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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戬]人生长恨水长东-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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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玉没听清他的话,她正凝神回忆着当时的情形。三圣母的狂乱大叫,再次萦绕在耳边。她不禁寒颤了一下,轻声道:“你不放心娘,只好一个人进了林里。也幸好你去了,我们才找回了舅舅……”
但余下的再说不下去,杨戬十余年来不变的微笑,和沉香刚才的话交织了起来,将她笼罩在其中,勒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
“你在林中……”她将头深埋在他的怀里,不想再看,只愿静静地倾听,“告诉我,沉香,看到了什么……”
“只有金色。”
“金色?”
沉香轻笑了一下:“左眼看不见东西了,模糊在一片血色里,偏偏又折射了奇异的金色,安静地悬浮在空中。我用右眼看去,却只有桃林,只有你的惊慌,只有娘的逃避和狂躁。”
“我让你守着娘,自己进了桃林。我以为我看到的只是幻觉,一边走,一边擦试去鲜血。但血擦净了,我的左眼前,却忽然一片漆黑,再也看不见什么。我以为,我彻底瞎了,但是很快我便发现,那只是极浓重的黑雾。”
小玉伏在丈夫的怀里,一句话也不追问。她知道,他要说的,定是梗在他心里最深的重压。此时的他,唯一需要的,只有倾听和信赖。
沉香悠悠接着道:“黑雾渐渐淡去,我看到了一弯的残月。那种月色,不是凄清,也不是皎白。倒像是干涸的血污。在那种暗红色的下,是黑墨般的水,水上泊着一叶冥舟,冥舟上也只余一兽。小玉,猜猜看,那是什么兽?”
“我不猜,只想听你说。”
“那兽,有些像哮天犬,但实际却是谛听。”
“谛听!”小玉惊讶地叫起来,“怎会是谛听?谛听为了舅舅,早就舍了内丹,石化逝去。它的石像,至今还在地藏王菩萨的座前,哪吒和四姨母,都亲眼见过的啊!而且,这片桃林之中,又哪来的水域,哪来的冥舟?”
沉香用右眼盯着桃林,桃林已渐渐昏暗了下去。天色已晚,但他的左眼里,却是完全不同的景象。
就像十余年前的那天,他跌跌撞撞地,在林中疯狂地追寻时那样,左眼里折射的世界渺不可寻,却又真实地发生过,存在着……
“你看的水域,难道是驭行冥舟的黄泉?但为什么,你要说只余一兽?”小玉的心中,隐约生出不祥的预感。“这舟,还曾载了什么人?”
“那水域不是黄泉,而谛听的嘴里,还紧紧咬着一截衣角。”沉香沉声回答。小玉顿时一颤:“难道是……”她不敢再问,沉香的话,却一字字听得清楚:“不错,是舅舅的……我认得。我亲眼见着他用身体破的阵,又怎么记错他身穿的黑袍?”
沉香的手上,有血滴落地面,握紧的五指,又一次深深剜入了掌心。但他的语气,仍是平静的,“我不敢出声,只在林中拼命地寻找……那时的我不明白,看得到又如何呢?水镜折射的只是光与影,我永远都……不可能到得了那里……”
“舅舅……舅舅去了那里?”
“那船自个儿沉了,雾气和血色的月从天压下,将一切融成扭曲的影子。谛听滚落在水里,身影越来越淡,却竭力地挣扎着,努力转过自己的头,死死地盯着一个方向。”
“它是在……看什么?”
沉香轻声道:“它在看舅舅,看向他走过的路。我顺它的目光望去,雾和影消失无踪,昏暗虚无里,另有一座高山,自虚空中兀突地出现。而舅舅,就在那山上,一步步向山顶走去……”
他惨笑着续道,“我想叫他,是真的想叫住他,让他回来,我们一起回家。但没有用,我只知道,不论我多么大声,他……他都听不见我亲口叫他的一声舅舅了。我唯有徒劳地看着,看着桃林和高山,左右眼里的两个世界,噩梦般地重叠在一处,看他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入了那片灰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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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卷 空里悲欣 第十一章 巍峨虚空界
(起4Y点4Y中4Y文4Y网更新时间:2006…11…14 9:42:00 本章字数:5107)
巅峰,风雪越发暴烈,千年如是。山顶的景色,原是杨戬见惯的,却在此刻在他心中掀起微微的涟漪。这里离他修炼的地方不远,记得他第一次到这里,是为了看日落。
“哈哈,臭小子,你诚心怠慢我老人家吗?那么点路,蜗牛爬都早到了。”一阵再熟悉不过的大笑声中,那张为老不尊的大笑脸,顽劣如故的在杨戬面前上下跳动着。面对故人,杨戬微微一笑:“昆仑神,别来无恙?”
“无恙无恙。我老人家神清气爽,与天地同寿。反而是臭小子你,嘿嘿,有恙的很。”木公玩笑话中带着几分惊讶,“你怎么弄得法力全无了?”他的目光看向雪地上的那串足印,深可及膝,比一般凡人都不如。
“你,我怎么说你好啊,你这个孩子!”木公恼恨的围着杨戬团团转着,“你终于舍得回来看我,我老人家很是高兴。但你却弄着这番模样,难道还是为了他们那些人?你为了他们做了那么多,他们有待你哪怕半分好吗?”
杨戬闭上眼睛:“我原是该死之人,这些年更是作恶无数。我只盼他们能忘了我这罪人,自由自在地享受他们自己的人生。”
“你,你何必作践自己到这种地步!他们都不要你,我老人家喜欢你这孩子。你既然回来了,这里就是你的家。你莫要再挂念那些人,专心陪着我老人家说话不好吗?哼,怎么了,待我这里就委屈了你吗?上次,你说走就走,把我老人家抛这里,孤零零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杨戬,这笔帐我还没跟你算呢!你可不准再走了,要走,至少也让我帮你的伤治好。”
“家?”杨戬看着故作恼怒的木公,看着这冰封万年的雪峰,心中涌起了一丝暖意。心情激荡中,他苍白的脸上泛上了潮红,眼角竟也有些湿了:“好,我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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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公?怎么可能,他早已被……毁得干干净净了!” 小玉再忍不住了,惊讶地抬起头,睁大了眼睛。
沉香听如未闻,只盯着虚空,自顾说将下去,“舅舅不说话,只微笑着,听木公聊起往事。那时,舅舅在附近修炼,是寻找开天神斧时,认识了看守神斧的木公。结果,木公想尽了办法,三个多月里,才逼着舅舅多说句与练功无关的闲话。”
他的脸上也带了笑,但说话的语气,却越来越森然古怪,“原来舅舅在昆仑时,最大的苦恼,不是练功进展不快,而是被木公烦得无可奈何。不过,更多的时候,是木公捣乱失败,被舅舅捉弄得生上大半天的闷气。”
小玉不语,莫名的害怕,紧压在她的心头。“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难道他们,就一直这样说着话吗?”她听见有人在问,愣了一愣,才想起来,那竟是自己的声音,嘶哑,尖锐,颤抖得语不成声。
“舅舅站在崖边,听木公说着从前的那些旧事。那时的舅舅,爱对着夕阳出神,木公却总在这时出现,缠着舅舅说东说西……他们聊着笑着,舅舅的神色渐渐困倦,突然说……想再见一次夕阳美景……”沉香的脸色一下子黯了下来,“他就这样随随便便跨前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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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我老人家才爱这景,小子,你又是为了什么?”
日无所托,人无所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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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杨戬跃出悬崖的那一刻,昆仑山万年不化的寒冰,在那一瞬间轰然崩塌了。热气从冰雪深处蒸腾而出,整座雪山在雾气中化的消融的没有一丝痕迹。
杨戬的身体悬浮在空中,他的视线久久的停留半空,仿佛那里还有巍峨残留。空蒙中尚有笑声隐隐回荡,而那抹苍色,已随着幻像的湮灭而消失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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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戬,你可曾后悔。”一个声音响起,似乎远隔天涯,又似近在咫尺,终于停在杨戬的前方,慢慢的幻出一个金色的光晕,光晕中隐隐站着一个人。那人所处的光晕过于眩目,杨戬双目一阵刺痛,但他仍强睁双目。
那人见杨戬如此不屈,叹口气,从光晕中伸出手去欲阖上杨戬的双眼。杨戬却冷冷道:“将死之人,不想还能谒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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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称他‘陛下’!沉香,你真的不曾听错?”小玉惊得脸色惨白。沉香阴郁地答道:“那人所处的光晕,内散五色,外镀金华,威势迫人,令人无法直视他的容颜。但舅舅的语气斩钉截铁,决无半分迟疑,倒像是……早就猜出他定会出现。”
“玉帝与王母不同,他待外婆极好。也许念在外婆的份上,他能……”小玉心中还有一丝的侥幸,毕竟金殿上那个帝王,给于人的印象一直是个有些糊涂,偶尔醉酒的老好人。
“小玉,你难道忘了黑水狱了吗?”沉香的声音暗哑。“黑水狱”三个字中透出的肃杀之意,顿令小玉浑身战栗不止,泪水夺眶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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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界的至尊,一如灵霄宝殿上的平和安详,丝毫不以杨戬的嘲语为忤。他微带着笑意,缓步踱出了光晕,如同人间宽厚的长者,看到了自己最心爱的子侄。
“戬儿,朕与瑶姬一母同胞,天地之间,统共也只有你一个外甥。你平白吃了这些苦头,朕又怎忍心,竟不来看你一眼?”
玉帝温言说着,稍一停顿,却自失般地一笑,又道:“算起来,朕的骨肉至亲还有一个莲丫头,朕总是把她给算漏了。”他说这话时,双目紧盯着杨戬,不放过任何痕迹,果然在他眼神里,如愿捕获到了一丝极淡的痛楚。
“你还是在乎着她的,戬儿。既然如此,我这舅舅,就让你兄妹再见一面如何?或者,让你娘也来看看你?”
杨戬不语,目光越过玉帝,投向空蒙的虚空。虚空中渺无一物,就像他给那些人留下的,那片再无风雨的天地。
善业归人,恶业归己,何必再求一见呢?
相见,早已不如不见。
玉帝却突然抚掌大笑,一向注重仪表威严的三界之主,竟笑得几乎直不起腰来。许久,才手指杨戬,勉强止笑说道:“原来如此啊……即使是你杨戬,也会有着畏缩之时。黑水狱一游,所谓的亲情友爱,终于令你彻底勘破了么?难怪你最后惦念的人与物,除了为你舍生的谛听,和你自养的笨狗外,就只剩昆仑山头的一抹残影了!”
他语气忽转森然,振威一喝:“影妖图谋不轨,谋刺娘娘,犯下弥天大罪。司法天神,就公事而论公事,你说此妖该当何罪?”
杨戬神色不动,只说出四个字来:“与我同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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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罪?”
“是。”
“同罪者死。”
“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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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帝又复笑了,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戬儿,我的外甥,朕今日此来,不是为了治你的罪,只是要你为这三界,为你那所谓的母亲,妹妹,外甥,再最后做一件事情。”
口中说话,手中寒光一烁,赫然多出一物,竟是三尖两刃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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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音以开天神斧约赌,我便知此事与你脱不了关系。杨戬啊杨戬,当年你劈开桃山所用的是何物,你以为,当真能瞒得过朕吗?”
杨戬面无表情地听着,只是,看着三尖两刃枪在玉帝的手里挣扎悲鸣时,才不禁轻轻叹息了一声。
路,已到了终点。这随身多年的神兵,只怕,也到了该诀别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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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尖枪的寒刃之上,迸出了万道毫光,直破向无尽的虚空之间,所过之处,虚空如实物般地扭曲变形起来,腾起灰色的雾气。
“盘古一怒,天地几化虚无。共工一怒,四维断绝难补。虽有古神入灭,强自消弥了无数大祸。但传到朕手中的这片天地,仍是处处瑕疵,处处破损。那倒不是古神无能,而只是,不论是他们还是朕,都轻估了生命好利重己,轻人贪嗔的本能,低估了我们全力维护的众生身上,那种种极恶业力给三界带来的破坏。杨戬啊杨戬,今日,朕便让你看看,古神用性命换回来的完美,如今,已被业力消弥成了何等的模样!”
玉帝脸上现出的,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嘲讽之色,右袖向空一拂,充塞虚空的灰色雾气立刻消散,头上现出青色的天,脚下现出黑色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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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有裂,地有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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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天遍布碎瓷样的裂缝,黑气从裂缝中嘶嘶漏出,大地则是另一种可怖的景象。整个地表皲裂褶皱,软软的表面不停的颤动着,慢慢的被顶着鼓胀起来。
玉帝静看着杨戬掩饰不住的震惊,手抚着三尖两刃枪,神力过处,枪身蓦起变化,颤抖着,还原成了开天神斧的模样。
“这是你的故物,也是那个天地起源的尊者的故物。杨戬,知道为什么它肯奉你为主么?只因你天生的神力,也算是,间接地传承自那个尊者——它的认可,便是你强横的证明。但我不明白的是,生命是何等的宝贵,你这样的人物,何以为了别人,竟宁愿将自己置于这种地步呢?”
口中说话,手上突然一紧,修长的手指倏成金色,神斧震颤不止,却架不住玉帝手上无匹的神力,由柄身及斧刃,慢慢地黯淡下去,灵力被尽数抽离,化成了一块普通的顽铁。
杨戬身子微微一幢,一口血涌入喉中,又被他生硬硬强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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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帝双手合处,漾着金光的掌上,顽铁软如土泥,散成粉屑。杨戬看那粉屑从指缝间被随意抛洒,落在滚热的地面,只一红便融没了。如同杨戬看这神兵的最后一眼时,眼角只微微一湿,却并无一滴泪流出。
男儿到死心如铁。
就算耗尽心血,也自无泪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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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地表起伏的更加剧烈,极沉闷的一声裂响爆出,大地中央如同胀破的皮革般裂开。赤红色的火浆在可怖的大裂缝中滚着泡沫,却有黑犬在火岩中沉沉浮浮,追逐着一抹淡淡的苍色,呈出诡异的轻松和温暖。
“木公,谛听?或是哮天犬……”杨戬安静地看着,嘴角有着自嘲,“还要用这幻像来试探我什么,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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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帝叹道:“朕有死灭的力量,但生,却不能从灭中得来。而杨戬,你不同于朕,你的神力,虽然不足朕的万分之一,但你的生命是真实的,所以,你能有着,朕所没有的生生之力。”
“那又如何?”
玉帝摇头道:“如何?也不会如何。只是,朕本以为,会是阿瑶和莲儿,但朕却是错了。责任和眷念,一为公一为私,完全不同。谛听和木公,还有那只笨狗,他们的理解和友谊,才是你唯一把握过的真实,也是现在的你,最不忍放弃的东西。”
杨戬目光倏缩,玉帝却笑了,“不用担心。”他和颜说道,“朕只是要借你心中的那一分眷念,去真正打开一个所在。戬儿,那个地方,你和我都很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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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色在火浆中穿行越急,色泽渐淡,笼覆的范围,却越来越广。谛听的身子,也在渐渐地涨大,和苍色纠缠在一起,在黑色的犬身上,割裂出一道又一道的伤痕。浊黄色的油脂从伤痕里流出,遇到火岩,立刻焚为铅灰的浓烟。
浓烟滚滚,吞噬了一切幻像,却只仅在地面翻腾,很快便盖过了大半个地面。当黑烟蔓延过杨戬脚下时,立刻有寒意自顶而下。细察黑烟边缘处,竟然是飞檐雕栏。杨戬猛转头看去,空中不远处,一座玉阙珠阁已赫然崛立,蒙着乳色的云幔,无基无顶,巍峨雄奇。那迷漫的浓烟,竟然是它投下的巨大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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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神台。”杨戬深吸一口气。玉帝微笑道:“正是,这才是真正完整的封神台,妙用无穷。你不是也曾闯入过它的内层么?否则三界之中,又岂会还有多余的七彩石铭刻所谓的天条?伏羲女娲,这两位大神,当真是步步尽在算中!”
杨戬一笑,讶色故意一现即隐,点头道:“我早该想到,宝莲灯中所载的,果然尽是事实。想来在我之前,强破诸阵,拿走内层阵眼的,也必然便是陛下你了?”
玉帝深深地看着他,似在探究这几句中,到底有几分可信。半晌,终于展颜一笑,说道:“不错,朕为修补天地罅隙,确实强破入内层过,只不过,最终却徒劳无功。戬儿,我的外甥,难得你有缘两次到此,那么便由朕来为导,引你好好地看一看这三界之外,虚无空间的奇绝神迹吧!”
神台距得不远,玉帝携了他的手,一步步走向悬浮的玉阶。两人走得也并不快。但每前行一步,杨戬便是一阵微晃,脸色也苍白上几分。待到了神台边缘时,他额上已全是冷汗,身子下坠,慢慢瘫软在玉阶之上。
全部的气力,都在触上台阶的一瞬间,被抽离得尽了,一阵又一阵的钝痛袭来,只比破除灭神大阵时更为不堪忍受。
但他却只如旁观者一般,由着玉帝提起自己的身子,笔直地登上高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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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卷 空里悲欣 第十二章 诸业将抵偿
(起9I点9I中9I文9I网更新时间:2006…11…15 9:21:00 本章字数:4574)
封神台共有八面,乾、坤、震、巽、离、坎、艮、兑,八方各立一柄硕大的黑色魂幡,幡上饰满五色宝石,慢慢烁出光芒,如同一张张正在开启的饥渴眼睛。
玉帝自玉阶缓步而上,刚刚踏上台面,整个台身,便突然颤了一颤。白玉石铺就的地面,温润的如同少女白皙的颜面,却似被投下石子一般,从玉帝的足下,隐洇出一圈圈锈绿色的涟漪。
玉帝低头看着那涟漪,眼神极是复杂,九分的敬畏中,隐含了一分的厌恶。他将杨戬放在封神台的中央,动作轻柔的像是将婴儿安放在摇篮中。
退后一步,他端详着杨戬的神色,不期然地长叹了一声:“戬儿,本想让你在幻梦之中,由你的朋友陪着,无知无觉地离开。你却偏要逞强,不肯领朕的这份天大人情。”
随着他的话音,封神台四周,乳色的雾幔开始翻滚蠕动,挤出一滴滴污浊的水泡。那水泡一凝成便迅速聚合,扭曲着幻出隐隐约约的形体。神台中央,也有物慢慢渗出,似雾非雾,阴寒蚀骨,只是因玉帝便在近前,那雾状物也似懂得畏惧一般,不敢直接漫过杨戬的身子。
饶是如此,雾上的寒气,已足以令他如陷冰沼。但身下冰寒,体内的内息,又如滚炎般,沸腾激荡不已。杨戬咬牙苦忍着,淡然看着玉帝,微笑道:“这是陛下苦心为杨戬安排的死地,杨戬焉敢不至?”
封神台外,阴风大作,黑色的魂幡在怨气中飘打得如同兀鹰的断翅。无数的形体在台外彼此拥挤着,但被无形的力量所阻碍,不得而入。残破的躯体彼此挤压,断肢折臂狂乱的挥舞,黑洞洞的嘴张裂着,从白森森的齿间发出无声的嘶吼。
“你看看他们,这些无始以来的恶业,受封神一战中的重重杀戳引发,虽被伏羲大神的神台,困死在这虚无之境中。但戾气重重,集而不散,漏沙成塔,迟早将三界的根基,侵蚀得残破不堪。不过……”
玉帝忽然笑了,他瞟了封神台外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孩童的戏谑,“不过好在,我的外甥,戬儿,你在封神疆场杀人如麻,司法天神任上,更是跋扈朝野,构陷忠良,使得这冲天戾气之中,也有了你种下的一份孽因。”
他的左手,从宽大的滚金袍袖中伸出,温和地拭去杨戬额角的汗滴,轻声叹道,“困挠了朕多年的天大难题,如今,终于可以迎刃而解了。戬儿,不要怨朕,你知道吗,伏羲大神离去之前,曾经说过朕,这世上情感万千,了解与否,都不重要。但六道流转,化生万千,其最重者,无非一个爱字,大爱无我,无我,成就大爱……”
说到此处,玉帝总是带着笑意的脸上,瞬间透出莫名的不甘和烦恼。然而他转脸看着杨戬,又恢复了原先的镇定从容:“爱恨贪嗔痴五毒,根织于众生命根之中,纠缠不休,互为因果。我看了无数年,当成消遣也好,想切实体会也罢,看不明白的,终还是看不明白。”
手停在了杨戬的神目上,发散出淡淡的金芒,“戬儿戬儿,你可知道,若非你逞强恢复,朕也绝不会这么绝情,会想到用你的血肉魂魄,来消弥这三界众生共有的孽因恶果。朕的神力来自始创者盘古,朕要守护住这个不够完美的世界。那么,朕只有让你的血与魂魄,成为这守护最后的祭品,为三界众生消除去共有的恶业。也许,这就是传承者的宿命吧?自伏羲神王弑杀了他的造主后,所有变革的传承者,都必然要负担的宿命……”
金芒一分分地注入神目之中,激发了神目中的点点银辉。杨戬身子一阵抽搐,鲜血从口里喷薄而出,但他只是淡然地听着,看不出丝毫的惊怒不安,目光越过玉帝,落在极远的空中,甚至,带了几分解脱前的安然。
平生所有的行止,便在这座高台之上,真正做个了却吧。善恶有因,果报自现,当年出任司法天神的那一刻,不早就已了然与胸了么?
玉帝细看着他的神情,喟然叹道:“你是朕唯一的外甥,朕却要给予你比驱散魂魄更为酷烈的刑罚。魂魄驱散,有大神通便可追回,再不然,就借用神器神力,逆转时空,强变因果,让必死之人,多增上几分生机。但是,却唯有你将身受的那些,没有任何机会可以逆变,也没有任何机会,可容人后悔补救——戬儿,你说朕的这种决绝,是不是……就是神王所说的无我大爱呢?”
他眼中微带着些好奇,然而那好奇也是冷漠的,因为他的造主,并没有给他去体会这世间一切情感的多余之举,即使是所谓大爱,在他来说,也不过是必须完成的一项使命罢了。
所以,没有多少犹豫,按在神目上的手指,开始了缓慢地向下划引。淡金的指甲过处,金芒汇成一缕跳跃的神火,深深烙进泛着银辉的神目之中。待手指划到神目尽处,唯见一裂焦痕,在前司法天神的眉间,触目惊心地凹陷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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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银辉从焦痕处慢慢散出,如梦幻泡影,飘渺却不真实。靠近了玉帝收回的手指,却又被金芒逼散回空中。“这便是你传承来的天生法力,戬儿。”玉帝的声音恍如叹息,“它间接来自这世界的造主,今天,终于可以再间接地回归本源。”
他在看着杨戬,生灭无常,再强横的强者,终究还是脆弱的。也许千百年后,尘封的故纸堆里,还会有关于这个人的零星传说,但曾存过的生命,却早已颓然逝去,留不住一丝痕迹。
玉帝向空升去,峨冠华衮,气宇庄严,缓慢退出封神台外。而台外,阴风中一直狂舞不止的魂幡,忽然便立在空中纹丝不动。它们不再安抚那些怨恨的戾气孽邪,无始以来的因果,终于令神台的屏障,都失去了继续坚持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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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乱的形体,森寒的齿刃,狂乱的嘶吼,潮水般向台中漫去,与台中涌出的怨气互为呼应。一时间阴风飞旋,锋芒如刀,却只在杨戬身边盘旋。对着候了无数年的血食,只知饥渴怨恨,终还是有所顾忌,但飘浮空中的银辉,已被黑气重重绕裹,慢慢消弥分解殆尽。
灭神阵中侵入体内的赤丝,在封神台无处不在的怨气感染下,又在血脉中开始了疯狂的滋蔓,游走在周身血肉间隙之间。
杨戬安静地躺在封神台中央,他的脸上冷漠依旧,唇角还带着一丝冷笑,但身体已经失去了一切的生机,即使这样彻骨的痛楚,都不能让他僵硬的身子颤抖一下。只有那双谁也看不透的眼睛,仍平静地看着台上的阴霾怨风,就如那三年里,对着那间满是尘埃的小屋一般。
封神台外,八面巨大的魂幡软软的垂着,只有黑色的流苏还在微微晃动。玉帝伸出手去,随意把玩着黑色的丝线,就像他曾把玩过的无数得失成毁。他的目光投向封神台,那里的一切都和他无关了,之所以还远远的看着,只因为他好奇。作为天地间的至尊,七情六欲只是他刻意模仿来的调味剂,而好奇却是他也无法控制的。若不是如此,他又怎么能捱着这与三界同寿的命运呢?
封神台起了某种微妙的变化,如同一个刚刚睡醒的少女,轻轻舒展着柔软的腰肢,踮起脚尖极缓慢的旋转着,踏着那舞步。极轻又极刺耳的咯咯声从封神台的深处传出,那些纯白无任何瑕疵的地砖,廊柱,雕纹,顷刻间烂出了暗绿色的锈斑,腐浊的液体迫不及待的溢出。封神台的底座,本就是无数尸骨堆砌而成,森森白骨彼此勾连,难以磨灭的怨恨将它们牢牢禁锢。除了贪婪,在没有什么力量能够让它们复苏,而如今,它们已经嗅到了血的味道。
重又变得干枯瘦弱的身体上,无数的赤丝冲裂了肌肤,暴然而出。这些被覃丝贯穿的小小伤口上,正绽放出一滴滴饱满的血珠。很快,玄衣被血湿透,潮潮的黏贴在身上,就像无数个闷热的雷雨天,冷汗湿透周身一样。破烂的窗纸,清晨和黄昏会送些太阳的斜辉,而夜晚,夜晚那道清辉从来都是触不到的。一直便这样睁着眼睛,从白天到黑夜,独自计算着光阴的短长。所有的人和事,全如同过眼云烟,心已疲倦得再不会痛。
————————
血流进了眼里,眼中也涩痛起来。杨戬惊觉似地,再将目光移到扭曲的神台上。残缺的形体更加古怪变形,破烂不堪的甲胄,在怨雾中东一块西一块地挂着,森然的指骨间,犹是锈烂的刀戟,却摇摇晃晃地似坠非坠。
只是不敢上前,这血食的眼仍是睁着的,那样的冷静与悠远,便是只余憎怨的余业,也本能地有着恐惧。
相由心造,心未随相转,诸业,又如何能加诸于身?
杨戬苍白的脸上,突然有了极淡的笑意,似了然,也似因眼见的一切。身体已越来越觉寒冷,但是,生死由己,就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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