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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天一棍-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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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在进。
换句话说,反而是合战他的三大高手:陈不盯冯不八、花发在节节后退了。
不过,由于是四人交手之际,罡风、阴风、花叶风狂起,而又绽发出极其艳丽的紫光霞彩,这却吸引了刚救了班、罗二师徒的温柔之注目。
她一看:哗,很好看。
所以她决定要加入这战团。
——你说,她温柔大小姐决意要加入的战团,能有人拦得住她么?
我们的温姑娘自己心里明白:不知怎的,很多人都无缘无故喜欢她,而她也常很好运气的遇上了许多贵人,但也有不少的人不问情由的妒忌她、嫉恨她,巴不得她快些消失、希望她早些死——可她温女侠就是不死,就是不退,她偏要在这多风多雨多险恶的大江大湖里晃来晃去,且做些更教人羡煞、空自忌恨的大功大德、大业大事来!
她也知道:这些年来,她闯了不少祸,惹了不少事,但只要她温大姑娘本意是良善的,宗旨是帮助人的,管他什么人嫉之恨之妒忌之,她依然我行我素、自由自在、人见人爱、大颠大沛、高来高去的闯江湖,混红尘,开开心心过日子,快快活活度岁月,管他渔樵耕读,理他帝王将相,她姑奶奶照样对对她好的人好、对对她坏的人坏,帮善人行善,与恶人斗恶,除了苏梦枕的死,使她伤怀,白愁飞的逝,令她惆怅外,她可斗鸡摸鱼、闹狗追猫的照样逍她的遥、自她的在!
她一向都很任性。
她就算明知自己任性,但仍率性而为,就算她日后因而遭厄,但她至少已任性任情过,最少也曾率性人间走一回!
她才不管!
也不后悔!
她赶了过来,是要惩戒胆敢闯入“回春堂”的人。
她也不很明白要参与这场格斗的真正理由是:到底是为了不容任何人侵入当年王小石替人治病疗伤的根基之地,还是为了那抓声杖声叶声及灿亮好看的紫霞之气而来的?
谁也不知道。
——反正,她要过去,就过去了。
她掠了过去,对吴其荣戟指大骂,且一刀便斫了下去!
刀光美丽。
美丽的刀光。
刀法轻柔。
轻柔的刀法。
吴其荣这人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战略。
在“特别命令”未接得之前,他已选定了占领“回春堂”这一作战意志:只要占据了敌人的指挥中枢,且不管整体战役有没有落败?囚犯有没有被劫?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他已占领了敌人的要害,已替雷纯挣回了一个面子。
他对敌的方式也很简单,几乎跟一般人全没啥两样:挡我者死!
逆我者亡!
所以,多一个敌人跟少一个敌人,对他而言,并没有多大的分别,也许分别只不过是在:他又得多杀一敌而已!
他出手就是一掌。
这一掌遥劈迎向温柔,居然还带着极其好听的声音,令人如闻仙乐。
温柔根本想也不想,一刀就劈了过去。
她不怕。
——她根本什么都不怕。
江湖上,很多人就是讨厌她这个:因为她什么也不怕。
而且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害怕。
但世间偏偏就有这种人物:她(他)也许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本领,但就凭运气、贵人和美貌,能如意吉祥、自在快活的在天下闯荡,偏又不生什么意外,纵有意外也能化险为夷。
武林中有的是忌妒他(她)们的人,但更多的是羡慕者,他们特别想知道她(他)们的消息,无限向往。
温柔这一片刀光明净如星光——但是不是能抵得装活色生香掌“的第二层境界,殊为难说,甚至大家不看结果,也能测出一二。但更无稽的是:温柔竟然撤去了自己斫出的那一刀。因为她觉得那音乐很好听。所以她忘了——同时也不想煞风景——把那一刀继续砍下去。她连那一刀都撤了,如何还抵挡得住吴其荣那名列当今六大高手的看家本领?温柔索性不挥刀,还冲着那一掌,笑了一笑。这一笑,可真是好。而且美极。——这一笑,也许对任何人,都起不了什么作用,但对吴其荣,可真管用!吴惊涛呆了一呆,怔了一怔。——他可是一个爱极了女人的男人。这时,花枯发、陈不了、冯丁八想上来抢救,都没有用。他们闯不过吴其荣另一只手:惊涛书生以单掌施展”欲仙欲死“神功。掌影如山。他们闯不过去。
突不破。三人欲救无及,吴其荣却因那一笑,长叹一声,忽然也撤了掌,而且居然还有点失魂落魄。温柔见了他的样子,忍不住又笑了。轻笑。吴其荣撤手的原因很简单:他喜欢女子,尤其喜欢美丽的女子。他也不算是太好色,至少,从没有为了性欲和恃着自己一身武艺去欺凌过任何女子、占过任何女人的便宜。他总觉得美丽的女子是最干净的,就像他当年躲在水晶沿里修炼绝世掌法的奇石一样:最晶莹漂亮也最是圣洁。出道以来,他总是不忍心杀女人——尤其是靓的女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对女人,总是有一种温柔的感觉,而且还有一种莫大的亲切和友善。他甚至有恨自己为啥不是生而为女人,但却不幸已身为一名臭男子!所以,他忽见美丽的女子这一笑,还带着薄怒轻嗔,竟瞑目噘起了红唇挨受自己一掌的旖旖神情,他这一掌,竟拍不下去。温柔见对方那一掌竟没劈下来,而且音乐声已消失了,但香味仍在,她大失所望的说:“什么掌法?声音好听,而且好香。”
吴其荣居然有占赧然的说:“是活色生香掌,姑娘请勿见笑。”
温柔正待答话,忽听“吱哑——”两响,眼前忽然一黯。
原来又一人掠了进来。
这人一身红袍,白发如皓,说话如雷响,正是“梦党”党魁温梦成:“这点子扎手!咱们关门起来打狗!先把他放倒再说!”
原来温梦成知道惊涛书生难惹,生怕知交花枯发和老友不丁不八及故人之女温柔吃亏,所以便闯了进来,先关起门来合力把这头号大敌格杀了再算。
这一下,门已拴起,温梦成、花枯发、陈不盯冯不八、外加一个温柔,五人就对付一个“惊涛书生”吴其荣。
九、拼命搏命不要命注定此命
吴惊涛以孤身一人,力敌花枯发、冯不八、温柔、陈不盯温梦成等五人,战况如何,因“回春堂”的门紧闭,外头的人不得而知。
直到多指头陀吹响了萧声。
萧声奇急。
情也急。
萧声甫响,“轰”地一声,“回春堂”的大门像着了雷击,忽然开始像一头给抽了筋的熊似的,坍倒软塌了下来。
但是在大门未坍毁之前的一刹那,大门给“砰”的撞了开来,一人呼地掠了出来。
那人飞掠得如许充满劲道元气,以致那栋厚厚的板门还未及裂开掉落,人就已经如劲矢一般弹了出来,使得那木门正面出现了一个像用刀剜出来的人形。
飞掠而出的是吴惊涛。
不。
他是倒飞而出的。
他急(退)掠向多指头陀。
他是闻萧而至的。
但他才撞出了个人形洞口,倒掠而出,另外五人,已一起(齐)撞开了木门,追杀而至!
他们的身形也极快。
因为输不得。
——五个人(要不算温柔,至少也有四大高手)尚且拦不住一个后辈,日后再待在江湖岂不给人笑个脸黄?
而且也输不起。
——要是给吴惊涛回援战局,岂非让劫囚的同道们更雪上加霜?
他们急追而至,但五人一齐撞向木门,两扇木板门自然粉碎——他们就在碎木屑片中急追吴惊涛。
——他们一离屋子,“回春堂”的大门始告完全倒塌。
人未到,看家本领已至。
花枯发的“双叶”:他以叶片为暗器,追射吴惊涛!
温梦成使的是“百忍不如一怒神功”,他在盛怒中出手,发出了排山倒海的攻势,每一道攻势都必杀惊涛书生。
陈不丁的“五鬼阴风爪”、冯不八的“虎头龙尾狂风落叶杖”,自是迫砸猛击吴其荣,连温柔都飘身而出,挥刀斫向惊涛先生。
——皆因他们都省悟了:惊涛书生吴其荣既能在酣战中乍闻萧声,说走就走,马上就能撇开跟他对敌的五人,即援主场,也就是说:此人战斗力之强,远超乎想像,若制他不住,要救待斩的唐宝牛、方恨少,可谓庶几难矣!
这次连温柔都省觉了这点。
所以他们都倾全力追击。
这时,群豪在朱小腰引领冲刺下,往龙八、多指头陀押犯之处猛攻不已。
吴惊涛一面倒踩而掠,每一步都踩踏在官兵和群豪身上,都准确无误,只要足尖在他们颈、肩、背、乃至头上轻轻一沾,立弹起,如巨鸟般投向战斗的轴心;但他另方面却不闲着,他迎着五名追击的高手,一一还招:他的左掌发出灿烂的色彩,向陈不丁攻出了十四掌。
陈不丁的“五鬼六壬白骨阴风爪”完全无法施展开来。
他的右掌响起了极好听的风声,向冯不八劈了三掌。
冯不八几乎招架不住,连“虎头龙尾狂风扫落叶”镔铁拐杖也几乎脱手而出。
他的左手和着檀香味,软绵绵的向花枯发送出了一掌。
花枯发的“双叶”攻袭已给他这一看似无力的掌势瓦解,连“一叶惊秋”的杀手锏也给他一掌化解摧毁。
他的右手震起一种极微妙的悸动,向温梦成攻了十六次。
温梦成几乎给一种“欲仙欲死”的颤动激得攻势完全消失于无形,他自己也几乎“欲仙欲死”去了。
只有温柔能追及他。
温柔的轻功,决不在温、冯、陈、花之下。
她外号就叫“小天山燕”。
她的身法是“瞬息千里”,那是红袖神尼的独门身法。
所以她后发而先至,居然追得及惊涛书生。
但当她追及吴惊涛之际,陈不盯花枯发、温梦成、冯不八四大高手都给迫逼退了下去;吴惊涛对她能追得上来,似也颇感意外,轻叹了一声道:“你真的要迫我杀你?”
一掌迫落了她。
然后他就出了杀手。
——杀的不是温柔。
而是朱小腰!
不只他杀向朱小腰,另一个人也掠向方恨少那儿!
而且出了“剑”!
——谁?
“剑”!
他是世上惟一以一个“剑”字为名的人:罗睡觉。
罗睡觉本来好像是已睡了觉,而且还是睡得极恬、极沉、也极入梦,就算动手,也好像不应该是他,而是他身边的其他六位剑手,他只是专诚来睡这一场觉的。
然则不然。
他突然醒了。
睁目。
拔剑。
动手。
——要知道:醒了,睁目,拔剑、动手,这四个动作,是同在一刹瞬间完成和发生的。
而且他拔剑的方式很奇特。
极为奇特。
天下绝对不会有这样拔剑。
武林更不会有第二把那样的“剑”。
他“拔剑”的方式是:脱鞋。
他穿的是靴。
长靴。
他一脱了靴,就完成了“拔剑”的动作。
因为他的脚就是他的“剑”:脚剑。
——这就是他命名为“剑”的真正原因:他人剑早已合一。
脚就是他的剑。
甚至还发出浸浸的剑芒来。
苏醒、睁目、拔剑、动手,四个动作,一气呵成,主要是因为:他听到了一个命令。
他这次来这一趟,只答允一件事:——一听到萧声,即得赶援,只要听到暗号,就即杀掉命令里要杀的人!
他收到的命令其实与吴其荣颇为近似:——一旦闻萧,马上出手杀掉命令中要他干掉的人!
现在萧声已起。
命令已下。
杀人的时候到了!
就在这时,一条人影,越众而出,抢在众人之先,左手五指,直插多指头陀剑下唐宝牛的面门。
这一下,可谓十分意外。
人人都出于意料之外。
——这身裁窕窈,身着粉红色衣裙,高髻长袖,面罩绯巾的女子,不是属于来劫囚的那一个人的吗?
——何况,这女子还明显是这一干劫钦犯恶客的领导人物:她曾带领人马,几次冲击,无奈都给“服派”马高言、“哀派”余再来、“浸派”蔡炒、“海派”言衷虚等人勉强敌祝可是,这一下,本来大家都凝住了,她却突然冲了上来。
本来,冲了上来还不打紧。
因为多指头陀还应付得来。
但多指头陀再聪明审慎,也没料到的是:那女子上来,竟不是向自己而是向唐宝牛下手!
不但多指头陀料不到这一点,大家都没料到。
要是一个人,忽然上前来抢走你手上的重要事物,你本能的反应会怎样?
多指头陀的反应是:马上揪起唐宝牛,向后一扯。
——唐宝牛是钦犯,这人一上阵就杀了他,说什么,也不大妥当。
——而且,来人在他手上杀了唐宝牛,就跟自己亲手杀死唐宝牛没什么两样:来者要选在这时候杀唐宝牛,必有阴谋,他才不让对方得逞。
所以他拎起唐宝生往后一挪。
唐宝牛牛高马大,可不是轻量人物,多指头陀及时拉开了他,但也扯痛了伤痛之指。
这一痛,倒疼得他龇牙咧齿的。
然而那女子的攻势,却十分狠辣、狠毒!
她三指一骈,又戳向唐宝牛印堂穴来!
多指头陀再也不及细虑,又将唐宝牛往后一扯:索性藏在自己身后再说!
可是这一下,那出招狠毒的女子才发动了真正的攻势:她右手五指骈伸,急戳多指头陀喉头!同时左手两指“二龙争珠”,疾挖多指头陀双目!
她从一现身率群雄冲击法场起,就以出手狠、辣、毒、绝见称,而今更是招招狠,着着毒!
多指头陀眼见今回她是冲着自己下手,心下不敢怠慢,八指弹动如穿梭,左铁闩门,右拦江网,封锁住女子的来袭。
但仍防不胜防。
防不了的是她的脚。
——而且不是踢他的脚。
那女子的杀手锏是在双手猛攻向多指头陀的同时,也无声无息地疾蹴出两脚。
最难防的,还是这两腿,不是踢向多指头陀,而是踢向唐宝牛。
多指头陀大吃一惊,招架得住这两招,却已不及挪开唐宝牛了。
唐宝牛顿时着了两脚。
多指头陀这下当众给一个女子逼住了,处处吃亏,颜面何存?
当下怒叱一声,八指像狂蛇乱舞,激颤了起来,攫向那女杀手。
那女子腰身纤细,随风而舞,到得了后来,竟随多指头陀身上所逼出来的杀气、指上所激出来的劲气而飘而舞,端如天女,无依如一袭飘泊在空中、风中的舞衣。
——好美。
但触不着。
沾不上。
多指头陀猛攻了几招,忽听身旁有异响,心里大呼:上当!
但他反应已迟了一步,整个人已给人牢牢抱实,只听背后的人呵呵大笑道:“小腰,还是你救了我!”
说话的人正是唐宝牛。
上来施辣手也下毒手对付多指头陀的当然是朱小腰!
她看准了多指头陀的心理,所以,她一上来,反而不是救唐宝牛,而是要“杀”唐宝牛的样子。
这一来,多指头陀只有为唐宝牛抵挡攻势一途。
然后她才转而力攻多指头陀。
多指头陀只好防守——她就趁其不备,踢向唐宝牛。
这一上阵心理转易,就算多指头陀发现她出腿,也只以为她踢向唐宝牛,当然是先防御她的攻势保住自己,再理会唐宝牛的安危了。朱小腰正是要他这样想。
其实,朱小腰那两脚,一脚踢活了唐宝牛身上给封住了的穴道,一脚鞋尖弹出了刀锋,割断了缚住唐宝牛的粗索。
唐宝牛一旦解缚,自然又能自由“活动”了。
他见朱小腰亲来救他,而且救得那么拼命、搏命、不要命,显然是对他有情有义,他跟她的缘份看来已命里注定,而他自己是注定了要捡回这条性命的;他高兴之余,哈哈一笑,已老实不客气的,只管把对敌中略失防备的多指头陀抱个死实的,活像抱住的是他的情人宝贝一样。
十、亲情友情夫妻情不如无情
以多指头陀的武功,当然不怕朱小腰。
不过一如前文所说,多指头陀最厉害的,还不是他的武功,而是他的智谋。
但多指头陀之所以能无往而不利,说来也不是因为他的智谋,而是他使人信重、让人信任——因而,他下手、出手时每每多能得逞。
可是这一回,他对上朱小腰,一时失着,便处处失利。
俟他再要以力战扳回局面,但背后己遭唐宝牛牢牢抱祝这一抱,他连萧也给打落了。
这一来,他的局面就凶险了。
甚至可以说:他遇危。
抱住了多指头陀的唐宝牛,忽然回过来,睁大铜铃般的大目、掀开盘根错节的乱髯厉髭,张开血盆大口向龙八吼了一声:“放——开——他——!”
——“他”,自然就是方恨少!
局面急转遽下。
多指头陀非但己控制不住剑下的唐宝牛,反而还给他紧紧搅着,龙八本已够惊心,唐宝牛这下对他猛吼一声,更令他失心丧魂、胆震心寒。
龙八心一慌,手便乱,他本来就紧贴多指头陀而立,原在这变局中最能及时解多指之危,并助他一把、扭转局面的人,而今却因这一怕,胆已生怯,两人已迎面扑至,一支龙尾虎头拐、一柄五鬼阴风爪已迎面打到——龙八虽是武将,但他从来未真的带过兵打过仗,完全是靠奉迎王黼、童贯擢升上来的人,而今又得蔡京赏识,成了相爷在京师官道和武林的召集人,此际忽逢变局,便缺乏应付的急智和胆色。
他第一个反应:便是保命要紧!
——敌人正排山倒海的一拥而上,而且来势汹汹。
他知道这些人不是为了他来。
而是为了要救他手上的囚犯。
他甚至明白这些悍夫也不是只为了方恨少,那是要拿了“表态”:——表示支持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死囚打了天子和宰相的态度!
龙八是聪明人。
——一个人能在狡诈贪婪、专权阴毒的蔡京手上当红人,而且红了这么久,当然是聪明至极的人了。
所以他不是不明理。
他只是为了自身的利益与安危,并不选对的事情去做。
——而只做对他自己有利的事。
这也许就是忠臣与奸官的分别。
龙八就是因为知道这些,所以他立即下了一个“保命”的决定。
离开!
他马上身退。
——远离囚犯方恨少!
这一来,来人志在救囚,就不会追击他了!
——何况,就算失了囚犯,在责任上他也不必肩得最重!
因为还有多指头陀。
——相爷既把调度“七绝神剑”和惊涛书生的号令和大权也交予那头陀,这事自然就让他背个正着好了!
而他自己?
还是保命要紧!
——有什么要比活着更重要?
龙八当真潇洒,对他身上的职责,真是“理他也傻”,抽身便退,转身就走!
只留下了多指头陀。
可凶险了!
要是龙八能及时声援他,或胁持方恨少以制唐宝牛,定必能舒缓多指头陀此际之劣势,可是,龙八这一走,对多指而言,无异于雪上加霜、落井下石,使他孤立无援,更难以扳回局面。
所以他为了“保命”和“扳回胜局”,只好做了一件事:“杀!大圈、崩头。大菠萝!”多指头陀忽然大喊,他给唐宝牛箍住了胸颈,又忙于应付朱小腰急剧狠辣的攻势,因而喘气急促,好不容易才嘶声喊得出这几个声音:“杀了救囚犯的人!”
这是命令。
——大圈、崩头,大菠萝都是“暗语”。
“大圈”是罗睡觉这次参与行动的号令字眼。
“崩头”是吴其荣是次答允雷纯助蔡京监斩行动的“密语”。
“大菠萝”则是共同的“决杀令”:——除了萧声,只要有人说出这三个辞句,他们便会听令行事。
至少做这件事。
这其实也是多指头陀之所以参与及主事这次监斩埋伏行动的重要理由。
因为他得到蔡京的信任。
蔡京告诉他“暗号”,由他来号令罗睡觉和吴其荣。
——有“剑”和“惊涛书生”这等强助,他难道还怕完成不了这事?
一旦计划得成,他的身份地位,可必然远超龙八、朱月明、天下第七之流了。
他知道相爷身边有的是人——且不管那些是不是人材,但总有能人;他要出类拔萃,就必须“出其类而拔其萃”,也就是特别“出位”的意思。
——“出位”就是所处的位子比别人突出,比别人出色!
要突出自己,就得要藉机借意,做一两件大事立功才行!
——所以他这次才肯从“暗”走到“明”处来,立意要在此役里不止立功立威!
这一下,他可遇了险。
所以他即下“决杀令”!
令一下,罗睡觉和吴其荣立即杀向攻救唐宝牛的朱小腰,以及抢救方恨少的陈不盯冯不八!
惊涛书生的身法不是掠,也不是跃,而是飘。
一“飘”就“飘”到了朱小腰身后。
朱小腰是个很警省的女子。
她急于救唐宝牛。
她也听到了多指头陀喊出了她不甚明白的号令。
她是个敏感的女子。
——她感觉到那是个杀人的号令。
她为唐宝牛急。
她要救他。
她要他走。
她不要他相助。
——她只要他活命,其他的人、其余的事,由她来顶!
她这次来,只是为了救唐宝牛。
主要只为了救唐宝牛。
因为她要还他一个情。
恩情。
朱小腰这种女子,是欠不得情的。
欠情不得的。
她一生都不想欠人的情:她自小喜欢跳舞、舞蹈,要是她真的肯苦苦央求、要求,她的家人虽然反对,不一定就不让涉猎舞艺的。
但她不。
不肯。
也不愿。
所以她一直没有机会好好习舞,反而因机缘巧合,练成了武。
这是她一生里莫大的遗憾。
就算她加入了“迷天七圣盟”当上了二圣,但她在盟里仍是做一件事算一件事,杀一个人是一个人,她只是做事、尽责,谁也没欠谁的情!
至少,她坚持不欠人的情。
她也不要人欠她的情。
所以她宁可放生了许多小狗小猫小兔小龟小动物,她放了它们,它们不知道,她也忘了,如此两无相欠,那就很好了。
但她最少还是欠了一个人的情。
颜鹤发。
至少,颜鹤发把她从青楼赎了出来,而且也教了她武功。
她很感谢他。
由于她没有别的亲人,她对他就像对待亲人一样。
——但只是亲精。
不是爱情。
她不能爱他。
她的爱在于舞。
那种:翩然若云鹤翔鹭,雪回飞花,舒展间腰肢欲折不折,流转自如,就像风吹过枝头花儿经霜轻颤,但却摇而不落,若俯若仰,若来若往,绵绵情意,顾盼生媚的舞。
但已过去了。
那只是一场暗恋。
也是一次失恋。
她年岁已大,己不及练舞。
而且她把舞已练成了武。
她的天分已然转易。
——舞,对她而言,就像是一个永远都赶不及赴长安应考的书生。
一样的失落。
一般的遗憾。
她记得颜鹤发。
她也纪念他。
那是因为亲情。
人世间最重要的三种情感,是:亲情,友情,爱情。
她对颜鹤发是亲情,但却拒绝了爱情。
她也知道唐宝牛对她的一往深情。
她一样不能接受他的情。
她知道他的好意,还有这大男人的可爱之处,以及这条汉子的痴情特色。
她不是不动心。
也并非全没动意。
她也暗自喜欢他的“憨”和“戆”、自大、自卑以及自吹自擂、自以为是。
还有他的自得其乐。
她甚至也在暗里希望:他若有心,若真的有意,再主动示好时,再表明一下,以示坚贞,说不定,她就真的会答应了、默许了、接受了、也对他像他对她一般的好了。
但一切还差那么一步。
只差那么一点。
朱小腰不是无情,她却但愿自己不如无情。
——颜鹤发刚死不久,她还没适应过来。
她只来得及从当他是朋友,转而待他像兄弟,然后在心目中已把他视作密友……她的心情仍只赶得及接受了他的友情。
——那是相当丰富、感人和令人动心的“友情”。
一切只差咫尺。
也许唐宝牛就再有那么一次机会,再献一次殷勤,她就会让他遂了心愿……可是,转首已是天涯。
——唐宝牛已然闯了祸。
出了事。
他和方恨少打了皇帝。
那是弥天大罪。
她决定去救他。
纵舍身、舍命也不惜。
她要报答他这些日子以来,对她的恩情。
她不能无情。
她这次部署“劫法潮的事,反而不多说什么,只默默做事,她就是等这一刻,她要舍死忘生的把这大小孩的汉子从死亡的关口里救出来,除此无他。——这一种情义,只怕可直比夫妻之情深吧?可是一个人再厉害,只要有了情,总是会为情所苦,为情所累,对朱小腰这样一个爱上舞蹈的女子而言,总不如无情,更教伊潇洒、曼妙、明丽吧?”折腰应两袖,顿足转双巾“,对一个舞者,舞到极至,不仅是”流“出来的,更进一步,也是”绽“出来的,罗衣从风,长袖交舞,轶态横出,瑰姿谲起,舞到最后,谁不是乘风欲去、天上人间?
但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像朱小腰这样一个舞者,从飙回风转、流采成文的舞失足舞成了武,她已不再飘逸俊秀,婉约娴静,反而成了驰骋若骛,英气逼人;舞,对她而言,只是一次心碎,一场早雪。斜身含远意,顿足有余意,这种屈肘修袖平抬抚鬓的悠美姿态,对朱小腰而言,此际已成了杀人的绝招!一招杀向惊涛书生!杀吴惊涛是为了要救唐宝牛。她已别无选择。谁叫吴其荣掠了过来、逼近了他——且不管对方要对付的是唐宝牛还是她,她都得杀了他!十一走狗恶狗乞怜狗关门打狗吴其荣这次参加这一役,主要是因受雷纯之所托。他打算立了一个功便走。要立的,当然是大功。小功他还不看在眼里。所以他准备立即打杀正在救唐宝牛的人——或者杀了唐宝牛也可!所以他一掌就劈了过去!然后他才发现那是个女子。而且是个极婉约、忧怨、动人的女子。那女子也马上发觉了他的攻袭。并且马上还击。她的还击极美。也极狠。美在身姿和风姿。那简直是教书生输尽了整座长安之一舞,这一舞就像舞出了许多江南。多花多水多柳多岸多爱娇的江南。她斜曳着水袖罗袖像在云上作凌波微步,时似拧身受惊回顾的蛟龙,有时像有羽翼的仙子乘风归去,有时却又像一朵风中的雪花,孤零而飘零的旋转着过来。太真先把一枝梅,花下差差软舞来。娉婷月下步,罗袖舞风轻。翩如兰苕,宛若游龙。——那都是极美的。但在绝美中,却是至狠的。舞者的指、指尖、指甲乃至脚、鞋尖、鞋头上的刀,都在这楚楚引人的舞动中,向他发出了最要命的攻击。吴其荣觉得好美。他本身就是个极喜欢观赏女子曼舞的书生。——雷纯就是因为看透了他这点,而把奖赏换着送他几名特别出色的舞娘,让他如愿以偿。何况朱小腰的舞,是天分,她的人更不是一般经调训而成的庸脂俗粉。她自成一家。一举手、一投足、一进一退、一流盼一回眸间,完全恰到好处,自成一派。所以惊涛书生看得为之目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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