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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世 沧月-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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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青云仍然坐在那里,隔着苍白着脸的幽草,看着自己的大儿子,微微笑着,甚至还叹了口气,慈爱的说:“可闹够了罢?来人,把大少爷送回房里去,好好看顾!”“衣冠禽兽!疯子!”少渊的眼色如同疯狂,手中的剑欲要举起,然而背后护法只是把贯穿他右肩的剑一绞,他手中忽然毫无力气,“叮”的一声,冰雪切掉落在地上。 
  周围的家臣属下一拥而上,反剪住了他的手,生怕这个魔鬼般的人在逃脱。 
  “少主!”看着满身鲜血的他那样桀骜不甘心的眼神,再也忍不住的,泪水从青衣侍女的脸上如断线珍珠的滚落,她扑上去,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形,哽咽着。 
  “小心!”周围的人齐齐惊呼,幽草只觉得耳边一阵剧痛,讶然抬头,看见的却是如妖如鬼般可怖的眼睛,那里面,幽暗而猛烈的火光,仿佛在地狱里燃烧! 
  她被人拉开,捂着左耳,惊惧交集的看着他。 
  “呸。”冷笑着,将咬下的一块血肉吐在地上,他抬起眼睛,看她,轻蔑而冰冷。 
  然,尽管这样,方才,他还是停住了到她额头的剑。 
  桀骜而冷漠的,他看着面前的所有人,然后,带着满襟鲜血,头也不回的走开。 
                  
  “唉唉……真是家门不幸,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仍然带着怜悯和苦恼,谢家的主人看着自己发狂的儿子,摇了摇头。 
  然后,关切的回头,看着仿佛失去了魂魄的青衣丫鬟,温和的问:“怎么?快叫大夫来!你今天做的很好,不亏了我这么多年让你呆在渊儿身边的用心——要什么赏赐?尽管开口。”所有的下人,都羡慕的看着她,然而,她却没有说话。 
  她的神色,一直是痴痴的,忽然问:“以后,少主不会乱杀人了吧?他不会再杀人了吧?”她一直一直的看着堂中那个角落,仿佛看见了什么。幽幽的问。 
  阁主的神色也有些异样,眉头皱了皱,但还是耐心的回答:“是的,以后我会好好的看管好渊儿……就算看他发病受苦,也绝对不会让他再杀人胡闹了!”“那么,就好了……”幽草终于微微的笑了,扬起头,忽然说——“我想以后继续服侍少主……请阁主恩准。”看着老爷有些阴沉的脸色,她却丝毫不惧,反而对着那个角落里笑了笑……那里,她终于看见那个安静的,如同一朵小白花那样的女子缓缓抬起了头,微微对她笑。 
  姐姐……你安心了吗? 
                  
  ACT…8…雪狱 
                  
  “听说幽草那个丫头,老爷给她什么赏赐都不要,却居然还要求去雪狱里服侍大公子!”“真是胆子大……那个妖怪一样的大公子据说想吃了她呢!”“是阿是阿,那一天,真真吓杀我了……”“看来,是跟了大公子太久,幽草那个丫头也有些疯了。”手里提着食盒,走过长长的廊道,隐约听见那些侍女们的议论。 
  她只是低头,默默走过。 
  耳上的伤口已经痊愈的差不多了,然而,每次一想起当天他最后看她的眼神,心就仿佛被再一次血淋淋的剖开。 
                  
  少主被关在这个雪狱里——那个阴冷幽闭的地下密室。 
  三面是玄武岩的墙壁,一面,厚重的铁门隔开了外面的一切,只留下一个不足一尺见方的小窗,可以探查,门下一个狭长的缝隙,却是送饭的抽屉。 
  谢老阁主对武林所有人保证,他的儿子被好好的看管在一个苍蝇都飞不出的地方,以后,再也不会出来为祸武林…… 
  因为我儿子疯了,所以,他做的什么和鼎剑阁一点关系都没有……以后,我保证,犬子再也不会出去胡闹了。 
  带着一些无奈和苦痛,老阁主对那些上门论理的武林头面人物解释,然后,带那些人,去参观那个被囚禁在密室铁门里的儿子。 
  在那些人从小窗里面窥视的时候,里面那个人便狂躁的站起,大笑,拼命撕扯着那些贯穿在自己身体里的铁镣。 
  “原来,真的是一个疯子啊……”那些人,在看过被严密关押起来的鼎剑阁大公子以后,都有些茫然若失的叹气——既然是一个疯子,那么,那些仇,也是报不得的了。 
                  
  从那个小窗里看进去,阴沉的光线下,她看见有沉重的铁镣锁住了他的双手双脚,而另外还有两根,穿透了他左右锁骨,把他活生生的钉在了方圆三尺之内。只要稍微使力,便痛苦不堪。 
  在铁镣穿过的地方,他伤口已经全部溃烂,即使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是脓水的气味充盈在整个地牢中,无法掩饰。 
  他再也不愿意和她说话,也不进任何饮食。 
  幽草去求老爷找一个大夫来给少主治伤,老爷却淡淡的笑着,说:“渊儿简直是个妖怪啊。那么一点伤,怎么死的了?你也不用太费心,这个儿子,我就当没有了……”她在一边低着头,咬着嘴角,轻声说:“老爷,少主不怕死,可是——他是个有洁癖的人!这样比杀了他还痛苦啊!”然而,老爷已经转头和总管笑语去了。 
  ——老爷当然应该高兴,因为方天岚死后,今年武林盟主的位置,十有八九是该鼎剑阁的主人来当了。 
  看着当父亲的那样的淡漠,对比起以前他的慈爱,幽草终于隐隐知道,阁主是在故意折辱这个桀骜的儿子…… 
                  
  老阁主……真是狠心啊。虽然不能放任自己的儿子乱杀人,但是毕竟是自己的骨肉,难道关起来以后,连死活都不管了吗? 
  她是一个下人而已……又能如何。 
  何况,将少主幽禁起来,至少,不会再由他杀人了。这是好事——所以,我做的对。 
  她一遍遍的对自己这样说。 
                  
  昨夜是满月,按以往的惯例,他是要杀人的——然而,他却被锁在了石壁上!一整夜,他挣扎厉呼的声音让她听得夜不能寐。 
  她在中夜坐起,在那道厚厚的铁门外痛哭,拼命拍打着,叫着里面的人,然而,那疯了一样的人没有回答。只是在里面狂歌,声音到后来已经辨不出是哭是笑。 
  如果实在非要杀人的话……如果不杀人少主就会死的话——那么,还不如杀了我吧。 
  但是……这并不是她一个人死就能够解决的。他以后还是要杀人的…… 
  少主,已经是一个饮血的魔鬼了。 
                  
  “少主,用膳了。”然而,铁门里面的人还是如同以往一般,没有出声。 
  她踮起脚,从窗口看过去,只见幽暗的光线里,他带着镣铐,靠着冰冷的岩石墙壁,看着房间的角落,不知想什么,却微微皱眉,只觉眉间的皱痕有如刀刻。 
  他瘦的越发厉害了,双颊深深的陷了下去。整日整日的不动,偶尔站起来,却是狂躁的扯动锁住全身的铁镣。然而,因为穿过了肩胛骨,让他的双手却使不出半点力。手还没举过肩头便颓然落下,于是,一边大笑着撕扯肩背的肌肉,一边猛烈的咳嗽起来。 
                  
  “少主,吃点东西吧。”她抚着冰冷的铁门,轻声劝告。一句话未落,却看见他猛然抓起门底下送进去的饭菜,大笑着,狠狠对着她砸了过来。 
  幽草下意识的躲避,碗筷却在扔出不到三尺后掉到了地上——以他目前的力气,居然已经连扔一个碗都作不到!看着落到地上的碗,连他自己都怔了一下,然后,再次仰头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咳嗽,忽然整个人弯下了腰去缩成一团。 
  “少主!你怎么了?很难受吗?!”抓着小窗的边缘,她带着哭音喊,“不要笑了,少主!求求你不要那样笑了!……我知道你没有疯!求求你……”剧烈的咳嗽和狂笑都在一刹间停止,那一刻的密室,忽然空旷的有些可怕。 
  “哈哈哈哈……你现在却说我没疯?”片刻的沉默后,那个人再度笑了起来,但是笑声却是极度的愤怒和萧瑟,然后,他缓缓回头,看着窗口里侍女含泪的脸,目光清醒冷漠的如同冰雪:“为什么?幽草?” 
                  
  她看着那个光线黯淡的密室,那个角落里,缓缓又浮现出了那个白菊花般安静的小女孩,低着头,披散的头发遮住了脸,有些羞涩的站在那里。 
  姐姐……绿衣侍女温柔的眼睛里,忽然也有利剑一般的亮光! 
  “因为,少主你杀了我姐姐……你杀了我姐姐!”“你不要那样看我!你当然记不得了!”“你每月都要杀人,发起狂来六亲不认,二十年来杀了多少人,你只怕早忘了吧?”“可是……我只有一个姐姐啊!”她的眼睛里流下泪来,黑暗中那个人也怔怔的看着她,目光里的锋芒,缓缓的黯淡下去:“幽草……”他忽然叹息一般的低声说了一句。 
  “姐姐那个时候才十三岁,来服侍少主,来的当天晚上就被你杀了!”“老阁主让我们进去收尸……我进去,进到那个黑洞洞的房间里,忽然碰到了满手的血——是姐姐!姐姐被挂在了墙壁上!喉咙里钉着一把剑……”“她的脸色,扭曲的那样可怕——”“那个少主一定不是人!一定是疯子!十一岁的时候,我就那么想。”“后来,老阁主指派阿绣来做你新的侍女,阿绣怕的要死,于是,我对老阁主说,让我去吧……阿绣她比我还小。”“却没有想到,一直能在你身边,活那么多年……” 
                  
  那个人终于垂下了眼,那一刻,他是前所未有的安静和沉默。 
  “或许——我真的是疯了?”黑暗中,他忽然自语。 
  “少主没有疯……少主只是病了。”幽草的声音哽咽起来,“那一夜,我听见老爷和你说的话,才知道你自己也管不住自己——看到你发病时候的那个样子,就忽然明白其实少主也吃了很多苦……”“本来觉得少主你是该死的……但是,生这样的病,也不是你的罪过啊!”“可无论如何,不能再任由少主杀人了……不能再有人死了!”“所以……我才对大家说,你疯了。”“这样,老阁主终于会狠下心来,不放任你杀人了……”“少主,幽草只是希望你以后都不要杀人而已……老阁主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你的病,他一定会找人治好的。幽草……无论如何,会在这里陪你。”寂静的房间里,她的声音宛如清泉一般滑落,柔和而坚定。 
                  
  “哈,哈哈……”低着头,沉默的谢少渊忽然又笑了起来,声音再度有抑止不住的疯狂。 
  “少主?少主!”有些惊慌担忧的,她呼唤。 
                  
  “——谁说谢青云那个混蛋是我父亲?!他根本不是我父亲!我根本不是他儿子!”仰头大笑,鼎剑阁的少主眼睛里有火在燃烧,回头,恶狠狠的盯着幽草,问:“有哪个父亲,会自小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血毒?有哪个父亲忍心让自己的儿子成为药人?!”“我根本不是他儿子,根本不是!”“那一天我问他为什么对我下血毒,那个老狐狸笑着,用传音入密对我说:'你不过是路边拣来的弃婴而已!根骨那么好,不做药人岂不是可惜了?哈哈!少卿才是我唯一的儿子,我的一切,包括你用血肉换来的,将来都是他的!'”“但是表面上,那个衣冠禽兽,却看着我,对大家说:'可怜的孩子,你病了,需要吃药而已。吃了药,你就没事了……'”“我要杀了他!我知道他是故意在激我动手,可是我真的要杀了他!”“哪怕别人都认为我真的是杀父的疯子!”“哈哈哈哈!” 
                  
  他大笑,笑得再度剧烈的咳嗽起来,弯下了腰。肩头的铁索不停的晃动着,有模糊的血肉和脓液,从那里不停的渗出。 
  “……”一时间,她竟然无言以对。 
  一直,心里也都有些奇怪:为什么明明是自己命令少主去杀的方天岚,老阁主却在众人面前一口否认。而且,虽然平日对于少主是那样的慈爱,可是却不允许二公子接近少主——“少卿,你大哥和你不是同一种人!别惹他!”似乎,一直以来,老阁主都是处心积虑的对外营造着一种印象——他的大儿子,是一个疯子……老阁主不引为耻,有意无意的,一次次的在大家面前那么说。 
  自从将少主囚禁在雪狱以后,他更几乎已经把这个儿子当成了囚犯。 
  幽草的脸色苍白如雪,恍惚中,忽然看见暗室的角落里,那个白衣女孩虚幻的影子渐渐抬头,对着她笑了——咽喉里插着剑,那样的笑容却是悲凉而讽刺的。 
  姐姐? 
  我错了吗?我真的大错特错了吗? 
  该死的,是老阁主,是吗?是他杀了所有人,包括他“儿子”在内! 
                  
  “当然,你可以不相信我说的话……反正我只是一个疯子!”他微微冷笑着,说,眉间的皱纹有如刀刻,复又低下头去,猛烈的咳嗽。 
  “我相信你。”她有些恍惚,喃喃说,身子晃了一下,只觉毫无力气,只好将身子靠在了铁门上:“可是……如今我相信……又有什么用?哈哈。”脸色雪白,她忽然低头莫名的笑了起来……原来,所做的一切,都逃不开那个翻手为云覆手雨的计算?这么多年来,她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挣扎,都是无用的吗? 
  第一次,连她都有压抑不住的想大笑的悲凉和愤慨……原来,长歌,是可以当哭的。 
  “不必如此,幽草……只要有一个人相信,我就不会疯。”黑暗中,那个人忽然说。 
  抓着小窗口上的铁栅栏,她低头痛哭起来。 
                  
  ACT…9…蛊毒 
                  
  那一日以后,他终于肯勉强进一些饮食,然而,却从此极度的安静下去,不再狂躁不安,甚至连血毒发作的时候,都极力忍着不发出声音来。 
  然而,他的人一天天憔悴下去,眼睛里本来妖鬼一般的亮色,也渐渐黯淡。 
  秋天来了,冬天来了……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 
                  
  “今天是元宵了吗?”看着食盒里的汤团,少主忽然低低问了一句,嘴角有莫名的笑意,抬头看着窗口里的幽草。幽草忽然发现,他鬓上居然有淡淡的霜华!她蓦然又有想哭的冲动,但只是点点头。 
  “外面一整天都好吵……阁里有什么事情?”他问。 
  迟疑了许久,青衣侍女终于低头,轻轻回答:“今天……是二公子,和阮姑娘的大喜的日子。外头,来了好多宾客。”里面的人许久没有说话,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幽草忍不住说了一句:“少主不用难过,阿绣她其实——”“那只是个玩笑。”他忽然站起,肩头的铁镣蓦然滑落,扯的他皱了皱眉头,然而,他的神色却是冷漠而无谓的,淡淡道,“只不过,当时看不得少卿和她那样的笑容而已……看来,我是有病的……我看不得别人那样的笑。”“我知道阿绣是你的手帕交,我也只是吓吓少卿而已。何况……她那样的女子,怎能配在我身边活下去。”他回头,静静看着外面那张苍白的脸,忽然笑了笑,说:“你瘦了很多,幽草。” 
                  
  “草儿?真是好久没见你了呢!”锦绣灿烂的兰剑室里,正在打点着嫁前奁笼的红衣少女惊喜的直起了身子,跑上去抓住了自幼相熟的姊妹的手,灿烂的笑靥如花朵一样的盛开。 
  自从十一岁那年,幽草自告奋勇的代替她去服侍大公子以来,她一直都把这个青衣的同伴视为救命恩人,情同姊妹。 
  幽草眼色飘忽的看她,忽然笑了笑,淡淡道:“阿绣,如今你是快要当二少奶奶的人了……以后,不要和我们这些下人如此随便,会在夫家失了自己的身份。”阿绣的笑容更幸福,灿烂的如同阳光:“放心,少卿他从来没有因为这个而嫌弃我……真是我的好命了……”她看着好友日益苍白的脸色,忧心忡忡:“听说,你还是跟着大公子少渊?——那个疯子,有什么值得你这样?”想起那一日在郊外他对于自己的侮辱,阿绣温柔的脸色就变得铁青,恨恨道:“幸亏是他疯了!否则,岂不是要逼着我做那个家伙的侍妾?”“他没有疯。”忽然,青衣的女子淡淡说,然后,重复了一遍,“少主没有疯。”诧异的看着幽草,阿绣忽然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看你……那么认真的说笑话——那一天,是谁亲口说少主疯了来着?唉唉,我说你啊……真的是跟着那个人太久了,小心也会疯掉哦。”虽然是说笑,看着憔悴不堪的好友,阿绣容光焕发的脸上也有怜惜之意,叹道:“草儿,不要再犯傻了,你看看你自己,都瘦成什么样子了——不如,我出阁以后,求老爷恩准,把你带过兰剑室,都是好姊妹,以后也可以相互照顾着。”“阿绣,你说笑了。那样的福气,幽草享不起。”幽草涩涩的一笑,看着她那样幸福的神色,眼睛里居然有潮湿的感觉——仿佛是有什么阴暗的东西再侵蚀着她的心,让她内心,居然有一种狠狠抬手,把那些幸福打的粉碎的感觉! 
  终于明白少主当时的心情……疯了。恐怕,她现在这样的心情,也是快疯了。 
                  
  许久,她的眼光落在兰剑室壁上挂着的一把银色长剑上,略微怔了一下:“冰雪切?”她忍不住脱口说了一句。 
  “嗯,是啊……是大公子以前的佩剑。”也看着那把剑,阿绣的眉头皱了起来,有些嫌恶又有些无奈,“现在老爷给了少卿了——其实,有什么好?沾了那个疯子的手,让人看着都心惊肉跳。”毕竟是将要做少奶奶的人了,虽然没有想到什么,但是已经有意无意的忽略起身边好友的感受了——“哦,要回去给少主送饭了。我先走了。”心里又是一痛,怕眼睛里的阴暗会流露出来,她连忙回身告退。 
  “哎,草儿,你找我有什么事,还没说呢!”身后,阿绣的声音传来,她却头也不回:“没什么,只是来恭喜你出阁而已。阿绣。” 
                  
  不用说了……本来,是想求这个幼年的好友帮忙,看看能不能劝说老爷开恩,派一个大夫来,替少主看看越来越严重的病——他的神色越发黯淡了,日夜咳个不停,肩上的伤口腐烂的气味让人毛骨悚然。 
  如果不请医生来,他会死的……他会死在那里的! 
  然而,看着阿绣幸福的神色,听着她语气中对于疯子的鄙薄,她终于什么都没说。 
  没有人……没有人可以帮她了。 
  所有的人,都疯了……都疯了! 
                  
  “方老夫人,你也未必太过于逼人吧?怎么说少渊都是我儿子,在下已经将他监禁,他此生再也难脱牢笼,难道要我杀了他你才肯罢休不成?”“谢阁主,令郎已经疯了!现时虽然暂时给你关了起来,难保有一天不会出来为害武林。连我儿天岚都不是他对手,到时,谁能够制住他?而且……天岚就这么被一个疯子莫名其妙的杀了不成?!无论如何,我们方家不会罢休的!”“方老夫人,今天请你来是因为卿儿的大好日子,你竟是来寻仇的不是?那么多武林元老都被我邀来了,等会就请他们来评这个理——!”“哈哈……谢阁主,你的心思,我那还有不知道的。今日,不仅仅是要替儿子成亲罢?请了那么多元老来,也是想趁机试探一下大家的反应,笼络人心,以便让你可以当上下一任的武林盟主吧?”“…………方老夫人果然睿智。”“明人不说暗话,虽然令郎是疯了,武林道义奈疯子不得,谢阁主,但若是你不让他给天岚抵命,方家第一个反对阁下就任!洛阳方家虽然不才,但是这点影响还是有的。”“儿子虽然是儿子,但是疯了的话,也不必留了罢?——武林盟主之位和疯癫的儿子,孰轻孰重,谢阁主一代枭雄,自己心里明白。”“老夫人莫走……容我想想!”终于,沉吟一番后,里面那个平日慈祥的声音,几乎是恶狠狠的道,“既然这样……少不得,是大义灭亲了。今晚,会给老夫人一个交代。” 
                  
  问鼎阁里的对话,终于结束了。 
  然而,站在窗外的她却全身僵硬,半晌不能动弹……从兰剑室出来,横了一条心,她决定孤注一掷的去哀求老阁主,然而,却在问鼎阁窗外听见了这样的对话。 
  惊惶的后退,然而一回头就看见老爷已经站在了面前,看着苍白的脸,那样温和的笑着,微微点着头,叹息:“也真是难得,少渊居然碰上了你这样一个侍女……他也该瞑目了。”然后,她的咽喉忽然被扣住,意识在瞬间模糊。 
  “算了……现下杀了你,下午不见你去雪狱,少渊难免会起疑心,虽然不见得能怎样反抗——倒不方便晚上去下手了。”忽然,濒死的她又听见老阁主喃喃自语,然后,下颔被重重的捏开,苦涩的药汁灌了进来,流入咽喉。 
  “这是紫心蛊……你也知道它的厉害。”用力睁开眼睛,却正看见老阁主微笑的威胁,看着她,说,“你一向是个聪明的丫头,知道该怎么做。你只要乖乖的过了今天晚上,等我处置了少渊,明日就给你解药。”“不然,蛊毒发作,可足以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看着老爷扬长而去,那得意的目光,仿佛一切都是在他的掌握之中,无一能逃脱。 
  心口已经有隐隐的痛,她知道,那是毒虫已经在血液里繁殖了。 
  挣扎着,扶着廊道的阑干站起,她抚摩着咽喉方才被卡住的地方,用力喘息。 
  绝望而无助,终于把她击倒。 
  她抚摩着咽喉,终于无声的痛哭起来……没办法了,真的没办法了?! 
                  
  “哎呀……草儿,你怎么了?摔到了吗?”绝望中,耳边忽然听见了殷切的话语——那样明快无忧的语气,内底里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幸福——是阿绣,那个幸福的阿绣。 
  将要成为二少奶奶的阿绣。将来要成为鼎剑阁女主人的阿绣。 
  她刚从兰剑室出来,看见好友正从地上站起,不由得关切的跑了过来,扶着她,进自己的房间休息。装饰的华丽非凡的房间,贴着喜字,描龙纹凤。 
  今夜要出嫁的新娘。幸福的女子。 
  “我去给你找点跌打药……”支开了喜娘,阿绣自顾自的和好友无拘无束的说笑,转过了头去——今夜,二公子要成亲了,而少主却要死吗?! 
  不知为何,眼睛游移着,最后竟然落在壁上那把熟悉的冰雪切上——“草儿你看看,这个药行不——”穿着大红嫁衣的女子,高高兴兴的拿着翻出来的药瓶回头,耳边却听见“铮”的一声清音,那把截冰断雪的利剑已经架在了她颈上! 
  “草儿你做什么?你疯了吗?!”被好友眼睛里奇异的光芒吓住,新娘颤声问。 
  “不要乱动,不要乱动!不然我杀了你!阿绣。”幽草的脸,苍白如死,眼睛里有类似于疯狂的光芒,声音颤抖着,手也微微发抖,利刃再阿绣雪白的脖子上蹭出一道血痕来。 
  喜娘们闻声进来,看见这一幕,无不惊声尖叫。 
  拉着阿绣,幽草退到了墙角,冷静之极的道:“去和老爷说,要他立刻带我去放少主出来!——不然我杀了二少奶奶!快去!”

  平静的鼎剑阁里陡然沸腾了起来,大批的家臣和下属,仿佛从不知哪里的地下冒出一般,匆匆而来,布满了充满喜庆气氛的阁内。连诸位从中原各地赶来“天!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你知道那个叫幽草的丫鬟吧?对对,就是服侍疯了的大公子的——据说,她今天忽然也发疯了,劫持了二少奶奶!” 
  “老天……阿绣,本来还是她的手帕交啊!” 
  “所以说,她是疯了。” 
  “是啊……我看八成是她本来跟着大少爷,就是窥探鼎剑阁女主人的位置——现在大少爷疯了她如意算盘落了空,才丧心病狂的嫉妒起要出阁的阿绣!” 
  “就是就是!昔日的朋友忽然成了少奶奶,她自己还是个丫头,那还不气死她了。” 
  “唉唉……说起来,以前那个丫头,还是个安静乖巧的人呢。” 
  “看来,是跟了大公子那么久,她也疯了。” 
  几个阁里的侍女,慌乱的聚在一起,在变乱来临的时候,仍然不忘在一起嚼舌根。 

  “快,阁主吩咐,将邀月楼包围起来!不要让那两个人逃出去了!” 
  忽然,又有一群鼎剑阁下属的江湖人士冲了过来,侍女们连忙退避,看着那些杀气腾腾的武林人马冲了过去,犹自心惊——“哎呀,老阁主还是放了大公子出来了?” 
  “那当然了……毕竟二少奶奶在人家手里啊!今天又是成亲的日子,在天下英雄面前,老爷如果不顾儿媳妇死活,那也说不过去。先把人换回来再说别的啊。” 
  “而且,就算放他出来了,阁里那么多人,又来了这么多武林高手,难道还拦不住一个疯了的大公子?” 
  “邀月楼……邀月楼。他还真是会挑地方阿——那里的底楼,供奉着谢家祖宗的牌位吧?这一来,老爷又要投鼠忌器了。” 
  “所以说,疯子也有疯子的聪明呢。” 

  “唰!” 
  凛冽的剑气逼得所有人都不禁倒退了半步! 
  雪亮的剑光一闪,地上的青石被一剑划为两半——“敢越此线一步者死!” 
  面对着熊熊的火把和大群的武林人,白衣披发的年轻公子,恍如妖鬼一般的提剑而立,目光烈烈如火,然而表情冷漠如冰,看的所有人都不禁心中一冷。 
  脚步,是不知不觉停住的,在那条线凄厉的弧线面前。 
  面对着传说中的剑妖公子,鼎剑阁少主,即使是武林成名人物,每个人都迟疑了——生怕这一步跨过,便是生死殊途! 
  而白衣的谢家大公子少渊,就这样冷冷看了众人,看了父亲一眼,对身边青衣的侍女道:“幽草,我们进去。” 

  “阁主,怎么办?”琴剑两位护法,有些为难的看着主人。 
  看了看周围的人,谢青云的脸上有痛心疾首的表情,摇头,叹息:“没想到,真的没想到啊!——渊儿一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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