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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满霜河-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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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在噩梦开始的地方,真正地结束这段噩梦。
“他的力气很大,我怎么也打不过他。我手中的青梨子掉落在地上,我的衣服……被他撕烂,我被他压倒在地上,双手双脚根本动不了,我狠狠地咬了他一口,咬掉了他半边耳朵……”
薛蘅的眼角,慢慢地淌下两行泪来,“那种血腥气……那血腥气……他被激怒了,眼睛瞪得很大,象恶魔一样,不停地打我、咬我,甚至撕我……我觉得全身的血快流干了,自己已经死了,只能看见空中有蝴蝶在飞,那蝴蝶的眼睛瞪得很大,象、象那恶魔一样……然后,那恶魔就……”
她仰起头来,望着空中的浮云,眼泪无声地流下。遭受□时无力的绝望的痛,如同被剥皮削骨一般。她象浮在了半空,再无知觉,只能麻木地看着,看着鲜血从身体里一分分流出来,仿佛那个躺在血泊中的小女孩,并不是自己。
谢朗左臂紧紧地抱着她,右手则不停地替她拭去已淌满面颊的泪水,却不知自己也早已泪流满面。
“我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有一个身影模模糊糊地出现在我身边,她在叹惜,说:可怜的孩子……她用最温柔的动作将我抱了起来。我想,她一定是天上的观音菩萨吧……”薛蘅流着泪的眼中露出眷恋孺慕之色。
——娘。
一一四、心似明月情似波
“……我不知道后来的几个月我是怎样活过来的,我觉得自己在地狱中被火烧了很久。耳边听到小鬼们在骂我,说我有罪孽,说我已经脏了,说我不配再活在这个世上。我、我觉得自己快要疯癫了,小鬼们再骂我的时候,我就拼命地叫,说那不是我,我没受过那样的伤害,受伤害的不是我,是……是小妹……”
谢朗手指间已满是她的泪水。他只能无言地重复这动作,仿佛这样就能抹去她心头所有的惨痛,抚平她所受过的一切伤害。
薛蘅还在继续说着,“我终于活过来的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就不记得之前发生过什么,而且很害怕去回忆以前的事情。偶尔想起一点什么,便会拼命地告诉自己,不要去想,千万不要去想!再过了一段时间,我就真的……完完全全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
“可是……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做着同一个噩梦。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个噩梦,这个梦像毒蛇一样缠绕着我,让我充满了悲伤和恐惧……
“最近两年,那噩梦越来越清晰。我渐渐想起来有个小妹,而且好象是我把她丢了,让她遭受到了人世间最悲惨的事情。再后来,很多过去的事情,一点一点地想了起来,却都是很凌乱的回忆。”
“直到那天——”薛蘅挣开谢朗的双臂,缓缓地转过身来,看着他。
她望着他的眼睛,轻声道:“那一天,在王府,你离去之后,我……我终于全部想起来了。”
谢朗的呼吸有一霎那的停顿,继而从心底涌出一股浓烈的怜惜。他看着她的双眸,再度张开双臂。
他的身后是无边无际的金黄,不远处,有两只粉蝶翩然展翅。薛蘅露出惊慌之色,她本能地想后退,谢朗急忙踏前一步将她抱住,将脸埋在她的秀发中,用最温柔的声音,在她鬓边耳畔轻声地唤道:“蘅姐……”
他的气息包围着她,他温柔的呼唤声在耳边回响,薛蘅慢慢闭上眼睛。金黄色的噩梦慢慢地消失了,蝴蝶也不见了。
过了许久,她终于开口问道:“明远,我……确实失贞了,你、你还会象以前那样待我吗?”
她望着他的眼睛,等着他的回答。
她将他带到这油菜花海,将自己血淋淋的过去在他面前剖开,全是,为了听他这一刻的回答。
谢朗慢慢地松开了抱住她的双臂。
他握上她微凉的手,看着她的双眸,缓缓地低下了头。
薛蘅身躯微颤,本能地闭上眼睛,却觉额上一暖,谢朗已轻轻地吻上了她的额头。
“蘅姐,我不要象以前那样待你。”
微风拂过花海,送来浓烈的花香。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随着这股花香,都深深地印入她的心中。
“我待你要比以前好一千倍、一万倍。今生今世,任何人,都不能再伤害你!”
薛蘅缓缓地睁开双眼,他正深情无限地看着她。他的身后,是绚丽的晚霞,无边无际的花海,还有蝴蝶翩然成双。
薛蘅眼中泛起莹莹的清光,她垂眸落泪的一刹那,谢朗低下头,轻柔地吻上了她的眼睛。
泪水滑过面颊,洇入她唇角的同时,也洇湿了他的双唇,苦涩而甜蜜。
他的双唇向下移动,温柔地印上了她的唇。
这一刻的感觉如此饴荡,让人心弦颤动,谢朗的胸膛快要炸裂开来。感觉到薛蘅在轻颤,似乎在害怕什么,他用力地抱住了她。
——有我,你再不会有噩梦和伤害。
金黄的夕阳铺在一望无际的油菜花上,也铺在花田中央默默相拥的两个人身上。
霞光中,谢朗与薛蘅牵着马,在塔玛河边慢慢地走着。谢朗贪恋着风中她的每一缕气息,只期望这样走到天荒地老,永远都不要走完。
他不时侧过头,看着她秀丽的侧面,为她唇角的微笑而心生欢喜,为她温柔的眼神而血脉贲张。
一种无以言说的感觉,正随着每一次眼神的交汇,在彼此心中缠绵、深种。
直到天黑,两人才在塔玛河边坐了下来。这夜月华正好,照在河面上,清清渺渺。
谢朗侧过脸,正见月光照在薛蘅的脖颈上。她微低着头,脖颈弯成一个柔和的弧度。谢朗忽觉嘴唇干燥欲裂,呆呆地望着。
薛蘅觉得他的手心十分潮热,抬起头来,问道:“怎么了?”
谢朗猛然站起,向前疾冲,一下跃入了塔玛河中。
薛蘅忙呼道:“你做什么?”
谢朗充耳不闻,一头扎进水里,好一会儿才浮上水面。他踉跄走回岸边,喘着气大笑,右手高高举起,一条鱼儿正在摆尾挣扎。
薛蘅接过他手中的鱼,见他一身湿溚溚的,面带薄怒,道:“你伤刚好不久,就这么不爱惜自己!”
谢朗看着她这似怒还嗔的神情,小腹间那把刚刚熄灭的火,又腾地燃烧起来。
薛蘅点燃火堆,将鱼烤熟了,递给谢朗,却见他定定地望着自己,面上莫名一热,将鱼丢到他怀中,低下了头。
谢朗吃完烤鱼,忽然“啊”地叫了一声,道:“蘅姐,你在这里等我。”说完,便匆匆地跑进了一边的白杨树林。
薛蘅不知他弄什么名堂,只得抱膝坐在河滩上等他。清幽的月光撒在河面上,泛起一片粼光,薛蘅心中充满欢悦,一时兴起,从地上捡起石子,往水中丢去。
“咚!”“咚!”
石子落入水中的声音,象琴音在夜风中袅袅传开。
薛蘅不禁微笑起来,觉得这种原来自己瞧不起的无聊之举,原来竟是这般美好。
脚步声响起,谢朗又跑了回来,他在薛蘅身边坐下,忽然除下了鞋袜。
薛蘅嗔道:“你做什么?”
谢朗嘿嘿一笑,将手中的两根细树枝丢在地上,再伸出右脚,慢慢地用脚趾去夹那两根树枝,头两次不成功,但第三次,他终于夹起了树枝。
薛蘅看得怔住了,好半天才道:“你、你什么时候学会用脚趾夹树枝的?练这个做什么?”
谢朗转头看着她,面上一红,低声道:“蘅姐,还记不记得我们以前打过的赌?”
“什么赌?”薛蘅眉头微蹙。
谢朗一下子急了,道:“就是我以前双臂受伤时,你说只要我能象‘无臂侠’江喜一样,能用脚趾夹筷子,你便要跟我姓!”
薛蘅这才想起来,不由哭笑不得,道:“亏你还争这一口闲气。争赢了,难道我就真的不姓薛了……”
话未说完,灼热的气息扑近。
“蘅姐,嫁给我……”谢朗脸上的表情极为认真,定定地看着她。
薛蘅的心顿时怦怦直跳,既甜蜜,又羞涩,还夹着几分慌乱。这种感觉,是她这一生从未体会过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谢朗紧盯着她,见她迟迟不回答,急道:“你堂堂薛女侠,天清阁阁主,不能说话不算数!”
“我哪里说话不算数了?我可没说过要、要嫁给你。”薛蘅好不容易才调顺气息,瞪了他一眼。
谢朗将夹着树枝的右脚抬了抬,得意道:“你说过,只要我能用脚趾夹筷子,你就不姓薛,姓谢!你既然姓谢了,当然就得嫁给我。为了赢这个赌约,我可练了一个多月!”
薛蘅无言以答,心底的欢喜却如潮水般翻涌,唇角不自禁地浮起笑意。
谢朗凝望着她,鼻息渐粗。他慢慢地低头,将那份温柔的笑,没入自己滚烫的双唇之中。
河水似乎也被这份滚烫煮沸了,在月光中轻轻漾动。
不知何时,他已将她压在了身下,她忽然一阵颤栗,挣扎着将他推开,颤声道:“……不。”
这声音含着隐约的害怕与抗拒,仿佛刚刚愈合的伤口,仍然经不起轻微的碰触。谢朗忽然间清醒过来,他猛地站起,又一头扎进了河水之中。
水花四溅,溅到薛蘅的脸上。她无力地坐起,感觉到心还在剧烈跳动,好一会儿才渐渐平静下来。
再过一会儿,见谢朗还不上来,薛蘅心生担忧,柔声道:“你、你快上来。”
谢朗将脸从水中抬起,闷着声音道:“不。”
薛蘅不明白他好好地为什么又跳到河里,急道:“你伤刚好,这样会伤身子的,快上来。”
“不。”谢朗声音倔犟。
薛蘅提高了声调,怒道:“谢朗!你到底上不上来?!你……”
此时月华移动,照在谢朗涨得通红的脸上,薛蘅忽然间明白了什么,心跳如狂地转过身去,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知过了多久,水声轻响,谢朗慢慢地走上河滩,走到她身后。
薛蘅听着自己如鼓擂一般的心跳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低声问道:“明远,我们在一起,你要承受很多,也要失去很多,你……真的想好了?”
谢朗望着她的身影,轻声道:“蘅姐,那么艰难的生死关口,我们都一起闯过来了。我们连死都不怕,又何必去在乎其他的呢?”
他高声说道:“我谢朗,要娶天清阁女阁主薛蘅为妻!今生今世,永不相负!”他清朗的声音在塔玛河上远远传开。
薛蘅身子一震,缓缓地转过身来。
月色下,二人相对凝望,俱各痴了。
一一五、永好
“不能进去!”
“明远,你绝对不能进去!”
四姨娘与五姨娘一左一右,死死地拖住谢朗的手臂。
谢朗看着秋梧院紧闭的大门,又看看四姨娘和五姨娘挺起的腹部,终究不敢甩开她们的手,只得哀求道:“四娘,五娘,我真的有事情找蘅姐商量,就让我见一见她吧。”
五姨娘瞪眼道:“不行,绝对不行!”
“就是!绝对不行!”四姨娘点头道:“不管天大的事情,都不能破了规矩!成亲前半个月,未婚夫妻绝对不能见面,不然后果十分严重!”
谢朗一天不见薛蘅,便觉得六神无主,这十天如同过了十年一般漫长。他不由抱头哀叹,“谁定下的这破规矩?!为什么不能见面?”
四姨娘板着脸道:“谁定下的这规矩我可不知道,但四娘我自打出生后,听到的便是这规矩。不管未婚夫妻以前是否相识,这成亲前的半个月,双方绝对不能见面!要问后果嘛……”
她心思一转,压低声音道:“其他的后果我不知道,只听说其中一条。”
“什么?”五姨娘见她如此郑重其事,心生好奇,忙开口发问。
四姨娘道:“如果谁主动去见另一方,他这一辈子,就要被对方管得服服帖帖,在对方面前抬不起头来。”
五姨娘“唉哟”一声,拍手道:“明远,为了你以后的幸福考虑,可千万不能低这个头。”
谢朗心中嘀咕,只要能见蘅姐一面,便是给她管一辈子又如何?她哪日若不骂他一声“臭小子”,他便觉得不舒坦。可这话毕竟不好当着两位姨娘的面说出来,他灵机一动,望向二人身后,喜道:“蘅姐!”
四姨娘老实,马上扭头。五姨娘却早有防备,眼见谢朗就要绕开二人往秋梧院冲,她大叫一声“唉呀”,捂着肚子便往地上坐去。
谢朗大急,忙转过身来,扶住五姨娘,连声问道:“五娘,怎么了?”
丫环婆子们也拥了过来,五姨娘攥住谢朗的手,皱着眉头,道:“只怕是动了胎气了。”
四姨娘疑道:“这才五个月,还没到日子啊。”见五姨娘对自己使了个眼色,她心领神会,急道:“明远,快,扶五娘回去歇着。真动了胎气,那可了不得!”
谢朗无奈,恋恋不舍地望了一眼秋梧院,扶着五姨娘而去。
秋梧院里,二姨娘看着手中的嫁衣,笑得眉眼弯弯,“薛阁主就是聪明,这才学半个月,就绣得比京城的世家小姐一点不差。”
薛蘅也没想到自己竟有拈针刺绣的一天,不由怔怔地看着亲手绣就的嫁衣。
二姨娘只道她是害羞,与三姨娘互望一眼,抿嘴而笑。她握上薛蘅的手,柔声道:“阿蘅,以后,我们不再叫你薛阁主,就叫你阿蘅,可好?”
薛蘅点了点头,看着二人,踌躇片刻,终于唤道:“二娘,三娘。”
二姨娘和三姨娘笑得脸上绽开了花。二人看着薛蘅,想起谢朗自定下亲事后那满脸的笑容,越想越是欢喜。两人更同时在心中暗暗决定,要将市井坊间的那些闲言碎语忘得一干二净。
正如红蕖一怒之下指着街东头那王婆骂的:你个老货!嚼什么舌头?!老牛吃嫩草又怎么了?圣上恩准的婚事!我家少爷喜欢!
见二姨娘撑着腰要站起来,薛蘅忙扶上她的右臂,道:“二娘,您身子要紧,别太辛苦了。”
二姨娘微笑道:“不辛苦,再说,明远成亲可是大事,我这才四个多月,辛苦一点不怕。只是三妹——”她转向三姨娘,叮嘱道:“你最早生,千万小心。”
二人刚转身,二姨娘又想起一事,回头向薛蘅道:“阿蘅,这五天,你绝对不能和明远见面。可记住了,他就是翻墙进来,你也不要见他。”
薛蘅微微笑着,点头道:“记下了。”
待丫头们扶着二位姨娘去远了,院门“吱呀”关上,薛忱才从隔壁房中出来,他看着薛蘅轻弯的嘴角,不觉也静静地微笑起来。
涑阳最美的季节是金秋。北塔山上的枫树率先将京城染上一团火红,映着白塔碧湖,美不胜收。
八月十六,月华皎洁,城东的永宁坊韶乐悠扬。
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京城的百姓莫不知道,今天是抚远大将军谢朗迎娶天清阁阁主薛蘅的日子。
辈份之悬殊,年龄之差异,加上谢朗曾经的准驸马头衔,薛蘅的守贞阁主身份,这桩婚姻从一开始就注定要在京城掀起无数口诛笔伐、流言蜚语。
然而当谢朗在长老大会上力驳群儒,带走薛蘅,皇室出人意料地保持了沉默。再后来,薛谢二人并肩作战,带领三万将士力守左家堡,为击败丹军立下赫赫功勋。当捷报传来,薛谢二人的雄姿英风,几天之内便在涑阳遐尔遍传、妇孺皆知。
人人都知道,若没有薛蘅智擒丹国王子,将丹军主力拖在左家堡,若没有谢朗与她的浴血奋战,丹军的铁蹄极有可能踏过渔州,甚至更南的广袤土地。
人们相互传告,相互议论。百姓们是很容易去敬重一个英雄的,更何况是真正为国为民的英雄。他们也更乐意去为这位英雄塑造一个为爱情坚贞不屈的形象,原本对薛谢二人恋情一面倒的责难之声开始出现了不同的声音。
六月初,景安帝命弘王、雍王中秋后远赴封地,自此,朝中上下都知平王入主东宫只是时间问题。
六月末,柔嘉公主为了边疆的安宁,自请出塞和亲,远嫁库莫奚王子,赢得文武大臣、民间百姓的一致称赞和尊敬。
七月,骁卫军载誉凯旋,谢朗毫不顾忌成千上万旁观者的侧目,与薛蘅并肩携手入城。景安帝召见伤愈回京的谢朗和薛蘅,语多嘉勉。又封谢朗为抚远大将军,辖神锐、神武、宁朔、骁卫四军,统领北境军务,镇守燕云关。景安帝又对此次有功将士论功行赏,就连谢朗的两名贴身小厮谢柱、谢武也被允脱离奴籍,抬入军中,还封了校尉,更对薛谢二人大加赏赐。至此,薛谢二人的婚事,再无一人公开反对。
尽管街头巷尾还有不少闲言碎语,尽管姚稹一干古板之人多有非议,但丝毫影响不到谢府办这桩喜事的心情,更何况平王还将代表天子前来喝一杯喜酒,这喜事自然办得热闹非凡。
亥时初,参加喜宴的客人陆陆续续告辞而去。
管家正领着一众随从在门口送客,忽听马蹄得得,从东面长街过来数骑骏马。快至府门前,为首二人率先下马。一人三十上下,青袍冷肃,另一人身姿飒爽,却是一名身着紫衫的年轻女子。
紫衣女子道:“就是这里了,赶得正及时。”
青袍男子微微一笑,声音虽低沉,却似有一股磁性,“不知这让你念念不忘的薛阁主,到底是何等人物。”
“她今天是新娘子,大哥想见也见不着。”紫衣女子眉梢微挑,淡淡应道。
二人并肩走到谢府门前,紫衣女子拱手道:“敢问这里可是谢朗谢将军的府第?今日可是谢将军和薛阁主成亲之日?”
管家打量了一眼这紫衣女子,见她生得明眸皓齿,仪态大方,更有一股掩饰不住的尊贵气度。管家迎来送往多年,练就了一双火眼金晴,看出来她身份不比寻常,忙趋下石阶,躬腰道:“正是。敢问小姐是——”
紫衣女子道:“我是薛阁主的朋友,听闻她今日成亲,特来送一份贺礼。”说着从身边的行囊中取出一个半尺长的锦盒。
管家忙双手接了,道:“请小姐进府喝一杯水酒。”
“不了。”紫衣女子道:“我还有要事,他日再来拜访薛姐姐。”
管家听她称薛蘅一声“姐姐”,唯恐怠慢了贵客,见紫衣女子欲转身,连声问道:“敢问小姐贵姓?小的也好上禀公子和少夫人。”
紫衣女子淡淡一笑,“薛姐姐看到贺礼,自会知道是我送的。”
管家听得一怔,正要说话,府内忽有侍从跑出来,道:“快快快!王爷要起驾了!”
管家一听便知是平王要离宴起驾,忙提衫小跑,通知一直在府旁等候的车马司。羽林军则忙着将府门口的人往两边赶,待赶到紫衣女子面前时,谢峻已亲自将平王送了出来。
一名羽林军正要将那紫衣女子往后推,青袍男子踏前两步,将她护在身后。他只是随意看了那羽林军一眼,那名羽林军竟感觉到心中发慌,惶惶然退开两步。
平王此时正好从石阶上走下来,见这青袍男子虽然衣着简朴,但举止之从容、气度之沉肃,竟是平生罕见,不禁着意看了他一眼。
青袍男子也正于此时看向平王,二人眼神交汇,平王的脚步凝滞在了原地。
青袍男子微微一笑,移开目光,望向紫衣女子,神情温和起来,道:“礼已送到,走吧。”
紫衣女子点头道:“是。”
见二人转身,平王这才提动脚步,走向华盖马车。上车之时,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青袍男子已经上马,也恰于此时回头看了看他。
夜色之中,青袍男子似乎笑了一笑,带着随从,与那紫衣女子扬鞭而去。
夜风中,青袍男子一行人赶在城门下钥之前出了涑阳北门。
明月皎皎,夜雾轻幽。至离亭时,紫衣女子拉住了马,道:“今天见到了平王,倒是意外的收获。”
青袍男子也同时拉住座骑,眼中神光一凛,道:“殷国太子之争,这么快就尘埃落定,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咱们今后的日子,可没那么轻松了。”
紫衣女子嘴角微勾,看着他,道:“大哥怕了么?”
青袍男子脸上慢慢地浮起笑意。他凝望了她一眼,忽然解下身上的披风,披在了她肩头。
紫衣女子低头看着他为自己系好披风,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再抬起头时,眼里已是波澜不惊,她盈盈笑道:“咱们今天还是再赶一段路吧,我对大哥整日念叨的白肉血肠早已垂涎三尺,恨不能插翅飞到燕山。”
青袍男子朗声一笑,“好!”
一一六、如此良辰如此夜
毓芳园的门口,此时已闹翻了天。
裴红菱领着红蕖等人,说什么都不让姚奂等一众年轻公子进去。姚奂打不过她,口出调笑之言,裴红菱浑然不惧,大声回骂,粗野之水准竟比他还要高上几分。
姚奂恼了,便将喝得有几分醉意、正往洞房而来的谢朗堵在了园子里。裴红菱领人来救,乱得不可开交。
混乱之中,谢朗的喜服不知被谁扯落了半边袖子,他正不知如何逃过这帮浪荡公子闹洞房一劫,忽见毓芳园大门开启,一名少年施施然走了出来,正是前几天赶到京城来喝喜酒的薛定。
姚奂正要冲进去,薛定身形一闪,拦在他面前,冷哼一声,拉长声音道:“这位就是姚师兄的曾侄孙?怎么见了长辈也不知道磕头问安?”
姚奂不认得他,陈杰却识得薛定,醉醺醺地笑道:“你、你家姐夫都不和你姐姐论辈份了,你还和我们论什么辈份?”
薛定一翻白眼,“谁说谢朗不尊辈份了?师侄——”
谢朗忙过来,笑道:“小师叔,有何吩咐?”
“听见没有?”薛定看向陈杰,道:“他还叫我师叔呢。”
陈杰大感惊讶,指着谢朗道:“小谢,你不是拜了单老前辈为师吗?这样算起来,你可和薛阁主同辈了。怎么还……”
谢朗正喝得有了几分醉意,更何况他心底一直憋着一股意气,此刻不说,更待何时。他手一挥,大声道:“谁说师侄就不能娶师叔?我谢、谢朗,偏要以师侄之身娶了师叔!单爷爷是我师父不错,但师叔也是我的师叔,没……没什么不行的……”
想到今日终于心愿达成、美梦成真,他不禁咧开嘴大笑了几声。
众人见他笑得象傻子一般,不禁哄堂大笑。姚奂揽上他的肩,笑嘻嘻道:“就是就是,谁说师侄就不能娶师叔?!不过小谢,你要想真的将师叔抱在怀里,可得先过了三关再说。”
陈杰等人都笑得意味深长,起哄道:“对!过三关!过三关!”
姚奂一干浪荡公子闹洞房是全涑阳都出了名的,谢朗的酒顿时醒了几分,正准备告饶,一边的薛定忽然冷着脸劲咳几声,道:“你们要想让我师侄过三关也成,但你们先得过了我这一关,才能进去。”
姚奂虽知天清阁弟子个个身手不凡,但见薛定不过十三四岁,也不将他放在眼里,便拍着胸脯道:“好!小太、太师叔祖,就请你划下道来!”
薛定让开身子,道:“只要你们不踢开这些石头,能通过这个石头阵,就让你们进去!”
一刻钟后,姚奂等人垂头丧气地离去,谢朗喜得连连向薛定作揖,“多谢小师叔!多谢小师叔!”
薛定上上下下扫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道:“连个洞房还要我这个师叔来帮你摆平。也不知你这臭小子有什么好,三姐竟会看上你!”
谢朗毫不在意,笑道:“我有什么好,自然只能你三姐知道。”他凑近薛定耳边,得意洋洋地道:“不然你三姐为什么心甘情愿嫁给我?”
薛定心中愤愤不平,还要再说,薛忱忽然推着轮椅出现,轻咳一声,薛定只得一甩手,离了毓芳园。
谢朗走到薛忱面前,长长一揖,郑重道:“二师叔,您的大恩大德,谢朗真是无以为报。”
溶溶月色之下,他抬起头来,凝望着薛忱,轻声道:“二师叔,当日桃林之承诺,谢朗今生今世,绝不敢忘。”
薛忱默默地看了他片刻,微笑道:“快进去吧,别让三妹等久了。”
看着谢朗踏入毓芳园,薛忱转过头,眼眶中已是泪水充盈。
秋夜微寒的风吹得祠堂外的桂花树唦唦轻响,也送来外间筵宴的欢声笑语。
太奶奶的视线自堂内的灵牌上一一掠过,深沉的目光仿佛看尽了他们的一生,也看尽了自己的一生。
不知站了多久,她将目光自左首第二个灵牌上收回,轻叹一声,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出了祠堂。
松风苑的门扉轻掩着,松风苑内,静悄悄地不闻一丝声响。
太奶奶在推开木门的一霎那,眼中有湿润的光芒在闪。墨书等人知道她的习惯,不敢跟进来。太奶奶在门口立了半晌,慢慢走过去,走到距黑色小角门最近的松树下,终于无声地流下泪来。
“单风,我已经和他说过了。这辈子,我信守了对他的承诺,守住了谢家,看着儿子、孙子、重孙子长大成人,看着明远娶到了这么好的媳妇儿,这辈子我无愧于谢家。下辈子,我要信守对你的承诺……”
月光如水,松枝在夜风中轻摇。仿若刚直倔强的少年,仍在隔着一道门扉,陪着她走过今生,相约来世。
喜帕下的容颜秀丽淡雅,纵然已看过她千回万回,谢朗这一刻仍痴到了骨子里。
薛蘅有点紧张地抬起头,羞涩的眼波一触即分,谢朗不由浑身酥麻,握着如意秤的手,久久停在半空。
他不记得接下来是怎样安床、结发、喝合卺酒的,只记得一颗心在空中飘,目光却不曾离开她片刻。
待所有的人都退去,他将门扣紧,转过身来。薛蘅正微低着头,烛光照着她秀丽的侧面,当真是人美如玉。谢朗心神俱醉,怔怔地抬步。
谁知他紧张过度,快至床边时,被凳子绊了一下,脚下一个踉跄,便扑倒在地。
薛蘅正心中忐忑,见状忙上前扶住他,闻到他身上的酒气,不由轻皱了一下眉头,低声道:“醉了?”
谢朗不敢说自己是因为太紧张才跌跤的,只得装作真的醉了,嘴里含糊应着,手却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正待顺势将她揽入怀中,薛蘅却体贴地说道:“知道你可能会喝醉,红蕖备下了热水和醒酒汤,你去洗个脸,喝了醒酒汤,别明天起来喊头疼。”
谢朗只得依依不舍地走到外厢,洗了个脸,喝了口醒酒汤,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拍了几下胸膛,使劲握了一下拳头,再度踏入内室。
屋中,薛蘅还在床边静静地坐着。龙凤花烛流光溢彩,照在她的脸上,幻出一抹从未在她身上出现过的娇艳之色,谢朗看得痴了,喃喃唤道:“蘅姐。”
薛蘅十指暗暗地揪住喜服,头却勾得更低,轻轻地应了一声。
见到她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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