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月满霜河-第40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替我们管理京中的产业的各项事宜。此人能量很大,办事也稳妥,肯定没有问题的。”
谭长碧拊掌笑道:“若此事真能办成,对我天清阁倒是大大的福祉一桩,薛大师侄你功德无量啊,阁主之位,舍你其谁?”
聂薇却满脸疑虑道:“伍敬道?我记得他是弘王妃的哥哥吧?现在皇嗣未定,朝里已议论纷纷。青云祖师爷有遗训:天清阁不得牵涉朝政事务。我们和伍敬道这样的人走得太近,不妥吧?”
此话一出,就连姜延等人也不禁点头称是,众人又犹豫起来。
薛勇暗骂道:真是一帮不开窍的老榆木疙瘩!但脸上还是笑道:“哪里会呢?一事归一事,我们只和他们有生意来往,不参与朝政就是了,再说,伍敬道有这样的背景,总归对我们是有利的,以后办起事来会方便很多。师叔们放心,我薛勇在此发誓:一定不辜负各位师长的厚爱,竭尽全力为我天清阁效力:一定谨遵青云祖师的教诲,绝不掺和到朝堂之事……”
“是吗?那大哥真是用心良苦了。”他话语未毕,林中忽然传来一声轻笑,但见一个身影缓步走出,白衣姗姗、神色清冷,正是失踪多日的薛蘅。
经过薛勇的大肆渲染,天清阁弟子都知道了在涑阳发生的一切,一部分人交头接耳、目带疑虑和不屑,但多半弟子还是上前向她致礼,尤其是坤、艮两系的弟子更是欣喜不已。
薛蘅向众人微微点头致意,走到石墓前,静静地看着薛勇。
薛勇被她的目光瞧得有些心慌,正要开口,薛蘅缓缓道:“大哥,让平王服下那药,你费了不少心机吧?”
她这句话说得甚轻,但在薛勇听来,宛如雷轰电击,顷刻间全身冷汗淋漓。好半天他才强作镇定地笑道:“三妹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薛蘅淡淡一笑,从袖中取出一个银盒,道:“虎背草和藤苓子,大哥,你的房中怎么会出现这两味药物?”
薛勇面无人色,颤声道:“三、三妹说笑,我一时好奇,钻研这两味药物的药性,又有何奇怪?”
众人都觉二人的对话十分奇怪,景安帝派来的两名秘书丞听到薛蘅说“让平王服下那药”时,交换了一下目光,凝耳细听。
薛蘅继续说道:“《本草经》记载:虎背草和藤苓子,服之令人心悸目眩,头疼耳鸣,还会出现类似癫痫、狂躁之症状。”
“那又怎样?”薛眉见薛勇面色惨白,心中不解,忙出言相助。
薛蘅笑了笑,缓缓说道:“大哥才智过人,破解了密室的机关,但你却不知道,你同时也留下了自己进出密室的证据。大哥,那本《山海经》中我对暗语的注释,你还记得吧?要不要到陛下面前详细地默出来呢?”
薛勇呆若木鸡地站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众人听到此时,也知事关重大。薛勇偷入密室,中间似乎还牵涉到了当今陛下,仅此两项,已是犯下了天清阁最严重的大罪,便是姜延、谭长碧等支持他的长老,也不敢再轻易开口了。
薛蘅抚上墓碑,叹道:“大哥,娘曾说过你天份极高,但也失之于浮燥,需得沉下心来,方能在学业上有所突破。龙泉谷幽深僻静,极适合修行,你就去那里守墓吧。”又掏出一粒丹药道:“这是九转还丹,你吃了吧。”
此言一出,天清阁诸人皆耸然动容。龙泉谷是历代阁主墓室所在,最清苦不过的一个地方,薛蘅将薛勇派到那处守墓,分明就是一种变相的禁锢。那个九转还丹,听起来好听,却是天清阁用来处置背叛师门的逆徒的,只要吃下两粒便可以把一身的功夫化去。现在薛蘅只给他一颗,显见是手下留情了。只是众人都不明白薛勇为何象被薛蘅抓住了七寸,一丝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薛眉愤怒地冲上前,质问道:“凭什么?!薛蘅,你已经不是阁主了,还有什么资格来管我们?”
薛蘅冷冷答道:“四妹,你忘了,阁主是要朝廷认定才算数的,到目前为止,陛下还没有下旨褫夺我阁主之职。”
薛眉指着薛蘅,怒道:“大哥有什么错了?!你自己做下的丑事,全天下都知道了,你还有脸跑回来占着阁主的位置不肯放?!呸!”
薛蘅脸色一下子白了,但很快又镇静下来,她从袖子里拿出一本账本,丢到薛眉面前,冷冷说道:“四妹,刚才二哥说的那些,你以为我们真的没有证据吗?我们本来想回来以后先找大哥谈谈,让他自己把钱先还回去,我们还可以替他遮掩一下,可是……”
她停了一会儿,环顾了一下四周,深吸了一口气,提高声音,斩钉截铁地说道:“至于我和谢朗,我们一直都是清清白白,并无任何苟且□之事!娘在天上看着,她可以作证!”
她注视着薛眉,目光清洌,“四妹,站在娘的墓前,你敢说这样的话吗?”
薛眉一下子窒住,慢慢低下了头。
众人皆知薛蘅对薛季兰极其尊重,今日敢在墓前说出这番话来,显见其心中并无愧疚,大部分人都不禁开始相信起她了。
薛勇面上神情变幻不变,害怕、不甘、愤怒种种滋味涌上心头,可最后皆化为了绝望。他面如死灰,垂下了头,低声道:“阿眉,别说了。”又转向薛蘅道:“谨遵阁主之命。”说罢,一狠心把丹药吞下,以袖掩面,向山下疾奔。
薛眉魂不守舍地追了上去,“大哥!大哥!你怎么了?”
可薛勇好似没有听到她的呼唤,中途脚步踉跄,摔倒两次,又强撑着爬起来,不多时便消失不见。
薛忱和薛蘅望着他的背影,忽然都想起了他们兄妹几人第一次正式见面的情景:
身材修长的英俊少年爽朗地笑着,对瘦削单薄的小女孩说:“你叫阿蘅,是吗?他叫阿忱,是你二哥。这个小鬼头叫阿眉,比你小,是妹妹。我叫薛勇,今年十四岁,是你们的大哥。”
薛忱和薛蘅对望一眼,眼神里都充满了惆怅和茫然,又不约而同地在心底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山风吹动薛蘅的素服,她在薛季兰墓前跪下,深深叩首。众人这才从震撼中清醒过来,不约而同地随着她拜下。
礼罢,薛蘅回头环视天清阁诸人,又看了看两位秘书丞,目光沉静,道:“阁主一事,薛蘅过一段时间自会给大家一个交待。但现在我要去办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如果我回不来,阁主之位,由薛忱接任。在此之前,阁中事务皆由他来主持。”
姜延、谭长碧等人互望一眼,皆是满腹疑云。但现在薛勇败走,薛蘅也有让出阁主之位的意思,而且接任的是人缘极好的薛忱,便都说不出反对的话来。
薛蘅将两位秘书丞请到林中,从袖中取出一封涂着火漆的信,道:“烦请二位大人回京将这封信转呈陛下。”秘书丞忙双手接过,道:“阁主放心,我等自会将一切禀明圣上。”
出林后,薛蘅向薛忱大礼拜下,轻声道:“二哥,我去了,你多珍重。”
薛忱心中又是欢喜,又是伤悲,哽咽道:“三妹,你也多珍重。”
二人相视微笑,但眼里都含着泪花。薛蘅又抚摸了一下薛定的额头,再回头看了一眼薛季兰的石墓,毅然转身,在众人的注视下,飘然而去。
众人没有料到今日的祭扫竟会出现这样奇异的变故,议论纷纷地离了碧萝峰。
薛忱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墓前。风拂山峦,桃花飘香,他遥望山脚,似是痴了一般。
不知坐了多久,薛定忽然从山路上蹿过来,兴奋得手舞足蹈,大叫,“二哥!二哥!”
薛忱悄然拭了拭湿润的眼角,待薛定走近,脸一沉,道:“你若再不改这毛燥的性子,我就罚你扫一个月的庭院。”
薛定畏惧薛蘅,对薛忱却是不怕的,嘻嘻笑道:“二哥,这段时间咱们天清阁真是热闹啊,刚去了个姓谢的臭小子,又来一个大姑娘。”
薛忱一愣,道:“大姑娘?”
“是啊,她闯进我的桃花阵,口口声声说要见你。二哥,你见是不见?”
薛忱一下想不起究竟是何女子要见自己,薛定又道:“不过我看这位大姑娘脾气未免大了一点,还骂二哥你呢。说你不守信用,答应她要尽地主之谊,却将她困在桃花阵里……”
薛忱一听,立觉头大如斗,苦笑一声,“她怎么来了?”
“她是谁啊?”薛定无比好奇,凑近道:“大哥,看样子你和她挺熟的,你的相好?”
薛忱恨恨地敲了一下他的额头,“罚扫庭院三个月!”说着推动轮椅。
薛定抱着额头,跟在他身侧,咕哝道:“我又不知道她是你的相好,不知者不罪,二哥你干嘛要罚我?”
薛忱进了桃林,正见裴红菱坐在一株桃树上,将桃花不停扯下,恨声骂着,“死薛忱,臭薛忱,说话不算数,让你嘴上长疔,喉头生疮!”
薛忱揉了揉鼻子,苦笑道:“裴姑娘,嘴上长疔就罢了,喉头生疮可是绝症!”
裴红菱大喜,跳下桃树,冲到他面前,又急忙板起脸,道:“谁让你说话不算数?反正你是神医,什么病都能治好。”
薛忱一笑,问道:“裴姑娘,你怎么到孤山来了?”
裴红菱听这一问,不由张口结舌。
丹军南侵的紧急军报传入京城,涑阳震动。经过朝中连夜商议,仍由平王领兵出征,平王趁机提出,裴无忌多年与丹军交战,不如让他戴罪立功、上阵杀敌。景安帝也早有宽恕裴无忌的意思,自然顺水推舟,同意了平王的请求,将裴无忌和参与“哗变”的神锐军将士都从天牢里放了出来。
平王再上奏,说谢朗的“病”快痊愈,不如也让他重归军中,景安帝也准了奏。
谁知谢朗却已不在京中,平王向太奶奶一垂询,才知谢朗半个月前就去了孤山。他只得让裴红菱指挥大白,往孤山送信。
裴红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令大白听懂了自己的指令。可等大白飞走,她忽然生出了一股冲动,对裴无忌说怕大白中途有什么变故,自己要跟着才放心。于是这一跟,便跟到了孤山。
只是她虽打马急行,终究快不过大白,这厢大白和谢朗走了三日,她才抵达孤山。
此刻听到薛忱问自己为何来孤山,她一时也想不清楚是何原因,愣愣地站在原地,双颊绯红,扭捏了半天才道:“我、我就要随大哥回军中了。”
薛忱微愣,不明她为何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裴红菱低下头,轻声道:“这一次上前线,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有命归来,想到和薛神医相识一场,应该要来道别。”
薛忱轻轻地“哦”了一声。
裴红菱等了半天,不见他答话,讪讪道:“那……我走了。”她再等了一阵,仍不见薛忱说话,只好失望地挪动脚步。
走出十余步,忽听薛忱唤道:“裴姑娘。”
裴红菱急忙转过身。薛忱看着她期盼的目光,轻咳一声,道:“裴姑娘,此番两国交战,将士们必有伤亡,前线定然需要很多经验丰富的大夫。不如……不如我和你一起去前线吧,也算是为国家尽一份绵薄之力。”
裴红菱喜得心怦怦乱跳,连声道:“好啊好啊,那咱们就一路吧。”
薛忱露出为难的神色,道:“只是这样一来,我需要带药箱、医书,还要带一些药材……”
裴红菱忙道:“不怕不怕,我身子结实,我来挑!”
九六、刍狗万物
薛蘅离了孤山,一路向东北而行。未到平口关,便见有难民相携南下,待过了平口关,逃难的百姓已是成群结队、连绵不绝。
薛蘅向难民打听前方战况,却无一人说得清楚。有人说丹军主力正在攻打燕云关,有的则说已打到了幽州城下,又有人说丹军及各族联军兵分数路,军行神速,席卷岷山至白沙河一带。但众口一词的是:丹军十分残暴,烧杀掳掠,无一不为,虏骑所过之处,莫不绝户。
薛蘅一听,便知前方战况复杂,向这些难民也打听不出谢朗现在何处,只得依旧向北而行。难民们见她一个年轻女子孤身北上,莫不侧目。
这日到了渔州,城内一派兵荒马乱的景象,驻守这处的是东阳军,为首的副将薛蘅并不认识。她深夜潜入军营中探听,可连那名副将似乎也不知道平王主力现在何处。
薛蘅隐隐觉得,丹军此次作战方式与以往大不相同,加上有库莫奚等族联合作战,殷军现在竟似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她忧心忡忡地继续北上,经过的村庄已十室九空。这日黄昏遇到上百名残兵,薛蘅知道残兵败将招惹不得,虽然自己身有武功,并不畏惧,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躲入灌木丛中。
从服饰来看,他们是孙恩的宁朔军。这些残兵骂骂咧咧,言谈间涉及到了平王及谢朗。薛蘅用心听罢,才知平王正和谢朗、裴无忌等人率大军守着金野,迎战丹王主力,命孙恩在岷山一带拖住丹王二子阿勒的叶捷军。谁知叶捷军凶悍异常,孙恩吃了败仗,节节后退。
薛蘅辨明方向,往金野而行,心中却有一丝纳闷:金野并无山川阻隔之险,似乎更有利于丹军铁骑作战,平王为何要选在此处进行阻击呢?
她将小黑放了出去,期盼它能觅到大白的踪迹,可小黑高飞多日,都未见大白前来相会。
薛蘅并未到过金野,凭着对舆图的记忆行路。这一日黄昏,她走到一个三岔路口,正犹豫不决,忽见东北方向黑烟飘荡,风中还传来一股血腥味,忙策马驰向右边的小路。
待她走到一个小村庄前,不由惊呆住了。只见整个村庄被烧成了焦土,一片残垣断壁,村口的水井边,数十具尸首都被砍去了头颅,有的还被开膛破肚,肠子流满一地。
水井不远处的一棵大槐树下,数名女子赤身裸体地仰倒在地,身上遍布被□的伤痕,也皆被割去了头颅,更有一人的双乳被齐整整地割下。
薛蘅浑身发抖,许久,才慢慢地走到那几名女尸旁边,颤抖着伸出手去,从一边拾起被扯烂的衣裳,想将她们盖住。可那些衣裳被撕扯得几近粉碎,哪还能蔽住她们□的身体?
她望着这几具女尸,只觉那些血淋淋的伤口宛如刻在自己身上一般,心中悲愤难言,泪水滚滚而下。
此时忽听到有人马喧哗的声音,她急忙跳上槐树。
不多时,一队丹兵驰骤而来,见到村中尸体的首级皆被割去,放声大骂。听他们的话语,竟是在和另一队丹兵比赛,看哪一队砍回去的首级更多,便能得到更多的奖励。
薛蘅大怒,抬起双臂,袖箭飕飕射出,十余名丹兵跌落马来。
丹兵突遭袭击,一时又不见敌人,手脚大乱。薛蘅拔剑飞落,她心中恨极,招招夺命,身形如鬼魅一般,一阵冲杀。凭着这股勇厉之气,片刻功夫,又有二十余名丹兵倒在她的剑下。
剩下的十余名丹兵双股颤栗,不知谁发了一声喊,皆转头逃逸。薛蘅驱马追赶,手起剑落,待追至最后一人,那名丹兵吓得屁滚尿流地滚落马鞍,趴在地上,用殷国话大叫,“饶命!”
薛蘅冷冷地望着他,双眼通红,一字一句道:“杀我百姓、辱我姐妹者,血——债——血——偿!”
寒光闪烁,鲜血喷溅,那名丹兵惨叫一声,抽搐着倒在血泊之中。
薛蘅回到村庄,将村民的尸体搬到一处,点燃了柴堆。
看着火舌将那些女子的尸体吞没,她眉间恨意勃发,忽地拔出长剑,割下鬓边一绺乌发,凝望着熊熊烈焰,缓缓道:“苍天在上,我薛蘅在此发誓,纵粉身碎骨,亦不绝让我殷国同胞姐妹们再遭受我所经历过的苦难!”
她一松手,乌发被夜风吹得在空中盘旋卷飞,最终没入烈焰之中。
薛蘅离了小村庄,根据星象,继续往金野方向走,知道这一带有丹军出没,便行得小心翼翼。走到第三日黄昏,忽听前方人声喧天,她忙隐入路边的丛林之中。
不多时,上千名难民逶迤而来,扶老携幼、衣衫褴褛,有的手中还抱着嗷嗷啼哭的婴儿。男丁们则手持木棍长棒,将妇孺老幼护在中间。
薛蘅遥望天际如血般瑰丽的晚霞,低低地长叹了一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黎民百姓饱受战乱之苦,不知何时才能止息干戈?
她正在丛林中怔然出神,那些难民已经累极,眼见天色快黑,有人一声令下,便都倒在丛林边的小山丘上。
他们似是同族之人,有白发长者统一指挥,干粮先分给护卫的壮汉,再分给孩子,最后才轮到妇女和老者。
薛蘅正要走出丛林,忽听马蹄声急,前方过来一队人马。难民们吓得纷纷站起,待看清马上之人皆身着本国宁朔军的军服,才纷纷松了一口气。
宁朔军为首的黑甲将领拉住座骑,看着这一大队难民,眉头微皱,将马鞭虚抽一下,指着难民中的壮汉们,喝道:“拉回去!”这竟是要临时抓丁了。
难民们都慌了神,若这些壮丁被拉走,谁来护着本族之人南下逃难?须发皆白的族长上前哀告,被那黑甲将领一脚踹翻在地。
正哀声遍野,忽有一名女子叫道:“住手!”
薛蘅霍然变色,凝目一看,只见两名年轻女子从难民中走了出来,走在前面的一人身形婀娜,面目清丽,正是柔嘉公主。
她万万没料到竟会在这里见到柔嘉,心中一颤,按捺住想跃将出去的冲动,伏低了身子。
那黑甲将领没想到一个年轻女子竟敢叫自己“住手”,上下打量了柔嘉一眼,见她虽显憔悴,但掩不住天生丽质,不禁起了邪念,用马鞭一指,笑道:“弟兄们,带回去,咱们今晚也开开荤!”
宁朔兵哄堂大笑,上前来拉柔嘉。抱琴一声怒喝,剑生寒光,将当先一人的手臂卸了下来,那人抱着肩膀在血泊中哀嚎。
黑甲将领吃了一惊,柔嘉从袖中取出一块玉牌,大声道:“本宫乃柔嘉公主!这些是护卫本宫的百姓,你等还不速速退去?!”总算她一路北上,颠沛流离,长了些经验,知道不能让这些兵痞起杀心,没有说出“你等私拉壮丁,掳掠民女,该当何罪”的话来。
黑甲将领惊疑不定,正不知眼前这位公主是真是假,忽然面色一变,惊恐地扭过头去。
薛蘅已经先一步听到远处传来似打雷一般的声音,知道正有千军万马向这边集结,心中大惊。眼下不知来的是哪方人马,她来不及思忖,悄悄跃出丛林,穿过人群,闪到柔嘉身边,握上她的右手,低声道:“快走!”
柔嘉吓了一跳,转头看清楚是薛蘅,险些惊呼出声。薛蘅做了个手势,她才吞住话语,三人伏低身子往后急退。
可还未退到丛林边,已有数千丹兵如旋风般驰到,片刻间便将难民和宁朔军围得水泄不通。
薛蘅心知不妙,拉着柔嘉在人群中蹲下来,同时抓起地上的泥土,往她面上抹去。抱琴会意,也急忙将柔嘉的头发扯得凌乱不堪,再与薛蘅交换了一个眼神,二人心意相通,都微微点了点头。
柔嘉看着不断驰来的丹兵,心中害怕,低声道:“薛先生,怎么办?”
薛蘅压低声音道:“看情况,只要有机会,我和抱琴制造混乱,你趁乱走。”
柔嘉默默地摇了摇头,过得片刻,轻声道:“薛先生,你怎么也来了?”
那队宁朔军早吓呆了,眼见丹军比己方多出十倍人马,只得抛下兵刃,束手就擒。
丹军号角鸣响,铁蹄奔践,不多时,一名玄袍将军策骑而至。他看了一眼,下令道:“将当兵的杀了,这些殷人带回去当肉盾。”
宁朔军一听就慌了神,纷纷逃蹿。可失了兵刃和座骑的他们如何跑得过丹兵铁蹄?不过片刻功夫,便被戮杀殆尽,只剩下那名黑甲将领在苦苦支撑。
围攻他的几名丹军骑兵有心戏弄,将他围在中间,不时在他身上轻轻划上一刀,见他垂死挣扎,数千丹兵皆哈哈大笑。
那黑甲将领渐渐陷入绝望之中,忽地一咬牙,跪在地上,大叫道:“我有绝密军情!我有绝密军情!”
丹军那名玄袍将军听得懂殷国话,马上道:“将他拉过来!”
黑甲将领扑在他马前,叫道:“将军饶我性命,我便将绝密军情奉上!”
玄袍将军笑道:“说吧,本王倒想听听,你这小小校尉,知悉什么绝密军情?”
黑甲将领听他自称“本王”,再看清楚他战袍上用金线绣着的一只豹子,吓得瘫软在地,喃喃道:“你、你是左忽喇王?!”
玄袍将军大笑,“少废话,快说!若真是绝密军情,本王便饶你一命。”
薛蘅心中一沉,没想到竟会在这里遭遇丹国左忽喇王的大军。这位左忽喇王摩罕,掌握着丹军五万人马。他性如狡狐、狠若豺狼,乃丹王最得力的干将。当年高壁岭一战,谢朗正是中了此人的埋伏,险些丧命。
她正思忖如何护着柔嘉逃出生天,忽见那名宁朔军校尉爬起来,附到摩罕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薛蘅背脊骨泛起一股寒气,摩罕如鹰隼般的眼神已望了过来,用殷国话朗声笑道:“公主殿下驾临,摩罕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九七、大漠苍鹰
薛蘅知道到了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她当机立断,抱上柔嘉的腰,将她往丛林方向远远抛出,舌绽春雷,“走!”同时疾扑而出。
这一瞬间,她听到身后乱声大作,知道抱琴正制造混乱,掩护柔嘉逃走,心中稍安。她人在空中,左臂抬起,袖箭飕飕,射向摩罕。
摩罕身侧的亲兵急急拥上,手持盾牌,护住摩罕。薛蘅怒喝一声,剑气陡然间剧增数倍,身形凌空飞掠,由盾牌上方越过,直刺摩罕咽喉!
这一剑,她凝聚了毕生功力,知道纵使无法制摩罕于死地,也能令丹军惊慌失措,只要多拖一刻,柔嘉便能逃远一些。
眼见剑尖距摩罕咽喉不过尺许,他仍镇定自若,不闪不避,薛蘅心中不由冒出一种不祥的感觉。见一个幽灵般的身影忽地出现在摩罕身侧,电光火石间,她硬生生收住剑势,足尖在一名丹兵头顶点了一下,凌空后翻。
她不停倒退飞掠,青云十二剑使到极致,才接下那“幽灵”手中幻出的一道道白芒。
“轰!”如闷雷般的声音响起,她手中湛风剑绽裂成无数碎片,激射而出,周遭丹军纷纷倒地,但那“幽灵”竟似能御空飞行一般,在空中轻轻一个转折,避过所有碎芒,飘然落地。
“幽灵”缓缓地抬起头来,暮霭下,他白得几近透明的面容看上去十分诡异。他盯着薛蘅,森森一笑,“青云十二剑,薛——阁——主?”
薛蘅体内真气不停乱蹿,正极力调息,忽然面色剧变,只见柔嘉已被丹军从丛林中押了出来,她极力挣扎,却怎挣得脱如狼似虎的丹兵?
薛蘅惊怒不已,刚一抬脚,那“幽灵”身形也同时闪动。只这一动,薛蘅便知他功力不在自己之下,只得收住了脚步。
柔嘉被押到摩罕面前,丹军从她身上搜出那块玉牌,奉给摩罕。摩罕看过,纵声长笑。
笑罢,他又看了一眼薛蘅,向那“幽灵”问道:“羽苍兄,这位就是天清阁薛阁主?”
羽苍!
薛蘅面色一白。
司詹收集回来的信息中,对“云海十二鹰”中的十一位皆有详细的描述,唯独对其中排行第六的羽苍只有简短的评价:据传此人尽得云海老人真传,武功最为高强,但无人见识过,只知其醉心武功,常年闭关,鲜少出现,若遇之,避为上。
羽苍如幽灵般的眼神盯着薛蘅,似要将她的五脏六腑看透。他阴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我正想往孤山拜会阁主,不料在此偶遇,倒省了我一番功夫。”
摩罕没想到今天行军途中竟能有这等意外之喜,心怀大畅,哈哈笑道:“久闻薛阁主大名,不如也和公主殿下一同到我军作客吧。我王若是知道公主和薛阁主到来,定会倒履相迎的。”
柔嘉悲呼道:“薛先生快走!不要管我!”呼罢,她牙关一张,便欲咬舌自尽。
羽苍却比她的动作更快,伸指一弹,点中她面部穴道。她半张着嘴,“啊啊”地望着薛蘅,两行珠泪绝望地流下。
薛蘅一颗心沉到了谷底,自己顶多与羽苍打成平手,还有数千丹兵虎视眈眈,自己脱身都难于登天,又如何救出柔嘉和这些难民?
羽苍面上泛起得意的笑容,走到摩罕身边,低声道:“这两人,王必有大用,不能走漏风声。”
摩罕点头道:“将这些殷人通通杀了!”
丹兵齐声应喝,操刀向前,一阵砍杀,便有数十位难民倒在血泊之中。薛蘅听到惨呼声,呆了一呆,急喝道:“慢着!”
摩罕举起右手,止住丹兵的屠杀,微笑道:“薛阁主有何见教?”
薛蘅知今日已无善了,昂起头来,直视着摩罕,道:“不知左忽喇王可知道,当今世上,只有我薛蘅一人能默出《寰宇志》。”
摩罕一听,登时心动。他沉吟片刻,点头道:“好,今日就给薛阁主一个面子,这些人不杀,但也不能放,将他们一起押回去!”
“是!”丹兵应了,上前驱赶那些难民。难民们不敢反抗,聚在一起,低泣着往前走。
摩罕笑道:“薛阁主,请吧。”
薛蘅长叹一声,抛下手中断剑。羽苍闪身上前,连拂她数处穴道和经脉,她内力尽失,羽苍又顺手将她的袖箭给卸了下来。
几名丹兵拥上来,将她和柔嘉捆了个结结实实。
摩罕大笑道:“走!王在等着我们!”
被押上马匹之时,薛蘅目光迅速在难民之中扫了一眼,未见抱琴的身影,心中稍觉安稳,只盼她已趁乱逃走,及时通知平王。
天色很快便黑了下来,薛蘅根据星辰方位,发现丹军正向燕云关方向移动,不禁十分讷闷:丹王不是正在金野与平王激战吗?怎么到了燕云关?
燕云关。
斜阳近暮,晚霞将西面的半边天空染成了血一般的颜色。
北面旷野,丹军正流水似地集结,谢朗观察了整整一个下午,转身时目光掠过西面天空的晚霞,想起薛蘅,双眸一黯。他怔然片刻,强行压下满腹相思,急步往箭楼下走。
走进设在靖边楼内的兵部分司,平王与陆元贞、裴无忌等人正在说话,见他进来,问道:“如何?”
“还未见到丹王的九旄白毛大纛,不过从他们集结的迹象来看,应当有十万之众。”谢朗握起茶壶,“咕咚”灌下几口水。
陆元贞沉吟道:“叶捷军被拖在岷山,摩罕还在赤水原,如果丹军在这处有十万人马,应当是丹王的主力。”
“会不会是库莫奚、铁勒、赫兰族的联军?”徐烈问道。
陆元贞摇了摇头,“不大可能。据探子传回来的消息,此次丹国是因为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