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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手-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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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性的杀手
杀手,又称刺客。
  这个既空虚又梦幻的职业,距离我们日常生活很遥远,却又常在好莱坞电影、坊间廉价小说、过期八卦杂志中看见许多杀手的形迹。
  杀手漠然的姿态,与刚毅冷酷的线条,故事多不胜数,看似花落缤纷,骨子里却是自我繁衍的单一格调。钻营残忍的杀人布局。沉浸在忧伤的隐喻。过度的自呓独白。僵硬的多重公式。无法治愈的创伤。佛洛伊德的精神分析教徒。
  用天气比喻的话,杀手是清冷的雨夜。
  用季节比喻的话,杀手是落叶纷飞的秋天。
  用饮料比喻的话,杀手是带着酸味的蓝山咖啡。
  用食物比喻的话,杀手是淋上柠檬汁液的秋刀鱼。
  真是胡扯。一点人类学的涵养都没有。
  有一百个杀手,肯定就有一百种杀手。
  由于杀手写作需要取材,我认识了一个非常夏天的杀手,他总是挑太阳刺眼的好天气执行任务,因为健康的关系不喝咖啡,爱喝鲜榨的橘子汁,却又矛盾地以高热量的汉堡为主食。啰哩啰唆的,毫无身为一名杀手应有的耍酷自觉。
  桌上,录音机里的磁带喀喀卷动。
  “你总是挑大太阳的好天气下手,是因为想戴墨镜装帅的关系吗?”我问。虽然没看见他身上有什么墨镜。
  “得了吧,如果太暗了看不清楚杀错了人怎么办?子弹不用钱喔?可以的话,我还想在枪管上加装手电筒咧!”访谈时,他一边往左轮手枪里旋进子弹,一边从鼻孔喷气跟我说话。
  态度不佳。不过由于他手上有枪,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即使当时访谈的地点是台北车站对面的麦当劳,人来人往的。
  杀手就是这么任性。
  当时是放学跟下班的尖峰时段,他就这么在学生很多的麦当劳里大刺刺打理凶器,毫不顾虑家长的感受。他的理由很简单,越是挑明着干,别人只会当你搞笑,不会相信枪是真货。
  “对了,如果你想写杀手的故事,与其坐在这里访谈,干什么不亲自接几个案子?”他用刚刚挖鼻孔的手,抓起薯条沾冰淇淋吃。
  “我觉得杀人不是挺好的勾当。”我坦白。
  “……这么说的话,你是瞧不起我了?”他皱起眉头。
  “那怎么敢,你手上有枪耶。”我提醒他。
  “有道理。其实你说的也没错,杀人毕竟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有别的事干的话,人交给我杀就行了。我杀手嘛!哈哈,哈哈!”他倒是看得很开。
  “说真格的,如果我将你写进小说里当一个超帅的主角,宰掉这个家伙可不可以打个折?” 我将一张照片推到他的面前,充满期待。
  “打折?”他一脸不可置信。
  “以你们的标准来说,这家伙很好杀的,甚至不需要用到枪!”我保证。
  “杀人哪有在打折的?” 他一脸不屑,咬着辣味鸡腿堡。
  “没有吗?”我猜他是想以退为进。
  “没有。”他摇摇手中的汉堡。
  “主角耶!王牌杀手汉堡人!”我笑笑。
  “没有。”他果断摇头。
  就这样,结束了不甚愉快的访谈。
  在台湾这种地方,没有折扣的东西怎么有人会买呢?真是一点行销概念都没有,难怪只能靠杀人的钱上麦当劳吃汉堡。这种事让我很气。
  所以这本书里的四个杀手,我死都不会提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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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台上灿烂的花(1)
1。
  有人说,他是个不爱冒险的杀手。
  有人说,他只是很喜欢从容不迫的感觉。
  也有人说,他没兴趣听见子弹钻进人体的声音。
  综合以上,可以勾勒出鹰在杀手分类里的象度。
  鹰只在距离目标三百公尺外的高楼天台上,架起狙击枪,挂上十字瞄准器,抽一口烟,等着目标自动站在死神的线上。
  乍看之下,慢条斯理是他的工作态度,实际上是他对时间、地点的要求严谨的必然结果。他在第三根烟熄灭前一定能顺利完成任务。正好是三注香。
  “目标”,是那些倒在血泊里尸体,共同的代号。
  在任务完成后,他会放一朵花在天台上,悼念那位与他素不相识的目标。
  他,杀手”鹰”。
  ………
  如同科幻小说家艾西莫夫为机器人订定三###则,委托人与杀手之间也有崇高的默契,其道德化的程度均被双方认同。
  一,不能爱上目标,也不能爱上委托人。
  二,不管在任何情况下,绝不透露出委托人的身分。除非委托人想杀自己灭口,否则不可危及委托人的生命。
  三,下了班就不是杀手。即使喝醉了、睡梦中、做爱时,也得牢牢记住这点。
  这三样默契定得相当反戏剧化,似乎害怕杀手会像电影般的情节,感情用事,节外生枝,变得婆婆妈妈,最后在后脑勺上出现红外线线瞄准器的红点也不自知。
  至于这三个默契是如何制定出来的、被谁制定的,已无从查考。从结果上看才是最重要的。显少有专业的杀手会违反以上的默契。
  收钱,扣下板机,走人。
  这就是杀手。
  2。
  每个行业都有独特的规范。
  当杀手的也有三大职业道德,可说是内规。
  一,绝不抢生意。杀人没有这么好玩,赚钱也不是这种赚法。
  二,若有亲朋好友被杀,即使知道是谁做的,也绝不找同行报复,也不可逼迫同行供出雇主的身分。
  三,保持心情愉快,永远都别说“这是最后一次”。这可是忌讳中的忌讳,说出这句话的人,几乎都会在最后一次任务中栽斤斗。
  对每个成功的杀手来说,除了精准狙杀目标,风格是最重要的。
  越是厉害的杀手风格就越鲜明,辨识度高,让人有种”嗯,这一定是某某人干的”的强烈印象。
  鹰也一样。
  在霓红城市的上空,鹰在二十九次的行动中逐渐找到属于自己的生存法则。
  能够用一颗子弹杀死的人,绝不用第二颗。
  如连第二颗子弹也错发了,绝不恋栈,收拾枪具就走。
  鹰比其他杀手都要重视效率,遵守杀手应该遵守的任何规范,可说是一个无聊至极的刻板家伙。
  比起那些视任务完成为自尊的杀手来说,鹰相信自律比其它的东西更能让自己生存下去。这样的杀手,根本无法成为小说家笔下脚本的角色。
  ……
  黄昏,是鹰最喜欢的工作时间。
  九成杀手都喜欢在黄昏扣下板机。
  日夜交替,光影赭红,衬抹着生死分离的惆怅。如果有杀手里也有兼差诗人,多半也会为血溅黄昏的愁绪赋辞吧。
  林森北路三段,某栋二十七层高楼,天台。
  下午五点,鹰点燃第一只烟,架好狙击枪。
  五点十七分,烟熄了。
  一辆白色奔驰停在新开张的居酒屋前,秃头肥佬在黑帮小弟的簇拥中下车,神色睥睨。
  就跟牛皮纸袋里的照片一样。目标。
  “鼻子鼻子鼻子……眼睛!”鹰念着童年游戏里的规则语,扣下板机。
  咻。
  肥佬的左眼多了一个血红色瞳孔,眉头皱了起来,嘴巴开得老大,大概是想起什么重要的事忘了去办。
  透过瞄准器,鹰看见肥佬后脑的浆汁溅洒在委托人的亚曼尼西装上。
  委托人兀自握着肥佬的手,表情看起来震惊至极,十几个小弟乱成一团,有的不断往高处张望,有的惊惶地找掩护。
  “好好演场戏吧。”鹰将一朵黄花放在天台上。
  将瞄准器拆旋拆下,枪身各部份一一分解,有条不紊地放妥在银色公事箱里,鹰打开天台安全门,慢慢走下楼。这栋大楼没有在楼梯间装设监视器,鹰已经事先探查过。
  附近的街口已围满警车与记者,黄色的封锁线拉得像蜘蛛网似的,一身是血的委托人正接受SNG记者访问。
  “老百姓好端端的走在街上都会被杀,警察干什么吃的!我还能说什么?这城市已经疯了!”委托人愤怒地看着镜头,指控。
  3。
  可不是?这城市就是如此。
  委托人的部份余款两个礼拜后汇进了鹰在瑞士银行的秘密户头,还在”死神”约了个饭局。
  鹰每星期会确认一次自己的银行户头,如果出现所谓的”前金”,他就会出现在这间叫”死神”的餐馆吃饭,等待委托人自动将装着目标照片的牛皮纸袋,推在他面前。
  任务完成,在收到第二阶段的余款后,鹰也会出现在这间餐厅,向委托人收取后头终结的款项。一切就像仪式般固定。
  在这段时间内,委托人继承了秃头肥佬八成的地盘,两百多个小弟,跟三个妖精般的女人。
  

阳台上灿烂的花(2)
聘雇一颗子弹的费用,跟一件不能再穿的亚曼尼的代价,就换来这一切,任谁都会说划算。如果不计入”灵魂”那不确定是否真实存在的东西的话。
  ……
  温热的陶板上,鹰的牛排切得整整齐齐,每一块都同样大小。
  “鹰,如果有人雇你杀我,你会怎么做?”委托人举起酒杯。
  “告诉我你喜欢什么颜色的花,我会牢牢记住。”鹰表情冷淡,刺起一块牛肉。
  委托人一怔,旋即叹了一口气。
  “鹰,你实在太危险了。”
  委托人也没有生气,只是接着说:”如果有那么一天,我出五倍价钱,你将聘你杀我的委托人杀掉,你觉得如何?”
  “违反杀手法则的事,我是不做的。”鹰淡淡地说。
  委托人手中的酒顿时变得没有味道。
  也许,他该找个别的杀手,将鹰杀掉?
  但鹰这么优秀又绝不啰唆的杀手,自己以后还用得着。
  况且,若一次杀不了鹰,自己就得连夜搭机,逃到连自己都背不住名字的巴尔干半岛小国里,这又何苦。
  “但你可以付我十倍价钱,让我将两颗子弹都打偏。你知道的,就算是机器也有失误的时候。”鹰慢条斯理享受着牛排。
  委托人顿了一下。
  看着鹰,用一种端详外星生物的好奇眼光。
  “杀手法则里,没有规定我一定得得手。”鹰淡淡说。
  “钱对你来说,真的可以买下一切?”委托人又恢复了精神。
  “你似乎是误会了。当杀手是为了钱,而不是想杀下一个人、而需要用钱买更好的枪跟子弹。”鹰又刺起一块肉。
  委托人满意地笑笑,这样的杀手真是太完美了。
  委托人从上衣里拿出一本支票簿,写下一串尾巴好几个零的阿拉伯数字。那是自己生命的价码。合算。
  鹰收下了支票,牛排也吃完了。
  “以后有机会,还会拜托你。”委托人抹抹油滑的嘴巴,心中踏实了不少。
  鹰笑笑,离去。
  算一算,又到了搬家的时候。
  每当五个目标倒下时,鹰就会换一个住所,自我规约的风险控管。
  秃头肥佬是第六个五个。
  花的故事,从搬家那一天才开始。
  4。
  鹰对任何事物的品味都很简单,手中没有握着枪柄的时候,他实在是个很好说话的好好先生。
  这次他挑了间有个干净阳台、藏在小巷子里的租屋。
  三楼,二十五年的老房子。
  那是个应该待在冷气房里看电影的午后。鹰满身大汗,将一车的打包行李慢慢搬上楼。
  在楼下,鹰注意到有个女孩子指挥着搬家公司,将行李一件件搬到自己的对面。
  “这么巧?”鹰打量着同样刚搬家的女孩。
  女孩住在另一栋楼,与自己住的地方只隔了一条五尺小巷,同样也有个朝巷子突出的小阳台。
  鹰汗流浃背在阳台上的长形花盆整土。他爱种花,种花是他少数的兴趣之一。
  曾经有一度鹰觉得种花其实蛮无聊的,想干脆别种了,但再深思了一下,发现自己不种花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打发时间,只好再接再厉。
  女孩也正好打开她的阳台窗户,穿著细肩带,同样一身是汗。
  女孩拿着杂志搧风,注意到双手都是泥土渣的鹰。
  “喂。”
  一盒矿泉水越过两个阳台共享的上空,飞到鹰的手里。
  女孩没有自我介绍,甚至连笑也很随便。是那种”你渴了吧?给你喝。”的那种笑,而不是”我看你很顺眼喔,嘻嘻~”的那种笑。
  “谢谢。”鹰点点头,没有拒绝。
  女孩转身走进屋子,忙起家具摆设。
  鹰擦擦手掌的泥屑,喝着矿泉水,忍不住好奇女孩是什么样的人。
  二十初岁,短发,细长的眼睛,不爱说话,却很敢打招呼。
  大学生?便利商店店员?租书店小姐?棒球队经理?
  “会不会也是杀手?”鹰这念头一想,旋即笑了起来。
  不会的。
  当杀手遇到杀手,只要一瞬间,彼此都能嗅到对方身上的味道,那是一种无法解释也无法掩饰的quality。
  好奇心只要有了个开头,就再无法压抑。尤其是对年轻女孩产生好奇的时候。
  将喝到一半的矿泉水放在阳台墙上,鹰转身进屋洗手,好整以暇地架起十字瞄准镜,细腻地调整镜头的倍数与焦距。
  瞄准镜当然对着阳台对面,穿越另一个阳台。
  女孩已经将卡通图案的窗帘挂上。但只要有一条宽三公分的细缝,就足够鹰杀死一个人,何况只是无聊男子的偷窥兴趣。
  女孩的房间东西不多,冰箱,音响喇叭,单人床,看起来很舒服的枕头。
  没有制造廉价噪音的电视机,却有一个挂着白布的木架突兀地立着。
  “原来是个画家。”
  鹰注意到木架露出的凌乱色块,还有墙角堆放的颜料与画笔。
  5。
  “会不会,我居然是个变态?”鹰忍不住自嘲。
  毕竟自己已从三公分的缝里,静静地观察女孩生活了一个礼拜。
  从墙上的课表,鹰清楚知道女孩是某艺术大学美术科系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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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台上灿烂的花(3)
女孩的生活很单纯,不上课时就是画画,但似乎还停留在基础的静物素描练习阶段,用最纯粹的黑与白,二元的光与影,去构画摆在小凳子上的东西。
  偶而心情好时,女孩会拿起彩笔在画布上乱抹一通,然后坐在床上颇为满意地欣赏自己狂野的抽象画,看着看着,就会莫名其妙睡着。
  女孩经常会拉开窗帘让阳光透进屋子,让素描的静物多些自然的光影,这时鹰就会走出阳台,伸伸懒腰,看看湿湿泥土里的种子,除虫浇水什么的。
  “嗨。”通常都是女孩主动打招呼。
  “嗯,嗨。”鹰总是淡淡响应。
  鹰看起来不是个多话的人,就跟电影里酷酷的杀手一样。任何尝试跟鹰攀谈的人,都会觉得自己像个笨蛋。
  事实上,鹰只是找不到话讲。他只对两件事熟悉,杀人,跟种花。
  可惜死人跟花都不会说话。
  …
  “你是做什么的啊?”
  某天女孩在阳台刷牙,看着一大早就起来整理花圃的鹰,然后没头没脑迸出这一句。
  鹰抬起头看看女孩,心中却没有讶异。
  他原本在屋子里看小说,直到女孩起床后他才匆匆整理头发跑到阳台,瞎找一些芝麻绿豆的事做。
  为什么?鹰也不知道,大概是寂寞,杀手可悲的职业病吧。
  “种花的。”鹰。
  “种花的?”女孩刷牙,睡眼惺忪。
  “嗯。”鹰。
  “就那些?”女孩指着鹰的阳台,不信。
  “嗯。”鹰。
  “怪人。”女孩直接了当。
  “谢谢。”鹰领受了。
  “你看起来很闲哩,正好楼下的便利商店在征夜班,你要不要做?”女孩的头发蓬松。
  “不想。”鹰看着指尖上的蚂蚁。
  “不客气。”女孩含着牙刷,说话含糊。
  一只纸飞机划过阳台间湛蓝的天空。
  鹰摊开,是一张空白的履历表。
  “写好我帮你拿去,我礼拜一跟礼拜二晚上学校有课没空,你就填那个时间就可以了。”女孩的语气,一副理所当然。
  “不这么填,你应征不到那份工作吧?”鹰直接揭破。
  “答对了,店长要征全夜班,我就说你是我朋友。”女孩嘴里含着牙刷,手比了个V。
  于是鹰填了,折成纸飞机又射了回去。
  “陈可诚,好普通喔。”女孩含糊地念着。当然是鹰惯用的假名。
  6。
  鹰从没想过自己除了当杀手跟种花,还有第三项才能,例如煮茶叶蛋跟泡黑轮。
  凌晨两点,便利商店很冷清。若非早知道这点,鹰恐怕不会填下那份履历。
  鹰穿著绿色的员工制服,坐在收银台后看一本叫”蝉堡”的连载小说。
  那是本只流传在杀手里的未出版小说,每个杀手能拿到的章节进度不一,有时顺序也紊乱参差,所以鹰常常看得莫名其妙,却又像饮鴆止渴般无法放弃。
  “挪。”
  女孩拿着两盒鲜奶放在柜台,鹰起身结帐。
  “一盒给你。”
  “嗯。”
  鹰喝着鲜奶,继续坐下看小说。
  “你不爱说话。”女孩撕开牛奶盒的封口。
  “嗯。”鹰冷淡地随意应和,但其实脑中正努力找话讲。
  “所以你是个杀手。”女孩结论。
  鹰抬起头,阖上书。
  “哑巴也不说话,但哑巴不都是杀手。”鹰无法同意。
  “嗯,但一般人不会这样辩解吧?”女孩一副”呴呴,露馅了吧”的表情。
  鹰无法反驳,虽然很想再说几句话,但找不到话题继续的他只好又打开小说。
  “你可以问我叫什么名字啊,聊天其实不难。怪人。”
  女孩将鲜奶放进微波炉。
  “杨超宁。”
  鹰随意指着墙上的排班表。
  叮。
  “我在学画画,大二。”宁拿出热牛奶。
  “嗯。”
  “今天早上,我看见你种的东西发芽了。”
  “波斯菊。”
  “多久可以长好开花?”
  “看运气。”
  “开了送我一朵吧。”
  “我的花很贵,一朵要一百万,而且不吉利。”
  “难怪你不用工作。”
  “也不是这么说。”
  7。
  宁喝完了热牛奶就离开了。
  小说开始索然无味,鹰有点怅然所失。
  上次有这种感觉,是打开牛皮纸袋发现目标居然是自己欣赏的政治家时。
  鹰本打算在下个月将自己那票投给他,但最后还是将一朵黄花摆在某处天台。
  鹰从不觉得杀手的工作很高尚,所以也不须要有什么道德性的选择。
  他的板机很廉价,觉得自命清高的杀手最要不得。
  “如果有人付钱要我杀这个女的,我会不会扣下板机?”鹰开始胡思乱想。
  如果这是部电视剧,接下来的走向必然如此,而自己也必然不会开枪,于是展开一段风花雪月之杀手挽歌,无数廉价的眼泪在萤光幕前落下。
  “所以还是开枪吧。”鹰自言自语,然后笑了起来。
  他曾在报上的卡内基专栏里看过一句话:人所担心的事,有百分之九十其实都不会发生,所以别把时间花在根本不会困扰自己的虚设上。
  

阳台上灿烂的花(4)
……
  时针走到六点,鹰才回到租处,回到瞄准镜后。
  宁还没睡醒,所以鹰的无聊慌持续蔓延。
  鹰将竹编躺椅拎出房间摆在阳台,坐在上面看第十七遍小说。
  八点,宁醒来,睡眼惺忪走到阳台刷牙。
  “早。”宁竖起拇指。
  “嗯。”鹰也竖起拇指。
  “要不要听歌?哈啾!”宁打了个喷嚏。
  “好。”鹰点点头。
  宁走回房间,搬出两个音响喇叭在阳台。
  是首韩语的歌曲。
  “这首歌叫花。”宁漱口,说得更含糊了。
  鹰听着听着,一夜未曾阖眼的他很快就睡着了。
  一个杀手实在不该睡在阳台,如此容易被狙击的地方。
  但鹰呼呼大睡到下午。
  等到鹰睁开眼睛,对面阳台那首歌还在放。重复又重复地放。
  打了个气味不好的呵欠,鹰困顿地赖在躺椅上,头发凌乱。
  宁已经不在。
  鹰夹着拖鞋回到房间,弯腰,瞄准镜轻易穿透了被风吹拂的卡通窗帘。
  木架上,一幅新的、未完成的画。
  凌乱却俐落的炭笔痕迹,轻轻勾勒出画中人物的姿态。
  躺在阳台椅子上睡着的鹰。
  8。
  此后,鹰便常常躺在阳台上睡觉。
  阳光很舒服,风很舒服。重复阅读断裂跳脱的的小说章节也很舒服。
  醒来后,鹰会揉着眼睛走进屋内,到瞄准镜后察看宁最新的进度。
  从炭笔草图到色块涂抹,一天一天,鹰的轮廓、神采慢慢浮现。
  但躺椅上熟睡的鹰手中的小说,却变成了一把手枪。
  与其说宁的直觉很妙,不如说宁的偏执很天真。
  “不是吧?”鹰眯起眼睛。
  他发觉宁所画的那把手枪,跟自己惯用的手枪非常接近。
  艺术家的神秘加上女人的第六感,真是不能小觑。
  有时鹰也会在深夜的楼下便利商店里,买两盒牛奶。
  宁的那盒,他会先撕开封口,拿到微波炉温好。
  牛奶喝完,鹰便离去。
  因为他实在不善于找话题。
  某天寒流来袭的深夜,不只是店里,连街上都不见一个人。
  鹰呼着白气,将牛奶递给柜台后的宁。
  “你是不是想追我?”宁接过热热的牛奶。
  “还好。”鹰也不知道。
  “还好?”宁瞪大眼睛。模棱两可也不是这样的吧。
  “还可以。”鹰越说越奇怪了。
  “喔。”宁哼哼。
  鹰不再回话,就这么站在杂志区翻报纸,一张又一张摊开,兴致盎然读着。
  宁在柜台后看着明天要考的西洋美术史,下巴粘在桌上。
  外面的寒流让气温降到七度。
  一个小时过去。
  “南亚的大海啸已经死了十七万人了。”鹰终于开口。
  “喔。”宁无精打采。
  鹰只好继续翻着另一份报纸。
  半小时后。
  “才三天,罗伦佐儿的父母已经收到七千多万捐款了。”鹰啧啧。
  “为什么不是六千万或八千万,而是七千万啊?”宁快睡着了。
  鹰深思,但无法得到”就是刚刚好卡在七千多万”这答案之外的答案。
  很冷。
  那夜就这么过去了。
  9。
  巷子里的阳光跟风都恰到好处,阳台上的波斯菊长得不错,花茎已成形。
  而鹰也接到两张照片。
  一张是乱搞大哥女人的古董商人。
  四天后,鹰到花店买了一朵向日葵,配合正午的烈日时分。
  一张是爱放高利贷的当铺老板。
  鹰在天台放了一朵玫瑰,夕阳火红。
  死神餐厅。
  “你真是高手。”雇主满意地交付尾款。
  “还好。”鹰看着刚刚切好的牛排,好象有些大小不一?
  鹰开始觉得,扣板机这个简单的动作,比以前更乏味了。
  “你今天抽烟了。”宁趴在阳台,鼻子抽动。
  “嗯。”鹰翻着小说,他只在杀人时抽烟。
  鹰有时候会狐疑,是不是自己是因为戒不了烟,所以才没有停止接单。
  如果是,自己就太变态了,应该认真考虑退休。
  宁的喇叭还是放在阳台,还是那首叫做”花”的歌。
  “纽西兰有研究,听音乐的母牛会挤出较多的奶。”宁。
  “嗯。”鹰。
  “我猜植物听音乐,会长得比较漂亮。”
  “说不定。”
  纸飞机划越两个阳台,降落在在鹰手中的小说上。
  是演唱会的DM。
  “下个月十四号,这个整天唱歌给你花听的歌手要来台湾开演唱会。”
  “嗯。”
  “票钱你出。”
  “好。”
  宁的邀请总是跳过问号。很适合鹰。
  鹰看着日历。
  这年头还会用日历的人,大概只剩习惯倒数别人死期的杀手了。
  下个月……二月啊。
  “到了应该谈恋爱的时候么?”
  鹰摸着那个自己未曾过过的节日。
  

阳台上灿烂的花(5)
如果是,应该要把帐户给停了。
  这是鹰在当杀手前一刻,对教他扣板机的”师父”所作的承诺。
  10。
  多年前,离地三百多公尺的天台上。
  高处的风特别大,将师父的风衣吹得猎猎作响。
  “当杀手,绝不能说”这是最后一次”。若说了,十个有九个回不来。”师父站着,观看鹰拆解枪具。
  要当杀手,得先熟练杀人后的全身而退。杀手可以失手,但不能不逃掉。
  快速拆卸枪具,在有如仪式的过程中和缓扣板机后的心跳,也是”能否成功逃脱”的重要课题。
  “嗯。”鹰答。
  “唯一全身而退的例外是,达到自己第一次扣板机前许下的心愿。”师父看着远方,鹰的动作已不需他担心。
  “嗯。”鹰。
  “达到了,就得退出。”师父蹲下。
  “嗯。”鹰已经组好,将分离的枪具都放妥在方形枪盒里。
  “退出后就别再拿枪了。说真格的,要不死,当杀手的都会存到好一笔钱。这么好赚的工作,多干一次都嫌无聊啊。”师父感叹。
  “嗯。”鹰扣上枪盒。
  “所以鹰啊,你要许什么愿呢?”师父端详着鹰的眼睛。
  “……”鹰沉吟。
  “别许太难的,像师父这样到四十多岁还在干杀手,实在是很丢脸。”师父又叹气。
  “……师父,你许什么愿啊?”鹰好奇。
  “遇到喜欢我、我也喜欢的女人啊。”师父皱起眉头。
  xxxxxx
  然后鹰许了跟师父同一个愿,因为他想了一个小时还拿不定主意。
  但鹰还没看到小说结局,那感觉要断不断的,没有比这个更糟糕的事了。
  不,还有。
  鹰很笃定地看着阳台上蔚蓝的天空。
  “要不死,此刻的师父,一定还在哪里杀着人吧。”鹰笑道。
  上次在纽约布鲁克区的街上巧遇刚刚完成任务的师父,两人相偕去喝咖啡,鹰才知道师父后来出了柜。
  当定一辈子杀手的悲命啊。
  11。
  每次鹰结束一次任务,就会从信箱里收到一份”蝉堡”的章节。
  他没理会过这份小说怎么总知道他的新住所,因为每个杀手都会在任务结束时收到一份连载的章节。
  这连载的小说像是装了追踪导弹似的,如影随形跟着每个杀手,让这些最需要隐密,也最自信能够隐密自己的杀手族类,感到匪夷所思。
  上次鹰在执行任务时,遇到另一个杀手。
  很巧,他们受雇自不同的委托人,却都指明同样的目标。
  要杀一个人,就要观察那一个人的生活惯性,研究出最脆弱的那个”点”,并思考那个”点”所需要的种种条件。
  风阻,光线,角度,警局的距离,人潮的密度,与从容的逃脱路线。
  而两个杀手都因专业因素选了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天台,只能说目标真犯了太岁。默契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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