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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债-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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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4 章

  秦青回了洞府后,见陆靳还未归来,便随手收拾了一下狼藉不堪的石床,坐在床沿,想着等陆靳回来了,不知是何态度。正想着万一陆靳这样说,自己怎生回应,那样说,自己又要如何应对,忽然听一阵低低的怒吼声响起。他惊讶的转头看去,却是之前被他打晕的那只狗崽子,歪歪斜斜的爬起来,正对着他发出愤怒的低吼。
  秦青不由得好笑,翘着腿,对那狗崽子戏谑道:“你很不服气?可惜啊,你如今法力全无,话都说不出来,还能怎样?”
  狗崽子扑上来要咬他,被他轻轻松松的一掌拂开。这陆黑倒是对陆靳一片忠贞不渝,想方设法也要回他身边。幸好被晏止淮封住了法力,不然还真是个祸害。
  被他一掌打趴在地,陆黑呜咽了几声,还想再爬起来。无奈本事不济,秦青那一掌看起来没什么力道,落在它身上却着实不轻,如今它妖力全失,不过是条普通的狗崽子,一掌便被打得爬不起身来,委实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恨恨的低嚎着,陆黑只恨自己如今口不能言,半分本事也没有,对付不了这狐狸精。
  陆靳是个老实神仙,心肠又软,哪里斗得过这成精已久的狐狸。万一果真被秦青花言巧语给骗了去,难道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么?
  秦青冷眼瞧着陆黑在地上慢慢的挣扎着站起身,蹒跚着向洞口处爬去,眉一挑,一脚踩住了它的尾巴:“你想去哪里?”
  陆黑呜呜的吼着,它要去求晏止淮,将它被封的妖力解开!
  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秦青笑起来:“你想去求那姓晏的帮你?哼,那个可恶的山神,也是个好管闲事的,之前还撺掇陆靳要赶我走。”一把将陆黑捞在手内,往原处一抛,得意的冷笑,“你哪儿也别想去,乖乖在那儿呆着吧。”
  想在他眼皮子底下耍花样?也不看看他秦大爷什么道行。
  见陆黑龇牙咧嘴的瞪着他,几乎要炸毛。秦青不觉好笑,与它对视了一番,忽地转过脸去,不屑道:“我又不会对陆靳怎样,既没有吸他的阳气,也没有采他的精元。不过是你情我愿欢爱了一场,你便恨成这样?”
  陆黑气愤的吼了几声,说得好听!陆靳走后,便坐在那里笑得邪恶,还敢说不会对陆靳怎样?
  秦青斜了他一眼,懒懒的躺倒,良久,默默的叹了口气。
  陆靳留在晏止淮处,帮他将一塌糊涂的洞府整理了一番,便坐在石凳上开始发怔。
  晏止淮替阿蛮疗了伤,将那哭哭啼啼的猴精哄走了后,望了一眼霸占了他的床,睡得香甜的小龙君,微微叹了口气,坐到了陆靳身旁。
  伸手倒了杯茶递与他,晏止淮开口道:“你与秦青,究竟是怎么回事?当真不是他先来诱你?”
  陆靳将茶盏捧在手内,沉默了半晌,缓缓摇头:“是我酒后失德,错将他当作了人世时相好过的女子。他本是头狐精,哪里知晓什么礼义廉耻,顺水推舟便与我成了好事。唉,错原不在他,我又怎能全推到他身上。”
  晏止淮欲言又止,心道陆靳既然都这么说了,想必是确实如此了。只是他与陆靳相交百余年,深知他向来是副拘谨自律的性子,怎会酒醉之下,便如此失态?
  斟酌了一番言辞后,晏止淮温言道:“若只是你一时无心之过,及早回头还来得及。断了与秦青之间的纠缠,此后潜心修行,倒也无大碍。”
  陆靳不比上界仙神,未经修行,直接便由凡人入了地府,然后成了神。俗骨未脱,七情六欲尚存,偶尔犯下了这风月事,只要不泥足深陷,一错再错,倒也不至于落下多大的罪过。只是不知陆靳如今心内如何计较,看他这样子,似乎是不舍秦青。
  “我与他相伴了这么长一段时日,虽说之前不曾动过他念,但总归是有了感情。”陆靳低低的叹息,“如今要我赶走他,实在是……于心不忍。”
  顿了顿,垂首道:“更何况他说……说喜欢我,不想离开我,要与我长相伴。我,我如今也不知自己心里究竟存了是何念头,不知该不该应他。”
  自做了这土地神的百余年来,寂寞清闲,幸得后来有秦青相伴,才觉出了些岁月的欢欣。不知不觉中,他已将所有心思都系于秦青身上了,唯恐他受了一丝委屈。秦青负气出走时,他表面上虽未表现出什么,实际上却是担心得坐卧不安。而寻到秦青后,那无法掩饰的欢喜之情,哄着搂着将他带回洞府的满足感,难道……真的是喜爱之情?
  便是当年对着宛玉姑娘,也不曾如此牵肠挂肚,烦恼不安。
  晏止淮听他言语,便知他的心思已经乱了。欲待出口再劝,脑中忽闪过一道身影,也是他当年一时多事,拣来养在身边。养大了后,便来祸乱他的心智,一心一意的执着于他,半是纠缠半是强迫,与他定下永世相守之约。
  当年与他相别之时,摇手一笑,道是改日再见。谁知一等数百年后,再相见却是在他喜宴之上。往日誓约尽成戏言,而他也只能一笑饮尽杯中酒,从此忘却故人颜。
  眼见陆靳如今,便如他当年一样,舍不下,断不了,反受其害。而他深知其中滋味,竟是说不出冠冕堂皇的话来。
  若能干干脆脆便拂袖斩断,只当不曾相识,不曾相守,这世上又怎会有那么多堪不破情爱二字的红尘蜉蝣。人也罢,妖也罢,仙也罢,最怕的便是乱了心。
  犹是千余年修行,尚且挣破不开。陆靳不过是个做了百余年土地的小神,又如何看得破,舍得下呢?
  只是要他劝陆靳顺了秦青的心意,当真回去与他长相厮守,却也不妥。毕竟是仙妖殊途,难免日后不受其害,而秦青又是只狐精,说不得也只怕祸害过人心,造下过数不清的孽缘。狐族生性风流浪荡,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对着陆靳情深款款,日后又不知是何种变数。
  如果这狐精是陆靳注定的情劫,他担心陆靳挨不挨得过。
  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晏止淮也只能长叹一声,静观其变。

  第 15 章

  陆靳在晏止淮的洞府内坐了大半日,便欲起身告辞离开。却被晏止淮一把扯住,道:“你既来了,便索性多住几日再走。如今回去见了秦青,你想清楚了如何应对么?”
  陆靳皱眉道:“你这里还有个小龙君,再多个我,睡的地方都没了。况且我也没打算急着回去,不如干脆到人间走走,理清些头绪。”
  他虽有些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却仍是怀着些惴惴不安。倘若当真就此应了秦青,与他厮守在一处,日后不知会不会生出后悔之意。况且他与秦青,到底是仙妖殊途,自己若真下了这决心,便要做好将来连这土地神也做不成了的准备——毕竟是犯下了仙家清规戒律的大忌,一旦事发,便是削去了他的仙籍也不为过。
  打回地府倒不要紧,只是入了轮回后,前世之事烟消云散,岂不是辜负了秦青。
  晏止淮却道:“你且陪我几日,到时候我同你一起去人间走一遭。”
  陆靳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忽然明白过来,不由得失笑:“你怕那小龙君闹将起来,头痛不过,便要将我也拖下水么?罢了吧,不过是个顽童,你便忍耐到他父王寻来就是了。”
  晏止淮叹气道:“你既知道,便多留几日吧。我实在是头痛,你的耐性倒好些,说不得能哄得他乖乖回去。”
  毕竟也养了那毛团多日,陆靳对付这类幼齿型的倒是颇有手段。不像他向来奉行言之不行,武力调教的信条,到时候忍耐不过便将那小龙君倒提着又揍一顿屁股,更加脱不得身了。
  陆靳连连摆手:“这小祖宗我也惹不起,你别拉扯上我。”
  两人正在扯皮间,天际隐隐间有龙啸传来。晏止淮面色一变,陆靳笑道:“想是解决你麻烦的正主儿要到了,还不快些沐浴更衣,准备迎接龙君殿下。”
  晏止淮无奈的低声自语道:“真是避也避不过。”扯住陆靳转身回了自己洞府。
  洞府内小龙君想是也发觉了隐隐而来的龙气,正张皇失措的呆立在地上,晏止淮见了他,劈头盖脸便道:“你父王怕是就要来了,快些出去,乖乖与他认个错回去罢。我不说你在我洞府内捣乱之事便是了。”
  小龙君扭头嘴硬道:“我才不怕他!”
  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赖地不起。晏止淮一急之下,伸手便去扯他,小龙君愈发来劲,一条尾巴缠在他手臂上,死活不挪身。
  陆靳看得好笑,心道晏止淮视这小龙君为祸害,小龙君看起来却像是待他格外不同,什么人不好缠,偏要死死的缠上他。
  拉扯间那道强大的龙气已然到了门口,华光一闪,龙君殿下踏步而入,面色微显不悦,径直向着小龙君而来:“你趁我不在,如何又来这里胡闹!”
  小龙君见了父亲,一张小脸霎时憋得通红,眼中含着泪珠,哭着嚷道:“父王要娶新娘娘,我不回去!我再也不回去了!”
  容琛一愣:“我几时说了要娶新妃?”
  “你去南海赴宴,不是因为那南海三公主想嫁你么?”小龙君跺脚哭泣,“你分明说过,除了母妃,再不娶别的女人过门。明知那三公主想要嫁你,撺掇着龟丞相来说过几次了,为何父王还要去赴宴?”
  容琛不由得面露尴尬之色,不自禁的转头望了晏止淮一眼。却见他立在一边,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没来由的一阵不悦感从心底升起,容琛冷声道:“我去赴宴,不过是受了南海太子之邀,何来你说的这些缘故。走前分明令你不得踏出水府半步,竟如此胡闹,又来山神府扰乱神君清修!还不跟我回去?”
  小龙君抽抽搭搭的扯住晏止淮的衣角:“我要留在这里,不回去!”
  晏止淮闻言惊得忙去拉开小龙君的手:“小龙君这是怄的哪门子气,小仙洞府简陋,哪里是小龙君呆的地方。”
  容琛淡淡道:“难得神君与劣子如此投缘,不如就请神君去本君水府,留客暂住几日可好?”
  小龙君一下子止住了哭泣,看了龙君一眼,又眼巴巴的望了晏止淮一眼,扭捏着低头:“那,那也好……”
  晏止淮却是一惊:“这,这……承蒙龙君厚意,小仙岂敢推辞。只是仓促之间,也未曾备上薄礼,不如小龙君与龙君且先回,待小仙过几日后,登门拜访……”
  龙君微笑道:“我与神君见面便觉得投缘,劣子又几次三番来烦扰神君,自感歉疚。本应亲自登门谢罪,却因些事情耽搁了。如今择日不如撞日,还请神君莫要计较劣子无状,舍本君个面子,来舍下饮杯薄酒如何?”
  又一眼看到立在一旁的陆靳,迟疑了一下,道:“陆神君若是无事,也请……”
  陆靳忙拱手道:“多谢龙君厚意,我却还有事急着赶回洞府,不便前去叨扰了。”
  龙君也不勉强,只是微微一笑:“如此,便待下次再相请了。”
  那厢晏止淮急得冲着陆靳使了好几个眼色,陆靳只作不见,客客气气的与龙君辞别,忍着笑看了晏止淮一眼,告辞离去。
  踏出洞府之际,还听到晏止淮干巴巴声音传来:“我,小仙也尚有些事情暂时无法抽身……”
  随后便是小龙君恼怒的声音:“臭神仙,你好不识抬举!父王请你来水府做客,你还推三阻四的,不情愿么?”
  “放肆!”容琛低沉的声音响起,继而放缓了语气,“神君便休再推辞了,请吧。”
  陆靳嘴角含笑,心想晏止淮向来自诩仙友遍及四海,哪里都有他蹭食之处,如今对着这龙君,却是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着实耐人寻味。
  百年难得一见晏止淮吃瘪,便是陆靳这般拘谨的性子,也忍不住想要看一番好戏。待过几日再来找他,且问问他在龙君水府见闻如何。
  一面想着,一面笑着御风而去,下得山后,化作常人模样,入了人间。
  他却不知,秦青此刻却是在他洞府内,苦等他不回,一肚子恼恨,正磨着牙,拿着陆黑寻晦气。
  “这该死的陆靳,说是出去走走,如何就不见回来了!”秦青一脚踩在陆黑的肚子上,陆黑痛得嗷呜了一声,一口咬在秦青的脚踝上。
  一狐一狗厮打在一起,弄得整个洞内一片狼藉。
  秦青正欺负陆黑欺负得起劲,忽然听到洞口传来一声冷笑:“没想到堂堂玄狐主,如今竟沦落到和条野狗打架的地步啊。我说你躲到哪里去了,遍寻不着,原来是在这里。”
  秦青面色骤然一变,陆黑的双耳也竖了起来,疑惑的扭头看去。
  只见逆光中立着条人影,看不清面目,正不紧不慢的一步步踏进洞府。

  第 16 章

  秦青的身子僵硬了一下,随即一把拎起陆黑将它扔到了自己身后,转身面向着踏入洞来的不速之客,露出个懒洋洋的笑容:“稀客呀,你不留在族内花心思安抚一众长老,倒屈尊跑来这穷山僻壤来找我。只是这里太过简陋了些,不如换个地方说话?”
  来者玉冠华服,朱唇含笑,比起秦青来又是一番不同的风情。只是眸子内闪着不怀好意的光,嘻嘻笑道:“我倒觉得这里好得很,无人打扰,正方便你我叙旧。你的伤可好了?哎呀,被心爱的宠姬在身上掏了个窟窿的滋味,想必很销魂吧?”
  秦青面色一变,强自忍住怒气,只冷笑了一声:“怎么,即使我不在了,你也依然得不到族长之位么?秦拭,你私通翠姬在前,撺掇她暗算我在后,机关算尽,当真是辛苦。可惜杂种就是杂种,你本事再大,族内大小长老依旧不会承认你,便是再修炼个几百年,也做不成玄狐主。”
  秦拭哈哈大笑,面色陡然阴狠下来:“这有何难!我杀了你,再剥了你的皮,换到我自己身上,可不就是堂堂正正的玄狐主了么?”
  秦青闻言不由得勃然大怒,冷笑道:“就凭你,有这本事?”
  秦拭嗤笑了一声,不屑道:“若换了以前,我尚且对你还有几分顾忌。只是你已经被翠姬伤了心脉,又中了我一掌,元气大伤,不然何至于躲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也亏得你那几个没脑子的属下,以为我没发觉,偷偷摸摸来看你,不然我还真找不到你的藏身之所。”
  秦青面无表情,只暗自凝神戒备。秦拭与他乃是同父异母所出,因为其母是个杂毛狐狸,血统不纯,在族内地位向来屈居于他之下。秦拭一贯野心勃勃,早就想取代秦青成为玄狐主,只是苦于无处下手。后来处心积虑勾搭上了秦青的宠姬,两人商议趁秦青不备之时,取他性命。当夜秦青于床帐间与翠姬欢爱之时,冷不防被她一爪刺穿胸口,只差分寸便断了心脉。秦青怒而当场一掌击毙了翠姬,谁知秦拭又从暗中蹿出,偷袭了他一掌,秦青差点命丧于他手下,幸得几个忠心耿耿的下属拼死将秦拭拦住,秦青才勉强逃出,却是元气大伤,连人形都无力维持,落魄到差点被几条野狗追咬欺辱,亏得陆靳才缓了过来。
  妖族之内,向来弱肉强食,强者为王,倒也不会因为秦拭以不光彩的手段偷袭了秦青,便将他如何。若他够本事,服得众,照样能登上族长之位。只因他血缘不纯,偏又同他娘一样是只杂毛狐狸,族内长老不肯认他为玄狐主。是以秦拭咬牙切齿,一心要寻到秦青,取了他的皮,自己披上。
  秦青亦知,秦拭若是取了他的皮换到自己身上,自然也会变作他的模样,骗过族内上下,取代他的位置而成为玄狐主。他虽调养了这么久,元气毕竟还未完全复原,如今是不是秦拭的对手,实在是不好说。偏偏又被他寻到了,若在陆靳的洞府内开打,被恰巧回来的陆靳撞见可如何是好。秦青眸子一沉,便欲引秦拭向洞外而去,谁知身子甫动,已被秦拭堵住了洞口,冷笑一声:“还想逃?”随即便扑了上来。
  却说陆靳下了山后,化作常人模样进了城,也没有什么头绪,不过是随兴在街道上胡乱溜达。心中仍是纷乱犹豫不堪,目光所及之处,无非是普通百姓日常之态。街头有幼童吵闹着要吃糖葫芦,做娘的不许,做爹的倒是数出几枚铜板,笑着任由小儿挑了串大的。陆靳听得那妇人埋怨丈夫太过宠溺,男子呵呵笑着,说不过一串糖葫芦,值得几个钱。一家三口边说边与陆靳擦肩而过,渐渐远去,只有那幼童清脆的笑声,依旧回荡在陆靳耳边。
  寻常百姓家,也不过求的是夫妇和睦,其乐融融。
  陆靳一阵恍惚,回头却又见街边卖烧饼的小贩仔正细数着铜板,他身旁同样衣着简陋,却小心翼翼的替他擦去额头汗珠的妇人,两人相视一笑,又是另一番和乐光景。
  原来相伴相守,是这样幸福的一件事。
  陆靳为人之时,又何尝不想取个贤惠的娘子,享受天伦之乐。每日从衙门回来,对着空荡荡的屋子,羡慕着邻家娶了个温婉妻子的何秀才,想的也是等自己攒足了钱,便去替宛玉赎身,有个温柔体贴的娘子伴在身旁,便是日子过得清贫些,也不打紧。
  做了神仙后,以为这些念头已经淡了,再不敢去想。却谁知被秦青扰动了心绪,一个情字,竟是不觉间立上了心尖。
  只是……这一步若是跨出,便再难收回,百余年修行,得来不易的仙籍,若因与秦青动了私情,日后落得个仙籍被削,打回地府……值得么?
  陆靳闭目长叹了一声,转身向城门而去。
  来人间走一遭,不见清明,却是愈发心绪难安,不如回去,见了秦青,再做计较。
  陆靳回了栖龙山,行至洞府之外,忽听里面传出一阵厮打之声。不由得一惊,心道这秦青莫非趁他不在,欺负上那狗崽子了?急急忙忙奔进去,却见两只狐狸撕咬在一处,一只红毛狐狸自然是秦青,另一只杂毛的却不知是从何处蹿来的。
  那狗崽子却似在偏帮着秦青,不住的扑上去,去咬那杂毛狐狸。
  原来秦青被秦拭堵在了洞内后,双方立时便开打起来。原本依他两的道行,不至于落到如此狼狈的地步,却也偏生因为两只道行相当,互相制住了对方的妖法,术法全不起效,互相拳脚相交一阵之后,打着打着便化为了原型,以本体之态咬个你死我活。
  陆靳一见秦青被另只狐狸欺负,当下大怒,二话不说便冲了上去,一把将那杂毛狐狸抓起,狠狠往边上一摔:“你是哪里来的畜生,竟敢在我的洞府内放肆!”
  秦拭冷不防被摔了个四脚朝天,“嘭”的一声化为人形,一身狼狈,向着陆靳怒目而视。正要开口大骂,却见陆靳手持长剑,一双眸子怒火四溢,不由得将尚未出口的话语吞了回去。
  他以为秦青受创之后,元气大伤,势必不是自己的对手。谁知动起真格来,自己竟占不到上风。如今又来了个神仙,虽说看起来也不像是个有多深道行的,但毕竟是个仙家,自己若是继续恋战,只怕也讨不到好果子吃。当下冷哼了一声,对秦青丢下句:“今日且饶了你。”匆忙化光离去。
  陆靳见秦青伏在地上,一身红毛处处染血,心疼得不行,连忙弯腰将它抱起,急急去查看它的伤处。秦青喘息着挣扎了一下,扭头秦青闷声闷气道:“你不是走了吗?”
  陆靳叹息:“亏得我赶回来及时。你怎会惹来一只杂毛狐狸精,唉,我不在洞内,你便不安生。”埋怨了两句,到底还是心疼,忙去找疗伤的药膏。
  秦青伤了元气,也无太多余力说话,便闭上了眼,任由陆靳小心翼翼的抱着它,冰凉的手指沾抹了药膏,轻轻替他疗伤。

  第 17 章

  秦青歇养了片刻后,精神好了些,便从陆靳手中挣开,落地化为人形。陆靳对着毛团状的秦青倒无事,一见他又变作了人形,风流无双,魅惑顿生,不由自主便又记起那夜之事,一时间脸上便烧了起来。忙转开了视线,起身走到那狗崽子处,将它搂将起来,低头去审视它身上的伤处,借以避开秦青缠绕在他身上的视线。
  狗崽子在他怀内蹭了蹭,似带着些委屈,低低的呜咽了几声。
  陆靳一见狗崽子身上的毛乱糟糟的也沾上了血,不由得心疼起来,向着秦青抱怨道:“你看你,无缘无故惹只杂毛狐狸上门,连带着它也受了欺负。”又仔细查看了一番,好在并无甚大伤,便也忙替它敷上了药。
  秦青哼了一声:“它自己要冲上来凑热闹,我原本已将它赶开了。”
  秦拭寻上门时,他便将陆黑丢到了身后,谁知道这狗崽子偏要冲过来,又帮不上什么忙,不过是弄得自己一身狼狈罢了。
  他才不要领这份情哩。
  陆黑恨恨的瞪了秦青一眼,他哪里是想要帮这狐狸精,不过是念着要替陆靳看守住洞府,有别的妖精寻上门来闹事,自然是要赶出去。若是这两只狐狸精到外面去打,哪怕撕咬得天翻地覆,他连去看也不会看一眼。
  陆靳倒是甚觉欣慰,摸了摸狗崽子的头:“倒是通人性,晓得要帮着你。若是胆怯些的,只怕早吓得逃开了。”又转头问秦青,“只是那杂毛狐狸究竟是什么来头,是你认得的么?”
  秦青含糊着带过:“不知从何处来的野狐精,本大爷怎会认得。”
  陆靳有些疑惑:“我这洞府,寻常妖精是不敢随意入内的。那野狐精怎如此胆大?”
  狗崽子含住陆靳的手指头,呜呜的叫着,心内愤愤的道,那只杂毛狐狸是这红毛狐狸的仇家,本事又大,只怕以后还会寻上门来。你趁早将这惹祸的狐精赶出去才是啊!
  只是它口不能言,呜呜一阵乱叫,陆靳也听不懂。只当它是在撒娇讨好,便又安抚般顺着它的毛多抚摸了几下。秦青看得吃味,将那狗崽子从他手内一把夺过,嘴内说着:“本大爷虽不稀罕它帮忙,倒也承它好意。将药膏给我,我替他抹。”
  伸手从陆靳手内接过药膏,在狗崽子身上胡乱涂抹了几把,也没个轻重,冷不防便被一口咬了手指头,陆黑怒瞪了他一眼,挣扎着从他手内跳到地上,依旧跑到陆靳面前,去蹭他的腿。
  秦青大怒:“我好心替你疗伤,你怎还咬我?”
  陆黑龇牙咧嘴的冲他呜噜了两声,寸步不离的贴在陆靳脚下,似是防着他靠近。
  秦青愈发气恼起来,心道你个狗崽子还想同我抢人,也不掂量下自己几分本事!赶着要去打它两下出气,陆靳忙将狗崽子抱起,护在怀内,闪到一旁,无奈道:“你是小孩心性么?它不过是个畜牲,便是不小心咬了你,也是无心,你同它计较?莫再欺负它了!”
  狗崽子低哀了一声,在陆靳怀内拱了拱,无限哀怨的埋下头去。畜牲……它在陆靳眼里如今不过是只畜牲,便是待他好,也不过是将它当条普通狗崽子,哄一哄,便得作罢。哪里抵得上秦青,在陆靳眼里,却似个人。
  而当初,陆靳也将他当做个人般,宠爱娇惯,无限温柔。
  黑漆漆的眼睛不由得微微湿润了,狗崽子贴在陆靳的胸口,慢慢的蹭了蹭,然后抬起头,伸出舌头,小心翼翼的舔了舔他的脸。
  秦青冷眼瞧着,如何不知晓这陆黑的心思。虽气恼这猫妖阴魂不散的一再缠上陆靳,却也晓得他对陆靳一片忠贞,再加上如今这副模样,还能对自己造成甚威胁。况且今日它委实是向着自己的,咬了那秦拭好几口,秦青便心胸宽大的决定不与他计较了。
  只是这狗崽子一直赖在陆靳怀内不肯下来,还舔来舔去的,实在是看着碍眼。秦青忍了忍,终于忍不过,“嘭”的一下化为只红毛大狐狸,硬是将狗崽子从陆靳的怀里挤了下去,自己趴在了陆靳的臂弯间。
  毛茸茸的尾巴扫来扫去,得意洋洋的看向陆黑。
  陆黑正在伤感,一下子被秦青从陆靳的怀里挤了下去,不提防跌落在地上,当场炸毛,跳起来便要将秦青扯咬下来。陆靳原本还在欣慰这一狐一狗两厢和睦,还晓得共御外敌,如今见两只又要厮打起来,头痛万分,只得蹲下身子扯开。
  最后还是陆靳将狗崽子抱开了,放回窝内,安抚着哄它睡了,这才回转身来。
  视线相交,却是又变回了人形的秦青,坐在床沿,正似笑非笑的瞅着他。
  陆靳顿时又是一片面红耳赤,身子倒像被定住了一般,挪不开步子。秦青便离了床,向着他走过来,身子一动,陆靳却是不由自主的向后一退。
  秦青的面色瞬间便沉了下去,几步走过来,用力一扯,将陆靳拉到了床边。
  “你很不情愿见我么?”开口便是浓浓的怨气,离去时只说出去走走,一走便是大半日,也不知晃荡去了哪里。傍晚时分才回,替他疗伤时分明心疼得紧,一变成人形居然连正眼儿也不怎么瞧他了,非得像毛团般他才肯温柔相待?他又不能做一辈子的毛团!
  他要的是同陆靳你情我愿,两相欢爱,这些是个毛团能做到的吗?可恶,他秦青如此容貌,这般风情,当年放荡人间时,那些凡人哪个不是被他迷得神魂颠倒?怎偏就遇上了这么个不通风情的木头神仙!
  陆靳瞧着秦青的脸色不好,心内咯噔了一下,怕他误会,忙开口道:“不是不愿见你……只是,唉,如今我心绪尚有些纷乱,不知该如何面对你才好。”
  秦青闻言心内不由一喜,知道这心绪乱了,便是动了心了。只是这陆靳向来是个拘谨的性子,怕是还在担忧若当真应了他,日后会不会反受其害。
  脸色缓了下来,声音便也柔了,秦青含笑牵住陆靳的手:“我喜欢你多时,怕你恼我,忍了多久才敢开口。你放心,我必不会害你,只想同你相守一世罢了。”
  陆靳叹气道:“你也应当明白,以你我二人之身份,我若应了你,只怕日后你我皆有劫难。”
  秦青笑了一声,伸手将陆靳的脸转过来,细细的吻着他的唇:“怕甚么,你不过是个小小的土地神,天高皇帝远,哪个上界大仙耐烦来管你。你我又不去作乱人间,不过在这洞内厮守,能有甚劫难?”
  陆靳想要将脸侧开,却被秦青死死搂住,越吻越深,渐渐气息不匀起来。眼见着那双手又要探入衣内,陆靳忙挣开,低声道:“你……别……”
  秦青微微喘息着,却也当真放开了手,只笑着在他耳边低声道:“好,我不逼你。且先略温存便好,咱们来日方长。”
  将他拖上了床,喜滋滋的搂住睡了。
  洞内那狗崽子的眼皮微微颤了颤,渗下颗泪珠,将头深深的埋入了双爪间。

  第 18 章

  一水幽通天地处,慢挽碧练入龙宫。
  晏止淮枯坐在华丽的宫殿之中,无奈的看着一条尾巴缠在自己腰间,呼哧呼哧睡得正香的小龙君,手中的一杯茶早已凉了。
  当日他被强拉去龙君水府做客,原以为不过是蹭上门去,喝杯薄酒便能放他回来。谁料在这里白吃白喝白住了十数日,每当自己提及辞别之语,便被容琛含笑用别的话语带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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