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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春仍在-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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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混帐!”苏子鱼“砰”的一声摔开司马兰廷的手,目光炯炯盯着司马兰廷,咬着牙说:“你怕我担心?怕我担心就说人死了,让我不但伤心这么久还食言毁诺。若是红玉姐姐当时等着我去救她,岂不是害死人了么!”

司马兰廷看着苏子鱼,半晌才道:“当初长沙、武昌、豫章三郡动用了数百人寻她,都没有踪迹。凭你一个人就能改定乾坤?”

“总好过什么都没做!”苏子鱼发了脾气,“那是我的事,你不能替我决定我要做什么!你这样让我还有何面目对人对己?”一股似酸似涩的郁闷之气涌上心头,苏子鱼转身摔门而出。

屋内一时鸦鹊无声。

岐盛对方才那番争吵也不评论也不发表任何看法,沉默良久吁出一口气,上前捧起司马兰廷的手细细地看:“我方才听见‘砰’的一声,可是碰着了?”

白玉似的手侧背果然青紫红肿了一处。

司马兰廷从他手中慢慢抽回来,拿冷冰冰的眼神瞧他:“我从来都知道你工于心计,却不知道你这些心计都用在我身上是这样一个光景。”

岐盛心中生生钝痛,满屋的烛光似乎都突然黯淡失色了。却不接话,只说:“我给你上点药吧?”

司马兰廷冷笑一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忍耐总有个限度,对你我即使没有尽义也已是仁至。再如此下去,别怪我容不下你。”

一零六因情择友

岐盛听了没吱声,抿紧了嘴,脸有悲色显出内心的十分困苦。隔了好半天才复笑道:“王爷把这个叫心计?那你和我有什么不同?你不是时时刻刻都在对他耍心计?”说完这话,又没了声息。好半晌,司马兰廷看岐盛缓缓站起来推开房门,临走前说道:“不管你怎么待我,我都没话说。”

房门缓缓关上脚步渐远。

夜深人静之处,只余下司马兰廷无声的叹息。

更漏残逝,不知过了多久靠在床头假寐的司马兰廷感觉身边有人动作轻柔的牵动枕被,入鼻尽是暖暖的熟悉气味。

睁眼,苏子鱼正探过身来想放平自己。见他醒了,僵着脸埋怨道:“怎么靠着就睡了?又没盖好被子。”司马兰廷受伤以来都是他亲手照顾的,司马兰廷贴身的丫头本就是不进内室守夜的,现在连奉祥也不大守门了,因为除了苏子鱼,谁也不敢在司马兰廷睡觉时靠近他三尺。怕他少人照顾,夜里行动不便,虽然一时气愤到底放心不下牵肠挂肚的,坐立不安来来回回几趟终究转了回来。

司马兰廷也不知是睡迷了,还是怎么,怔了半晌任苏子鱼帮他躺好盖严实被子才伸手出来抓住对方轻轻掖着被角的手,安抚的拍了拍:“你也睡吧,什么事明天再说。”

苏子鱼此时已经平静下来,看着他纤长的睫毛在烛光下拖出的阴影放弃似的叹出一口气,倒头在司马兰廷枕边肩窝处。闷声问:“方才摔痛没有?”

“没有。”那么不沾人气的清冷嗓音,因为主人沾了人间情爱已经变成隐隐柔和的声线。

“哥——”

“……”

“你原先说我们两个之间不需要隐瞒猜忌,可是你从来没有做到。”

“……”

“我怕我有一天会恨你,埋怨你到再也不能谅解……那时候,该怎么办?”

闻言,司马兰廷握着苏子鱼的手重重一紧,轻闭的眼睛却始终没有睁开。苏子鱼任他握着手坐了良久,才起身脱衣,上了床。

两个人却都清醒着,直到最后那截蜡烛终于“噗”地熄去。黑暗中躺了半天的苏子鱼,莫名有些心慌,看他哥那边已经半天没有一点动静了,忍不住又寻到司马兰廷的手腕,轻轻捏在脉上。感受到脉络勃勃的跳动,始放下心来。却听他哥突然询问:

“你说实话,为什么想到御史台做官?”

“呃……”苏子鱼不自在的转了转身,缓缓道:“以前我旁观你所作所为虽然很不喜欢,却不说好歹。觉得你不对,却任由你不对。但今后,我不想看到你再做错事情……”

“所以想监督我?”不等苏子鱼说完,司马兰廷便截断他的话:“你认为是错的,我却不认为有什么错,谁对谁错究竟由谁说了算?何为恶何为错?有害于世为之恶为之错。斩杀害我的奸细,错了么?斗跨家仇国贼错了么?我于世有什么害?你为的是几个人还是这万千红尘?若是这万千红尘,谁错谁对你看到最后再来评说不晚。”

苏子鱼听了这些话心里觉得闷气,却不再和他争辩,只说:“毋借公论以快私情,既然如此你让我呆在你身边做事,让我好好看着最后来评论。”

司马兰廷今夜问他这话本就动了放他在身边的念头,此时却不明白说出来,微微笑着满心的温柔:“睡吧,我自有计较。”

苏子鱼还待再问,看他哥已经闭上了眼睛到底忍住了,临睡去轻道:“天道昭昭,报应不爽。你不怕报应临头,也不担心报应显在我身上么?”

语罢,指下手腕微微一震。

任岐盛韬晦之术再精纯,从齐王府出来也是黯然心酸溢于言表。他消了易容,弃了车马,从清冷萧瑟的街头踱步回去。此刻他明处的东家楚王进都主政,自己又升了正六品的官吏早已搬出原先的小院另成了一座府邸,离楚王府仅隔一个街道。府里只一个老管家,2个粗使丫头并2个小子。

人虽然不多却比当初独居的小院纷杂了些。这里面2个跟班小子原是楚王玮赏的,老管家是司马兰廷安排的,2个丫头也不知道背景如何是不是干净。到头来若不是一早收服了明成跟刘敬①他身边竟都是些别人的“看护。”

走了近一个时辰回到府里,明成提着灯笼一早缩手缩脚的等在门外,见他回来急忙迎上来凑在耳边道:“楚王差人来过好几次了。”

岐盛虽觉得疲惫也不得不打起精神问道:“什么事?”

“也没什么,说是王爷那里得了一坛什么好酒,又从宫里挖来了御膳房的老师傅做得好菜请大人过去乐乐。”

“既然如此怎么几次前来?你一早没有明说么?”

“我说了大人出去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可楚王府的人说王爷一定要等到你去才开封取酒因此几次差人前来询问。现在既已这么晚了,小人去替公子传个话吧,大人请去歇息。”明成,刘敬算是岐盛的心腹旧人,自从归顺了岐盛那可是一门心思为他办事效忠。若说司马兰廷得人心,那是他善于洞察人心。而岐盛则不同,他更善于教化他人,加之本人总是能看破机里之机,变外之变,其智之巧勘为二人敬服,无不死心塌地。

岐盛听明成这么说却不赞同,快步进府洗擦一番特意在身上弄了些脂粉气味,又另熏了香“遮掩”才往楚王府去了。

进到王府宴会已散了大半,只余下几个亲近的幕僚还在。楚王此人确是武人禀性,重义轻情,不大爱风花雪月儿女情长的东西,宴会上连惯常的陪酒舞姬也无,只顾喝酒取乐。这边看岐盛终于到了,司马玮急忙招呼他过去,拉着就要罚酒。

那岐盛身上若有若无的脂粉香在酒气中异常明显,近前几个幕僚都会意的笑起来。这些幕僚官员除了一位,都比岐盛的品衔低,可见得司马玮对岐盛的重视。这些人还不待怎样,司马玮也一嗅便明了,于是不客气的打趣埋怨:“我道你那里去了,四处寻人不着。原来是做那偷香窃玉的勾当,该罚!该重罚!”

岐盛稍微摆出为人看破的尴尬模样,随即放开怀抱一摆手黛眉飞扬,洒然笑道:“任罚任罚,早知道这里有好宴,我哪里也不去。脂粉腻味怎及得兄弟几个喝酒痛快。”

————————————————————————————

注①:不记得这两个人的参看九十一,九十二章。

一零七世有佳人(一)

几人笑他:“你这话可说得违心。”

岐盛遂坐在司马玮旁边,笑道:“不违心,不违心。虽不是十分真,也有九分。这脂粉跟酒一样,有个高低优劣之分,好比上等的脂粉如同极品的醇酒,若非如此置那些耽于诗画,寄心清旷的名阀闺秀于何地?”

众人听他这么说猜他方才并不如意,因而调笑:“蒲衣此番言谈大有遗恨之感,想必是方才那胭脂让他不如意才回来寻这醇酒,这是过上加过需得罚上加罚!”

岐盛也不争辩,待旁边侍女将酒盛入樽中,爽快举杯。扬起的脸庞棱角分明,比天上的明月还皎洁三分,只是散落的笑容隐隐透出一分黯淡一分寥落。他喝酒很快却不失优雅与傲慢,四五杯之后被司马玮一把拦住,周围已无一人再叫嚣罚酒。看他那样子分明带着几分情场失意求醉之心,皆有些讪讪然。

这七分做作三分真意使得楚王玮信了个十成,圆场道:“这世上皇帝只有一个,女人遍地都是,什么人值当兄弟如此?我后院粗鄙美女虽是不多,倒还挑得出几个,蒲衣若信得过,由我做主许你几个如何?”

岐盛轻巧的推脱:“王爷玩笑了。王爷素不喜好此道,府中猎美即使不比石大人的金谷园,也是王爷可心之人。只是君子不夺人所好,王爷这心思虽是体恤蒲衣,却是诚心不让蒲衣为君子了。”

楚王一愣,失笑道:“蒲衣如此说话,这倒叫我进退两难了。”

“这有何难?王爷堂皇磊落,泱泱大度。纳天地山川入胸臆,君子也。君子成人美名,王爷不可独享君子美誉啊。”岐盛笑着轻言,既奉承了楚王玮又推脱得一干二净。

闻言,司马玮笑裂了嘴,许允道:“如此,我便不再多说了。蒲衣若是有看中我府里谁人尽管开口,无不允许。”

岐蒲衣躬身施礼道:“谢王爷。”

一旁楚王幕僚张司见状不由翘起拇指,嘿嘿笑着上来敬酒:“我是真正的五体投地。蒲衣这张嘴不愧咱府里的头一号!”

“我是听说王爷得了绝世之酒才赶过来的,”岐盛推却转向楚王道:“王爷可不能这时候舍不得拿出来。”

司马玮挥手唤人取出封酒,笑回道:“蒲衣这是小人之心了。这是方从张邵手里敲来的,本就打算今日同儿郎们共享。”起身亲自从侍者手中接过封坛,慎重拍开,感叹道:“当年在宫中我也只喝过两次而已,杨家以酒起势,位高权重之后却不肯报效朝廷,好不容易倒了台这酒方却失了踪迹真是岂有此理!难道七尹从此绝迹了不成。”

岐盛早料到是这酒,忙煽风点火道:“这酒从张邵手里出来,酒方恐怕未必没有踪迹,还该着落在他手头。等到王爷权揽天下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众人附和。

自古以来不管有没有道理,同仇敌忾都是最容易纠集的情绪,没理的也能因此理直气壮起来。伐张的滔天气焰中,流落在外的最后一坛“七尹”滴水不剩。

等到宴罢早已至丑时,室外大雪纷落,寒意深浓,夜风刀一样呼啸而过。明成用牛车接回岐盛,他原本只有三分醉意,却做出九分醉象来,被扶着踉跄而行,临进内院忽一警醒,反屏退了明成。进得屋里豆灯下,果然有一人等在那里。灰衣人似冷如铁,刚毅的面容在暗黄晕中却透着淡淡的温柔。

此情此景,依稀光阴未流。

苏子鱼在清晨的“鸟雀”声中醒来。冬日苦寒,鸟架子放在了外室,兰花儿一扑腾呱噪,内室也不得安宁。苏子鱼怕它闹醒了司马兰廷急忙想起身去看,却发现他哥早醒了正靠在床头看他,清雪般的脸露着一丝纯雅的笑容。

原来他还是后起的那个。于是倒头,拉被,埋在他哥腰边蹭蹭,再蹭蹭。

“外面还在降雪,你再躺躺,今天乖乖在家不要到处跑了。”司马兰廷就着靠床的姿势轻轻顺着苏子鱼的头发。室内烧着瑞炭暖炉温暖入春,几扇窗户严严实实关着还加了夹层,鸿羽帐下外面的冰天雪地不见分毫影响。

苏子鱼抬眼看了一眼司马兰廷,又翻腾半天才说道:“我想去那个石大人府上看看。”

“你平白的要求见人家内眷不成?”

“怎么是平白的?又不是不认识。”

“你和石崇昨日才见过一面,也不清楚绿珠是怎么告知自己过往的,冒然前去也许会犯了忌讳。”

“我悄悄去看吧。”

“白日青天的,这是要做贼了?你倒没什么,不管是不是她,若是被人瞧见倒让人家姑娘牵扯不清。”

“那怎么办?”苏子鱼坐起身来,看司马兰廷只着了中衣,从旁拿了黄狮锦的披风给他围着才接到:“我不去看看总安不下心。她肯定是怪我了,否则到了洛阳怎么不来找我。”

“不在这几日。她如今是石府的内眷,或许行动不便,你不要乱猜了。再等几天,我身上大好了,堂而皇之的领你去石府,使办法让你们周周全全的见面可好?”

苏子鱼虽不满意,想想红玉如今应该并无什么危机,还是勉强同意了。又得了司马兰廷再次肯定才暂时放下此事,在外间去唤了婢女进来帮忙漱洗。侍候司马兰廷吃过早膳出去练了几趟拳脚,回来自己吃了早饭又逗了一会兰花,才在他哥身边坐下来打坐练气。

自得了慧宁、司马兰廷二人助他纳气通穴,他行功运气只觉得一日千里,提升迅速。仿佛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儿。那两股真气融合相辅,周身气机循环往复生生不息,连睡觉都能顺带练气甚至不需要特意打坐。只是他先前元神消耗巨大,还需要以气练神,所以懈怠不得。

两兄弟接下来几日互相之间都小心避免冲突意气,终是安稳度过。又过了五六日,司马兰廷渐渐恢复了半成功力,行动也早已无碍,先处理完几件棘手的公事后,没让苏子鱼多等果然带了他前去石府拜访。

一零八世有佳人(二)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编钟和胡琴在空旷的大堂内显得清越空绝,虽若有若无却不离不弃,衬出那嗓音说不尽的风流婉转,既清亮又柔情低靡,便如高山流水,天籁之声,是一种叫人魂飞魄散的美。

歌舞之人额上是八瓣红莲花钿,柳叶儿似的眉,淡如笼烟。眸横秋水,粼粼眼波中流淌着霞光溢彩,顾盼之间艳冶销魂。腰肢柔媚,体态轻盈,满目葱绿的水袖翻飞,银装素裹的严冬似乎因为这一抹色彩有了春日缱绻温柔的气息。

裙袂飞扬,绣带飘摇,娉婷袅娜。每一次起落辗转妩媚至极却暗带刚韧之劲,如水风流动,秋云冉冉,惊起席间心痒难耐,魂不守色,恨不得倾己所有换得佳人在怀,肆意怜爱。

司马兰廷带着苏子鱼拜访石崇借的是赴宴之机,这宴还不是单请司马家兄弟的宴,朝廷重臣,楚王股肱皆有列席,包括岐盛与苏子鱼早前一直想见的司马玮。

这曲歌舞人人看得神迷智昏,只苏子鱼看得眼泪汪汪捏着他哥的大腿死紧,害司马兰廷只顾到痛在身上也没看进眼里。

一曲既罢。多少人还在吞口水,擦下巴,司马兰廷一时没看住,被苏子鱼蹿了出去,一把就拉住了红玉的素手:“姐姐……”

二字一出,席间飞来眼刀无数,恨不得主人将这捷足先登的色魔小子乱棒打死。可美人虽挣脱了手,却看着小色魔浅浅一笑退回石崇身边也并无嗔怒之色

还想追上去的苏子鱼毫不知情下便得了一个“洛阳第一登徒子”的名号,真正把他师父师祖的脸都丢光了。司马兰廷见状只得出面解说:“这位姑娘本是舍弟母亲收的义女,原有姐弟情谊,多日未见才有所冒失。还望季伦勿怪。”

众人猜疑不定。

石崇显是知道内情的,却未想司马兰廷随口就给安了个名分,大大提高了绿珠的身份,便承他的情,假意问了红玉两句埋怨道:“既然如此你怎不早说,既是自家亲戚还请内堂续话。”

石府园内崇绮楼金碧辉煌华丽非凡,珊瑚树光彩夺目,珍珠、玛瑙、琥珀、犀角堆积如山,交相映辉中,犹如仙山琼阁。这楼自石崇进到洛阳便划分给绿珠所居,可见荣宠之盛。

绿珠入内换了衣衫,珠翠绕头,尊贵娇奢全不同方才舞蹈之时,也不同于在长沙苏府。脸上总是小心翼翼察言观色的怯懦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明快自信的神色,让原本就秀美的容颜越发亮丽逼人。

“拜见齐王。”

石崇示下叫她一一行礼,司马兰廷虚扶一下,竭力颜色和悦的道:“你是子鱼的姐姐,便是我的妹妹。以后若需要什么差遣,尽管来找我。季伦若有对你不好的,也告诉我,我为你出气。”

石崇连称不敢,绿珠道了谢又向跟来看热闹的楚王玮和岐盛见礼,最后才和苏子鱼泪眼相对。

“六少爷。”

“姐姐好狠心,到了洛阳也不来找我。”苏子鱼得了司马兰廷嘱咐不敢再去拉她的手,看到红玉今非昔比虽替她高兴,也不无委屈。

红玉一抹眼泪,叹道:“六少爷当初离开长沙单单把绿珠留下,我即使到了洛阳也不知该不该去找你。”

苏子鱼听她言语知道她是有些埋怨当日之事,又称自己为绿珠明白着是重新为人,不愿回首过去了。自责道:“我离开长沙病得迷迷糊糊的,没有顾上姐姐是我不对,害你受了许多苦一直觉得心里愧疚。如今你过得可好?”

绿珠看他情真意切没有一丝作伪,想起他一贯品性纯良也不忍心再加责怨,轻道:“老爷待我很好,绿珠从来没有这般快活过。”转眼去看石崇,一派眷恋爱慕之情,全不可比拟当日在苏家委曲求的心态。苏子鱼看在眼里,替她高兴之余也放下大半心去。

司马兰廷本不是多话之人,此时怕二人留下心病,只得替苏子鱼出言解释:“子鱼当日到了洛阳,还未进府便求我派人去接你过来。可惜奉勇去到长沙才发现你已离开多时,我们还在西南五郡四处寻找,皆未有线索。子鱼以为你已过世甚至还在府内立了衣冠冢,想不到你竟在石府。”

红玉闻言,想到苏子鱼这中间白受了多少自责心痛便再有半丝责怨之心也去得一干二净了,遂向苏子鱼解释当日离家遇险蒙石崇所救,后收为姬妾赐名绿珠。

苏子鱼便向石崇拜谢。2

石崇生性豁达,但见他二人情深意笃也忍不住有些吃味,却被苏子鱼一声“姐夫”叫得喜笑颜开,拨云见日,连连邀请这“小舅子”时常过来走动。

几人在楼内设席,吃得宾主尽欢。苏子鱼几月来从来没得今日这般开怀,连司马兰廷都感激起红玉来,趁机和苏子鱼商议哪天正式摆个仪式替苏子鱼母亲正真收绿珠为义女。苏子鱼本就存了这个心思,正中下怀,和石崇讨论后定下日子才告辞离去。

苏子鱼和司马兰廷先走,岐盛和司马玮还要应酬前院的宾客并未同行。三人返回前院,在满园霜雪琼枝玉树之间司马玮突然笑道:“如此看来,这谣传并非一无可信了。”

岐盛心里咯噔一下,已知道他意指什么,并不说话。

石崇无心接到:“什么谣传?

司马玮将手收进袖套里,沉吟着说:“杨府旧人曾有透露说这个苏子鱼其实是当年杨长欢和司马攸的私生子,因此他才能袭杀杨骏得手。今日看他二人之间分明别有内情。司马兰廷这么冷心淡肠一人竟然对他诸多维护,哪有义兄弟好成这样的?”

石崇笑道:“那苏子鱼一个莽撞孩儿,即便是亲兄弟又能如何。听说他自由任性把个齐王府闹得天翻地覆,怕不是齐王的助益反而是阻碍吧。”

司马玮也跟着一笑,转向岐盛问道:“蒲衣原来跟在杨骏身边,都没有一丝这方面的消息么?”

一零八世有佳人(二)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编钟和胡琴在空旷的大堂内显得清越空绝,虽若有若无却不离不弃,衬出那嗓音说不尽的风流婉转,既清亮又柔情低靡,便如高山流水,天籁之声,是一种叫人魂飞魄散的美。

歌舞之人额上是八瓣红莲花钿,柳叶儿似的眉,淡如笼烟。眸横秋水,粼粼眼波中流淌着霞光溢彩,顾盼之间艳冶销魂。腰肢柔媚,体态轻盈,满目葱绿的水袖翻飞,银装素裹的严冬似乎因为这一抹色彩有了春日缱绻温柔的气息。

裙袂飞扬,绣带飘摇,娉婷袅娜。每一次起落辗转妩媚至极却暗带刚韧之劲,如水风流动,秋云冉冉,惊起席间心痒难耐,魂不守色,恨不得倾己所有换得佳人在怀,肆意怜爱。

司马兰廷带着苏子鱼拜访石崇借的是赴宴之机,这宴还不是单请司马家兄弟的宴,朝廷重臣,楚王股肱皆有列席,包括岐盛与苏子鱼早前一直想见的司马玮。

这曲歌舞人人看得神迷智昏,只苏子鱼看得眼泪汪汪捏着他哥的大腿死紧,害司马兰廷只顾到痛在身上也没看进眼里。

一曲既罢。多少人还在吞口水,擦下巴,司马兰廷一时没看住,被苏子鱼蹿了出去,一把就拉住了红玉的素手:“姐姐……”

二字一出,席间飞来眼刀无数,恨不得主人将这捷足先登的色魔小子乱棒打死。可美人虽挣脱了手,却看着小色魔浅浅一笑退回石崇身边也并无嗔怒之色

还想追上去的苏子鱼毫不知情下便得了一个“洛阳第一登徒子”的名号,真正把他师父师祖的脸都丢光了。司马兰廷见状只得出面解说:“这位姑娘本是舍弟母亲收的义女,原有姐弟情谊,多日未见才有所冒失。还望季伦勿怪。”

众人猜疑不定。

石崇显是知道内情的,却未想司马兰廷随口就给安了个名分,大大提高了绿珠的身份,便承他的情,假意问了红玉两句埋怨道:“既然如此你怎不早说,既是自家亲戚还请内堂续话。”

石府园内崇绮楼金碧辉煌华丽非凡,珊瑚树光彩夺目,珍珠、玛瑙、琥珀、犀角堆积如山,交相映辉中,犹如仙山琼阁。这楼自石崇进到洛阳便划分给绿珠所居,可见荣宠之盛。

绿珠入内换了衣衫,珠翠绕头,尊贵娇奢全不同方才舞蹈之时,也不同于在长沙苏府。脸上总是小心翼翼察言观色的怯懦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明快自信的神色,让原本就秀美的容颜越发亮丽逼人。

“拜见齐王。”

石崇示下叫她一一行礼,司马兰廷虚扶一下,竭力颜色和悦的道:“你是子鱼的姐姐,便是我的妹妹。以后若需要什么差遣,尽管来找我。季伦若有对你不好的,也告诉我,我为你出气。”

石崇连称不敢,绿珠道了谢又向跟来看热闹的楚王玮和岐盛见礼,最后才和苏子鱼泪眼相对。

“六少爷。”

“姐姐好狠心,到了洛阳也不来找我。”苏子鱼得了司马兰廷嘱咐不敢再去拉她的手,看到红玉今非昔比虽替她高兴,也不无委屈。

红玉一抹眼泪,叹道:“六少爷当初离开长沙单单把绿珠留下,我即使到了洛阳也不知该不该去找你。”

苏子鱼听她言语知道她是有些埋怨当日之事,又称自己为绿珠明白着是重新为人,不愿回首过去了。自责道:“我离开长沙病得迷迷糊糊的,没有顾上姐姐是我不对,害你受了许多苦一直觉得心里愧疚。如今你过得可好?”

绿珠看他情真意切没有一丝作伪,想起他一贯品性纯良也不忍心再加责怨,轻道:“老爷待我很好,绿珠从来没有这般快活过。”转眼去看石崇,一派眷恋爱慕之情,全不可比拟当日在苏家委曲求的心态。苏子鱼看在眼里,替她高兴之余也放下大半心去。

司马兰廷本不是多话之人,此时怕二人留下心病,只得替苏子鱼出言解释:“子鱼当日到了洛阳,还未进府便求我派人去接你过来。可惜奉勇去到长沙才发现你已离开多时,我们还在西南五郡四处寻找,皆未有线索。子鱼以为你已过世甚至还在府内立了衣冠冢,想不到你竟在石府。”

红玉闻言,想到苏子鱼这中间白受了多少自责心痛便再有半丝责怨之心也去得一干二净了,遂向苏子鱼解释当日离家遇险蒙石崇所救,后收为姬妾赐名绿珠。

苏子鱼便向石崇拜谢。2

石崇生性豁达,但见他二人情深意笃也忍不住有些吃味,却被苏子鱼一声“姐夫”叫得喜笑颜开,拨云见日,连连邀请这“小舅子”时常过来走动。

几人在楼内设席,吃得宾主尽欢。苏子鱼几月来从来没得今日这般开怀,连司马兰廷都感激起红玉来,趁机和苏子鱼商议哪天正式摆个仪式替苏子鱼母亲正真收绿珠为义女。苏子鱼本就存了这个心思,正中下怀,和石崇讨论后定下日子才告辞离去。

苏子鱼和司马兰廷先走,岐盛和司马玮还要应酬前院的宾客并未同行。三人返回前院,在满园霜雪琼枝玉树之间司马玮突然笑道:“如此看来,这谣传并非一无可信了。”

岐盛心里咯噔一下,已知道他意指什么,并不说话。

石崇无心接到:“什么谣传?

司马玮将手收进袖套里,沉吟着说:“杨府旧人曾有透露说这个苏子鱼其实是当年杨长欢和司马攸的私生子,因此他才能袭杀杨骏得手。今日看他二人之间分明别有内情。司马兰廷这么冷心淡肠一人竟然对他诸多维护,哪有义兄弟好成这样的?”

石崇笑道:“那苏子鱼一个莽撞孩儿,即便是亲兄弟又能如何。听说他自由任性把个齐王府闹得天翻地覆,怕不是齐王的助益反而是阻碍吧。”

司马玮也跟着一笑,转向岐盛问道:“蒲衣原来跟在杨骏身边,都没有一丝这方面的消息么?”

一零九图谋之间

岐盛只暗暗犹豫了一瞬间便做了决定,既不推波助澜也不截流断源,让事情按照最自然的方式进行,等一切慢慢发芽慢慢开花,再慢慢结果。那果实是苦是甜,就看天意吧。

他漫不经心的扫过二人面颊,恰如其分地表现出一点思索一点疑虑:“若有这样的暗事遮掩还来不及,怎会让外人察觉。不知王爷是如何知晓的?”

司马玮一直盯着他,等他说完也微微顿了一下,眼睛望着树枝上的积雪:“蒲衣说得是。可这消息是从原来杨府老管家那里得来的,我觉得可以采信。”

蒲衣心道原来催远落到他手里了,更不肯做多余的动作只说:“原来是催管家,那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是,催远这条丧家之犬不敢瞒我。”

岐盛眼睛一转,感叹道:“看来他才是杨骏的心腹啊。”语气颇有些自嘲。

司马玮觉得一阵尴尬:“不,他也只是靠一些迹象推测的,没有真凭实据。”

石崇接到:“有没有真凭实据有什么关系?我觉得奇怪的是如果真是他外公,他下狠手灭杨家做什么?齐王攸和长乐亭公主死了这么多年,杨家也灭了。这些旧事挖出来也没什么影响力。”

眼看穿过月洞就是前院了,司马玮停住脚步思索道:“不,既然有文章可以做就不放放过任何机会。那苏子鱼既然与你家夫人有亲,以后你和他多接触接触,看看有没有什么破绽。”

一双精健的青牛套着通幰雕金骈车疾驰在官道上,寒风中四角垂下的朱丝络狂乱的摇晃着。渐渐黑沉的风雪之夜,全靠卫队执着火把于两旁照明,驭手才将骈车赶得又稳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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