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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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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焕摸了摸他的额头,只觉触手滚烫,又轻轻揭开他的被子,臀腰处的伤口果然是有些化脓,想必是他躺的牢房太脏,有点被感染了。

“巧巧!你在哪里?……巧巧!”

赵严断断续续地呼唤,他表情异常痛苦,忽然,他一把抓着张焕的手,低声唤道:“巧巧—”

张焕见状,不由暗暗叹口气,他急忙吩咐宋廉玉道:“快去打一盆清水来,再拿几块干净的毛巾。”

宋廉玉急忙转身去了,张焕见郑清明站在那里发呆,又吩咐他道:“你去问问这庄园里的人,附近可有行医之人?”

过一会儿,宋廉玉端来清水和毛巾,郑清明也跑了回来,“我已经问了,这附近没有医生。”

他扬了扬手上的几包药兴奋地说道:“不过庄园里倒有一些棒伤药。”

张焕大喜,有棒伤药,赵严就有救了,他细心地替赵严清理了伤口,又敷了药,不多久,赵严开始平静,他的声音小了,变得含糊不清,但众人都知道,他仍然在呼唤自己的爱妻。

张焕走到门口看了看天色,离天亮约还有一个多时辰,他当即对宋廉玉和郑清明道:“天亮后咱们分分工,廉玉留下来照顾赵严,清明去请医生,我去接巧巧,无论如何,要把赵严的伤势稳定下来,不能耽误他的科考。”

时间慢慢流逝,天就要亮了,张焕简单收拾一下,便离开庄园快步向长安城走去。

长安城和往常一样的热闹喧嚣,城门处也没有贴着什么缉捕令,仿佛昨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张焕雇了一辆马车,很快便到了家主的府邸,不料林巧巧见他们一夜未归,一早便出去打听消息了。

“她去哪里打听消息了?”张焕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起来。

林知愚摇了摇头,“我在看书,她只留了个口信便出去了,去了哪里我也不知。”

就在这时,远处一辆马车飞速驰来,马车夫拼命地抽打马匹,仿佛疯了一般。

“看!巧巧这不回来了吗?”林知愚指着马车笑道。

“不对,一定是巧巧出事了。”

张焕飞跑着迎了上去,大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公子,不好了,巧巧被崔三恶抓走了!”

“什么!”

张焕一步跳上马车,厉声喝道:“在什么地方,快带我去!”

马车急速调头,再一次向平康坊冲去,从崇仁坊到平康坊仅隔着一条春明大街,只片刻时间,马车便赶到了高升第六客栈,马车夫颤抖着声音道:“小姐说这里有赵公子的亲戚,她便让我带她来,不料刚下马车,迎面便遇到崔三恶从客栈出来,他、他……”马车夫说不下去了。

不等马车停稳,张焕一跃下车,客栈前围观的人还没有散去,众人议论纷纷,充满了同情。

“可怜的女子,被那淫魔抓走,凶多吉少啊!”

豆大的汗珠顺着张焕额头流了下来,如果巧巧出什么事,他怎么向师傅、师母交代,还有赵严,他还能挺得下去吗?

这时,客栈的掌柜,也是赵严的表舅从客栈跑出来,他一把拉住张焕,抹着泪央求道:“公子快去救救小姐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你放心!我一定会救她回来。”

张焕飞身跳上马车,他克制住心中的焦急,对车夫道:“立刻去崔相国府!”

既然昨夜张破天已经露面,崔圆应该不会再轻视此事,如今之计,只有直接找到崔圆,让崔圆制止侄儿行恶,至于自己会怎样,那已经不重要了。

崔圆的府第也不远,在宣阳坊,也就是杨玉环的三姐虢国夫人的旧宅,车夫走了近途,很快便来到了崔圆的府第。

崔圆的府第大门紧闭,只有几个家人在台阶上扫地,旁边的侧门开了一条缝,有一个小管家模样的人坐在门口监工。

张焕下了马车,飞快跑上台阶,他掏出一小锭金子塞给那小管家道:“请转告相国,就说河东张焕应约来见他!”

就仿佛被天上的馅饼砸中一样,那小管家捏着金子呆立半天,才堆满笑脸道:“公子不巧,老爷一早上朝去了,要不你晚上再来,直接找我,我来替你禀报!”

“糟了!”

张焕这才想起,既然家主上朝去了,崔圆自然也要去,自己怎么忘了。

“相国一般什么时候回府?”

小管家摇摇头道:“这可说不准,平时黄昏时回府的次数多一点,但这段时间陇右战事,他要到很晚才回来,昨日又是休朝日,今天估计会更晚一些。”

“那你可知崔雄住哪里?”

“崔雄?”小管家有些不屑地说道:“谁知道呢?那家伙在军中呆了那么久,不定去哪里找女人了。”

……

“十八郎,你是他们的头,巧巧的安全,我就交给你了!”

“焕儿,巧巧是第一次进京,你要多担待一点……”

师傅和师母的话仿佛还在他耳畔萦绕。

……

‘怎么办?’

时间一点点过去,张焕背着手在台阶上来回踱步,他心急如焚,如果崔雄白天行恶,那就来不及了。

“不行!到尚书省找家主去。”张焕终于下定决心,他刚跑下了台阶,就在这时,一辆宽大而华丽的马车远远驶来,旁边有十几名侍卫骑马保护。

张焕只觉得这辆马车有些熟悉,似乎见过,他猛地想起,‘是了!昨天在慈恩寺门口见过,这就是楚家公子或者崔宁的马车。’

张焕见车已到眼前,他一闪身,躲到石狮后面,马车停下,从车里走下一个丰神俊朗的翩翩公子,正是昨天见到了楚公子,他正了正衣冠,快步走上台阶,满脸陪笑地对小管家道:“刘小哥,请去转告小姐,就说楚潍在门外恭候她的到来。”

张焕正要离开,那辆马车忽然动了,只见它掉头驶到街对面去,就停在自己马车的旁边,而所有的侍卫都站在那楚公子身后,马车那边一个人也没有。

就在这里,张焕的脑海里如电光矢火一般闪过一个念头,一个荒唐而大胆的想法从他心底不可抑制地冒出头来。

……

第三十七章 绑佳人(上)

约过了一刻钟,崔府的侧门终于开了,明艳的崔宁小姐在两个孪生丫鬟的护卫下慢慢走出来,她向久候的楚潍微微行一礼道:“让楚公子久等了。”

“哪里!哪里!”闻到佳人身上的香风习习,楚公子心都快醉了,他情不自禁道:“就算等小姐一百年,我也心甘情愿!”

一句浓浓的情话出口,但崔宁仿佛没听见,她目光依然平静似水,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倒是她旁边的侍女忍不住嘟囔一句,“无聊!”

声音虽低,但还是清晰地钻入楚潍的耳中,他俨如当头一棒,脸色刷地变得苍白,这时,停在对面的马车缓缓上前,停在崔宁面前,楚潍强作欢颜,他亲手拉开车门,摆了个优雅的姿态道:“小姐请上车!”

崔宁轻轻拎起长裙刚要上马车,突然,从马车蓦地伸出一只黝黑的大手,一把抓住了崔宁的胳膊,在她的一惊叫声中,崔宁被强行拉上了马车。

事出突然,所有的人都惊呆了,楚潍见是一只男人的手抓住崔宁,他心中怒极,攀住车门便冲上去,只冲到一半,却一眼看见了一把冷森森地刀,他眼里闪过一丝惧意,不由自主停住车门处,不等他后退,从车厢里飞出一只厚底靴,一脚将他踢下车去。

两个孪生丫鬟明显是有武艺在身,她们怒喝一声,揉身便要扑上,却忽地定住了身子,只见车厢里一把雪亮的钢刀架在小姐的脖子之上,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小姐身后传来,“你们若敢妄动半步,她的脖子就断了。”

两个丫鬟怒极,她们俩同时厉声喝道:“大胆狂徒,你知道小姐是谁吗?”

“我当然知道,崔相国的独女崔宁!”

张焕慢慢露出半张脸来,他对众人冷冷说道:“请转告相国,我就是河东张焕,如果崔雄上午抓去女子有什么三长两短,那我会同样对付他的女儿,告诉他,一个时辰之内把崔雄抓的女子给我送到春明门来,否则,我就先砍掉他女儿一只手!”

“来人!给我把小姐抢回来。”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楚潍气急败坏到了极点,他一边后退,一边声嘶竭力地命令手下冲上去。

“照他说的去做!”

被张焕控制住的崔宁忽然说话了,她的声音依然轻柔,但语气却不容违抗,她见楚潍已经有些失去理智,又再一次令道:“楚公子,你听见没有,照他说的话去做!”

楚潍呆住了,半晌,他才回头向跑出来的管家大吼道:“还不快去报告相国!”

事情已交代,张焕反手一刀劈碎了前档板,用刀背狠狠地抽了车夫后背一记,“给我开车,去春明门!”车夫吃痛,他扬手一鞭,马车辚辚开动,向春明门方向驰去。

约行了两里路,崔宁忽然低声道:“你放开我!”

张焕伸手将两边车门反锁了,这才放开她,他一言不发,只冷冷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崔宁轻轻将有些凌乱的衣服拉好,又拢了拢头发,便将两手放在膝上,一动也不动。

马车春明大街上奔驰,车厢里幽暗而寂静,前面车帘不时被风吹起,透进一道道光线,映射在两人的身上和脸上,崔宁用眼角余光偷偷地瞥了张焕一眼,她低声问道:“你是因为崔雄抓了你妻子才绑架我吗?”

张焕听她语气温柔,便淡淡一笑道:“他抓我了我朋友的妻子!我担心他会行恶,万般无奈才请小姐上车,如果你配合我,我不会伤害于你。”

崔宁沉默了,过了好久,她才轻轻说道:“对不起!”

张焕瞥了她一眼,忽然冷冷说道:“你不用说对不起,若崔雄作了恶,我同样不会放过你,我张焕言出必行,不管你是公主还是世家小姐!”

崔宁的脸刷地变得惨白,她低下了头,不安地扭着手指,这时马车已经出了春明门,张焕向外看了看,立刻命令车夫道:“马车停靠路旁!”

马车慢慢停下,张焕耐心地等候消息,他相信崔圆很快就会赶来,果然,不到半个时辰,他远远便听见马蹄声轰然响起。

“来了!”张焕抓住崔宁的胳膊,将她拉下马车,只见春明门处,两支骑兵似两条狂龙般奔来,刹时从他身边冲过,激起漫天灰尘,张焕一动也不动,刀就架在崔宁的脖子上,骑兵将张焕围在当中,刀剑弓弩一齐指着他。

这时,骑兵闪开一条路,一辆马车驶入,只见相国崔圆从马车上下来,他冷冷地看了一眼张焕,一招手,两名贴身侍卫将满脸惊恐的林巧巧从马车上架了下来。

崔圆上前一步,微微向身旁的心腹使了个眼色,他对张焕道:“你要的女人我带来了,她完好无损,我们现在交换!”

张焕见旁边士兵有隐隐动手的迹象,他拦腰抱紧了崔宁,手上的刀微微用力,崔宁雪白的脖子上立刻出现一条红印,张焕森然道:“你先把人放了,否则我与她同归于尽!”

“年轻人,请不要害怕。”

崔圆轻轻笑一下,他语气十分温和地说道:“本相知道是崔雄掳人在先,已触犯我大唐律法,你又是名门子弟,看在张尚书的面上本相也不会为难你,放了我女儿,我就当此事没有发生过。”

张焕脸上的戒备开始渐渐消失,露出了十分为难的表情。

“这……”

他犹豫半天,才结结巴巴问道:“相国,你是大唐最有权势之人,你能一诺千金吗?”

崔圆的笑容更加和蔼可亲,他摆了摆手,异常诚恳地道:“年轻人,宰相肚里能撑船,本相日理万机,难道会把你这点小事放在心上吗?”

张焕慢慢地点了点头,良久,他终于断然道:“季布无二诺,侯嬴重一言!我相信你,你先把人放了,我立刻放了小姐。”

崔圆把张焕的每一个细微的眼神、脸色都看在眼里,他暗暗得意,回头施了一个眼色,两名侍卫立刻将林巧巧放了,待林巧巧奔到自己身后,张焕低声问道:“你没什么事吧!”

林巧巧心有余悸地点点头,“那畜生正要对我无礼,他们忽然来了,就把我带到这里。”

这时,崔圆呵呵一笑道:“张焕!我已经依约先放了人,你把我女儿也放了吧!”

张焕忽然仰天大笑,“相国!如果你是我,你会放吗?”

“你竟敢耍弄老夫?”

崔圆脸色大变,他又急又恼道:“那你究竟要怎样才肯放我女儿!”

张焕拖着崔宁向后退了一步,大声道:“你现在回去,明天我自会将小姐放了,绝不食言!”

“你—”

崔圆怒极,他盯着张焕冷冷道:“如果我不答应呢?”

张焕目光冷漠,他的刀越收越紧,崔宁的脖子上出现了血珠,她的话已经说不出,只能向父亲投去了哀求的目光,崔圆心如刀割,他犹豫半晌,终于长叹一声,“好,算你狠!”

他上了车,低声吩咐一句,马车便调头走了,骑兵们也纷纷跟上,片刻之间,所有的人都走得干干净净,一个也不剩。

一直等他们的马蹄声走远,张焕的刀才慢慢松了,崔宁却身子一软,竟晕了过去。

……

“十八郎,这次多亏你了……”林巧巧低声谢道,她何尝不知道张焕为救赵郎和自己所冒的风险,她嘴唇动了动,却说不下去了,这种大恩又岂是一声谢所能报答。

张焕看在眼里,微微一笑道:“巧巧不用放在心上,说起来,这些后患还是我惹出来的,若非我去烧回纥人的粮食,哪会引发这么多事端,能将你们救出来,我也心安了。”

巧巧摇摇头,她轻轻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处理崔宁脖子上的血迹,这时崔宁已经醒了,她头扭到一边,一言不发,只不停地用手绢擦拭泪水。

张焕没有继续说下去,他默默地望着车窗外,唇边微微露出一抹苦笑,从昨夜到到现在,仅仅一日一夜,他便做下了两桩骇世听闻的大事,让堂堂的右相连吃两个大亏,崔圆估计已恨得想剥自己的皮了。

自己将来的路会变得异常艰难,崔圆不会放过他,而自己的科举也极可能将由此结束,可是如果让他再一次选择,他依然会毫不犹豫这样做。

林巧巧被救出、保住了清白,还有赵严、郑清明,他们也平安无事,自己对师傅、师娘的承诺算是办到了,肩上沉重的责任悄悄地卸下,这一刻,张焕感到了无比的轻松。

……

已经远远看见了庄园的大门,他悄悄拉过林巧巧,向庄园的大门指了指,林巧巧会意,她牢牢记住了这个地方,又向前行了三里路,张焕见路边有一辆待雇的马车,便命车夫停下,塞给林巧巧一把钱,眼见她上了马车向回路走去,这才命马车继续前行。

也不知行了多少路,一直到了下午,前面有一条岔路,一条是去潼关的官道,而另一条去灞桥,马车夫犹豫一下,便战战兢兢问道:“请问前方走哪一条路?”

半天没有人答复,他忍不住回头向车厢望去,顿时呆住了,车厢里早已空空如也……

第三十八章 绑佳人(中)

张焕是在马车经过乐游原速度减慢时,悄悄地带崔宁下了车,张焕紧紧握着她的手,在山路上缓行漫步,在旁人看来,他们仿佛是一对来游玩的情侣,只是那男子似乎有点粗心,竟没有注意到身旁女子已有些步履蹒跚。

二人来到一处僻静之地,张焕松开了她的手,一指前方的大石道:“你坐到那里歇一会儿吧!”

崔宁默默地坐下,她轻轻捶了捶自己的腿,忽然道:“我父亲已经放了人,你为何不肯放我?”

张焕瞥了她一眼,淡淡一笑道:“你父亲放人不假,但他却没答应放过我,所以为了活命,我只能留你在身边。”

过了一会儿,崔宁又忍不住道:“你可知道绑架我的后果吗?”

张焕微微一笑,他一跃跳上大石,和崔宁并肩坐下,取出一块胡饼递给她笑道:“后果嘛!从小上讲,我以后的日子会很难过,甚至会丢脑袋;而往大里说,崔、楚两家在寻找你的过程中,说不定就会达成某中默契,从而改变朝局。”

崔宁诧异地望了他一眼,却不肯接他递来的饼,张焕见她不肯吃,也不多劝,两下便塞进了自己肚子里,他跳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饼渣子,拉住她的手笑道:“走吧!我们继续赶路。”

越往前走,山路越是崎岖,崔宁的脚已经被磨破了,血渍从鞋里渗出,但她一声不吭,跟着张焕跌跌撞撞向前走。

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前面不远便是潏水,一条官道沿着河水弯弯曲曲向长安方向绕去,官道上十分寂静,没有一个人,这时张焕这才发现,绕了一圈,他竟然又回到了上山之处,他摸了摸后脑勺,忍不住哈哈笑道:“我们又走回头路了!”

他见崔宁云鬓散乱、脸色苍白,便指着远处山岗上一棵大树道:“咱们在那里过夜吧!”

听到‘过夜’二字,崔宁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惧意,她一缩身,向后退了一步,张焕却不理她,拉着她手腕,将她强拖上了山冈,随即将她推坐在裸露的大树根上,冷冷道:“你若听话,我便不会伤害你,否则山野空旷、孤男寡女,我也不能保证会做出什么事!”

崔宁脸一扭,硬道:“你若敢碰我身子一下,我就咬舌自尽!”

“碰你身子一下?”张焕瞥她一眼,冷笑道:“那我还搂过你,还牵着你的手走了这么半天,那算什么呢?”

“你!”崔宁愤怒地扭过头,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我原以为你为了救人才出此下策,还算是个汉子,可你现在言行却让我不耻!”

张焕冷哼一声,“我是不是汉子不需要你来评判,但你现在是我的人质,还轮不到你和我讨价还价!”

他站起身,向远处看了看道:“我现在去取点水,你就在这里等着,若你敢跑,那就休怪我不客气!”

说完,他大步走下山岗去,张焕刚刚离开,崔宁立刻跳了起来,向另一端的官道跑去,片刻,她的身影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就在她刚跑下山岗,张焕却从旁边的一块大石后现身,他望着崔宁的身影消失,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向相反的方向快步走去,但只走了几步,张焕的脚步便慢了下来,他抬头望了望天色,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他沉吟一下,还是回头向崔宁逃走的方向悄悄跟去……

勇气激发了崔宁的潜能,她不顾脚痛,拼命向前奔跑,但毕竟一日水米未进,只跑出两里路,她的一点点潜力便消耗殆尽,月色清朗,前面的路很清晰,官道在前方百步外有一条岔路,岔路上是一座长长的木桥,桥下河水湍急,浩浩荡荡向西北方向流去。

崔宁慢慢走到桥头,见边上立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长安十里’,箭头直指河的对岸,她回头望了望,张焕没有追来,这才略略放下心,扶着栏杆上了小桥,就在这时,另一条来路上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似乎是一群马奔来。

崔宁吃了一惊,她一下子躲进了路旁的灌木丛里,马蹄声由远而近,渐渐在夜幕中出现了数十匹马,前方是岔路,他们都放慢了马速,崔宁从灌木丛里偷偷看去,月光下,只见马上之人皆身着军服,为首之人约五十岁,脸庞削瘦、面色苍白,留有一络半尺长的胡须。

这时后面一名副将模样的人赶上来道:“大帅,现在城门已闭,不如我们在前面找一间客栈歇息,天亮再进城!”

那中年人点点头,“也好,你先到前面去安排!”

“是!”副将一策马,带领十几名随从驰过桥去,“韦世叔!”崔宁忽然认出了这个中年人,他正是韦家家主韦谔。

“韦世叔救我!”崔宁从灌木丛里站起,她跑到韦谔马前跪了下来,韦谔拉马向后退了一步,望着眼前的女子惊讶道:“你是何人?”

崔宁终于哭了出来,“我是崔宁,韦世叔不认识我了吗?”

“崔宁?”韦谔再次打量她一下,果然是崔圆的独生女崔宁,他眉头一皱道:“这么晚,你怎么单身一人在此处?”

“韦世叔,我被强人所掳……”

崔宁便将张焕绑架她之事简单说了一遍,最后泣道:“我趁他不备才逃出,正好遇到世叔,求世叔救我!”

但韦谔却没有回答她,沉默一会儿,崔宁感觉到了气氛有些异常,她抬起头向韦谔望去,只见他的脸色冰冷,盯着她的目光中竟带着一道刻骨的仇恨。

崔宁心中一阵慌乱,她不由自主站起来向后退去,但另一名骑兵却在后面堵住了她,崔宁向桥头奔了两步,结结巴巴道:“韦世叔,你这是……”

韦谔仰头一阵大笑,他咬牙切齿道:“崔圆那匹夫借刀杀人,我韦氏子弟被杀,女人被辱,想不到他女儿竟落到我的手上,崔小姐,要怪就怪你父亲歹毒,今晚我要让我韦家所受的侮辱加倍还到你身上。”

他嘴角露出一抹残酷的冷笑,“就让你在极乐中死去吧!”

几十名军人跳下马,狞笑着慢慢向崔宁走来,崔宁吓得魂飞魄散,她万万没想到,从小看自己长大的韦世叔竟会对自己下毒手,她转身要逃,脚步却钉住了,只见桥那一头,几个军人已经折返回来,堵住了去路。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一条黑影忽然从桥边窜出,他手中刀势凌厉,一刀削断了一匹战马的后腿,那马惨嘶一声滚翻在地,突来的变故使周围人一下子都怔住了,那黑影等的就是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在众人一愣神间,他向崔宁扑了上去。

崔宁也发现了变故,不等她反应,黑影已到眼前,她只觉一支强有力的臂膀紧紧地搂住了自己的腰,一股熟悉的气息迎面扑来,“是你!”她立刻感受出,黑影正是绑架了她一天的张焕。

周围的人都已反应过来,他们大吼一声,拔刀向张焕猛扑上来,张焕一刀劈断了小桥的扶手,低头厉声喝道:“抱紧我!”

在这生死一线的刹那,崔宁的心中忽然对张焕生出一种强烈的依赖感,她死死抱住张焕的腰,将头埋进他的怀中,忽然,她觉得脚下一空,自己的身子竟凌空而起,伴随着崔宁的尖叫,两个人一起跳下了十几丈深的山涧。

……

第三十九章 绑佳人(下)

韦谔背着手慢慢走到桥边,他久久地凝视着黑沉沉的河水,半天一言不发,旁边一名亲兵道:“大帅,不如我们下去沿河搜寻。”

韦谔轻轻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算了,生死有命,随她去吧!”

张焕抱着崔宁跳入河中,巨大的冲击力一下子便将他俩分开,河水不深,幸运的是下面没有石块,张焕稳住心神,向四下寻找崔宁,在昏暗的水中,他看见了她,已经被水冲出去十几丈远,她四肢舒展,似乎已经晕过去了。

张焕一口气潜过去,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托出水面。

河水湍急,张焕也不用劲,只将她仰躺在自己肩上,随水漂流,过了一会儿,崔宁‘嗯!’一声,慢慢地醒了,她忽然发现自己就躺在张焕的身上,脸贴着他的脖子,她一阵慌乱,眼前立刻一花,水漫过了她的脸庞。

张焕立刻低声嘱咐,“不要动,会被他们发现!”

崔宁浑身无力地躺在张焕的肩上,任他搂着自己的腰,“还好!他没让自己身子朝下!”崔宁默默地安慰自己,这只是从权,并没有别的意思,虽然这样想,但耳根却不听话地变得滚烫。

张焕一直在紧张地注视着河两边的情况,岸上十分安静,似乎对方没有下来搜寻,他的心也慢慢放下。

这时,他忽然觉得崔宁的脸变热,低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双目紧闭,脸上羞不可抑,张焕的心‘砰!’地一跳,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身上躺的是一个年轻女子,美丽、娇媚,长这么大,他还从来没有这样亲密接触过一个女人,他的心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想放开她,可是又有些舍不得。

张焕一动也不敢动,他情不自禁地体会着她柔软的身体,体会她光洁、细腻的脸庞,她的圆润的耳朵就在他的下巴上随着流水的起伏而上下摩挲,痒到心里去,就这样,一直漂流了数里。

崔宁的身子忽然变得僵直,手死死地抓住张焕的手臂,指甲掐进他肉里去,就仿佛她走夜路遇到了吃人的猛虎。

张焕一阵心虚,急忙向岸边游去,干笑一声道:“应该没事了!”

他扶着崔宁走上岸,两人身上都湿漉漉的,狼狈不堪,在上岸的瞬间,水拖着裙子下坠,崔宁雪白的胸部顿时裸露出一大片,她‘啊!’地叫了一声,急忙拉起裙子,将袒露在外的胸部遮住,目光急向张焕望去,只见他似乎什么也没看见,只管东张西望地向四处寻找什么,她略略放下心,这才发现自己还抱着张焕的腰,吓得她急忙缩手,张焕也仿佛被火烫了一般,手一下子从崔宁的肩上缩回。

他挠了挠后脑勺,嘿嘿地笑了两下,想说什么,却又找不到话说,两人之间的气氛十分尴尬,这时,一阵寒风刮过,崔宁打了个哆嗦,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张焕见她光着脚,脚弓处隐隐有血渍渗出,他慢慢蹲了下来,回头向她笑着点点头,崔宁明白他的意思……

她脸一红,慢慢地趴在他的背上,搂住了他粗壮的脖子,张焕将崔宁背起,飞快地向山冈上奔去。

“那边有个山洞,咱们去避避风寒!”

张焕背着崔宁一边奔跑一边笑道:“崔小姐,你信不信?假如那里面有只大虫,我一定先将你扔进去!”

崔宁笑而不语,她体会着他身上传来的一阵阵温暖,不知不觉将脸贴在他宽厚的脊背上,心里只希望他永远就这么背着自己跑下去。

……

山洞深不到一丈,洞里积了厚厚一层香灰,洞壁也被熏得漆黑,看样子,这里是某位衰神的家。

“歇了一会儿吧!”

张焕见崔宁冻得脸色青紫,浑身颤抖不停,便轻轻搂住了她。

两人依偎在洞穴你,一阵阵热气从张焕身体传来,崔宁感到舒服极了,她偷偷看了他一眼,见他正用热情的眼光望着自己,心里一阵慌乱,眼帘急忙垂了下来,“白天我听你朋友的妻子叫你十八郎,你的兄弟姊妹很多吗?”

“我其实是河东张家的庶子,父亲就是汾阳郡长史张若钧,在家排行十八,所以乳名叫十八郎,如果崔小姐愿意,叫我张十八也行!”

说到张十八,张焕一下子想起了林平平,也不知她在蜀中过得可好。

崔宁听张焕忽然不说话了,她也沉默了。

“早上伤了你的脖子,实在过意不去。”

“没关系!”

……

“张公子,我已经不冷了。”

“那好,我出去看看。”张焕笑着站起来,向外走去。

他的身子刚一离开,崔宁立刻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袭来,她望着张焕远去的背影,紧咬着唇,身体冻得瑟瑟发抖。

张焕脚步声渐渐远去,洞里只剩下崔宁一人,她又冷又怕,焦急地盼望着回来,他只去了短短一刻钟,可崔宁却觉得他已去了千年。

“你没事吧!”

洞口处忽然露着张焕的脸,带着一丝坏坏的笑意。

“我……没…事!”崔宁勉强一笑,牙齿却冻得直打架。

“还没事呢!脸都成青面鬼了。”张焕走到她身旁,再次将她轻轻搂住。

“你才是青面鬼呢!”崔宁嘟囔一句,身体却情不自禁地向他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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