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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第1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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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你看,大帅的营帐!”一名亲兵远远指着山脚下一片白色地大帐喊道。

韦德庆骑在马上默默地注视着远方的营地,在营地西面,涡水如一条玉带般蜿蜒南去,良久,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回头吩咐一名亲兵几句,亲兵领命,立刻掉头去了。

“走!我们拜见大帅去。”韦德庆冷冷一笑,催马向山丘下驰去。

……

李怀先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高兴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崔庆功大举进攻襄阳,却给自己带来了如此大的机遇,他的义子竟轻松地将崔庆功手下四大天王排名第二的周礼杀败了,而夺得百万石粮食,这对一直苦于粮草不足的李怀先无异于是天大地喜讯。

李怀先兴致勃勃地在营帐中察看地图,拿下谯郡后,就要立刻向东进攻,赶在崔庆功的襄阳战役结束前拿下彭、临淮和东海三郡,这样,自己的地盘就扩大到了八个郡,足以和任何一方势力抗衡了,自己多年来的韬光养晦战略也可以告以段落。

李怀先用粗大的食指轻轻点了点彭郡(今天徐州),不由陷入了沉思,东方三郡可以让自己的长子去管理,而谯郡和淮阳郡可以让次子来控制,至于义子李德庆还是留在自己身边较好,这次他擅自进攻谯郡,便可看出,他也并不是那么牢靠之人。

“禀报大帅,德庆将军到了。”亲兵的禀报声打断了李怀先的思路。

“命他进来!”

他呵呵笑着站起来,只见门帘一挑,李德庆矫健的身姿从门外走进,他上前一步,单膝跪下道:“孩儿迎接父亲大人来迟,万望恕罪!”

“我儿无罪!”李怀先笑呵呵将李德庆扶了起来,在李怀先的手碰到胳膊地一瞬间,李德庆心中忽然涌起一种强烈地欲望,此时,他有十足的把握置李怀先于死地,但多年养成了克制力将他这个念头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但李怀先已是身经百战,他立刻敏感地察觉到了李德庆那一丝流露出来地杀气,他一步后退,手按住剑柄,警惕地盯着自己的义子。

李德庆却仿佛什么也没有感觉到似的,他站起身摇了摇头,惭愧地说道:“这次本来已经困住周礼。可以一举杀之,却没想到他有个替身,使金蝉脱壳计跑了,功败垂成,孩儿真无脸来见父亲。”

李怀先这才明白李德庆身上的杀气是针对周礼,而并非是自己,他略略放下心笑道:“一个周礼死不死并不重要。重要是你夺得了地盘,并得如此数量庞大地钱粮。这才是让为父高兴的大事。”

说到这儿,他又小心地瞥了李德庆手一眼,继续道:“不过,崔庆功粮草基地被占,他必然会很快回兵,我们兵力不多,所以为父决定把你的三万军收回两万以全力防御崔庆功。你带一万军去取彭等三郡,可能办得到?”

“父亲有令,孩儿万死不辞!”李德庆干脆利落地将怀中金令箭取出、放在桌上,没有半点迟疑。

李怀先拾起金令箭,得意地点了点头,暗暗忖道:‘还好,自己及时收回了他的军权,没有酿成后患!’

忽然。他似乎隐隐听见远方有喊杀声,他脸色大变,厉声喝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李德庆也脸色变得惨白,失声道:“糟了,这一定是符离马大维来援助周礼,我去看一看!”

说完。他大步要离开帅帐,李怀先哪能容他走,他大吼一声,“你给我站住!”

李德庆站住,一动不动,他的眼睛里露出了痛苦之色,他不想亲手杀了义父,可是……

“我来问你,倒底是怎么回事?”李怀先狠狠地盯着他问道,他根本就不相信什么马大维援军。

李德庆叹了口气。他慢慢转过身来。平静地说道:“确实不是什么马大维来援,这是我部署的军队。其实也没有什么百万石粮食和五十万贯钱,那不过是我编出来的幌子,就是为了引义父来谯郡。”

这时,帐外传来了打斗声,这是李德庆地亲兵和李怀先的人交手了。

“好!好!好一个义子。”李怀先完全明白了一切,进攻谯郡就是李德庆精心设计地陷阱,所有的一切就是为了今天。

“老夫如此恩待于你,将你从一个小卒一步提升成前军大将,还认你为义子,没想到你却是忘恩负义之徒,狼子野心!”

李德庆忧伤地摇了摇头,道:“其实我姓韦,我叫韦德庆,五年前丢失了金城郡,隐姓埋名来到山东,我要为韦家赎罪,这实在比我的生命还要重要,可义父也对我恩重如山,孩儿无以为报,只能以股谢罪!”说完,他一咬牙,从靴子里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

“你要干什么?”李怀先拔出长剑指着他颤声道。

他话音刚落,只见韦德庆手起刀落,将自己的左臂连根斩下,血箭四射,‘啪嗒!’一只完整的手臂掉在地上。

韦德庆一声闷哼,剧烈的疼痛使他再也站不住,单腿跪倒在地,李怀先先是一怔,他随即大喜,机会来了,他抡剑便向韦德庆头上砍去,“小咋种,你去死吧!”

可是,他却砍不下去了,他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一把锋利匕首已经射穿了他地喉咙,上面还流淌着韦德庆的臂血,力气迅速消失了,李怀先手一松,剑落在地上。

模糊中,只见韦德庆向自己重重地叩了一个头,耳边听到了他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句话:“义父!孩儿会为你披麻戴孝,还有两个义兄,我绝不会让他们痛苦地死去。”

宣仁七年正月十七日,陈留军阀李怀先据说被崔庆功部将周礼在真源县伏击身亡,其义子韦德庆赶回陈留,以为父报仇为名,接管了李怀先余部,他随即统帅大军直击城父县,仅一天便攻破了县城,亲手杀了周礼,将其人头祭奠亡父,三军感其诚,拥戴其为李怀先的接替人,韦德庆却以自己为独臂之人,拒绝不受,欲将军权转交给李怀先在陈留的长子李谭,三军将士泣而跪留,韦德庆不得已而受之。

他立即宣布效忠朝廷,效忠崔小芙,并以实际行动为朝廷、为崔小芙分忧,正月二十五日,他率五万大军连克汝阴、沈丘两个重镇,兵锋直指崔庆功老巢汝阳。

崔庆功大惊失色,眼看张焕十万大军已经赶到,前方又有朱泚拦路,他知道山南战略已经成为了鸡肋,崔庆功当机立断,将襄阳城洗劫一空,押着王昂含恨退兵回了汝阳。

他前脚刚走,张焕的先锋刘帅便率领五千轻骑进占了襄阳,他命人扑灭明火、安抚百姓,两天后,张焕大军抵达了襄阳,放军粮赈济饥民,并派人禀报朝廷,推荐山南转运使杨炎改任襄阳刺史兼山南道观察使,而山南转运使由副使刘晏担任。

此刻,三万蜀中军队沿长江抵达了江陵郡,蔺九寒的三万军在富水郡虎视眈眈,张焕十万大军在北如山一般凝重,朱泚已是四面楚歌,军心开始离散。

第二百七十六章 朱泚之死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张焕在一百余亲兵的维护下,在襄阳城内视察,此刻的襄阳城内已是满目疮痍,原本三十万人口的山南第一大城,现在只剩下不到两万人,皆是老弱妇孺,近二十万百姓逃亡,战争中的肉盾、城破后折磨致亡、抓丁、病故,种种原因使得此时的襄阳城已不再有往日的辉煌。

大火焚去了三成房屋,到处都是残垣断壁,空空荡荡的街巷死一般的寂静,张焕只看了一圈,便没有心情再看下去了。

“回营!”他无可奈何地命令一声,众人调转马头,向军营而去,十万大军共有五六座大营,其中两座在城内,共驻兵三万余人,其余都驻兵于城外,还有一些零星的军队被派往各地驻扎,如新野、枣阳等地。

张焕的帅帐设在南门附近,原本就是王家的一处军营,设施齐全,当他回到帅帐时,正好遇到了一个送信兵。

“都督!贺娄将军送朔方战报,已经放在都督桌上。”

张焕点点头,“知道了。”

朔方十三万大军夹攻李正己,有贺娄无忌的稳进、有王思雨的奇攻,而李正己的军队大多都是河东新兵,张焕并不担心身经数十场战役的二人会被李正己杀败,不够他却很急切地想知道朔方的战况,越早将李正己的叛乱平息,对他在山南的作战越有利。

他快步走进营帐,只见桌上放着厚厚一本册子。他坐了下来,一边慢慢喝茶,一边翻看贺娄无忌地报告。

出乎张焕意料的是,事情并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西受降城的段秀实也参战了,而且王思雨竟然与回纥打了一仗,张焕微微吃了一惊。他放下茶杯,仔仔细细地看了下去。

第一场战斗发生在一月十日。贺娄无忌的命成烈部收复延安郡,以断李正己东去之路,结果成烈却中了李正己副将刘文喜的埋伏,吃了败仗,损失两千余人,而王思雨却猜到了李正己要派军偷袭河西的企图,他在燕然郡也同样设埋伏。一举歼灭来偷袭地敌军一万余人,极漂亮的打了一个歼灭战,随即王思雨与贺娄无忌联合进攻灵武郡,特将东面空出,以让李正己弃城,不料李正己虽然弃城,却是向北撤退。

王思雨在追击时遭遇到了李正己和二万回纥人地联合反击,多亏段秀实从而后面进攻回纥。才使得王思雨部能撤回到灵武郡。

‘拓跋千里?’张焕忽然从字里行间中发现了这个名字,自己多年前的老朋友竟然成了回纥军主帅,张焕这时才明白北党项军的含义,拓跋千里自然是想在朔方某地重建他的党项人王国,成为回纥的附庸,回纥也能通过他得到朔方一部。

这样。张焕同时也明白了李正己的图谋,所谓回纥人的大军压境就是他地邀请,是的,自己早该猜到这一点,当时他的密探曾经报告,李正己派人去了回纥,他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张焕遗憾地摇了摇头,又继续看下去,在遭遇追击失败后,贺娄无忌大胆放弃灵武郡南撤。果然。在是否继续南下的问题上李正己和拓跋千里发生了矛盾,李正己单独南下河西。企图夺取武威,却被王思雨和贺娄无忌在会郡左右夹击,李正己大败,逃入了回纥。

二人随即北上,大举进攻灵武郡,贺娄无忌用火药夜袭灵武城得手,拓跋千里在出逃途中被王思雨伏击,二万回纥军被歼灭大半,仅千人逃走。

看到这里,张焕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也就是说李正己的叛乱已经被平息了,他将折子一合,沉思片刻,取过一本空白折子,准备写奏折给朝廷,推荐老将马磷为新任朔方节度使。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亲兵的禀报声,“启禀都督,我们抓到一人,他说是特地来投奔于你。”

“带来他进来!”

张焕有了兴趣,他放下笔,帐帘一挑,亲兵们带进来一人,只见来人是个五十余岁的干瘦老者,一缕焦黄地山羊胡向前翘着,一对小三角眼闪烁着狡黠的目光,他衣裳破烂,浑身是泥水,显得十分狼狈。

亲兵放开了他的胳膊,他略略活动一下,向张焕深施一礼道:“在下山村野人齐禄,参见张都督。”

‘山村野人!’张焕忽然笑了,朱泚的军师、汉中郡王府长史,几时变成了山村野人?

“齐先生可是朱泚派来与我谈判?”

“非也!”齐禄摇了摇头道:“事实上我在永清县听说张都督占领上庸时便离开了朱泚,此人倒行逆施、残暴杀戮,不听我劝,早晚会被天下人唾弃!”

说到这,齐禄叹了一口气又道:“反之看张都督,宁可放弃江夏,也要帮助百姓脱离苦难,一叶便可知秋,将来成大事者,非张都督莫属,齐禄略有薄学,愿为使君效命。”

张焕笑了笑,斜睨他一眼又问道:“眼下我要和朱泚决战,你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说罢,他目光冷冷地望着此人,若他立刻翻脸助己对付故主,这种人不要也罢。

齐禄明白张焕的心思,他再躬身施一礼道:“齐某做事只求问心无愧,早灭朱泚只会对荆襄百姓有好处,再者,我是以诚心投靠都督,早已和过去划清了界线,岂能又朝秦暮楚,想着什么过去旧情,如此,张都督又何必拘泥于新人旧主之论,寒了我一片诚心。”

张焕仰天一笑,点了点头。“说得好,是我有些狭隘了。”

他对亲兵指了指齐禄道:“带齐先生去沐浴更衣,吃罢饭后再来见我!”

几名亲兵将齐禄带了下去,张焕又重新提笔,写了一份奏折,交给报信兵道:“你速回京城,将此折交给兵部侍郎元载。再命他以兵部的名义也同时上一奏折。”

“遵命!”

报信兵接过折子,便匆匆离帐而去。片刻,几名亲兵已将收拾完毕地齐禄领了进来,当真是人靠衣饰马靠鞍,梳洗完毕且换了一身新衣的齐禄虽然依旧其貌不扬,但倒也风度翩翩,捻须而笑,有三分庞统。不!张松的味道了。

张焕站起来,向他拱拱手笑道:“先生请坐!”

齐禄也不客气,欣然在张焕对面坐下,不等张焕开口,他便低声道:“都督欲灭朱泚,万万不可心慈手软,此人野心极大,就算暂时投降了都督。他日也必反,切莫因他是内阁大臣而想利用他。”

张焕沉吟一下,不露声色地问道:“可他是朝廷内阁大臣,我怎好妄杀?”

齐禄三角眼一眯,狡黠地笑道:“不妨,都督若不想再见到此人。实在是容易得很。”

……

次日,张焕六万大军挥戈南下,与此同时,江陵的三万军和富水郡的三万军也同时北上,三日后,十二万大军将小小的南漳县城围得跟铁桶一般,朱泚几次想冲出重围,皆被张焕军乱箭射回,他又派人去张焕大营求和,但张焕副将李双鱼却告诉使者。都督回陇右处理李正己去了。要一月后方能返回,他做不了住。只推说等待都督返回后再决定是战是和。

张焕大军也不攻打城池,两军便僵持在南漳县,十日后,朱泚军中开始出现了异动。

南漳县原本是中县,约两千余户人家,但几乎大半都逃难去了长寿县,后来又经朱雪仁一次洗劫,城中只剩人家不足两百户,可怜这近千人抱着一丝侥幸不肯逃离家园,在朱泚大军进驻县城后,除了几十个年轻女人被选来服侍朱泚,其余全部成为朱泚的军粮。

随着军粮日渐将罄,而城中百姓已被食光,军中地老弱病士兵开始成为了新的粮食来源。

几名军中大将前去找朱泚商议突围,但朱泚却不肯相见,只传出一道命令,‘兵在精不在多,粮食不足,可在营中抽签决定生死。’

几人面面相视,一人振臂怒喝道:“战士不能死在疆场,却要被自己人吃掉,岂不让人心寒。”

另一个叫叶坚地老将见门口朱泚亲卫颇多,他拉了一下不满地将领,几人会意,皆含恨离去,来到大营,叶坚将几人都唤到自己帐中,又命亲卫看好帐门,他低声对众人道:“我看这次朱泚难逃大难,诸君可有自保之心?”

几个都沉默了,半晌,刚才骂朱泚之将道:“我等都是跟随他父辈地老人,按理不应背叛于他,可此人实在过于残暴,动辄杀人吃人,好好的蜀中被他糟蹋得如人间鬼域,他已经失尽天下民心,若跟着他到底,恐怕将来写奸佞传时,我等也会被录入其中,有何面目去见祖先,罢了,我宁可死也不想跟他了。”

另一人也恨道:“他把男人抓来当兵也就罢了,又将人家婆娘抓来轮营,此等奇耻大辱,哪个男人能忍,我早就劝过他多次,他却置若罔闻,此人不听将计,只用族人,当年随他起事地老兵现在还剩几个,都被他杀了,就连齐先生也离他而去,我只恨自己瞎了眼。”

众人你一言他一语,纷纷痛斥朱泚残暴,叶坚见时机已经成熟,便摆摆手,压低声音道:“我想杀了此人投降张焕,求个前程,诸君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可!”一人站起来愤然道:“此人百死不可赎其恶,我秦某愿为叶将军先锋!”

……

朱泚住在南漳县衙内,为防止手下作乱,他命二千亲卫环护在县衙周围,这几天,朱泚似乎也知道大势已去,他情绪十分低落,每日里只和侍女寻欢作乐,不理军务,只将一线希望寄于长安的朱滔,希望他能劝说崔小芙接受自己的效忠,就算失去兵权,至少也能做个逍遥王爷、福贵一生,张焕对他围而不攻,也正中他地下怀,可尽量拖延时间。

下午,他与几个侍女饮酒作乐后,已处于半醉状态,便扶着几个侍女欲回房歇息,不料,他刚到院子里,却忽然听见外面喊杀声大作,只见一名浑身是血的亲兵跌跌撞撞跑来禀报:“王爷,大事不好,叶坚等十几个大将造反,已经杀进来了。”

朱泚的酒意一下子被惊醒了,透过半掩的门,他已经看见一群士兵执刀向这边冲来,而后院也传来喊杀声,他吓得浑身战栗,转身便要翻墙而逃,无奈他实在过肥胖,根本就翻不上去,这时,一名士兵张弓就是一箭,正中朱泚后颈,朱泚只觉天旋地转,手一松,仿佛一口猪一般轰然从墙头掉下,箭穿过了他的咽喉,弥留之际,只见一百多名士兵举刀向他扑来,每个人的眼中都充满了刻骨的仇恨。

他忽然想起了长安,想起了在他身下呻吟婉转的张太后,那时他雄姿英发,一头银发迎风飞舞,如歌行板,岁月已经流逝,他慢慢闭上了眼睛,生命远去,嘴角还带着一丝骄傲地笑意。

黄昏时分,张焕忽然被城头上的鼓声惊动,他刚走出营帐,一名亲兵便跑来急报:“禀报都督,城头发生异变,守军将盔甲和刀剑都抛下城来。”

张焕大喜,知道齐禄果然说对了,‘朱泚残暴不仁,路穷时其手下必生异心,可不费都督一兵一卒。’

他快步走出营寨,此时城门已经大开,一队队士兵举手出来投降,片刻,亲兵带来几名降将,其中一名将领手捧一只漆盘,他半跪下,将漆盘高高举起,“罪将叶坚以下,皆恨朱泚残暴,杀之,特将其头献与张都督。”

一名亲兵上前揭去红布,只见朱泚面目栩栩如生,眼睛里还似乎充满了对人生的眷恋。

张焕轻轻吐了一口气,毅然下令道:“传我的命令,接受投降!”

宣仁七年二月中,汉中郡王朱泚在襄阳郡南漳县被其部将所杀,全军三万余人投降了张焕,至此,在巴蜀起兵造反,历经数年,成为大唐心腹大患的朱泚之乱终告平息,而淮东李希烈部也主动撤离江夏,并向朝廷上谢罪表,送其长子质于长安。

两个月后,张焕大军陆续返回汉中和陇右,并留三万人在山南各郡为团练兵,李双鱼为襄阳团练使,隶属于兵部,又任命蔺九寒为长沙团练使,其部下三万人同样分布在江南西道各郡,隶属于兵部。

三月初,正是春雨染就一溪新绿之际,张焕青衣小帽,乘一叶扁舟,经丹水、在如画烟雨中抵达了长安蓝田县。

第二百七十七章 偶遇贵人

韦谔的府邸位于长安延寿坊,除此之外,象韦诤、韦评、韦让,一班韦家的重臣在长安也各自有府第,不过裴俊上台后,韦家便是他的打击对象,比如韦诤便从原来的尚书右丞贬为信王府长史,其余韦家重臣也大多贬到岭南、江南西道等偏僻地方为刺史或司马等官,韦家无实力在手,也只有老老实实被修理的份,除了沉默,韦谔能选择的还是只有沉默。

不过这段时间,韦家上下喜气洋洋,下人们也做得舒心畅快,老爷的笑声多了,时常见他拿着一封信开怀大笑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和过去整天阴沉着脸的韦谔完全判若两人。

此刻韦谔便坐在书房里笑眯眯地写字,他一手提笔、一手轻捋短须满意地看着眼前的字,他写的是‘韦氏脊梁’四个字。

不用说,这是他准备送给韦德庆的条幅,在十天前的雨夜里,一个从陈留来的使者,给他带来了使他仿佛获得重生的消息,李怀先的义子、刚刚被太后封为卞宋节度使的李德庆竟然就是他们韦家的子弟,当年的开阳县兵曹韦德庆。

这个消息使得韦谔立刻泪流满面地去宗祠里给祖宗磕头谢恩,感谢他们使韦家重获天日,随即他命人找到了韦德庆的母亲,一个专门给韦家公子小姐们洗刷马桶的粗使仆妇。

“父亲,你找我吗?”长子韦清出不知几时现在门口,他恭敬地问道。

“来得正好。来!看看父亲的字如何?”韦谔将儿子唤进来,指着条幅笑道:“为父今天下午已经写过五幅了,这是最满意地一张,但还是觉得有点不妥,却又说不出是哪里?”

从表面上看,韦清除了下颌上留了一撮短胡外,其余也并没有什么变化。他的皮肤依然白得惊人,长长的眼睫毛下是一双忧郁的眼睛。他的身子还是显得那般柔弱,但他现在已经是礼部主客司郎中,从五品衔,这对于一个门荫出身的官员已经是极高的品阶了。

韦清走到近前,他看了看桌上地条幅,‘韦氏脊梁’,他当然知道这是给谁的。他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嫉妒之色,但随即被他掩盖住了,他极力克制着语气中可能泄露地不满,对父亲笑道:“父亲的字是极好的,刚劲有力、透骨三分,孩儿觉得无懈可击,若一定要找让父亲感觉到不满的地方,我觉得或许是‘脊梁’二字是否过于直白。若含蓄一点,改成‘子弟’二字,可能就会好得多。”

‘韦氏子弟’,韦谔念了两遍,他还是摇了摇头道:“这显不出我对他的评价,不妥!也无妨了。就这样。”

韦谔拿起条幅,吹了吹干,便命人拿去装裱,他将桌上的笔墨纸砚略略收拾一下,便让韦清坐下。

“我想让你替为父去一趟陈留,亲自将条幅送去,同时也好好安抚一下韦德庆,告诉他,我准备将他的名字排在宗祠子弟榜中地第二位,仅次于我之后。”

原来的第二位便是家主继承人韦清。现在他居然被挤下去了。饶是韦清有了一点城府,他还是终于忍不住脸色略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父亲为何不让他进京述职,可以让他给先祖叩头,这样岂不是更能安抚他?”

韦谔一摆手道:“此事我也想过,但德庆刚掌大权,不能随意离开陈留,须留下来巩固地盘,这是一;二则李怀先的两个儿子还在,要杀他们得慢慢来,若不将他们除去,德庆是不会进京,这是二;第三就是崔庆功因老巢被袭而被迫撤军,他岂会轻饶,一但德庆进京,难保他不趁机进攻,所以如上种种,他都不能轻易离开陈留,只能你去辛苦一趟了。”

“可是孩儿公务繁忙,恐怕一时抽不出空去见他。”韦清的口气依然是不冷不热,仿佛在讲一件和他毫无关系的事情。

韦谔一怔,他忽然回过味来,儿子至始至终都在称呼韦德庆为‘他’,自己怎么就不明白呢?

他开始意识到在韦德庆一事上,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只顾想着韦家的地盘实力,却忘了韦德庆原本是一个地位极为低微的庶子,现在如此尊他,别的韦家子弟当然会有所不服,自己地儿子恐怕心中已不是一般的嫉恨了。

想到这,韦谔轻轻拍了拍韦清的手背,叹了一口气道:“清儿,你应该明白韦德庆的地盘和军队对我们韦家意味着什么,大唐七大世家已去其四,楚行水偏居一隅才得保,崔家也衰败了,仅剩一个裴俊一家独大,河北、河东、关中带甲兵数十万,又拥有户、吏大权,可称占了天时;而张焕是新起之秀,他在朝中虽势力不强,但在地方上却势头强劲,陇右、河西、朔方、蜀中现在又有了荆襄,他的军队人数已经超过了裴家,我可以说他是占了地利;而崔小芙以正统之名得到众多保皇党的拥戴,连居心叵测地崔庆功和李希烈也表示忠心于她,甚至我们韦家也愿意效忠她,实在是她为大唐正统,她则是占了人和,此三家为大唐三大势力,那我们韦家呢?当年七大世家中排名第三,现在朝中还有多少影响力?为父已经快一个月没有上朝了,可根本就没有半点影响,儿啊!这么多年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没有自己的实力,我们韦家真的就彻底衰亡了。”

韦清半天没有言语,他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妹妹,父亲为了得到一点点王家的势力,甚至不惜将她嫁给年近五十的王瑁为续弦,他知道父亲对军队和地盘的渴望已经到了几近疯狂地状态,韦德庆的出现。对父亲意味着什么?韦清慢慢伏下身给父亲磕了一个头,“孩儿不孝,不能为父亲分忧,孩儿明天就前往陈留,一定替父亲好好安抚德庆兄。”

韦谔点了点头,儿子的孝心使他心中一阵阵酸楚,他见左右无人。便低声道:“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让韦德庆乖乖地将地盘和军队交到你我父子地手上,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好好地拉拢他,让他忠心于韦家,也就是忠心于你我。”

韦清恍然大悟,还是父亲看得远啊!

……

三月初是阳春季节,在烟雨蒙蒙地天空下,几只黄鹂披着亮丽的羽毛梳理着巢穴。柳枝和草地都令人欢喜地长出了嫩嫩地绿芽,空气微寒,可是心却是暖融融地,在这样的季节里,踏青是长安人传统地户外活动,尤其令长安人烦恼的大军阀朱泚被消灭,更加给人们带来了安全的感觉。

‘小楼一夜听春雨,明朝深巷卖杏花。’

三月三是上巳节。长安各处风景绝佳处皆已是人满为患,尤其是曲江池,一池绿水洗尽胭脂,两旁的山地上花簇锦绣、落英缤纷,艳红的桃花、清雅的梨花、含羞的杏花……

游人如织,有踌躇满志地诗人来寻找灵感。有家丁护卫的贵妇在马车中赏春以追忆往昔,官宦人家则有别院私地、不与庶民争春,更多的却是普普通通的长安百姓,他们三五成群、携妻带子而来,但最引人瞩目的还是无数青春活泼的长安少女,她们在百花中穿行、嬉戏,不知她们因花而艳,还是花因她们而美,‘眉黛夺得萱草色,红裙妒杀石榴花’。

在曲江池南约一里外的官道上。远远行来一队军马。约三百多人,中间一人青衣纱帽。正是从襄阳返回的张焕。

在去陇右前,他必须先回一趟长安向朝廷述职,同时,他也打算会晤崔圆,听一听他地建议。

虽然一路辛劳,但抵达长安的兴奋和春天的生机使他精神抖擞,看不出半点疲态,他用马鞭一指远方一处景色极佳的园林,对亲兵们笑道:“看见没有,那便是芙蓉园,当年玄宗皇帝携杨贵妃来游园,贵妃在曲江池中洗脚,结果长安的脂粉店全部都歇业关门,你们知道是什么缘故吗?”

众亲兵见都督心情大好,都一起笑了起来,七嘴八舌道:“听说杨贵妃有羞花之貌,可是一般女子见了,都自惭形秽而不敢去买脂粉了?”

张焕神秘一笑道:“非也!非也!是曲江池的水经贵妃洗脚后变得太香,长安女人都跑来池边沐浴、洗脸,自然不必去买香粉胭脂了。”

众亲兵都哈哈大笑起来,‘杨贵妃地洗脚水’,着实有趣得很。

士兵们走过一处山坡,这里桃花烂漫,绚丽得令人睁不开眼来,忽然一阵莺莺笑语声传来,只见十几个身着艳丽长裙的少女从桃花林里钻出,每人手中都捧满了花枝,桃花与容颜娇艳生辉,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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