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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尘断世-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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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称心的事便是佛者给予的信任,这使得他大多数时间都是独自静修。苦尽,甘来,亦是收获与报答的时刻。
魔者邪魅的一笑,奇经八脉悄然畅通,体内流动的魔元汹涌充沛,强大的令人疯狂。通常的佛咒法阵根本难不倒他,那是打从胎里就有的能力,唯一可恼者是环绕周身的灭罪真言,现阶段的他根本无法解除。
黑帽下,笑意不减,口中却发出一声痛苦低嚎!
正在大日殿与两位尊者相谈的一步莲华,温圣的神情一变,即刻化光赶到琉璃园。只见佛光交织中,恶体悲惨万分地匐在净台上,一步莲华佛指一运,当即解开了真言枷锁。
甫一出手,即知不妙,莲座四周浮现出逆反图腾,黑色邪芒爆射,剧烈震动过后,净化法阵与镇魔梵字尽数瓦解。
黑帽半落,银灰色的发丝张扬羁荡:「意外吗,佛魔相克也是相生,利用你的真元吸取法阵力量加以转化,不仅让吾突破了禁锢也变得更强,一步莲华,这就是你我的宿命。」
言尤未落,眉头便是一皱,只见一股梵咒由地面旋起束住了他,竟是本该消失的真言,醇厚的圣气同时轰至。
魔者一时骇然,一步莲华是在何时布下这道防范。透彻可恼的半心啊!那副温善的表情不觉就让人掉以轻心。努力稳住摇晃的身躯,魔者的手捂上了胸口,这一掌,原来比想象的要痛。
「一步莲华,狠绝无情的一掌,就是你的心迹?」
白色的身影凛然伫立,佛者声音清冷无比:「吾心意依旧,但你曾真心诚意地接受过它吗。吾之半身,回头即是彼岸,机会一直操在汝之手。」
「机会!哈……」满腔的愤怒与挫败感,已让他看不见对方眼里同样的伤。
「被你嫌恶了一生的半心、视作登圣障碍而抛弃的吾;莫名背负了你所有罪业的吾;自出生起就代表了死亡的吾,屈顺你的意愿才能苟延残喘的吾!一步莲华,汝所谓的机会,就是毫无选择的机会!」
长久压抑的怨恨,在决裂的狂笑中一股脑地倾泻而出。呕出的鲜血,滚烫如焚,灼裂了魔者似讽若嘲的银色暗唇。护在身前的手臂张开,竟是不管不顾地受死之姿。
原来你……
这么恨吾?
佛之静,是一种至极的悲,离体的心魔,衍生出更深的苦厄,坠入无边苦海愈发沉陷。倘若这一切皆由他而起,那么他的罪过,岂非是苦海之源?
风过,欠低身躯的一步莲华,朝那袭黑衣伸出了绕着白玉天珠的手。
「你的愤恨不平、执着痴怨,皆为吾之过错。回来吾的身边,吾愿以此身、此心、此生陪伴于汝,分担汝一切苦厄。」
诚挚深切的心声传入魔的心里,暗瞳中的修罗血色奇妙地褪去,唯那胸口仍不住起伏,震撼与余怒交织中,更见矛盾挣扎,好一会,缓缓开口:
「如果同行是往无间呢?」
「无间亦可,但只吾一人。」佛者注视着魔者,眼神坦亮坚毅。
宁愿身入地狱,不愿众生入地狱吗?那么……,瞅着自己手中隐隐邪气、黑得一塌糊涂的念珠,魔者深吸了口气,问:
「你与吾同行,但吾未必与众生同路。在分岔的路口上,你要如何选择,是牺牲吾,或是你的苍生?」
佛者伸手接纳的姿势不变,眼神轻柔的叹道:「执取,是世间的结缚。」
魔者回以一声冷嗤:「为魔者莫不执着,而佛,都是这般虚情假意吗,当谎言被拆穿时,便以含糊不清的言辞来回避!」
「须弥芥子,大千一苇,苍生一人,大小轻重若为同,吾心不取,亦不舍……」
「够了!省下你连篇的废话吧!」魔者阴邪的脸上重现激动,直瞅着那兜帽半掩,同样落着一排阴影的面孔道:「不用拖到未来决定,现在就与吾离开万圣岩,脱掉你那身僧衣还俗,吾便接受你的渡化。」
面对半身的咄咄相逼,被迫作出抉择的一步莲华颔首道:「你的要求亦无不可,只是当下并非离开之机……」且不论自己背负圣域诸人的期待与应尽之责,单就异度魔界发兵道境,他便不能撒手而去。
个中情理尚未道明,话便被一阵干涩的讽笑截断:「好一个不攻自破的平等慈悲,一步莲华,你究竟是为苍生而舍吾,或是为汝心目中,比吾这渺小恶体重要不知多少倍的人呢?」
因方才的动摇而恼恨的魔,胸中激起的怒焰,翻涌在掌击后的伤处,刮出一丝丝剥离般的痛楚。从今以后,他只是他,与佛彻底对立的魔,直到把另一方彻底蹂躏、撕裂、吞噬。
一步莲华紧锁的眉宇闪过了倦色,彼此的坚定,彼此的执着,是否也是彼此唯一的共同点?无声一叹,一向温和从容的眼里流转出淡淡的无奈:
「你当明白,吾决不能放你离开,即使痛心疾首。」
「吾佛,终于要大开杀戒了吗?」
恶体藐然狂笑,话音落时身形忽退,掌化咒印声东击西地袭向步入庭园的无垢尊者。一步莲华纵身一挡,恶体趁机抽身,化作黑色漩涡消失风中。
无暇向惊魂未定、一头雾水的无垢尊者解释,一步莲华化光追去。
==========
恶体善体,一前一后,宛如黑白两道电光周旋在各殿之间,中途两次交掌,震得万圣岩钟鸣不绝,风起云涌。
异动惊扰了戒律院日常的早课,昨夜方回转的善法天子第一个赶到。第一眼,他以为自己看错了……眼前竟有两个一步莲华!!定睛再看时,心下明了了七分,额头也黑了七分。
三方伫立的身影,受到前后夹击的魔者,嘴角漾起一抹轻邪的笑:「天子也来了吗?甚好,半身分离,理应通知好友一声。就请天佛之子亲眼见证,圣洁如斯的人格下,是怎样丑陋真实的存在。」
善法天子听得脸色青紫,嘴角轻颤,眼光只瞅向一步莲华,一副「你最好解释清楚」的表情。一步莲华微微低首,如实述道:「天子,他乃吾之恶念罪业所结之元,离开吾体内时自成血肉身躯。但他依然是吾,或者说,吾之恶体。」
佛者一语犹如晴空霹雳,善法天子的脑子轰地一震,华丽庄圣的法冠摇摇欲坠。
旁边,魔者冷冷地笑开了:「恶体!哈,谁人配定吾恶名!一步莲华,你以自己为善,以吾为恶,那么今后吾将如你所愿,袭一切善,应天劫,灭如来。自此以后,吾之名——袭、灭、天、来!」
一步莲华「啊」了一声,随口而出的称谓,便是一切怨结的所在么?然而,已经无法收回。
「袭灭天来……」善法天子木讷地重复了一遍,懵顿的神志倏然清醒,不管那张面孔生得如何惊心动魄,魔即是魔,只有净化一途。
佛光激荡,万圣岩上又见斩业极招「天之罚」。
退无可退的袭灭天来,心凛尤坚,凝功以对。就在这时,身后的白影一动,擋住了杀气腾腾的蓝莲拂尘:
「天子,吾之罪孽,应由吾亲自终结。」
丝丝雪发飘扬在兜帽之外,温和的请求下,是不由分说的坚持。
善法天子秀致法相上一片沉凝,眼光凌厉带忧地与佛者僵持了好一会儿,终于落下拂尘。怎会不知,一步莲华决不会让他人代己承担这杀生罪业,无论,他是多么的心甘情愿。
晨光斜射过佛者消瘦的肩,身后,梳拂着灰色长发的魔者,无视胸口的瘀痛,睨目戏谑笑来。
轻松的神态也无法掩饰沉重的伤势,善法天子看得分明,却犹不放心的道:「一步莲华,纯恶之体永世不能得证,切不可心软。」反复叮嘱,方肯离开。
因缘如斯,宿命难违,兜帽下的四目映射着彼此极端的缩影。残酷的预言是否一语中的,莲华与袭灭,就像永世也化解不了的共命鸟。
一阵强风呼啸而过,再度交手,两人已立在绝壁之侧。
同样的风,吹拂着玄黑的衣袖,扬起了雪白的衣摆;同样的风,舞动着狂野的灰发,吹乱了柔白的雪丝。
善恶双心,各据半身;光明与黑暗,各据半边。佛光魔焰,在交界的边缘碰撞。
神圣雄伟、华光普照的如来之巅,今天的气氛,只剩下沉重与混沌。
天色愈见阴霾,忽来的狂风卷落了白色的兜帽,纷飞如雪的皓发由纷乱变为萧狂。蓦然间,佛者睁开了久闭的双眼,一抹艳红之光漫起,白玉天珠金芒大作,起手已非渡化之式,而是杀生灭罪的决心。
魔者轻抹嘴角血痕,不起招,不躲闪,恨怨痴狂纠结的眼神,回归至极的平静,淡淡出口:「佛心终是无情,抑或,你的慈悲已经死了?」
真元在掌间凝住了,一瞬的迟疑,亦是从未理清的心绪。而脑海中,竟然闪过那对墨瞳初次睁开时流露出的茫然与怯畏,无边的幽暗亦是一片纯然。就在那时,一道希望注入了他的心中,蓄势待发的掌停下,为身无寸缕的魔披上衣服。不觉间,心里已被烙下了什么。
执珠的素手,猛然收招。
嘴角挂着残血的魔者,却在此刻勾起一弧攻心得逞的魅笑。然后,出人意料的,从那举手触天的人间顶峰,倾身坠往云海之下没有尽头的万丈深渊。
是生是死,是无间是轮回,如此,总能摆脱那半身以及这不能自主的一切了吧?倘若天不绝他,那么未来,黑与白的世界,佛与魔的命运,皆将由他来主宰。
「袭灭天来!」
响雷轰然而落,雨水淹没了震惊的呼声,白影如电掠去,快的仿佛超越了世间的一切……
第九章
「汝做什么,放手!」
「吾说过,不会放弃你……」
「你!」
「……袭灭…天来!」
「呀!」
……
莲香,清而不郁,淡洁幽远。
单白如雪的床上,苏醒的魔微动身躯,漫开的疼痛中参杂着丝丝泌泌的凉意,呵护着那被扯动的伤口。
脑子昏沉沉的,记忆里好像有些什么,模糊不清又深缠不休,就像缺了关键一块而无法填上的拼图。袭灭天来偏过头,不再去想,窗外依然是佛光普照的世界。
那半身,果然没有放弃他,同时也……没有放过他。
心里并无预期中的愤怒,便是根深蒂固的恨,也不再起伏于胸口。消沉与认输,均不在袭灭天来的字典里,失败令他更为清醒。
打一开始,他便错了,让情绪被对方所左右,被不切实际的渴求所羁绊,处处表现的像一个依恋母体的新生儿,而不是能娴熟玩弄人心的恶体。甚至忘记了早已明确的目标——吸收掉另一半,成就完整的个体,这是摆脱天生残缺的唯一办法。
第一步,依然是离开这个鬼地方。有了上次经验,他再不会轻举妄动,步步为营,方能一击必中。
不觉间已是许多天过去,一步莲华一直没有现身。他也只在苏醒前的朦胧间,感觉曾有一双熟悉的眼,在床边静静凝视。暗香浮动,夜凉如水,突来一声门响,湛蓝的光芒射入,不一会儿,门外传来了争执,佛者温吞和善的声音,很快被一阵暴风疾雨般的责问吞没。
室内,魔者翻了个身,嘴角微翘沉沉睡去。
然而事实证明,圣域虽大,一步莲华最信任的人还是善法天子。只是善法天子,却未必热心于佛者这次的交托。
「魔就是魔,恶根难除。如果慈悲的施舍带来的是未来的天劫,一步莲华,你以为你能担得起吗?」
一如既往,再多的苦口婆心,都被佛者笑眯眯地化作耳畔清风,天子唯有像往常一样,默默退至身后,为他的决定,付出自己最大的心力。
入室的清风,带进雨后的清寒,起身下床的袭灭天来咳了几声,带出一缕黑色的血丝。困在这一室充满佛气的结界当中,他无法自行恢复半废的功体,便是内伤也一拖再拖。
暗瞳一泓冷杀,这就是佛者的惩罚吗?撒手不理,把受伤沉重的他丢给对魔毫无怜惜,除之后快的善法天子,那半身倒是走的心安理得。也是,由己诞生的恶体,在那恪守慈悲的心里,不过是个麻烦却不能撒手的累赘罢了。
但是这种立场,在黑白分明的善法天子看来却是过于暧昧。所以每次善法天子光顾,都是一副讨债式的凶狠表情。但袭灭天来却没有特别讨厌善法天子,虽然对方的态度再次证明自己来到这个世上有多么地不受欢迎。
论起说教的功夫,善法天子比一步莲华还要古板,基本上是直接把佛经往他脑子里塞,啰里啰唆地都是些放下执着的大道理。
这样的话他自然听不入耳,将灵魂撕裂至只留下单纯的某一极,究竟是谁的执着。
于是他掀开兜帽,露出那张叫善法天子五味混杂的脸,似笑非笑的驳道:“世间若没有执著,又何来袭灭天来。”
善法天子闻言脸青了很久,拂尘一扫隐隐夹带风雷,自此再不与他说理。
魔的嘴角恶笑洋洋:一步莲华,看来你的善恶双分,受伤的不止一人啊。
没有了善法天子的“骚扰”,他便能静心疗伤,这一日傍晚,总算有了起色。
却听哐然一声门响。
「袭灭天来!」蓝光宝气耀室,一向执礼威严的善法天子竟然未打招呼便登堂入室。
「如何?」炫眉一挑,袭灭天来安然地保持以背相向的打坐之姿。
「救人!!」
急促的话音直击耳膜,魔心不由自主地荡了一下,不是为对方忧急如焚的口气,而是身后飘来的血腥味中,掺杂着一缕青莲之香,非常的微弱。
侧目一扫,善法天子的手臂上,抱的正是一身血莲的佛者,那平日里光辉流转的圣洁法相苍白如纸,双眼紧紧闭着,竟是毫无生气之状。
墨瞳眯起,身影一闪,大手一把扣住那白皙无力的手腕,指腹下冰冷静寂,已无脉象。看得出,心脉之断,乃是真元反噬的结果。黑色兜帽无风作响,露出阴沉森冷的魔颜,炫夜黑眸漫起血光:
「谁人能逼他使出修炼未竞的七佛灭罪?」
不想袭灭天来会关心一步莲华受伤的缘由,善法天子微微一愣,道:「此乃突发的变故。」三言二语将事情道来:近来边境有恶人横行,毁村灭寺,无人能治,一步莲华带着光明尊者下山除恶。
“戤戮狂狶、十诛戮神狩?”袭灭天来语调上扬,帽檐投低,眼光重新隐回幕后。
这两个名字听起来就像是两个山匪,默默无名之辈,怎可能要了一步莲华的命?即便如善法天子所说贼人乃操电高手,任意呼唤天穹雷电,卑鄙地以数千人的性命威胁,一步莲华又岂会乖乖受之要挟,以其能力,必有办法周全,断不至于将自己逼入绝境。
是对自己的武学太过自信,是因为相信有光明尊者在侧,抑或相信吾必会出手?
这便有趣了。
淡铜色指尖,一路由佛者的皓腕摩挲到冰寒的手心:「哈,舍身而为,确实是吾之半身的特殊嗜好,但轻易地葬送自己生机,除非……他没带脑子出门!」
强按住胸中怒气,善法天子道:「生机尚未断绝,他及时以真元注在心脉之处,只要有原体圣元之血气催动,便可续上断脉。」
此理魔者自然晓得,确认之后,嘴角漾开冷魅莫测的笑:一步莲华,你是给我一个了断恩怨的机会,或是给我一个任意妄为的机会。将自己的生死放置吾手,欲以自己的性命来开辟一条光明的可能么?若是如此,你这个赌注下的太大了。
双手改为抱胸的姿态,不紧不慢的道:「天子,汝何时也对魔生出痴望来。天下间,有魔救佛的道理吗?」
善法天子哪里晓得袭灭天来须臾间转过这么多心思,他压根也不去捉摸,一瀑蓝霜呼啸过去,拂尘雷霆般扣住了袭灭天来的心脉:「救他,也是救你自己!」
秀致庄圣的眉宇间,杀气昭然,天子的愤怒,其来有之:如果,当时他在一步莲华的身边;如果,他不是留下来看顾这个一步莲华心心念念放不下的魔……
无视迫在胸口的威胁,袭灭天来哈了一声:「这是求人的态度吗?抑或,你已不在乎他的性命了?」
尘柄在手中被攥得变了形,怀中的身子犹在变冷,最后一口真气,毕竟无法支持太久。
「袭灭天来,若非他之前受过伤,绝不会亏损至此。」
闻言,魔者轻邪的眼神起了变化……倏然出现的白色光影,双双下坠的身躯,面对袭至的掌风,依旧环护而来的手臂,那一腔的坚定无悔……遗失的图块浮出,记忆重归完整。然而他已经分不清,那半身是不愿他死,抑或……只是不意被他逃脱。
不论如何,变速的提元又受了他全力一掌,会没事才怪。一步莲华并非不施手为他疗伤,而是任务在身,已没有那个能力。
事情的始末便是如此,真相也可以很单纯?
袭灭天来心思绕着圈,嘴里却利落地甩出一句「放下他!」见那蓝色衣影并未动作,于是乎笑道:「天子是想留下来观赏吗?」
善法天子目光清凛:「袭灭天来,若你有任何妄动……」
「天之罚就会罩过来吗?」袭灭天来的蔑笑中流露出不耐,一把将人儿揽己的怀中,佛者惨淡无色的唇正好贴上他的下颚,雪丝随着落下的兜帽垂散。
「天子,收回汝多余的担心吧。如此完美的天神之作,吾袭灭天来独一无二的半身,在没有完全的属于吾之前,吾会允许老天夺走吗!」
狂妄霸道、充满独占欲望的眼神,也是一种有力的保证,善法天子拂尘抖回臂弯,一字一句的道,“袭灭天来,吾会在外护持。”言毕,退出室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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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暧昧复暧昧,但应该没有过界,原本想提供两个版本的(清水/BL),不过还是中和成一个了^^,道是无情却有情,一切尽在不言中!
微风徐徐,吹动纱帘翻飞作响。
袭灭天来弯下身,把怀中几无气息的佛者平放在床上,利落地解开那碍眼的白袈。果然,一道黑色的掌印,隐隐留在佛者白皙强健的胸口,这么多天都没有褪去。难得有此良机,魔并不急于施救,狂炽的视线,居高临下地浏览起那净澈无瑕的身躯,阳光下光洁的肌肤一片莹白,呼唤着亵渎与蹂躏的欲望。
手掌来到伤处,恶意徘徊,一股毁灭的情绪蒸腾而上,掌心移到了那雪白的颈。
失去所有的力量,褪去了一身外物,这堪称圆满的如来之体,也不过一具脆弱平凡、不堪攀折的躯壳,连他万分之一的力道,恐怕也无法承受。
收紧的手松开,杀气泯灭,目光却狠狠盯着身下的人:
你算准我只会救你,不会杀你,是么?
自从逃跑失败、跳崖未遂后,袭灭天来便告别了出生时的迷茫期。现在,所有不经大脑的东西在他眼里都是愚蠢可笑的,他已经完全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与欲望。冷酷有个性的魔,喜爱的是心灵的较劲、力量的角逐,于是半身融合成了他人生的首要目标。
可惜,这件人生大事并非一时三刻就能搞定的,必须先破对方的佛体,佛性不除,根本无法与他的魔体融合。撇开种种细节与变数不说,佛魔二气的消长,必逃过不过室外善法天子的感应,而仅靠真气维持的心脉,也受不住这一剧烈的过程。他,才不要吸一个死人进去!
貌似好机会,却偏偏吃不得动不得,袭灭天来觉得一步莲华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根本就是用来气他的。尤其他发现对方在电光火石的保命瞬间还不忘封锁记忆,自己折腾了半天也无法获得需要的信息时,自然开始计算其中预谋的成分,脸色也愈发的阴沉。
「一步莲华,既然时机未至,那我就好好陪你玩这场游戏吧。」
说话间收慑心神,划破彼此的手腕,肌肤相触,血脉交接。承袭的那一点佛元随血推动,与佛者自身的莲华圣气接触,缓缓注入断脉。袭灭天来运功周转的同时,必须承受天下间至醇至圣佛气的侵袭,自是痛苦不堪。墨色僧衣湿了大片,恨不得就这样一脚把人给踹开。
即将达到忍耐的极限时,终于大功告成,他倾下身,毫不客气地咬在那白皙的肩胛上,深可见骨,仿佛要在这具圣洁的身上,永远烙下自己存在的印记。
舔去齿间的血腥,长长舒了口气,却无意放开交缠的十指。他的魔气,已经能畅通无阻地进入对方体内。血液融合,是一种说不出的美妙;污染圣体,更是快意莫名。
墨瞳染上妖艳的色泽,嘴角扯出一丝恶质的笑:
「一步莲华,这魔道,你是堕定了。」悄然之间,魔气起了变化。
重新活跃的脉搏,带出一声浅畅的呼吸。从意识沉眠中醒来的一步莲华,第一眼看到的不是袭灭天来阴气十足的面孔,而是一片昏暗冷寂的景致,唯一的光亮,是一抹熟悉的背影,紫衣飘逸。
「苍。」很自然地朝那个方向走去。
一步一步,终于可以看清道者的眉眼,紫睫微闭,十指搭弦,佛者的脸上有了笑意,正欲转到跟前。
恐怖的事情发生了,四只狰狞的怪兽突然出现,锋利的血爪扑向紫色的身影,准确地抓住他的四肢,拖曳着,撕扯着,道者的身躯因痛苦而扭曲。
恐惧,如野火一般蔓延,佛者飞身上前,欲将至友救回。
咫尺的距离,却仿佛永远也到达不了。层层叠叠的黑影,是无数凭空出现的魔兵。
圣印在手,招发之际,却见眼前的面孔全部变成万圣岩僧侣的模样。不得以收招,鬼哭狼嚎间魔气弥漫,又是魔兵持械杀来。反反复复间,紫色的身影被越拖越远,鲜血淋漓洒了一路。
艳红之色爬上佛者清澈的瞳,终于一招扫清了道路。僧侣的惨叫声不绝于耳,漫天的血雨,连天空都变了颜色。
然而这些并没有使他停下脚步,毫无知觉地踏着万千尸骸,向那道即将被吞噬的身影奔去。
近了,近了……
四只怪兽见到他就像见到修罗一般掉头逃跑,那袭紫衣随风摇曳,挥落血迹,依然是动人心魄的高雅。
心潮翻涌,一时的激动令他不顾一切抱住眼前的人。
躲在阴影处的黑影,满足又有些嫉妒地欣赏着这一切:
吾之半身,曾有魔念,就永远脱不出魔的掌握。哈……
得意的笑声,忽然在喉咙间卡住。
「这就是你想见到的?」白衣佛者不知何时回过了头,直视着他,脸上云淡风清的表情,正是魔恨之入骨的悲悯。
白昼的光明一点点吞并夜一般的虚幻。
魔障与幻境一同消失,意念的较量落幕,目光所投射的彼此均已回到现实之中。
一步莲华凝视着一脸阴鹫的魔者,不提方才的恶战,开口的第一句话只有感激:「多谢你的施救,袭灭天来。」沙哑的声音泄露出体力未复的虚弱,眉宇依然是那么的温和清圣。
袭灭天来气恼了一下,嘴角又扬了起来,目光落在佛者汗湿的鬓角:甫续上心脉就要与侵身的邪气缠斗,那场心魔幻阵破的很辛苦吧。想到这里脸上就露出讥笑,捏在他手腕的手猛然一个力道:「救你,或是折磨你呢?」
任由魔气野蛮地撞入体内,佛者缓缓开口:「拨开一切假象,自见其中的真意。」平和的语气传达出一种笃定,最初的那一线希望,原来并没有失去。
「呵,一步莲华,受魔的恩惠,你不嫌折辱自己么!」魔者冷笑连连,半身的逻辑他已见怪不怪,原以为不会再被激怒,但那柔和却直逼人心的目光,就是使他心气难平。一把环锢住欲离开他怀里的佛者,混着佛魔之血的手掌滑到腹下,恶意肆虐,欲呼唤起对方体内焚热的魔气,燃起一片劫火。
圣气如一道冷泉,浇灭炙烈的熔浆,回视的双瞳一尘不染,淡唇吐出一声轻叹:「适可而止吧,袭灭天来,你的举动对吾无用。」
「哼,你敢说置身幻境时就没有一点动念?」手松开,眼神却紧揪着他不放。
一步莲华眉间微蹙,道:「……无。」
「哈,一步莲华,打诳语就是破戒!」袭灭天来敏锐地扑捉到他的迟疑,猖狂地大笑起来,「吾之半身,七情六欲乃人之本性,不管你如何根除恶念,只要仍是凡躯色身,就摆脱不了这个真实。」
「诸相无有,诸情无我。袭灭天来,你始终不相信人可超脱色相?」
「吾,只在乎真相!」袭灭天来依然信心满满,这间禅室有为他而设的镇魔法阵,刚才的招数未达到预定效果并不稀奇。反而是对方一瞬的犹豫,让他看到了期待已久的曙光。
没错,吸收掉一步莲华虽然是最终目标,但在此之前,能看着自己圣洁的半身沉沦、陷落、坠入魔道;挫败他的自尊,信念;撕裂他自以为是的清高,毁灭他成圣的道路,才称得上是圆满的胜利,才能填补他内心的不平与缺憾,也是他诞生以来最大的兴趣。
暗色的血眸中,一半是狂烈的炽焰,一半是残冷的幽光。
同样在观视自己半身的佛者,眼里升起一抹悲哀,诞生于他,恶念所成,那瞳仁深处仿佛有着自己的残像:受执着所困扰,被恨怨所纠缠,为求证而挣扎,痛苦且迷惘……错乱如斯,苦涩如斯。
微凝的眉心折得更深,魔心有一分痛,佛心便是十分的痛。轻轻抬起手,摸上那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容:
「要怎样,你才会甘心?要怎样做,才可以使你脱离苦厄?」
袭灭天来很想撇过头,却不知道自己的眼神已经变柔:
「你……真这么想渡我?」
「嗯。」
「牺牲一切也在所不惜?」
「此乃吾不变的决心。」
清淡平和的语气中,有着连魔也无法抗拒的东西,袭灭天来心湖没来由地一荡,直到意识到那也许就是叫做「感动」的正面情绪时,人倏地沉静了。佛有迷惑众生之能,善体果然是朵有毒的罂粟。
眼底掠过狡黠的光,袭灭天来很好看的一笑:「接受吾的挑战,听从吾的安排,吾就给你一个机会,渡吾。」
===============
一步莲华从不畏惧任何挑战,尤其当赌局本身就是他所等待的契机。
两极对立,亦为一体,与生俱来的羁绊是苦厄的根源,也是机缘所在。如同各自的死劫由对方而生,亦由对方化解。
恶体所求,他胸中有数。此心无罣碍,任何考验皆能坦然面对。于是赌约不费吹灰之力便达成了,袭灭天来答应,若输,自此随他修行。
地点选在莲华的闭关之所、袭灭的诞生地,彼此间的默契显示,那也是最佳的结束之地。
一步莲华将设下结界,创造一个屏蔽的空间,任何人不得插手是袭灭天来唯一的条件,他甚至「仁慈」地将赌局放在一个时辰之后,一步莲华的状况他最清楚,趁虚而入的魔气入体之深,即便耗空真元也未必能在短期内化解,这便是他所持的胜机。
最重要的一点是袭灭天来坚信,既然当初一步莲华战胜不了自己的心魔,采用「恶劣」手段将他扔出,那么今日同样逃不出他的掌握。他会设下最完美的阵局,他会让一步莲华面对最真实的自己,他要的是对方清醒时尤不得挣脱的堕落,彻底破除那半身的佛性。魔,早已为吸纳半身铺设好道路。
「一步莲华,证明给吾看吧,脱离了我,你是否真能成圣?」
恶体一离开,善法天子便如一阵风般进入。
「你与他作了什么约定?」(奇*书*网。整*理*提*供)
「只是给彼此一个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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