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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尘断世-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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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雨幕夜影
第一章
忆①
================================序言==========================
人世间的情、红尘中的情,为谁而恨、为谁而爱。一步莲华的的终愿何时完结,俗语有云:“人世灾、环尘情,想还还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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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该从那一天记起——
离群独居的男孩,在荒山脚下第一次遇见那名叫苍的道者。
那时苍还是个年华方艾的少年,奉师命只身到苦境历练。
紫色的道服,淡棕色的发,生就淡漠的紫瞳,负琴背剑的苍,有着与年纪不相称的雍容与沉稳。
「原来这就是琴声?」
「你喜欢?」
「很美,好似远远传来的海潮声,深沉、廖落,却丝毫不掩气势,明明令人心动,又在不知不觉中平静下来。」聆琴的男孩沉默稍许,抬头问,「它有名字吗?」
「即兴之作,既然与你有缘,便唤《洗心》吧。」紫色的衣袖飘动,年轻的道子收起琴。
「洗心……」男孩低声轻吟,明净眼底一波黯色,转瞬消逝在抬睫的淡笑中,「你竟明白。」
紫衣道者心微动,却没有追问,走了几步,忽然回头:「我单名一字苍,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身形顿了一下,一缕雪白的发丝,轻轻拂过苍的眼,苍紫色的睫毛微微一颤,恍然间听那男孩道:「吾没有名字。」
苍就这样呆住了,紫灰色的瞳眸,久久映着男孩那张美得近乎圣洁的脸庞。虽然天生银发,终究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孤处深山,长伴鸟兽,究竟是一种心甘情愿还是一种无奈?
只是细微的神色变化,已落在男孩敏锐的眼里。然而男孩的眉宇间,仍是一片坦然清朗,无卑无怜,无哀无伤,只将目光投向天际:「苍,便如这暮色苍穹吗?即将归于寂静虚无,却又蕴育着明朝无限的可能。」
苍的心再次波动,随口一语便道破他道号的玄机,男孩,也许孤僻,却绝非凡胎。
这段山路意外的短,绕过溪涧,便是通往村庄的大道。
「我道境。」
拂尘轻扬,苍的笑容很淡,就像找不到其他话来道别。生命中的来来往往,本就是鸿爪雪泥,道家的淡泊是超然也是无欲,不萦于物,亦不萦于人。然而他心里,仍有那么些许期待,这雪衣银发的男孩,不会永远困在自己划定的囹圄中。
男孩似乎不知道境在哪里,半响才道:「若是人心皆向道,那里岂非天堂净土?」
「嗯,……」
苍的回应并不肯定,但凡人间,何来净土。只是比起尔虞我诈,战乱纷争不断的苦境,道境确实算得上一处远离尘嚣的清修地。
偶然而短暂的相遇,彼此均没有流露出太多的眷恋与不舍。
紫色的身影渐行渐远,天边浮云,耳根鸟声,山水依然明秀宁和。
久久伫立在路口的男孩,雪丝微落,终于透露出一丝孤寂。
「道缘、佛缘,不过随缘来去;宿命、轮回,也是天命所归。」
如洗的月色中,迤逦走来的僧人,站定在男孩的跟前。
那僧人身姿俊逸,一头墨黑的长发随肩披散,竟还手执酒壶。说他不像出家人,却又慈眉善目,圣气逼人,使人不自禁地生出敬意与好感。
「还请大师指点。」男孩极有礼貌的道,直觉告诉他,这个过路的僧人,言中大有深意。
「哈,缘深缘浅,且看造化。」僧人一莲托生摇扇淡笑,侧面看去,十分的清秀。
男孩微有所思,若往佛中修,便是有缘吗?他抬眼问道:「大师从哪里来,要往何处去?」
「破戒凡僧,脚步随意。小友又欲往何方?」
「吾无亲无家。」晚风吹动男孩雪白的衣摆,原以为忘记的过往蓦然涌上心头,他低下头,「人心难测,善恶为何。我不懂,所以独居深山,但求一片纯粹天地。」
「哦……跳出尘寰,避开喧嚣,你可求得平静?」
男孩很想点头,却终于摇头。
僧人晃着酒壶哈了一声,温和地看着男孩,目光穿透他年少眉间深刻的忧扰,轻送着舒服的暖意。
「不经历俗尘浊世,不知晓爱恨痴迷,如何对得住人间一趟!心源自有灵珠在,洗尽人间万斛尘。小友,下一程你可愿与我同行?」
独看日出日落三个寒暑,早已习惯亦不觉苦,然而今日所遇人事,莫不使人心动。虽然如此,男孩仍不失稳重:「决定之前,吾想知道大师为何自称破戒?」
「破戒吗,有很多种,贪吃、好色、妄开杀戒。而吾之破戒,除了喜爱小酌两杯以外,在于与魔打交道,为魔修炼。」
「嗯?大师今日来到我的面前,那么我又是什么?」一语道出疑惑,却也问得犀利。
仔细打量着眼前悟性资质皆不俗的少年,一莲托生嘴角眼里均是微笑,难以言喻的喜悦啊……莲华终归是莲华,即便是合阴阳并蒂而生的异莲,也不该埋没尘间,而是依照天意回归佛祖座前。
「入魔入圣,一念之间,何不自己求证?」
反手一转扇柄点向本心,破戒僧似乎永远吝啬给出问题的答案,只愿施与启发与选择的机会。男孩踌躇了一下,跟上了他的脚步,取法号一步莲华,带发修行,以人心行走。
二十年后,一个素衣银发的年青僧人只身来到苦境极西的菩提再生道。
那条路,佛光闪耀,灿烂辉煌,通往苦境佛界的最高圣地——圣域。
那条路,断恶,救生,渡厄,赎罪,是一条苦劫深重的不归路。
那条路,莲华无悔……
光阴者,百代之过客;得道的出世人,一如光阴,作着红尘的过客。直至有一日,入世的时机到来。
这几年,苦境难得太平,却也悄悄酝酿着新的危机。
时近中秋,天气依然不见凉爽,位于中原北部的天净山透出一丝诡异的气氛。终年缭绕的云雾消散,草木山石黯淡,悬挂在山腰的夕阳迟迟不落,反常的景象令方圆数百里内人心惶惶。
一袭洁白的身影缓缓行来,半掩的兜帽下,隐约可见清圣不凡的面貌。佛者在江边驻足,目光投往对岸的天净山,记忆中的道家仙山,峰顶笼罩着凡眼看不见的魔气。
离开圣域,原本是往鸿莲寺探望一莲托生,未料一路风尘,仍与故友失之交臂。门僧告诉他,破戒僧留下一句「莲花,将为地狱的寻佛人而开。」便微笑而去。
胸中不免感慨,魔界现踪,一莲托生等待的机缘终于到来了么?舍一身修炼,只为一朵净化的黑莲,获得新生的又是何人?而一莲托生,能完成最终之果并求得涅磐吗?
罢了,总是随缘。
晚风扬起帽檐,露出一步莲华如玉般无暇的法相。他手拈莲指,轻吐梵音,化出莲萍欲渡江之时,朗朗的吟诗声随风飘来:
「天涯一杯酒,欲饮世情殊,扁舟心不系,江影任沉浮。」
宽阔的江面上,一叶轻舟远渡而来。御风而立的男子,把樽独饮,姿态悠然。诗音落下,舟至眼前,男子放低酒杯,彬彬有礼的问:「大师可是要去天净山?」
「然也。」一步莲华看向小舟,江水湍急,舟儿上下颠簸,却未有一寸漂移,可见驭舟者根基不凡。
「在下不系舟、任沉浮。」男子微落臂间拂尘,淡雅一笑,「尚未请教大师哪座宝刹。」
「壁上闲僧,一步莲华。」
他仅仅报出法号,「任沉浮」也无再问,可心里终归几分好奇,眼神不由落往兜帽之下。佛者的面容很美,清澈的瞳映出一抹恬淡赤色,不冷不躁,温暖祥和。一身纯净的佛气,清圣非凡。
「今日得遇圣僧,不知任某可否相求一事。」
一步莲华微露歉色:「清修之人,远离尘世已久。」
任沉浮却不气馁,径自道:「此事并非任某一人私事,而是关乎天下苍生。今晨吾前往天净道院探访云修道长,发现此山已被魔化,道院惨遭灭门,道门奇宝玄苍珀亦不知所踪。」
圣域规矩,不涉江湖。但对付妖魔,却是佛家恒古的使命。一步莲华绕路到天净山,也是为探查魔气的来源,现在既有线索,便请教道:
「此物对魔有何用处?」
「玄苍珀乃疗伤圣物,也是修炼真元至宝,魔若吸收,真元提升是小,功体改善为大,道家原本的克魔之招将不再管用。」任沉浮一身道教打扮,对道门之物自是十分熟悉。
「原来如此,多谢先生指点,吾心中已有数。」裟袖轻扬,佛者化作万点金光离去。
舟儿漂动,自始随波逐流。任沉浮目光停留在圣光消失的方向,神秘的僧人,如果真是传说中的圣域,天净山顶,异度魔界将一领圣域的实力。
「天涯一杯酒,相逢不相识。」笑意中,舟远去,只留诗句飘荡在山水之间。
++++++
魔气锁住山峰,不落的夕阳,与熊熊的地狱之焰相衬相应。原本的清圣灵山,花萎木枯,鸟兽尽散;昔日门徒上百的道院,一地腐尸残骨,仅剩下被魔焰啃噬后的焦墙残瓦。
一道清瞿身影,负琴背剑,手执拂尘,来到对面的断崖上。紫色的道服,淡漠的神情,自有一种立于顶峰的孤冷。
十几个魔兵悄然靠近,这些幽冥的使者欲将死亡降下。
道者沉静的神色没有一丝变化,拂尘往肩后一卷,背上古箏破布而出,稳稳落于臂弯之中。浅棕色的发丝轻扬,修长的指尖一挑筝弦:
「从地狱来的人,就该回到地狱去。」
一音未绝,妖魅尽成灰飞。
「道门清风临绝顶,一曲深幽破魔障!」忽来一句轻赞,柔和圣光乍现崖顶。
这声音……,抚琴的道者按住了筝弦,心弦却颤动着。那自璨璨光华中走出的人,衣,是雪山之素白;发,是银月之耀色;肤,是青莲之圣洁。脱俗绝尘,便如池塘浓雾散尽之时,蓦然落入眼中的一朵白莲。
道子紫灰色的眼底闪过一抹异彩,目光落下的一刻又恢复静漠。口不语,手拨弦,一道劲气自筝弦发出,向几丈外的一步莲华袭去。一步莲华微笑应对,向旁踏出法印,以「莲华圣功」相抗。
佛道两招轰然交击,霎时云流狂窜,威能撼地。
风起,风止,人影不动,乱的是三千雪丝。
「如此隆重的问候,一步莲华何其幸也。」
佛者抬手,素白的指优雅地拨开眼前银色的散发,露出隐含喜悦的秀朗眉眼。
「不成调的琴曲,苍,让故人见笑了。」
道子十指离开琴弦,紫色的衣袖拂过琴外的那缕流苏。
彼此视线一触,脑海中浮现的是同一幅画面:只身往苦境历练的道境少年,将自己封闭在深山的男孩,偶然邂逅,同行了一段山路,三言一曲之交,匆匆别过。转眼人间一甲子,原以为再无缘,竟又意外重逢。
再见永远不晚,少年的苍,留给一步莲华的是一个淡漠如谜的印象,只记得那对狭长的紫眸,如空山夜雨般沉寂虚幻,令人禁不住想去碰触,但那不带任何感情的冷漠眸光,却让任何接近者生出无以名状的压迫而怯退。
紫眸重睫漠瞳,恍如昨日之梦。手执拂尘的苍,闲雅不变,淡漠尤胜,孤卓中更见深沉,雍容之中尽显气度,如潜渊之龙、待出之剑,若有敢试其锋芒者,必受其殃。
数十载寒暑光阴,增添的不只是年华而已。
苍似有若无的笑了:「莲华一步,一步苍生。一字为首,当是万圣岩一字辈高僧了?」
苦境佛门,『一』是最崇高的辈分,像灭境后成中原支柱、有梵天之称的一页书;建鸿莲寺,写下传世经典《兰若经》的一莲托生,皆是一字之辈。
「高僧不敢当。岩下姓一,岩上姓一,吾就是吾,闲僧一名,供苍生差遣。」
以那独有的温雅覆好兜帽,一步莲华的目光飘向了苍的古筝。筝身与它主人的眼眸同色,并不起眼,却隐隐透着光泽。很难想象这么一把朴素娴静的琴,竟能发出威如刀、利似剑的破魔之音。
「吾听闻道境之中,以玄宗最大,门人千百,其中又以十道子最为杰出,分称『六弦』与『四奇』。六弦擅长乐理,皆以随身弦器为名;四奇则精通玄门化外之术。」
苍点头道:「吾正是六弦之一,此筝名为『怒沧』。」
「六弦……难怪一招就逼吾使出平生绝学。」
「随手即化解了我的『双仪天苍』,圣域传人亦不负圣名。」
两人相视淡笑,一步莲华道:「苍音应不止能诛魔,五十年前,它已可洗涤心灵,不知五十年后又如何呢?」
苍双手抚上筝弦,指尖却在触弦时顿住:「这一曲,苍先欠下。」
拈起佛指,一步莲华愧然道:「魔气未消,夕阳不沉,亡魂哀泣不止,是吾一时沉浸了。」绕在臂弯的佛珠来到手中,此珠是他唯一的随身之物,名为白玉天珠。原本是串普通佛珠,随着主人的修为不断升华,如今已是灵气逼人。
一白一紫两道身影来到道院之外,忽隐忽现的魔气,透出诡谲的气氛。
苍拂尘轻挥,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内中似有阵法,不可大意。」
一步莲华见他驻足,轻轻一笑:「看来吾只好当仁不让了,外面的自然全部归你。」
一句话将身后交托,是无法解释的信任与默契,佛者深入危机重重的废墟。
腐败的死亡之气,遍地,是杀戮;遍地,是血腥。
风起,卷起一地灰屑,被魔焰禁锢而不得超度的亡灵,他们的哀泣令火烧得更旺。
素白的僧衣,是悲的颜色;素白的鞋面,染上生灵涂炭的凄红。一步莲华手执佛珠,缓缓走入烈焰之中……
「一步一罪化——」
每一个脚印,都踏在污秽与血腥之中。
「一步一莲华——」
每一个脚步过后,都有一圈清圣的光晕荡开,焦土中生出绿意与希望。
超度亡魂的往生咒化从佛者口中颂出,金色的梵音,宁祥的节奏,整个废墟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辉;亡魂扭曲的面孔变得平和,飞走,散尽,投入新的轮回。
「呀!」嘴角溢出一缕血丝,全力压制魔焰解救亡灵的一步莲华,遭到不明魔源的偷袭,当即受创。
骤然之间,四周的环境起了变化。鬼异的邪光,凄厉的景象,撕心的惨呼,八大地狱一一开启。恶魔之焰,致命杀刃,隐藏在重重幻象中伺机夺命。只要稍有分心,便是万劫不复。
「哈哈哈……」布阵者『鬼知』阴沉的笑声,穿越空间而来,「坠入地狱的佛者,好好享受魔为你准备的死亡之旅吧!」鬼知,魔界六大先知鬼座之首,『阎魔旱魃』的直属部下,老练阴毒,善于计谋。
院外,琴声越来越急,苍,是否也遇上了麻烦?
一步莲华轻拈佛指,神色愈发沉静,他已察觉此处火焰乃噬元阴火,不宜久战。而千阵万阵均由一阵而生,必须设法破去源阵。
看透阵法玄机的佛者振运元功,越焰凌空而坐。护体圣光环绕周身,挡住鬼火、魔刃、烈焰的交替攻击,身心则不扰不动,凝神寻找阵眼所在。
远在火焰魔城操控的鬼知,暗暗惊叹佛者的实力。一道拖曳不明的黑影来到身旁,「老鬼,汝精心布置的阵式,就连个和尚都杀不了吗!」冷嘲之言,同为六大先知的『冥见』现身。
「小子,你得意什么!」鬼知随手一挥,冥见眼前出现了『邪魅之眼』传回的影像:道院外,三魔将围杀苍,苦战中的道者,背后宝剑铿然出鞘,劣势顿时扭转,『靛雷龙残』当即魂断西天,『剑杀』受创,『刀诛』抱起靛雷龙残尸体,落荒败走。
鬼知看向冥见:「偷袭围攻,魔军伤亡无数,道子却安然无恙。若非靛雷龙残拥有不死身,能够重生,此次还要折损一员魔将。哼,汝之能耐,也不过尔尔。而我的阵式,厉害处却在后头。敢在噬元阵内施展极耗内元的护体佛罩,和尚是自取灭亡。」
阵内,鬼知所言成真,佛罩威力开始减弱,焰刃划过,在一步莲华素白的脸侧留下一道血痕。
然而,阵眼所在——七株相生不息的地魔火,已映在佛者明镜般的心中。如何破除,又有无数种组合。一步莲华明白,他只有一次机会。
淡色的唇,温和的笑。
掌气往地下一拍,圣印直袭而去,击中的不是任何一枝地魔火,而是七脉连线后共同的集点。轰然一声,宏大气流不仅冲毁阵眼,更撕裂开一道空间裂缝。火焰魔城内,毫无防范的鬼知惨叫一声,圣光贯体,胸骨登时碎裂。
音波随至:「为道门的亡魂赎罪吧!吾佛慈悲……」
鲜血从鬼知胸口喷射而出,溅了冥见一身。冥见一把扶住重创的同僚,双眼赤芒爆射:「好个白发妖僧,吾要将他碎尸万段,为汝雪恨!」
「吾…吾无碍。」鬼知自封大穴,费力的道,「冥见,怒气只会令你浮躁犯错。苦境圣域、道境玄宗,实力果然不俗。我们的任务是将情报传回,在魔君下达新的命令前不可轻举妄动。现在,扶我去妖独池疗伤吧。」
冥见背起鬼知,几下点地,掠过前方翻涌的血脉之池。诡异的血墙,壁上凸起一条条血脉,与之相连的竟是一座座石封的魔像,沉沉鼓响的脉动,透过石像的丝丝气息,仿佛是叫嚣着杀戮的低鸣。
冥见的目光接触到那些魔像时,血色的眼中射出兴奋与崇拜的光芒,鬼知也嘶嘶笑着:「你看,魔君的爱将们就快苏醒了,当天荒道、神无道、赦生道三道开启时,人间除了黄泉之路,再无他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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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气散尽,夕阳落下,崖上一弯淡月,几丝凉意,却又清爽宜人。
「你受伤了?」苍看向一步莲华。
「你的剑出鞘了。」一步莲华坐下调息。
「可惜仍未能取妖魔性命祭慰同宗亡灵。」苍临风而立,淡漠的神情不变,声音却略显低沉,好一会儿道,「多谢。」
「多言了。」一步莲华执珠合掌,问道,「魔界屠戮天净道院,你也出现在此,是否与玄苍珀有关?」
苍转身讶道:「你竟知此物?」
「吾在山下遇到云修道长之友任沉浮,他说玄苍珀绝不能落入魔界之手。」
「任沉浮?」苍略一沉吟,「吾不识此人。不过玄苍珀,正是吾之物;天净道院,乃玄宗在苦境的一个分支。得知魔界窥视玄苍珀后,吾便收回了它,不料道院还是未能逃过此劫,而吾又因魔兵围阻,不及援手,遂成遗憾。」
难怪玄苍珀名字中含有苍的道号,听到此物安然回到苍的手中,一步莲华既放心,又有些担心:「你有何打算?或许吾这个闲人可送君一程。」
苍浅然一笑:「苍尚有自保之力,苦境的事办完,吾要回玄宗复命。倒是你锋芒初露,须加小心。」
一步莲华仿佛没听见他后面的叮嘱,只是喃喃道:「你……要回道境。」多年来随缘随遇的心境,刹那间不复。
「欠你的曲子,苍不会忘记。」
淡淡的一句,已是超过原先所求。
短暂的疗伤后,一步莲华了解到更多魔界的情况。
异度魔界,所谓异度,自是与中原的魔族不同。他们从未知空间跳跃而来,由魔、鬼、邪三族组成。族长称为魔君,掌管一殿兵马。设阵困住一步莲华的鬼知,围杀苍的三魔将,都是第一殿魔君阎魔旱魃的部下。魔界对道境垂涎已久,意以此境为据点,吞灭其余三境。因而这些年,所有动作均针对道境,更与玄宗有过几次试探性的交锋。
异度魔界,所谓异度,也道出了它的神秘。魔域的实体从未有人见过,入口扑朔难觅,实力无从摸清。至今为止,魔界一直未有大军出动,三殿魔君亦不曾露面,玄宗因而推测魔界的力量尚未真正苏醒。
但是现在,异度魔界将触角伸到了苦境,天净山险些遭到魔化,这显然不是一个好的兆头。
苍说到这里,背在身后的手指交错轻扣,双眼微闭,脸上是不曾显露过的专注神情。瞬时间,一些断续的预言画面掠过脑中。再睁开眼时,冷漠的紫眸略显沉黯。
默然片刻,苍缓缓道:
「拂尘降世,除魔卫道,玄宗无所畏惧。但吾心中,仍然希望这场战争不要发生,如果开始,吾希望它在道境结束。」
淡漠之人并非淡漠世事,一步莲华凝视着那逆光中的紫色背影,轻声道:「苍,佛道相依,道境玄宗若与魔界交战,苦境圣域决不会坐视不理。佛道联手,定可消弭这场魔祸血劫。」
苍却负手不语,一步莲华从他紧抿的嘴唇看出,苍对形势并不乐观。
临别之时,苍望向满天星斗,突然问:「你相信天命吗?」
一步莲华注视着苍:「相信,但吾更相信因果业缘。」
苍紫灰色的眼眸,将万物看得很淡,却将未来看得很远。
一步莲华来到他身旁,「苍,无论天命是什么,吾将与你同行。」
轻描淡写的语调下,是无可摧毁的承诺。苍依然望着远空,相同的承诺,他的放在了心中。
世间之事,看似偶然,其实也是注定,就像人之相遇。有白头如新,亦有倾盖如故。
生命,不外乎缘聚的流转;而初遇,是改变的命运磐石。千年相知,百年相携,默契会心,生死莫逆。各自的天命,也是彼此丝丝相连的命运。一切就如当日一莲托生所言,在五十年以前,便已经开始。
血色当空,岩浆喷涌,异度魔界的戍守城堡——火焰魔城,宛如一个巍峨的巨人,站立在壮丽的火海之中。
大殿岩柱旁,跳跃的焰舌烘托出一道人与座骑叠成的黑影。
系着沉重锁链的魔兽,是一匹高大雪白的双角银狼,它的主人,赦生道的守路者赦生童子,正靠在它身上擦拭着手中的狼烟戟,温柔注视的眼神,令他刻着血印的苍白俊容少了几分往日的孤郁。
狼烟漫回,流荡着的,是毫不掩饰的杀气。赦生童子举起重现光芒的战戟,闪电划破长空,狼兽发出低低的咆哮,恭敬地伏下身,让主人坐上。
风雨雷电不见了,火城也随之消失,只余一条炎阳高照的大道,道路的尽头,是苦境的入口。
赦生道,杀戮之道,在沉寂了百年之后,开启了!
突然,狼兽警觉地睁开眼,仰起脖子,却没有吼叫。闯入者的气息,很熟悉。
一个白色的身影渐渐清晰,高瘦挺拔的身姿,似血若焰的长发高高束起,冷峻的神色,永远不变的沉稳与优雅。
「吾听闻汝醒了。」
来者,是异度魔界的上层守关者,邪族最出名的战将吞佛童子。
赦生瞥开头,无意问候。
吞佛毫不在意,挪步到他的视线内:
「从赦生道的气候,可以发现主人的心情。小朋友,新任务让你如此兴奋吗?」
赦生童子低哼一声。
「以杀僧来修业,无情的狼烟,这回要吞噬的是谁的精元?」
明知故问,魔君的爱将,怎会不知道他这次的任务,赦生依然不言不语。
「真冷淡呐,自有意识开始,汝就对吾很有成见。」吞佛童子单手背后,故作伤心的表情。
「你的心机,对我无用。」赦生睨了眼吞佛眉间的沟壑,拧皱的眉宇,是城府刻下的痕迹。
「吾对汝都是真诚以待。」焰发的魔微微倾身,嘴角扬起一抹挑逗的笑意。
赦生身子向后错了错,稍稍拉开与他的距离,手中杀戟指过来道:「对你,我从来只有一个念头,打败你。」
吞佛淡笑,金色的瞳,也是锐利的瞳,望着赦生微怒的样子,几百年了,始终未变的性格,始终未脱的稚气。吞佛随手拨开狼烟戟:「除非是任务,没背负生死价值的战,吾不打。现在你的对手,是圣域的和尚。如果汝心里只有吾,可是会吃败仗的呦!」
赦生再次沉默,吞佛轻轻抚上狼兽的背脊,狼兽向后一缩,与它主人一样冷傲地偏过头,凝视着赦生道的尽头。
「吾是来告诉你,第二殿也会有所行动,你了解女后,她虽然全力配合魔君,考量却有所不同。倒是你,与魔君比较相像,狂热的好战派,以力量决胜负的狂者。」
赦生抬起头:「有力量,才能阻止改变。」
吞佛大笑:「这句话,吾已听了几百年。不知道是哪个小朋友,当初被同父异母的兄长欺负,哭着跑来找我。」
赦生童子的身体里,同时流着邪族女后与鬼族王者的血,高贵却不纯粹。在母亲九祸的心里,甚至比不上鬼族的继子螣邪郎。他,只是一桩政治婚姻的附带产物,一个混血的异种,赦生的脸显出几分苍白。
无语,牵起狼兽的锁链,便欲离开。
「生气了,觉得吾无聊?」吞佛勾起唇轻笑道,「吾是很无聊,不过苦境有一句成语,物以类聚。好兄弟,吾回驻地静候佳音。对了,要不要我帮你向女后捎上致意,你醒后,还未能获得召见吧,哈……」
沉重的锁链声,带走赦生道的阳光,留下一片寂寞的黑暗,吞佛童子望着赦生孤郁的背影,金瞳恢复冷色:
「每次,都是不欢而散。」
+++++
月华如练,银辉四泻,青苍绿屏之间,依稀有亭角露出,伴随着几缕秋风,守候着潺潺清泉。
「一饮千愁解,万刃消怨难。」
浓郁的酒气,随诗愈浓。亭内醉卧一人,粗衣斗笠,怀抱酒樽,似醉未醉。亭上有匾,名曰醉翁亭。
圣光白影,一步莲华现身亭下,也不理那人是醉是醒,说道:「买醉人,吾为「酒僧不醒」取酒而来。」
贪杯买醉人,醉翁亭之主,醉眼惺忪地打了个酒嗝道:「酒鬼老和尚真会支使人,我酿酒,你跑腿,他自己则在罪佛净地享清福。」说着捶了捶肩膀,慢条斯理的道,「老规矩。」
一步莲华点头:「请!」
买醉人摇晃着起身,漫不经心的神态瞬变,低头狂饮一口酒:「一杯茫茫,千杯不醉!」炙烈火焰自口中喷出,狂窜的火舌霎时将一步莲华包裹住。
「这招如何?」买醉人歪眼看着,得意之色昭然。
「至刚至猛的火性武功,厉害处在于兼水之属性。不过…」一步莲华一语点破后,化出圣印淡笑道,「对吾无效。」莲华圣功循五行之理,先掩水,再克火。
眼见新招被破,买醉人怒上眉梢:「一步莲华,你就没其他招可用吗?这么多年,来回来去都是一记莲华圣印,你不嫌无聊,我接都接得烦了。」
「一招,善用,则无所不克。」
「哈,少自以为是了,吾的「贪杯火中饮」才练到第二层。下次,准逼你拿出压箱绝招。」
一步莲华但笑不驳,伸手取酒,买醉人一把将酒壶背到身后:「酿了三年,也等了三年,却只玩了一招。不行,这酒还不能给你。」
「买醉人,吾便让你再开一次条件。」
「咦,你今天都见过什么人,心情不错嘛。」买醉人笑嘻嘻地凑到一步莲华的帽檐旁,「要酒不难,只要你今晚留下你的人,……」
兜帽微扬,雪丝轻飘,买醉人却感觉一道寒风刮面,急忙跃开道:「别别别,吾的意思是,难得清风明月,泉酒山肴,今晚我不醉,你不归,如何?」
「你那些酒党的兄弟呢?」
买醉人一皱眉:「有此一问,便是拒绝了。」
一步莲华道:「吾尚有要事,不克久留,下次如何?」
买醉人冷哼道:「圣域就像我们酒党,不涉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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