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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君与我-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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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群又是一阵骚动,百姓不懂道士的文邹邹,只看好戏怎么收场。侍卫骂骂咧咧,嫌道士疯言疯语,但那华丽车辇里却响起了一阵银铃声音。
  “何人如此大言不惭?天下盛世?这是你给的起的吗?”
  青葱玉指挑开帘幔,女子的双眼顾盼生辉,额上的花子娇艳欲滴。道士没听说这车里坐的是个女人,当即看的目瞪口呆。
  “怎么样?就跟你说是个意外惊喜吧。”早已算定前因后果的张枭羽在一旁轻笑。他知道这车内乃是皇帝宠爱的掌上明珠,若得此靠山,不怕周升之不能出头。
  周升之还在那发愣,张枭羽眯着眼看他,又看了看御撵里的金枝玉叶,心知这又将是一场孽海生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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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心而论,他并不喜欢辅佐他人创造盛世,奈何乱世盛世是一体两面,都在他的职责之内,若天下没有太平,又哪能制造出混乱?
  好在盛世也有盛世的乐趣,在缔造盛世的途中,从来不会缺少鲜血的祭奠。周升之纵然是命定的名臣,却也不是干干净净。在为他扫荡前途的年月里,张枭羽还是享受了不少杀戮的快感:政敌、上司或者同僚,有多少人被他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甚至是周升之那心爱的公主妻子,也是用几条人命换来的。
  枉死者的怨恨,失败者的不甘……这些纷纷扰扰的纠葛和所有负面的情感,在张枭羽的眼里却似珍宝一,让他爱不释手,让他兴奋,也让他感到满足。他收获着这些,同时睨视着那些跌落他所编制的命运漩涡的人。
  30年后,天下清明,他则带着一身的血污,离开了这个人间。
  其实偶尔心血来潮的时候,张枭羽也会思考自己的乐趣为何如此邪恶而低级,可是思考的结果是没有答案。就像他那久远之前的妻子所说,世上既然有了守规矩的人,自然也就有不守规矩的,或许这就是命运为他安排的角色。
  所以那又怎么样?光华由黑暗中孕育,幸福由痛苦中得来;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到头来也是灰飞烟灭。总有一个人要负责在命运的终点挥舞闸刀,而他正是那持刃之人。
  是他罪恶吗?不,他只是顺其自然。
  所以千百年来,他的修为虽然层层精进,却从未想过晋升。就连曾是他手下亡魂的人,都高了他几个阶级,而他却并不觉的那有多大的意思。玉京的生活很是循规蹈矩,他还是热爱那喧嚣的人间。
  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他所想要的,只是甘之如饴,快意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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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什么人?是谁指使你来的!”眼前的少年神色警惕,怒目切齿的瞪着张枭羽,可只换来他轻轻一笑。
  “无需惊惶,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我这一边?”少年并没放松警惕,他穿着一身白麻的孝服,似乎才十三四岁的年纪。
  “是啊,我是你的盟友。”张枭羽一步步向少年靠近,他觉得自己在蛊惑人心的时候,总是很快就能找到感觉,“我知道你心底最深处的愿望,你想不想跟我合作,让它实现?”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我听不懂。”少年的神情已经淡漠了下来,如此之快的调整好状态,让张枭羽对这个小小年纪的契约者很是满意。
  “没关系,你现在可以不相信我,但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可以随时呼唤我。”对着冷漠少年,他展开了一个愉悦的微笑,“我叫张枭羽。”
  说罢,他也不再解释什么,而是径自牵起少年的手,将被自己咬破的手指按在了少年的手背上,立下誓约。
  “真灵下盼,凡尘仰寻,今臣奉召,立约九天。”
  短短十六个字的约定,拉开的却又是一场人生大戏。他从少年阴霾锐利的眼神中,已经可以嗅到灾祸和血腥的味道。
  以人世为舞台,以他人为戏偶,试问这天地玄黄之间,还有什么能比这更过瘾!

    75血与缘(C)

  简单的屋子里可以说是家徒四壁,一圈单薄的土墙将之与街道隔离开来,却还是能听见外面此起彼伏的各种声响。猫儿打架,小孩哭泣,贩夫走卒的吆喝和家里婆娘们的闲言碎语……
  张枭羽侧耳倾听了一会院外传来的几声骂街,啧啧评论,“这个女人好厉害啊!说的一刻不停连词也不带重复。”
  郁元机对他的闲情逸致漠不关心,他靠墙坐在一个破旧的条凳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躺在土炕上的孩子那里。
  孩子并没有睡着,只是嘴巴被堵了起来,他唔唔的发不出声音,只能用愤怒的目光来表达对郁元机的仇视。
  “光靠你的眼睛可伤害不了我。”对视久了,郁元机轻描淡写一句,他侧过脸去,似乎是想缓解一下视觉的疲劳,“这世上怪不得旁人来害你,要怪就得怪自己太蠢。”
  伴随着他的嘲讽,雷吟又忿忿不平的发出模糊的声音,不过一个走入室内的人随即打破了这气氛沉重的格局。
  “大人,刚得到的雷府回信。”其貌不扬的老头恭恭敬敬的将一张小纸条递给了郁元机,赫然正是那天找上雷吟搭话的“外地旅客”。
  “拿信的人有没有被跟踪?”郁元机展开纸条,一边淡淡问了一句。
  “放心吧。”不待老头答话,坐在炕另一头的张枭羽就扬了扬嘴角,“我确认过了,没有敌人进入结界。”
  郁元机闻言瞥了他一眼,再到看信时,不觉轻笑了一声,“这位雍州侯大人果然雷厉风行,他已经答应我们的条件了。”
  说罢他冲张枭羽晃了下那张纸条,却惹来被束缚住的雷吟又一轮口不能言的鞭挞。
  “小公子,其实你不用这么生气,我们也算帮你解开了一个你非常想知道的问题,不是吗。”郁元机并不动容,转而将纸条放到了雷吟面前,“至少这说明,雷大人还是很重视你的,哪怕你跟他完全没有血缘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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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十四,元宵前夜,匪徒们将交换人质的时间定在明日,固然是为了街上人流拥挤便于逃匿,但也让雷府的上上下下彻底没心情过完这个年了。
  童焱吃饱喝足早早的去睡了觉,沈昙毫无倦意,对着床上那人极不雅观的睡姿又让他倍感无聊,于是披了件毛裘,他干脆到外面散起步来。
  前几日刚下过一场小雪,薄薄的雪地被他踩出一个个浅显的脚印,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时值半夜,院外已经无人走动,沈昙也不提灯,只就着四周房檐下的灯笼漫无目的的闲逛,一边思索着今后的打算,却不期然在一处院落外听到了轻微的动静。
  他静静的想了一下,还是走近了院落,透过半开半闭的院门,微弱的灯火从里面透出来,沈昙略扫了几眼,便发现这里面的布局摆设与北方建筑迥然不同,竟更似那种南方的园林,而那歇山亭里独坐的人影正是雷桓。
  自从那日无意中得知了这个家里的秘密,沈昙就对雷枢这个人升起了股复杂的情绪,有一个问题在他心里翻腾不停,他又踌躅着要不要说出口来,身体却已下意识的向院内走去。
  “沈公子?”雷桓于静夜里很容易的就听到了身后的响动,看到沈昙时,他微微有些吃惊。
  沈昙看了看他,又透过他看到了亭中石台上摆放着暖酒的器皿——原来这人大半夜的还上这来喝酒。
  “大事近在眼前,雷大人还有兴致雪夜独饮,真是让在下不得不佩服。”
  “正是为了解烦而已。”雷桓抬手示意沈昙落座,面对石桌上唯一的一个酒杯,又略微一笑,“没想到沈公子也会深夜独行,真是招待不周了。”
  “雷大人自便就是。”沈昙就着冰冷的石凳坐在了雷桓的对面,又望了望四周的景致,“没想到府里还有如此别致的院子,在下之前竟然都没有注意到。”
  雷桓微微摇晃着手中热酒,顺着沈昙的视线望去,只是笑了笑,说出的却是不相干的话:“我府中近日一直不太平,沈公子如果有更好的去处,还请及早做打算。你们是阿枢的朋友,如果有雷家能帮的上忙的地方,也请不用客气。”
  “大人这是……有了什么打算吗?”沈昙稍有一愣,但很快心中便有些明白。
  “沈公子看来已是明白了。”雷桓见他的神情,也就直言相告:“想必阿枢已对两位有所说明,如今我雷家很可能是要与朝廷正面冲突了,两位继续待在这,保不准不受牵连。你们之前待在塞外,虽是蛮荒一点,却的确比较安全,待这件事处理完后,我会着人再寻一处相对稳妥的地方,再送两位出关。”
  “那真是有劳大人了。”沈昙听到这里,不禁由衷感谢。其实离开雷家的想法他也早有想过,不过对方正是多事之秋,他自己也未曾筹谋周密,所以才不曾开口。现在既然对方都已替他两人考虑到了,自然是让他感念。
  这之后两人又随意几句,只不过本不是熟识的人,而雷桓又显然满腹心事,沈昙也就未再多做叨扰。他施施然一礼作别,却在离开数步后,忍不住又回过头来。
  经此一别之后,怕是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自己心中那沉淀许久的问题,或许也再找不到更合适的人了吧。
  “沈公子还有什么事吗?”察觉到对方竟又驻足,雷桓微微迷惑。
  沈昙闭上眼吸了口气,再睁开时,已想好了措辞,“雷大人,在下有件事须得向你道歉,那日我在一处廊外,恰好听见你与令弟的谈话,是……关于令郎的。”
  他只是隐晦的开了个头,雷桓却是一僵,虽然他很快又恢复了常态,可没有瞒过一直注视着他的沈昙。
  其实不止沈昙听见了,他还提及了当时也在房外的雷吟。原本他就是看见这个孩子神色异常的离开,才会起的好奇,只是没想到那次擦身而过后,雷吟就从这个家里失踪了。
  “原来是这样……”雷桓揉了揉眉头,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他之前还在怀疑,纵使朝廷爪牙伸的再长,他也有自信不会有人能渗入自家府邸。如今看来,雷吟会在家中失踪,有一多半是他自己的所为了。
  理清楚了前因后果,他再次抬头直视沈昙时,神情已经不复之前的善意,“那么沈公子跟我提这件事……”
  “大人请不要误会,在下知道分寸。”沈昙坦然表态。他对他人私密确实不感兴趣,他仅是想要了解,是什么样的想法,能让一个男人容忍一个代表不贞的孩子。
  不过旧事重提,毕竟还是让人尴尬,所以他犹犹豫豫的斟酌了一下措辞,“在下曾认识一个人,也……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只是他……总之在下是想问,大人明知令郎并非你的血脉,却为何还能为他犯险?”
  或许雷桓的妻子情有可原,或许追忆过去,自己也并非全然无错。可是当发现妻子与别人有染并且已有身孕的时候,他心里还是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愤怒。并且,他也从未想过让那个小生命存活下来。
  雷桓并没有立刻做出回应,也不知是从沈昙的脸上观察到了什么,还是这个问题触动了他深层的思绪,他似乎撤掉了些许防备,只是重新将视线投注到四周的景致上。
  “无论如何,他是我妻子的孩子,仅此而已。”良久之后,他端起了手中的酒杯,将那已冰凉的酒撒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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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半夜的,你一个人又去哪瞎转悠了?”沈昙回到他和童焱两人的小院子时,童焱已从床上爬了起来,她揉了揉睡到一半不甚清醒的眼睛,打了个哈欠问道。
  “没你的事,继续睡你的吧。”沈昙淡淡回道,同时抖了抖一身的雾水。
  “可是睡不着啊,太难受了。”说罢童焱狠狠晃了下脑袋,似乎想甩掉什么累赘。
  沈昙脱下了厚重的外衣,心头还盘旋着与雷桓的谈话,随口问道:“有什么难受的?”
  “我总是做梦。”童焱没精打采的看着沈昙,“从睡下到现在,我就一个劲的在做梦,比醒着还累。”
  “你还会做梦?”沈昙轻嘲一声,“是白天乱七八糟的东西想太多了吧。”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童焱白了他一眼,“这几天总会做梦,一闭上眼睛就总会看到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莫非……难道……我也要开天眼什么的了?”
  她说到最后已经成了自言自语,因为梦里的事情虽然断断续续,回忆起来也支离破碎,可那些模糊的画面和带给心中的遗留感觉,总是让她似曾相识。
  她把这种模糊的感觉模棱两可的讲给了沈昙听,也不知道表达清楚了没有,不过沈昙总算是把注意力转了回来。
  “开什么天眼,别胡说了。”沈昙坐在床沿上,思索了一会,“那你究竟都梦到了些什么呢?”
  “没有什么具体的事……”童焱又努力回想了一番,“比如我坐在一个灵堂里,四周是闹哄哄的丧礼;又比如我跟你告别,还有……还有很多类似的片段啦。”
  “听起来有点像你在洪崖山的山洞里曾遇到的事情,不是吗?”沈昙一语道出,激的童焱双眼一亮。
  “哎!对对对!就是那种感觉!”那种纷乱的思绪一起涌入脑内的茫然和拥挤,一如她在洪崖山的山洞里那段匪夷所思的经历。
  “……”
  “我这是……有什么问题吗?”看着沈昙盯着自己沉思,童焱不禁七上八下。不会是终于出现心魔了吧?这反射弧也太长了点啊!
  “让我先想一想吧。”沈昙最后也没有什么现成的答案,他又看了眼一脸忧心的童焱,心中忽然一松。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看到这个丫头惶惶不可终日的表情,似乎什么沉重的心思也都被冲淡了。
  “算了,你也别乱想了,先睡觉吧。”他吩咐一句,同时一手按在童焱额上,结了个法印,“我帮你先结个定心咒,不会做梦了。”
  “哦”怪力乱神方面是沈昙的专长,所以童焱只能老老实实的听他的建议。她无可奈何的又重新躺好,看着沈昙闭目轻声催动咒术,额头还感受到他冰凉的手指,神思渐渐恍惚起来。
  “一定要来接我呦,听到了没有!一定要来接我!”
  一声带着期待和叮嘱的清悦声音,是童焱最后残留住的梦境。
  (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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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十五,灯烧月下月如银,不过那却是夜晚灯市的景象,此时正值白天,还看不到那灯火灿烂的场面。
  冬日的天晴朗又干燥,碧空如洗,看来并不因这人世正在发生着什么祸端而阴暗,但童焱仰望着飘荡的极慢的白云,内心却无法同这清空一样安详。
  “那么安排在察布兰如何?那里靠近武威,也受到雷家的保护。”
  茂夕夫人的话打断了童焱的神游,她偏头看去,茂夕夫人正指着地图上的某一点对沈昙进行说明。为两人安排后路的工作,似乎是由胡人出身的她来接手了。
  “察布兰吗……可是……”沈昙并不想挑三拣四,但在他道听途说的耳闻里,察布兰似乎不是一个安稳的地方,“在下听说那里经常发生两族的摩擦,不太安全。”
  茂夕夫人露出一个深意的笑容,“这没有问题,虽然常有胡人骚扰,但绝不伤及平民百姓,也敌不过雷家的守军。”
  看到她格外自信的神情,沈昙有一瞬间的犹豫。较量不过正规守军倒有可能,但不伤及平民似乎有些说不过去。他曾亲见过草原强盗的凶蛮,并不觉得那些外族人会是什么文明之师。
  “请沈公子不用担心。”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茂夕夫人保证道:“若非万无一失,我也不会安排两位去那里。”她说着低下眉头复又去看那地图,话里行间藏有的锋芒忽然让沈昙就有些明白了。
  雷家之所以能长期保有军力,无非是朝廷不得不在此驻兵以御外敌,但若这个“敌人”总是周期性的前来骚扰却又秋毫无犯,那确实叫人很是欢迎了。
  “既如此,那就谢谢夫人关照了。”沈昙致谢一礼,茂夕夫人便来询问童焱,“那么姜姑娘也没有问题吧?”
  “我?我当然随便。”把决定权交给沈昙,童焱觉得自己没什么好操心的,只是她看着茂夕夫人,忍不住就多问了一句,“听说雷大人已经前往与匪徒的约定地点,夫人你……都不担心吗?”
  如果是自己的亲人去干这种危险的事情,自己肯定是没心情还替别人去一一安排事项的。
  “……担不担心,反正也就是那样。”茂夕夫人抬头对着童焱淡淡一笑,顺手开始卷起桌上的图纸,“总是默默的自己做出决定,他就是这样的人。”
  口气中露出几分无奈,她略略抬头看向遥远的天际。顺着同样的视线望去,童焱想,在那块天空下的某个地方,恐怕正在上演着一场大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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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桓其实并不在童焱她们所遥望的那片天空下面,被对方留下的信息带着弯弯绕绕,他最终偏离了城西,而转到了位于城南的一处大院。
  一个动作利索的老头把他迎进院子,而他的目光只是在老头脸上扫了一眼,便泰然的跟着他往内里走去。
  宅子很深,但很没落,沿途看不到一个人,可凭借多年在战场上的直觉,雷桓也能感到那些私密的暗处所隐藏的杀机。
  “大人,雷大人来了。”老头把他领到内宅的正屋前,谨慎的向里面通报,接着雷桓便听见屋内传来一声毫无起伏的平淡回应。
  一个浑身劲装的中年人由内将门推开,他先是仔细打量了雷桓一遍,然后要求他卸掉随身佩剑。
  “哼,雷某应邀单身前来,诸位还怕我这区区三尺青峰,实在有失格调。”他冷笑一声,随手把剑扔给那个随扈,一步跨入了屋内。
  屋里另有两人,一个武人,另一个坐在首位的则是个青年,被皮裘包裹住的脸单薄而苍白,面无表情的端坐在太师椅中,像个冰冷的石像般望着雷桓。
  “如此谨慎,正是因为侯爷不可小瞧啊。”郁元机淡淡开口。这是他第一次面见雷桓,只觉得对方虽然是站的随意,却找不到一点破绽,比雷枢更多了份无声无息的魄力。
  与此同时,雷桓也在审视郁元机,但他似乎没有任何惊异,还甚是熟悉的还礼道:“原来是内相大人亲临,久仰大名,今日终于让雷某有幸一睹尊荣了。”
  被对方如此准确的报出姓名与官职,郁元机也不意外,就像朝廷在雍州安插眼线一般,雍州对朝廷也不会毫无动作。
  “雍州距京师甚远,侯爷还知本官微名,应该是本官的荣幸才是。”
  “大人的荣幸,便是以打家劫舍的手段来与雷某打交道?”雷桓忽而一转神色,言辞露骨的摆了摆手,“客套话说完,不如来谈点有意义的事吧。”
  “好,我也不喜欢浪费时间。”郁元机附和的笑着,“那么虎符呢?”
  雷桓从衣衫内掏出一个织锦包裹的匣子,打开盖子远远展示给郁元机看,“孩子呢?”
  郁元机朝身边一个随从点头示意,一边还轻声笑道:“总是听说侯爷严酷寡情,却对一个不相干的孩子还有如此舔犊之情,想来都是外人误解侯爷了。”
  听出了他话里话外浓浓的讽刺,雷桓只是静默,他愈发冷冽的视线一直盯着郁元机背后隔断内外室的屏风。不一会,那个粗莽的武人就拉着个孩子出来了。
  雷吟的手脚依然被束缚在背后,嘴里也塞着布巾。他在看到雷桓的初刻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眼泪就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可是孩子又很快扭过头去,似乎无颜面对。
  雷桓的表情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他再次直视郁元机,用着命令一般的口气道:“大人将犬子先交还与我,我再把虎符留下。”
  “这恐怕不妥。”郁元机本有心看戏,此刻倒是有些无趣了,“我怎知侯爷那虎符有没有问题呢?”
  “大人未免也太无气度了吧,交易本来就建立在互相信任之上。再说……大人与这院里布置下的人手,居然还怕雷某带着个手无寸铁的孩子吗?”雷桓一笑,狠狠的讽刺了回去。
  可郁元机并不受激将,他仍是古井无波看向雷桓,再次言明道:“侯爷将虎符给我,我自然放人,除此之外,没有第二条路。”
  说罢,他冲手下侍卫点了点头,那大汉便满脸警惕的走近雷桓,伸手要拿雷桓手上木匣。
  一声清鸣,伴着一道银光划空而过,那大汉还不知发生了何事,身体已是不受意识控制的倒了下去,胸口竟是被利剑开了一个血洞。
  所有人对这一切似乎都有些始料未及,而雷桓已手持一把软剑,直接指向郁元机,“这一剑,是回敬你的大胆挑衅,想以威吓折服我,未免将雷某看的太轻。”
  “看来……侯爷是有心硬闯了。”郁元机目光一凛,口气直转极下,字字诛心,“难道侯爷不怕我一横心,放弃那小小的印信,让你家公子一命归西吗?”
  “我今日如果示弱,你只会得寸进尺。”雷桓扫过压着雷吟的另一个侍卫,却是不动声色,“与虎谋皮,就该让老虎知道谁才是主宰。你若是敢伤犬子一根汗毛,便做好给他陪葬的准备,而如果大人殒命,我想朝廷自会再找人来与雷某耍心机手段,谈判……也不是非你不可。”
  他的语气不急不缓,却是夹带万钧力道,迎面而来。郁元机只觉得浑身一紧,声音也不自禁的加重几分,“侯爷果然好手段,可是就算我放了令郎,侯爷又有信心带着他安然离去吗?”
  “没有相当的准备,雷某怎能跟大人讨价还价?”雷桓丝毫不以为意,“大人的埋伏虽多,雷某的埋伏也不少,若要鱼死网破,雷某乐意奉陪。”
  “……”郁元机一阵沉默,看着雷桓的目光更加阴霾。过了良久,他才僵硬冲侍卫点了点头,“好,我放了令郎,侯爷也同时将虎符交与我,双方各退一步,还望侯爷莫要自失人格。”
  雷桓也不回答,仅是傲然一笑。他将从腰间抽出的那柄软剑背于身后,往前走了一步。与此同时,那方的雷吟也被身后武者压着往前走来。孩子的目光直直注视着雷桓,既有惶恐失措,更有激动莫名。
  一室之内,本没有多远,然而这短短的距离,却在双方的剑拔弩张之下显的格外漫长。眼看着两方已经近在咫尺,郁元机双眼微眯,忽然一拍扶手站了起来。
  “你果然没存着放人的心!”眼看侍卫猛然把雷吟往前一推,同时抽出利剑,雷桓已是一步抢先过去,剑如灵蛇般横扫侍卫头颅。
  侍卫的反应并不慢,反手一挡架住软剑,可没想到雷桓的武器却是柔韧之极,剑身一弯,竟是顺着对手的剑身扭曲着滑了过去,顿时一片血雾弥漫,第二名武者也成了他的手下亡魂。
  此时的雷桓已是杀气四溢,他也不去接雷吟,而是径直朝郁元机而去。对于胆敢挑战他的人,不管是谁,他向来手下无情。
  这转瞬间的变故也大出郁元机的预料,雷桓纵是也布置有人手,可绝不会先于朝廷的伏兵进入这间房间,就算是这样,他居然也敢毫无顾忌的主动攻击?
  错愕之间,郁元机想要回避那直扑而来的剑尖,已是慢了一拍。
  “唔唔!”
  眼看郁元机就要毙于雷桓剑下,身后的雷吟却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想要冲破堵在口中的布巾大声呐喊。
  雷桓心中一凛,既看到郁元机的视线望向自己背后,也感到背后确实有人正在逼近。不过他是战场上千锤百炼过来的,此刻并不回头,而是反手一辉,看也不看的就向自己身后斩去。
  一种奇怪的感觉……剑尖上传来的不是割裂人体的一种摩擦,而像是插入了水中,完全失去了力道。
  雷桓被这怪异的感觉所扰,不禁回转身体,眼角余光只瞥见一片黑色的袍角,胸口却忽然感到一片冰凉……

    76来与回(A)

  “他最大的失策,大概就是没想到你根本不是替朝廷前来与他周旋的吧。”张枭羽淡淡笑道,他已许久没有亲自动手杀人了,那手指末梢贯穿人体的感觉,真是让人回味无穷。
  “他应该也没想过会遇上你这种怪物。”郁元机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人,接了一句。
  的确,收归军权只是应对梁崇光的幌子,他要的,是将雷家逼上爆发的底线,现在雷桓身亡,想必雷氏绝难再像十年前那样,面对主母被强留在京的奇耻大辱还能忍气吞声了。
  思及此处,他便涌起一股阴冷的笑意,只是扬起的嘴角却在中途变了质。郁元机忽然痛苦的弓起了身体,在一阵猛烈的咳嗽后,嘴里即弥漫开来浓厚腥甜的味道。
  “哎呀呀,我说过的,让本官亲自上阵的代价可不小,你还是悠着点比较好,否则出师未捷身先死,那你可就亏大了。”
  张枭羽说着劝诫的话,可语气里满满的都是调侃。郁元机压下胸中一浪高过一浪的气血翻腾,冷冷的打断了他,“高兴够了没有?如果不想被外面的伏兵乱箭射死在这里,就赶快去准备撤离!”
  “那他呢?”张枭羽终于收敛些嬉皮笑脸,头往雷吟处点了点。这个少年早已瘫坐在地上,直直盯着雷桓的尸体,反倒没了一点声音。
  “自然是要带走的,他还有用。”郁元机当着雷吟的面毫不避讳的坦言,而在张枭羽出屋善后收尾的时候,他便把雷吟从地上拖了起来。
  “怨恨吗?后悔吗?记住了,他是因为你才死的。”
  雷吟顺着他的话缓缓的转过头来看着郁元机,空洞的双眼中没有一丝神采,仿佛身处另一个被隔绝了的世界。
  只不过郁元机也并不在意他听没听见,像是教授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般,他幽幽说道:“如果想找我报仇,就到京城来,那里有无上的权力等着你,只要你有本事得到,就能掌握任何人的生死。”
  外面的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黑了下去,一盏盏花灯被点了起来,与天上的星空交相呼应。然而就是在这一片年关的喧嚣繁华中,一处宅子却燃起了熊熊大火,橙红的火光配着周围的万家灯火,将这一夜映出了一种别样的妖丽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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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的命运大抵就是如此,当某些人还在漫不经心的时候,死神可能就在他几尺开外擦身而过。于是当城南因为扩大的火势而沸反盈天的时候,童焱还在自己的小院里,跟沈昙讨论着日后的规划。
  “我们不去察布兰了?”听到沈昙的决定,童焱有些吃惊。难得人家都安排好了。
  “雷家恐怕自顾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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