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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清之门-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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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矢子把手枪放在讲桌上,用电脑叫出某个画面后,略为看了一下进太郎,然后读出里头的内容。

“飙车族‘美射纹’,一九八五年成立。现在的头头、第九代总长,奥村进太郎,旗下有五十名以上的成员。成员就读私立宝岩高中三年D班者,有总长奥村进太郎、副总长根本敏夫、特攻队长佐佐义博、加纳雅行、久我丰等共五人。该组织上头,还有个已遭警方锁定的黑道组织‘萨林会系平间组’,专门收取保护费。很多该飙车族先前的成员,现在都变成这组织的一分子……”

进太郎的脸色变了。

敏夫与义博的眼神也变了。

亚矢子敲着键盘。

“组织名‘雷且尔’,二○○一年创立。现在领导人,第三代,白井龙彦……二○○二年夏天,与敌对组织‘幻影’对抗后获胜,吸收对方成员,成为东京都内少数有实力的组织。现在成员数约六十人,在私立宝岩高中三年D班就读者,有领导人白井龙彦、副手小泽康郎、土屋广幸、吉元茂、大久保忠教等五人。虽然组织历史不长,仍属新兴势力,但前成员独自开拓专门管道,供不法滞留日本的外国人使用,经手毒品、卖春、伪卡等项目,范围甚广……最近时常与黑道组织发生小冲突……”

龙彦以尖锐的眼神看着亚矢子。

康郎与忠教也藏不住自己受到冲击的情绪。

亚矢子看着进太郎与龙彦,说道:

“两边我都各挑两个人杀,没有任何不公平。”

接着她按了键盘,向进太郎说:

“久我丰与加纳雅行,两人常厮混在一起。去年八月三日晚上九点半左右,两人自行骑车出游时,在杉并区的天沼,撞死蓑田好女士(七十八岁)正牵着散步的两只博美狗‘豆豆’与‘波可’。其后,一人独居的蓑田女士,由于意气消沉,失去活下去的力气,在十二月十一日,追随自己的爱犬而去。包括其他的罪行在内,为预防今后他们可能再次导致他人的不幸,我采取了紧急处置。”

“开啥玩笑啊!为那种无聊事——”

“无聊?”

亚矢子盯住突然插话的义博,眼神锐利。

“无不无聊,取决于当事人的感受。事实上,两只爱犬是蓑田女士生存下去的意义所在。浑然不知此事的外人,请不要擅自以自己的价值判断轻率认定。还有,我就是讨厌飚车族。我恨他们恨到骨子里。”

义博还想回她几句,但是嘴巴没有发出声音。

接着,亚矢子看着龙彦,敲着电脑。

“土屋广幸与吉元茂,四月二十一日、七月十三日、八月五日,共三次,两人因为缺少玩乐的钱,在路上抢人财物,共计得手十九万八千元左右。四月时遭袭的鹈饲慎司先生(四十四岁),右侧头部被重击,身体左边半身不遂。七月遭袭击的山县晃先生(三十一岁),右腕受了重伤,必须截肢。八月遭袭击的下柳浩三先生(五十八岁),脸部被痛殴,左眼失明。下柳先生特别惨,受伤一阵子后入院治疗,再度失去了意识,在十一月时去世,非常令人遗憾。他们遇袭后的生活以及家人的负担,着实令人同情。而且三个案子到现在都还没抓到犯人。基于这两人难以计数的其他罪行,以及为防止更多不幸发生,我采取了紧急处置。”

亚矢子的语调如机械人般,毫无抑扬顿挫。

龙彦实在按捺不住,终于开口了。

“你这家伙,这种情报,哪里来的?”

亚矢子看着龙彦,嘴角微扬笑了笑。看到她那种似乎什么事都知道的泰然表情,龙彦一肚子火。

“死老太婆!我们没有一次是因为想杀人而袭击对方!根本没有那样的意思,只是他命不好死掉了,就这样而已嘛!那些人自己运气不好,是运气的问题!我说你呀,又有什么权利突然干这种事?”

亚矢子点了好几次头,然后把身子转向全班同学。

“你说‘没有那样的意思’?这种说法我早就听烦了。犯人在犯案后都会这样讲,这根本不能算理由。被害人可是以为你要杀他们的呀!这叫他们怎么受得了呢?运气不好?什么都用运气来解释,往生者可是会死不瞑目的哟。知道吗?不管有没有杀人的意思,但都是因为加害者任性且愚蠢的行为,才害别人死掉。如果你要和我讲权利,那我也要问:你们又有什么权利扭曲别人的人生,或是中途斩断别人的人生呢?被杀害的人都死了,现在就算要主张‘自己有活着的权利’,也都不可能了!”

讲完这番话,她举起手枪,下了命令:

“儿玉同学、藤井同学、安齐同学、宫本同学、佐佐同学。现在有久我同学、土屋同学、吉元同学、加纳同学、梨田老师等五具尸体,你们一人去处理掉一具。”

五个人一时没法马上站起来。亚矢子单手拿着枪,往前跨出一步,语气猛烈强硬地说道:

“给我弄!”

有四个人反射性地站了起来,还撞到桌椅,发出巨大声响。只有儿玉秀之眼神空洞,还坐在座位上。

“秀之!”

 ̄文〃√

 ̄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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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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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网〃√

坐在走廊那头最前面、也是秀之右手边的宫本浩明,抓着秀之的肩头,使劲摇着。秀之依然故我。亚矢子慢慢走过来。

浩明一面注意亚矢子手中的枪,一面抓住秀之的手,急着想把他拉起来。

“你在做什么啦!秀之!喂,快站起来!”

“一切都无所谓了,反正就是这样。”

秀之的声音有气无力。

“反正很无趣,我本来就对未来的日子不抱什么特别的——”

亚矢子一句话也没说,毫不犹豫,直接开枪打穿秀之的额头。坐在后面的安齐史生桌子上,零散地撒着鲜血与头颅里面的东西。浩明抱着横倒下来的秀之尸体。

“啊——啊!”

浩明几乎要抓狂,失声大叫。

“你到底做了什么好事!?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亚矢子用手枪握把底部敲击浩明的侧脸。秀之的尸体掉到地上,浩明的背也重重撞上墙壁。

教室再次回复宁静。亚矢子回到讲桌前,再次操作电脑,眼睛盯着屏幕。

“八月二十九日,有人在私营电车信王上冢线上行的铁轨上摆设石子,造成电车翻覆,导致七人死亡、六十八人轻重伤。那时碰巧是暑假,又刚好是八点左右的回家尖峰时段。许多家庭原本全家快快乐乐坐车旅行去,结果演变为这次的惨剧……”

讲到这里,亚矢子看着浩明。浩明,还有其他学生的脸,全变得苍白。

亚矢子像是想要征求同意,一字一句强调着:

“对自己的人生感到绝望,那是自己的自由。可是,不能因为人生很无趣,没有好玩的事,就去践踏别人的人生。儿玉同学的行为,不过是用来满足自己的一种游戏而已,但多少人却因为他的游戏而死去。这种愚不可及的行为,他不知道已经做过多少次,这样应该不能再放他进入社会了吧?基于级任老师的职责,我有义务阻止他毕业。采取紧急处置,自是理所当然。”

亚矢子讲到这里突然停下,口气强硬地问道:

“有人有异议吗?”

浩明看着已经殒命的秀之,怅然若失地回答道:

“证据呢?你有吗?能证明是秀之干的吗?”

“你不是和他很要好吗?应该听他讲过什么吧?不是吗?”

亚矢子平静地说道,语气中带有哀怜。

浩明叹了口气,看着亚矢子。她说的是真的。虽然已不记得时间和地点,但平常一副扑克脸的秀之,有次确实快活地拉他闲扯淡,这种情形相当少见。秀之那一脸满足的表情,到现在都还牢牢刻在浩明的某个记忆角落里,包括他到底干了什么好事在内——

“你还好像与有荣焉似的,臭屁的向后藤同学、三原同学以及熊谷同学讲过这事吧?你们一面在体育器材室抽大麻,一面轻率地谈着。隔墙有耳、隔门有眼啊!根本不知道有人正在某个地方听着呢!更何况人都是喜欢搬弄是非的……总之,秀之就像是你杀死的一样。”

亚矢子斩钉截铁地说着,浩明终于无言以对。他的举动已清楚说明事实的真相究竟如何。教室里的其他人,也对亚矢子一件件揭发事实,感到茫茫然。出于偶然的缘分坐在同一间教室里、也都交谈过的同学,本来以为彼此已经有些熟了,但实际上自己完全不了解对方。就这样,学生们彼此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现在他们最担心的,是自己到底会怎么样。亚矢子到底掌握了自己的什么秘密?讲白一点儿,下一个会是谁?大家都是等待判决的囚犯。每个人就像是走在狭窄的道路上,不知道埋着的地雷何时会爆炸——

“宫本同学,宫本同学!”

浩明终于把脸转过去,看着亚矢子。亚矢子冷静地把枪指向他,用原本那种严肃的口吻命令着:

“你来搬儿玉同学的尸体。”

一会儿,浩明把秀之的手臂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站了起来。亚矢子又看了看靠走廊那一排的学生。

“小泽同学、堀野同学,你们也来帮忙。”

她每念一个名字,枪口就跟着移动。这两个人无法拒绝,一脸消沉地站了起来。

“所有的尸体都从最后面的窗户丢出去。”语气很不耐烦。

不过大家却停止了动作——丢出去?

“快一点儿!”

根本没有回嘴的余地。但只见亚矢子一脸悲伤,脸上的表情和所讲的话,实在不搭轧。另一方面,即使再怎么觉得残酷,只要敢反抗,毫无疑问,只有一死。

安齐史生与藤井洁相互看了看,瞄瞄梨田的尸体后,再次对望。他们只用眼神沟通。从距离上来说,史生的位置比较靠近。他垂头丧气,跨过久我丰的尸体,朝梨田走去。

通道上的三具尸体通通堆在一起,只有加纳雅行的头朝着黑板。最上面的,是额头被子弹开了一个洞的土屋广幸。

小泽康郎抓住广幸的手臂,将雅行与广幸两具尸体分开。失去气力的广幸,眼白上翻,盯着天花板,软趴趴在地板上滑行。

堀野聪看着广幸的双腿往后滑去,才抓起雅行的双脚。他告诉自己,不必看到雅行的伤口与死去的表情,算是不错的了。雅行充满怨念的脸在地板上滑着,他的双手高举过头,身体在地上拉出一条粗粗的红线。

藤井洁看着久我丰,踌躇了一下,毅然决然抓住丰的手腕,拉离讲桌。他出血的程度不输给雅行,重重的身体很难拉得动。走走停停,他那带有脂肪的血液,在地板上印出一层层有浓有淡的膜。

扛着秀之的浩明为了不让自己滑倒,小心地走在后面。史生则继续拖着梨田的脚踝。佐佐义博也把座位上的吉元茂扛在自己肩上,往后头搬。本来是相互敌对的团体,甚至还几度发生冲突,现在这些事却一点儿都不重要了。因为,亚矢子监视的眼神,正目不转睛地发着光。

沉默的教室里,只听得见布的摩擦声与脚步声。

最先到达窗边的康郎回头看看亚矢子。亚矢子什么也没说,只有对准了他的枪口,对他加诸无言的压力。

进太郎略为转头朝后,与康郎对看了一下。在这种状态下,已经不分什么敌我了。

现在马上抵抗,只会以失败收场。康郎扳开窗栓,拉开窗户。三月中的风还是蛮冷的。窗户一打开,应该在避难的其他学生,却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阵骚动声。眼前是无人的旧校舍,但往地上一瞧,却发现建筑物前面有十几个围成一圈、朝这里观看的学生。其中还有人出于看热闹的诡异心态,举起手发出欢呼声。焦虑的康郎,看着脚边的广幸双眼张开着,好像还想说些什么似的。康郎伸出手,帮他合上了眼。后面还有一排人正等着。十分凄惨的送葬队伍。康郎抱起广幸的尸体,往窗下一丢。就像穿着制服的娃娃从高处往下掉,咚的一声,正下方的水泥地上,躺着不自然弯曲着手脚的“前广幸”。

看热闹的那群人发出了“喔——”的呻吟声,也有人没品地拍手,好像自己在参加什么活动一样。前来把学生拉回去的老师们大声叫骂,要他们离开。

康郎一脸凄惨地看着亚矢子,质问道:

“为什么……要做……这么残忍的事……”

亚矢子的脸色完全没有变化。

“那他又为什么对别人做出那么残忍的事呢?”

康郎没有回答。

亚矢子似乎并不期待康郎会说什么,冷漠地继续命令:

“快点弄。”

后面的人一个接一个,把尸体往地面丢。久我丰的尸体一个人无法扛动,还是由两个人合力搬的。在全无温度的灰色水泥地上,深蓝色夹克的制服堆得像山一样。

一有尸体往下掉,远处学校师生聚集的地方,就会传出叫声。不过随着次数的增加,声音也越来越小。肉压碎的声音、骨头折断的声音。体会到真实事态的严重性,他们连话也讲不出来了。

就在史生准备把最后一具尸体——梨田——往下丢时,仿佛幻听似的,从远处传来警笛的声音。就在同一时间,亚矢子大声叫了起来:

“安齐同学,快点!”

焦急的史生把梨田的尸体往窗框那头推了下去,从底下传来掉落时小小的撞击声。

“回到座位坐好!”

只剩史生一个人留在窗边,他小跑步回到座位上。亚矢子跑到靠近窗户的那一排,下了命令:

“你们这一排,把窗户牢牢闩好,拉上窗帘!彼此确认一下别人的动作!如果到时被我发现有任何一扇窗户没锁好,全员一起负连带责任!”

靠窗这排有五个人慌张地站了起来,急忙把窗户闩好。不过,最后一个座位的进太郎却动也不动。

“喂,奥村同学!”

“干什么啦!”

“你还搞不清楚状况吗?现在不是耍帅的时候了吧!”

小小的责难声刺穿了他的胸口,其他人也都死盯着他看。像是要给他最后一击,亚矢子拿起枪,瞄准进太郎。

警笛声已清清楚楚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就是大家都很熟悉的那种警笛声。不过它越是大声,越是让人陷入某种错觉,仿佛警笛声正催促着他们,赶快把手边的事情做完一样。

进太郎无可奈何地站了起来。一共六个人,确认过窗闩确实闩好后,拉上了窗帘。这样外面就看不到教室里的情形了。

——她打算据守在这里吗?

进太郎一面拼命思考,一面坐回位子上,盘起双臂。

“你在怕什么呀。”

直子不屑地笑了笑。进太郎看也不看她一眼,说道:

“你很吵耶。”

“宫本同学,打开电灯。”

在亚矢子的指挥下,浩明按下开关,打开了日光灯。

第三章

两辆黑白色的警车一面鸣着警笛,一面闪着警示灯,开进了学校。本来站成一面墙的学生,分成了左右两半,毫无来由地大声欢呼。老师们试图高声制止,要为数众多的学生安静下来。但对于已经兴奋到跳起来的人,劝阻似乎没有任何效果。

警车门一开,走下来六个穿着黑色或灰色西装的男子。略为年长的刑警眼睛瞪得大大的,势压全场。

一位六十岁左右的男子与另一位中年男子一脸苍白,向刑警靠近,深深鞠了躬。

“我是校长真岛。”“我是教务主任铃木。”

“我是三鹰署的仓田,稍后要请各位描述详情。是哪位报案的?”

“呃……是我报的案……实在是,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偏偏又在我们学校……而且还是老师……实在是……惹出这样的大事……”

真岛像被附身一样,看着某个方向不断讲着,让仓田不耐烦。

“校长!”

强而有力的声音让真岛回过神来。

“啊,是,不好意思。呃,胁坂!”

胁坂就是最后看到亚矢子的那个年轻男老师。他充满警戒心地低着头,来到一旁;脸上略微泛红,似乎有些激动。

“他就是目击者……”

仓田和缓地对胁坂说着:

“事件的现场在哪里?可以告诉我吗?”

从空中鸟瞰,这所高中是盖成一个H字形。进入校门后,先是一块宽阔的空地,也就是他们目前站着的地方;再往前是旧校舍,更里面则是新校舍,两栋建筑物在二楼有走廊相连结。

“在……那里。”

胁坂指着旧校舍对面的新校舍三楼左侧。

“听说是一个持有枪支的老师占据了教室。那老师叫什么名字?”

“她姓近藤,名叫亚矢子。”

“近藤亚矢子。是女的吧?年纪呢?”

“我想大概四十五到五十岁间吧。”

“还有其他疑似犯人的人吗?”

“不好意思,我不清楚。”

“你看到的,确实是手枪?”

“对,梨田老师被打中了,倒在地上。”

“教室里的学生呢?”

“应该每个人都在那里。明天就是毕业典礼,今天早上大家进行最后的排演,D班同学很难得也全员到场。我记得曾经在体育馆一个个点过名字,没错。”

“有几个学生?”

“呃,D班是二十九个学生。”

“也有学生被枪击吗?”

“嗯,我有看到血。”

“有学生死掉?”

“可能……有吧,详情我就不太……”

“你看到几把手枪?”

“一把。”

“什么样的手枪?”

“这个我就不……”

“是不是常在西部影片里看到、装填子弹的地方是圆圆的那种手枪?”

仓田带着手势,想问出是不是左轮手枪。

“嗯,不是。是在国外电影中常看到的,怎么讲呢,那种整个扁扁平平的,感觉很利落的。”

“是这样啊。你还看到什么其他的武器吗?”

“没有,我只知道她手上拿着枪,其他我就……”

“多谢你,佐藤!”仓田朝另一个人叫了一声。

刚刚依序把学生赶到校门外的其中一个刑警,这时如脱兔般快步跑了过来。

“你再详细询问他一下。”

胁坂行了礼,由佐藤带走。

仓田再度朝三楼的D班教室看了看。整间教室完全被窗帘包住,看不到里头的情况。他走向警车,拿起无线麦克风。

“三鹰2呼叫警视厅。到达现场后,确认了888。凶器是手枪。嫌犯人数不详。目前被害者似乎已有数名。重复一次,已确认888——”

“仓田先生!”(文*冇*人-冇…书-屋-W-Γ-S-H-U)

一阵细高的声音呼叫着。是拿着双眼望远镜的同事,正站在方才仓田与胁坂交谈的地方。仓田一脸疑惑地走到他旁边。同事把双眼望远镜交给仓田,指着某个地方。

“你看那里。从这里望过去,刚好是树丛挡住的地方……D班教室最右侧窗户的下方。”

同事的脸露出前所未见的严肃模样。仓田的脖子陡地一冷,接过望远镜。

三年D班的教室完全被窗帘给遮住。把望远镜从最右边的窗户直接往下一转,水泥墙壁很快在镜头的圆框里由下往上移动着,一直到望远镜在靠近地面的地方停住为止。绿色或褐色占满大部分画面……后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叠了好几层的颜色才刚进入眼帘,仓田突然露出愤怒的眼神,转头看着那些连书包都没拿、就被强制提早放学的学生身上的制服。仓田又把眼睛移回双眼望远镜上。一样的颜色。没什么好说的了。

在校舍与操场间,种着一些分隔用的树。也就是说,如果不走到这么里面来,是看不到那个地方。也难怪从操场那头,看不到这样的惨剧。仓田放下双眼望远镜,手微微颤抖着。事情早已注定要往最严重的方向发展,而且已经开始启动了。

※※※

“把手机装到这里面。”

亚矢子拿出一个透明的垃圾袋,将它拉了开来,发出沙沙的声音。

“岩松同学与田部同学,你们两人收集全班同学的手机。电源一定要关上。”

说着,她把垃圾袋递给两人。右手的枪依然带给大家压倒性的存在感。面对这把杀人凶器,任谁都无力抵抗。如果有谁待在这儿却毫无惧意,那么他要么是早在凶险环境中训练出胆量的个中专家,要么就是全无经验、不知道要害怕的无知孩子,再不然就是嗑了什么药,脑子空荡荡,失去了判断力……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一般的状况。现在,不管平常情绪多么易怒,多么容易表现出来,只要脑子里还有一点儿常识在,一定都会马上明白不要和这把具有十二分杀伤力的武器作对,那太愚蠢了。

岩松由纪江与田部明久也只能照做。两人拉着垃圾袋的边缘,往来于桌子与桌子之间。学生们一个个从书包或口袋里拿出手机,关掉电源后,丢到塑料垃圾袋中。亚矢子一面伸展着脖子,一面朝教室后方的座位说话。

“金泽同学。”

金泽直子看也不看她,玩弄着自己的指甲。亚矢子的语调十分低缓。

“你想死一次看看吗?”

直子抬起头。亚矢子的表情有如能剧面具,拿着手枪,摆出射击姿势,以不容回嘴的态势说道:

“去拿拖把,把地板上的血抹干净。”

一时之间,两人互盯着对方看。微皱着眉头的直子不服输地站了起来。亚矢子丝毫没有放松,把枪口往直子的方向移动。

直子有个在酒吧担任妈妈桑的母亲,父亲则是“入内岛组”第五代组长,是遭警方锁定的黑道组织——“真垣联合”——的下属单位。但在户籍上,直子的父亲那一栏是空的。如果以老式的说法来讲,她算是妾生的女儿。她那种“虽是情妇的女儿,但仍旧有黑道当后盾”的气质,不管她喜欢与否,都对周遭的人形成一股有形与无形的影响力。

亚矢子之所以要压住金泽直子、奥村进太郎与白井龙彦这三个首脑,是因为知道这么做,就可以全面掌握这最糟的一班。学生就算再无视于她的存在,还是会把这些该看到的地方看得清清楚楚。

由纪江与明久机械式地收着手机。坐在正中央那排的真田美和告诉两人:“我今天没带。”两人跳过她,继续收着手机。

放清扫用具的柜子在教室后方,不过门早就被人破坏了,里头只有一个已经变形的水桶,一根从中间断掉的拖把,以及两块又脏又旧的破抹布。光是叫直子拿起拖把,就已经快到她自尊的极限了。她依然露出不情愿的态度,拉着拖把在地上抹。黏黏的红色汁液像蜡一样,让褪了色的地板重现光泽。

※※※

一辆闪着警示灯的便衣警车鸣着警笛,在通往宝岩高中的住宅区路上紧急行驶。现场周边,已经有穿戴警盔、防护衣与警盾的全副武装机动队员固守着。规模这么大,若加上陆续前来的后援部队,最后可能会出动高达三百名的警力。电视台不知道从哪里听到消息,已经有一辆转播车在路边停了下来,想要现场连线。在转播车的前方,摄影机与记者想靠近一点拍摄,结果和筑起人墙阻挡的机动队员起了冲突。面对这样的骚动,想当然尔,看热闹的又围成了一圈。

三辆便衣警车与一辆特殊无线警车,在封锁线的地方停了下来。路上整齐地排着写着“警视厅”三个黑字的红白色障碍物。队员构筑起一道人墙,不动如山。第一辆车的后车窗摇了下来,露出一张脸色温和的中年面孔。他向走近车子的一名队员简单打了招呼,说了几句。车内这男子披着一件素色夹克,长得一脸“凡事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而这样的外表,却和他口中讲出来的话极不搭轧。

“警视厅搜索一课警一班。我是班长弦间重光。警一班包括我在内是十个人,现在要通过,共有便衣警车三辆、特殊无线警车一辆。”

说着,他以大拇指比着后面的车。他说话内容虽然不甚客气,语气却很和缓,就像在住家附近散步时碰到熟人,若无其事地聊着天气一样,十分轻松。

警视厅搜查一课的特警班,是只有在发生特殊犯罪案件时才出动的特别小组。绑票、炸弹,以及包括这次挟人质占领一地在内的各种挟持事件,都是他们负责的范围。不过或许是因为警方内部也和他们划分得很清楚,所以他们的存在有如包覆于面纱之下,十分神秘。

其中特警一班更是专门处理占领事件。想当然尔,不太受到现职警官的重视。

“噢,辛苦了!”

队员们迅速向弦间回礼后,紧张吆喝着解除封锁,又拿着无线对讲机说了些话。原本像念珠般串起来的队员从中间分开,路上拉起来的“禁止进入”布条,也因为松绑而垂到地上。

从行驶中的便衣警车往左窗外看,凹成研钵状的操场从眼前经过,不一会儿就看到位于旧校舍左侧那栋发生问题的新校舍。在三楼最左边的教室,正如同通报的讯息,窗帘是拉上的。

不再鸣放警笛的便衣警车与特殊无线警车,就像在《十诫》里分开的海中间行走一样,穿过两旁高度警戒的警力,一辆一辆驶近现场,然后一个左转,穿过校门进入校园,停了下来。旧校舍玄关前面的空地上,已经停有几辆当地警方与机动搜查队的车子。此外,现场也看得到机动队的卡车或装甲车。校门内外,到处都是穿着制服或便衣跑来跑去的警官。

仓田跑近便衣警车,不等里头反应,就先把门拉开了。一脚踏出车外的弦间伸了一下腰,用手搓了搓自己的脸,睡眼惺忪地眨着眼。

“我是三鹰署的刑事仓田。”

仓田恭敬地行了礼。跟在他后面的佐藤也做出相同的动作。

“我是特警一班的弦间。”

“久候您多时了。没有任何人进入校舍里。”

“多谢。”

弦间那辆车的驾驶席走下来一人,其他两辆则各有三人,共计六人。没有窗户的无线车也有两个人下了车。九个人不发一语,围着弦间。有几个人还背着大大的黑色背包,每个人的衣着都不相同。他们穿的不是引人注目、颜色鲜艳的衣服,反而像是哪里的工作服;也有人穿着牛仔裤。这些没有共同点的人,实在不像为达成特殊任务而特别挑选的军团队。

另外一个身着西装的威严男子,缓缓走到弦间面前。他的体格不错,高矮胖瘦适中,是这次带领整个机动队的警备部管理官镰田诚。

“好久不见了呀,弦。”

看到声音的主人,弦间的脸和缓了下来。

“又是你。还活着啊?”

“彼此彼此。好几年没见了。”

“从那场葬礼以来,已经将近两年了。”

弦间极其干脆地回答着,脸上满是笑容。

“……是哦。”

镰田的表情扭曲了一下,眼里突然浮现悲伤的神色,但很快消失,回复原本那张难以看出感情的岩石般脸孔。

像是要打住两人的交谈,仓田把话题拉回来。

“这位是校长真岛。”

真岛向他点了头,弦间也像要让他安心似的微笑着。真岛讲了一段很像是借口的话。

“真不凑巧,理事长到海外视察去了,要到明天才——”

弦间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此时此刻,我们最需要像您这种会贴近现场的人。什么监护人会、什么监职位项目助理、什么理事会,等等,在这里全都帮不上忙。那群伟大的人,就请他们好好研究研究如何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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