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情咒-第47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笑过之后,他又萧萧然叹了口气:“你放心吧,小师妹并不记得他,且再也不会爱上他,这是他俩的劫罚,今生今世,小师妹心里只会有你一人……”
他注视着江胜雪,看见他脸上的紧张重又化开,溶溶涟涟全是柔情。他转而想到沐冰蓝命中那纵使找到真爱也必将错失的诅咒,再同沐冰蓝嫁给江行云后离家远走、换一副肉身转来嫁给江胜雪这种种事端联系起来,便恍然明白了一切。
他不由惨然一笑:“小师妹对你用情至斯,你此生此世,也真不枉为人一场了!不像我……”
他的语气灰灰凉凉地黯淡下去:“我终此一生也休想得到她的心,即便夺到帝位,又有什么意思?荣华富贵若不能换来幸福喜乐,也不过是一场过眼云烟,到头来只让我沦为这世上最凄伤无奈的孤家寡人,徒惹苍凉罢了。”
江胜雪听他这样悲凉的感慨,心里也酸酸的不是滋味,便说道:“你既能作如是想,待冰蓝伤好之后,我也不为难于你,你想去哪里便到哪里去吧。”
鹿子骁却摇了摇头:“你知道么?当初小师妹被她苏师父从我门中带走,我无力阻拦,此后便只有时不时前去挑衅,若非借这比试的名头,又叫我如何才能与她相见?可如今……将来她也不知还能不能复功,即便复功……呵!”
他自嘲地笑了笑:“我明知无望,再去纠缠又还有什么意思?既如此,我也不知这剩下的一生该如何才熬得尽。既然横竖都是没什么分别,你们把我投入天牢也罢,立时斩杀便更好,绝了我的一切念想,也算是给我个痛快。”
他们俩守着昏迷不醒的沐冰蓝,左右也是吃不香睡不着,有空的时候便这样聊着天。
几日之后,衍忱派来的卫队赶了上来,随卫队一同前来的还有几名最好的御医,以及江行云。
江行云按照江胜雪的嘱托,带来了好些阴绝草以及其他药材。江胜雪还记着当初沐冰蓝交给他的回暖汤方子,也不知有没有用。鹿子骁谨严思索一番,认定沐冰蓝此次所受的伤,和恶灵反噬属于同理,回暖汤即便不能有明显效用,也不会起到反作用,尽可一试。
当即皇家卫队在前开道,下人们则按照江胜雪和鹿子骁的吩咐,每日做出适宜的汤药饭食来,由江胜雪一口一口哺给沐冰蓝。如此一来,沐冰蓝虽然仍旧不醒人事,脸上却渐渐恢复了些人色,脉搏也比原先清晰了些,教江氏兄弟与鹿子骁都大大松了口气。
先前沐冰蓝身份揭晓之时便已受伤,事出突然,大家都顾不上多想别的,此时江胜雪与江行云再相见,不免颇有几分尴尬。江胜雪直到此时,才终于得能将自己当初如何奉皇命外出查访灵慧公主下落而路遇沐冰蓝,在不知她真实身份的情况下倾心爱慕,此后不得不忍痛割爱的情形一一说明。
说到最后,他坦言道:“大哥,我当初知道她是冰蓝之后,悲恨已极,只怪她为何成心欺瞒,害我泥足深陷。但其实便是在那时我也已经明白,即便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谁,我怕是也要爱上她的……大哥,这一点,我不想瞒你,也骗自己不过。”
江行云从始至终都只是听着,面色萧白,默不作声。直到江胜雪说完,他才长叹一句:“这真是造化弄人啊!谁让我为兄而你为弟?倘若反过来,当初太上皇赐婚,怕是就将她许配给你了……谁又让我不习武而专习文?否则当初出那一趟皇差的,怕就是我而不是你了……这真是天意,天意难违啊!”
第142章 重聚骛灵
这一队人马不停蹄,日夜兼程,直向莲迦山行进。本来从上都到莲迦山,按照通常的行速需要约摸一个月,但这一行人赶得紧,大约二十日也就到了。
鹿子骁不会破阴阳逆旋阵,只有在晚上才能找得到苏蕙珏的住处,故而掐好了时间,恰在天黑后登上骛灵崖。
苏蕙珏乍一见到这群浩浩荡荡的不速之客,当真吓了一跳,此后又看见容色枯槁沉睡不醒的沐冰蓝,便更是吃惊不小。她给她细细把了脉,脸上的忧色才稍微缓了缓,对江胜雪和鹿子骁道:“你们俩将她照顾得很好,她此时性命已无大碍,但凝儿的这副身子骨太弱,受了这么重的内伤,已经再也无法还原。蓝儿的肉身青春强健,需得把她的魂魄换回到原身里才有康复的希望。”
鹿子骁忙道:“那便请大娘作法,给她们换回来吧!”
苏蕙珏看了他一眼,道:“这般灵魂转换的本事,我却是没有的。当初蓝儿突然回来,合身上下皆是伤情之意,我怜惜她有情人难成眷属,才想到了这个法子。”
说到这里,她下意识地抬眼看了看江氏兄弟,见江行云黯然垂首,而江胜雪鼻翼翕动,可见内心情热如潮。
她别开眼睛,假作不见,又道:“我当时是请出了我的师父苜蕤上人,是她给蓝儿和凝儿换的身体,如今再要换回来,也非得她老人家亲自出马不可。”
说着话,苏蕙珏便要起身去焚香祝祷,江胜雪连忙抢上一步,拦住了她:“娘……”
他先前随苏芷凝称苏蕙珏为娘亲,此时早已惯了,而且在这种情况下,突然改过口来也不甚合宜,便仍旧这样叫她:“娘,这一次把她俩身体换过来,芷凝会怎样?”
苏蕙珏停下脚步,回头看他,见他已经知道苏芷凝不过是沐冰蓝借来的外壳之后,还对她如此关切,实在也算是有情有义,不由心下感动,眼睛里闪出了几点星芒来:“凝儿她……她内伤太重,怕是熬不过去了……”
她哽咽了一下,见江胜雪脸色一变,万分难过的样子,又强自微笑起来:“胜雪,你找到了蓝儿之后,还能挂念凝儿的肉身,我这做娘的已是万分欣慰了!凝儿是个苦命的孩子,她一降世便魂魄不全,原本这一生也只能做个活死人罢了,我其实该早些放她超生,怎奈自己执念太重,总是放不开手……
当初是我劝说蓝儿借用她的身体的,蓝儿将她带到山下走了一遭,也让她这辈子总算是真真切切完完整整地做过了一回人,如今就这么去了,我这做娘的也替她了无遗憾,相信她自己若是知晓,也会感激不尽的。”
江胜雪听她这样说,虽仍是心酸不已,却也颇觉有理,也就不能再说什么。
苏蕙珏当下入了内室,沐浴更衣,焚香祝祷,待一切就绪之后,时辰已近半夜。
江胜雪等人在外厅等得焦灼,又怕搅扰了苏蕙珏,一个个自怀心事的,无言枯坐了半晌。如今虽然大事未了,但总算是找到了苏蕙珏,确定了沐冰蓝的确不再有危险,心算是放下了一半,连日旅途的疲累便翻搅着倒涌上来,压得他们眼皮子沉甸甸的昏昏欲睡,却又想要等到苜蕤上人现身,亲耳听她说出一切无妨来,便仍是强撑着不敢真的睡去。
大约丑时刚过,忽然听见内室有脚步声传来。江胜雪内力最强,自然也最警醒,立时便朗朗地睁大双眼,拭目以待。
只见内外室之间的帘子一挑,苏蕙珏站在了门口,她的身旁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岁上下的中年妇人,作道姑打扮,一身灰袍,只领口处翻出一方洁白,乌黑的头发简简单单在头顶盘成一个圆髻。
她貌不惊人,但据理推之,除了苏蕙珏的师父苜蕤上人,又还能是谁?
不过,说是苏蕙珏的师父,可此时她们师徒站在一起,做师父的倒是显得比徒弟还年轻些。
鹿子骁和江行云也已经清醒过来,当下三人离座起身,在苏蕙珏引见之前,都不好打招呼,只站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
他们心下都在惊叹:这位道姑是什么时候到屋里来的呢?是里屋别有暗门?还是她功夫已然高强到神出鬼没的地步?
不待苏蕙珏开口,那道姑淡淡一笑,对他们道:“我是蓝儿的师祖苜蕤,她的伤我来疗治,你们尽管放心吧。今晚这移魂换魄之法须得耗上一夜,你们守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自去歇息,明日醒来,蓝儿定已好了。”
三位男子有了苜蕤上人这句话,都大大放下心来,当下作揖称谢,退到了屋外。苏蕙珏的屋子向来只供她们母女师徒三人居住,没有多余的房间,好在护送沐冰蓝的队伍带来了许多车马,这一路上也是这么露宿着过来的,如今在屋外再将就一夜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一晚睡到后半夜,江胜雪隐隐约约听见外面响起嘈错杂乱的车马人声,登时醒觉,起身出外查问,才知道衍忱也来到了。衍忱之前一听说沐冰蓝受了重伤的消息,便立即点了一队精兵前来护送,而他自己则赶忙安排下一应监国事宜,带上几名亲随,换了微服,披星戴月,策马而来。前面这队精兵知道皇上随后就到,早已有所准备,探明上山的路径之后,便派了人返回接应,将将赶在天亮之前将衍忱带上山来。
江胜雪前去叩见衍忱,将事发的经过直到方才苜蕤上人的现身,都一一禀报清楚。他特特提起了鹿子骁的悔过,恳请衍忱给他一个公允的裁决。
衍忱听罢,只淡然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是喜是忧,是嗔是怒。他说:“他既然心陷相思,这已是世上最阴冷孤绝的囹圄,再也没有什么牢狱刑罚能比这更可怕的了。”
他们君臣二人说完了话,已经有些微的曙色朦朦地亮了起来。江胜雪连忙劝衍忱歇息,他也退回到自己的车驾内,潦潦草草又补了一觉。
当苏蕙珏把前门打开的时候,不禁微微吃了一惊。只见天光方自亮透的廊檐下,四个青年男子并肩而立,个个脸上都是一派虔诚的祈望与强自按捺的急切,除了昨晚就见过的江氏兄弟和鹿子骁之外,还有当今天子衍忱。
只略略一愕之后,苏蕙珏就恢复了自己历来的镇定。她对衍忱欠身道:“皇上,我师父苜蕤上人已将蓝儿的魂魄换回她自己的体内,大约再过半日,她就能醒过来了。”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一个雄浑中略显苍老的声音,颤巍巍地叫道:“灵妹……”
苏蕙珏整个人像是被一道晴天霹雳突然击中。只见她全身剧烈地一震,还没有抬头,就猛地别着脸转过身去。她根本不敢去看,只忙着抽身要走,一手紧紧压在胸前,尽力压制住胸间的抽泣,另一手则捂住嘴,拦遮着毫无征兆一触即发的大串大串洒落的眼泪。
一双粗糙的大手握住她的双肩,止住她的脚步,将她用力圈进怀里,髭须陷入她的后颈窝,那个声音在耳后那么近切而清晰地,又响了起来:“别再躲我了!二十七年了,你找得我好苦,你知不知道?”
苏蕙珏原本紧紧绷起的身体终于虚软下来。她激颤着转过身子,泪眼模糊中,那张刻骨铭心、却已沧海桑田垂垂老去的面容,像是从一场毁天灭地的洪水中破土重生的一整个新的人间——
“炀哥……”
苏蕙珏——前朝末代公主舒灵慧,此时便如一只终于找到归巢的小鸟一般蜷缩在焕炀的怀里,泣不成声。
焕炀也喜极而泣,老泪纵横,紧紧搂着她,全不在意周围臣下的瞩目,像个初尝情味的少年男子那样又哭又笑:“傻丫头!你怎忍心如此折磨于我?若不是你生了个和你当年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儿,我真不知这辈子还能不能找得到你!
你究竟为何不肯见我?是恨我夺了你父王的江山么?只要你一句话,我便把这皇位还了给你,你做女皇,我做你的臣仆,我……”
舒灵慧伸手堵住了他的双唇,又气又笑:“傻瓜!谁要做什么女皇?如今能再见到你,知道你对我仍有这么一片心,就是要我做天皇玉帝我也不稀罕啦!”
“哈哈哈!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痴儿,这等话都说了出来,就不怕为师到天帝前说与他知道你对他如此不屑,惹他怒极,倒给你们再加上几番劫数么?”
舒灵慧大窘回头,看见苜蕤上人站在门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满脸调侃之意。
她难为情地低下头:“师父……”
苜蕤抚掌笑道:“你二人一把年纪,如此为老不尊,也不怕后辈们笑话!”
焕炀冲她一拱手,洒然道:“师父在上,请受焕炀一拜!让师父见笑了,我和灵妹一世相思,今日终得团圆,可真是什么也不在乎了,别人要怎么说怎么笑,且由得他们,呵呵,由得他们吧!”
舒灵慧下意识地偷眼瞥了周遭一圈,原本还被苜蕤逗得大窘,在听了焕炀的话之后,不由感怀,又因此而受到鼓励,便坦然微笑起来:“师父,您老人家此言差矣,这里的其余人等,心思可都不在我二人身上,任我俩怎么胡闹,他们也是听不见看不见的。”
苜蕤随着她的目光望去,也摇头笑了起来:“果不其然!”
她上前一步,对那四名青年男子说道:“蓝儿此番受伤不轻,一时半刻还不能醒来,待她醒来之后,也会有些小小的不妥。”
见那四人立时便聚起一脸忧色来,苜蕤轻笑一下,才续道:“她的魂魄,之前被鹿公子的追魂逐魄十八喝震散,我虽已将它们一片一片都收集了来重新缀补,总难免有几分缺失遗漏。她稍迟醒来之后,样样都是好的,唯有对人,包括她自己是谁,怕是都记不得了。”
那四人一听这话,在略为失惊之后,又一一换回舒了口气放下心来的表情。衍忱身份最尊,他开口说道:“有劳道长了!道长能将冰蓝治好,便已是无量功德,我等感激不尽,她有些事情想不起来也不打紧,我等自可理会得过。”
苜蕤看定了他,点头道:“你们能作如是想便是最好。”
这话说完,她便返身走回屋内,掩上大门。
刚才她就是突然闯入不请自来,此时又是既不告退又无礼让,实在有些不恭。
但她是如此深不可测的一位高人,大家都觉得无法用常理揣度,再加上她好歹治好了沐冰蓝,人们就更是无心去纠缠于这些小礼小节,更何况连衍忱对此都不以为意,其他人也就更加无可计较了。
第143章 情劫可解
衍忱等人一大早起床,下人们便赶紧张罗好了早饭,只是谁都没有胃口,直到此时尘埃落定,他们才发觉肚子里都咕咕咕闹得欢腾,这便各自回到临时支起的营帐内过早。
衍忱刚吃了几口,就见焕炀掀开帐帘走了进来。他往外一瞥,看见随侍的太监永乐一脸惶恐地跪伏在地,就知道是焕炀不让他禀报,连忙放下筷子,起身迎了过去:“父皇!”
焕炀满面红光,走过来让他搀住自己的手臂,父子俩在桌前对面坐下。早有手脚伶俐的侍从添了一双碗筷进来,加了一份早点,让他们俩共食。
焕炀看着衍忱,眼睛里满盈的温和笑意荡了出来,渲开一脸。衍忱惊觉他这一时半会儿间就仿佛年轻了十好几岁,竟似个情窦初开的晚熟公子,捻着下巴上的胡须,喜气洋洋地叹道:“皇儿,亏得有你,才终于让我找到了灵慧公主啊!”
衍忱忙道:“父皇言重了!父皇的心愿也是儿臣的心愿,儿臣不孝,让父皇等了这么久才得以破镜重圆。”
焕炀摆了摆手:“只要还能找到她,哪怕为父此生便只剩下一日可活,也已心满意足了!皇儿,为父和灵慧公主方才当着你们的面所说的那些疯话,句句属实——只要能和彼此相守,什么江山万里,功名利禄,都不过是身外之物,无足轻重了!”
衍忱低下头,语气里透出几分酸涩来:“那是自然。”
焕炀仔细地看了看他,疼惜地说道:“皇儿,为父糊涂,许多事情以前都想不通也看不开,直到今日才明白过来。皇儿,你倾心于冰蓝,十多年前是如此,如今仍旧未变,为父再也看不出还有什么不能让你们在一起的了。皇儿,我这就去拟一道圣旨,废了四大王爷不得与皇室通婚的旧俗,也废了冰蓝同江行云的亲事,你若愿意,就把她娶进宫来吧,立她为后也好,哪怕将其他妃嫔都打入冷宫,只要你妥妥当当地办下来,为父绝无异议。”
衍忱猛然抬起头来,眼睛里的光芒亮得异样:“父皇此话当真?”
焕炀的回答斩钉截铁:“君无戏言!”
早饭后,衍忱将焕炀送出帐来。焕炀自然是迫不及待地回去陪舒灵慧了,而衍忱心下激动难耐,一时也不想再回帐中去,便沿着房舍外的小路散起步来。
这一日蓝天清澈,阳光明媚,玲珑精巧的房屋旁,触目皆是高大扶疏的秀木。衍忱的心里不禁杳杳地浮起了一句温暖的感叹:
原来她此生长大的地方,每年春天就是如此秀色半掩地覆在绿叶里的啊!
山中春迟,此时虽已到了四月,骛灵崖上的许多叶片还是幼嫩的鹅黄。时近正午,艳阳高照,晴光万里,鲜艳的树叶把阳光摇曳得潋滟斑斓,清冽的阳光则把薄薄的树叶映成了明亮的半透明,像是笼了一面隔住水灿灯光的水晶帘子。
衍忱不让侍从尾随,自己向林中缓缓踱去。他注意到有一些树干上长着巨大的菌子,伸出手去试着摸一摸,竟是坚硬的,像木质多一点。
“呵呵!俞公子好兴致啊!”
这是那把衍忱只听过一次、却一闻之下便再也无法忘记的声音。他全身一震,转过身来,看见苜蕤正在他身后负手而立,满面含笑。她是什么时候跟过来的,他竟丝毫不曾察觉。
而更让他不敢相信的,是她对自己的称呼——
俞。
他只在当初的苏氏母女和江胜雪面前自称过姓俞,除他们三人之外,并无第四人知道。
何况,就算是舒灵慧将此事告诉了自己的师父,那也不过是化名,有谁会在毫无必要的情形之下,偏还使用对方的化名?
除非她知道那不是化名,而是本名!
又及,她方才对舒灵慧的调笑中曾提到过,要到天帝面前去搬弄是非——她指的是施行法术向上天祷告,还是真的能见到天帝?
这位苜蕤,她究竟是什么人?
衍忱惊愕地看着苜蕤,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苜蕤笑眯眯地再上前一步,说出来的下一句话,更让他难以置信——
“俞公子,你父皇方才对你说的那些话,你是怎么想的?”
焕炀和衍忱,一为太上皇,一为当今天子,他们父子俩关起门来说话,哪个敢去偷听?哪个真有本事偷听了去,还敢如此公然地不打自招?
衍忱喘了口气,强自咽下涌至喉头的震撼,重作镇定道:“道长……不,上神在上,我等先前都失礼了!”
苜蕤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这些俗礼,不拘才好!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如今你父皇已经取消了禁令,那么你要娶她吗,乐怀?”
苜蕤的这一问让衍忱再次震动。虽然,她既然知道自己姓俞,当然也是知道自己原来就是叫作乐怀的了,可是这个名字,已经太多太多太多年,没有人叫过了……
一注热流蓦然向他的嘴里倾涌而来,千言万语都被拥堵在那里,热辣辣地燃烧,却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苜蕤笑了笑,伸出手指略一掐算:“乐怀,你和西子,到现在已是第三世了吧?”
衍忱点了点头,这样的谈话让他激动难耐,直到此刻也仍是难以出言。
苜蕤“嗯”了一声,似乎陷入了某种追思当中,半是自言自语、半是提醒对方记忆地说道:“上一世你撒手人寰之时,曾对西子许诺,要再去想办法,将她救出这情恨天劫。你身死之后,回到情恨天上,绝食跪地七七四十九日,求天帝给她一次机会。”
这段简简单单的追忆在衍忱的脸上勾出了一片深刻入骨的感慨、茫然与失落:“虽是如此,直到我重来转世,都未曾听到过天帝的回应……”
苜蕤笑了笑:“天机不可泄漏,这不是你早就知道的道理么?你的祈求,天帝他都已经听到了,这一世让你们来到这里,经历了这么一遭,就是给她的机会。而你和她的命运原是绑在一起,这惩咒也是密不可分的,所以她的这个机会,也是你们俩共同的机会。”
衍忱的脸上立时熠熠地放出光彩来:“那……我们可把握住了么?”
苜蕤微笑颔首:“西子在这一世当中,诛除恶灵,降伏厉鬼,不但解了紫渊之祸,免去一场群鬼作乱为害人间的无妄之灾,还助许多人渡化情劫,她立下的功德,已足可抵消掉自己第一世的孽债了。
前些日子,阎罗还特意上了一趟天庭,请天帝奖赏于她,天帝拿过她的命帖一看,似乎最大的奖赏,莫过于解了你二人身上的情咒了。”
说到这里,她看了看衍忱满脸喜不自禁的神情,倒把容色肃了肃:“不过,历来情劫得渡,也是要从下一世起方能尽如人意。如今西子的命运已由你父皇完全交在了你的手上,我再问你,你是要把她纳入宫中,还是会让她情归自由呢?”
这个问题让衍忱颇为不悦。他脸上立时便现出不服的神色来:“上神,您方才已说过,她醒来之后,谁也不会认得了,那么她自然也不会记得江胜雪,不是吗?既如此,我要娶她,有何不可?”
苜蕤闭上眼睛,将刚才的一句话,原封不动地用一种沉吟的语气又说了一遍:“历来情劫得渡,也是要从下一世起方能尽如人意。”
衍忱明白了——从下一世起……也就是说,今生今世,西子——亦即冰蓝,仍然不会爱上他。
心里像是有一浪原本高入云天的狂潮,下面的一整片海水却在忽然之间被一抽而空,那浪潮霎时一落千丈,碎若尘烟。
衍忱只觉得世界忽然灰蒙蒙的失去了颜色。万籁无光之中,只听苜蕤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乐怀,天帝虽已允了你俩情劫可破,最终究竟能不能破,却还在你二人自己身上。你可还记得西子的情劫是什么吗?”
西子的情劫是什么?他怎会不记得……
衍忱喃喃地将那句已折磨了他两世的话说了出来:“她生生世世,注定无法获得真爱,即便曾经擦肩,也终将失去。”
苜蕤点点头:“所以,若她今生终能获得真爱,她的劫便破了,你的劫,便也随之而解。”
衍忱看着苜蕤,目光有些发飘。
仿佛经过了一番艰难的思索,他的眼睛里才重新燃起光彩来:“那……若我今生成全了她,下一世,我们便可在一起了,是不是?”
苜蕤笑了笑,不置可否:“你俩劫破,她便不会再无论如何都无法爱上你,至于她会不会真的爱上你么——
乐怀,用你们那一时空里的话来说,被爱并不是一种权利,你不能向任何人要求它。所以下一世,你俩不过是普通男女,能不能幸福美满,这全看你们自己了。哦,对了——”
苜蕤抬手敲敲额角,看样子是险些忘了极其重要的一件事:“你的情劫除了总会爱上西子却不会为她所爱之外,还在于你永生永世都不能忘记你俩之间经历过的种种。所以若你俩今生情劫得破,到下一世,你便不会再记得她,不需要再守着这些沉重的回忆了。”
说到这里,苜蕤背过身去,徐步踱开:“你俩的情劫本是永劫,如今天帝肯给出这样的条件,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大的慈悲了,万物有道亦有则啊。你俩今后如何,就全在你了。
当然,这一世你是皇帝,你若非要她做你的女人,你们俩今生便可团聚,只是幸福与否,便惟有自知了。此番何去何从,你自行选择吧!”
她的步子看起来慢悠悠的,可是倏忽之间,就已经不见踪影,那隐隐含笑的声音,也渐飘渐远,说到最后,依稀恍若游丝一般,教衍忱几乎疑心是自己从心里听到的幻觉了。
第144章 金口允亲
这天到了约莫申时过半,舒灵慧谴人来报,沐冰蓝醒过来了!
衍忱携同江氏兄弟及鹿子骁,另有舒灵慧及焕炀二人,急急地往骛灵崖畔赶去。先前服侍沐冰蓝的宫女回禀说,郡主醒来后懵然不知身在何处,宫女们也遵照衍忱的旨意,先不回答她关于自己是谁的疑问,故而她草草吃了些东西,就散着步往崖畔走去了,看那神态,像是觉得一切熟悉,想要努力想起那些自己不再记得的事情来。
他们一行人匆匆忙忙,然而就在距崖畔十几步开外,所有人都同时收住脚步,屏住了呼吸——
只见沐冰蓝穿着一身素白的布质衣裙,抱着双膝坐在崖畔的小石台上,微微仰着头,半眯着眼睛,不知如此已过了多久。
这四位男子都已是许久许久没再见过她了。只见她侧脸原就柔美的线条似乎又更清晰了些,大约是沉睡日久,消瘦了少许的缘故。久在屋内不见阳光的脸色一白如雪,然而她终究还是那个青春健美的女孩,如今被西斜的暖晖一照,便明亮莹洁,熠熠生辉。
时辰已近黄昏,她却一如春日清晨的阳光那般清新纯净,盈盈然宛若含香带露。
那一行人虽然都不再动弹,也无声无息,沐冰蓝眼角的余光却已经感觉到了有人走至近旁。她转过脸来,一下子睁大的眼睛里盛着些许惊讶,以及更多的好奇。
她站起身,向他们走了过来。因为有些迟疑,她的脚步略嫌徐缓,而她的目光,在这六个人的身上轻俏娇柔地,从一边扫到了另一边,然后再转回来。
这一回,没有转到底,她的目光停留在其中一个人的身上,长久长久地,不再移开,长久到足以让所有人都明白过来:怕是她从此以后,都再也不愿把目光从这个人的身上移开了。
随着目光胶着在那个人的眼睛里,沐冰蓝的脚步也定在了原地。两个人的目光像是变成了一条柔韧的绳索,拉着他开始一步一步地向前走来,直到停在她的面前。
他为什么会流泪?
而更奇怪的是,为什么我也想要流泪?
为什么我根本还不知道他是谁,就已经笃定他流泪是因为终于看见了我?
而为什么我现下连自己是谁都怎么也想不起来,却分明知道我想要流泪是因为终于找到了他?
沐冰蓝痴痴地看着面前这个人,无数个疑问从心底冒了出来,像是在一场春雨之后从新鲜的泥土里一个接一个冒出来的蘑菇,而她则好似一个初次走入山林的采蘑菇的小姑娘,欣喜而茫然地转来转去,不知道先下手摘取哪一个才好,不知道该怎么去摘才不会伤到它们,使它们在自己手上也仍能保有那份水润鲜灵。
她只好一心一意地看着他,有一点痴迷,一点困惑,一点慌乱,一点无畏……仿佛世界上所有的情愫都汇集而来,在她水光轻颤的眼底一圈一圈地团绕,一寸一寸地纠缠。
“你……你是谁?”她终于喃喃地开了口,选出了最直接了当的那个问题。
白衣飘飘,翩然胜雪——为什么一看见你,我就想起这八个字来?白衣胜雪——这就是你……可是,你是谁?为什么我觉得知你之深,无可比拟,反倒是最基本的问题,偏就想不起答案来?
不等对方回答,她又尴尬地笑了笑,脸庞略微低了低,泄漏了些小女孩的娇羞无措:“我、我又是谁?你可知道么?”
“你姓苏,名芷凝。”留在原地的那几个人当中,有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现在她知道自己的名字了,原来是苏芷凝——她转一转脑袋,又可爱地掂了掂脚尖,从眼前男子的肩头上望了过去,看见说话的人是一个年岁稍长的英爽男子。
见她看过去,他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