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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咒-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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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假作不见,又轻声问了一句:“上神,您在这里囚居多年,可知道子冉上神死后,都发生了什么事么?”

“她……怎么样了?”暮渊的回答几乎是脱口而出,可见他的关切早已在心里胀痛了几千年,心壁在辗转中已是吹弹得破,只须轻轻呼一口气,所有的真情便洞穿决堤。

沐冰蓝答道:“冰蓝前几日曾追溯过子冉上神的魂魄,她如今是凡人生魂,是到不得冥界的。况且这处地牢结界实在厉害,你我的功力都施展不开,还请上神随冰蓝往阳世走上一趟,冰蓝便能请出子冉上神,让你俩夫妻再聚。”

这个提议显然对暮渊诱惑极大,他的鼻翼顿时张开,扑扇着喘了两声粗气。

几千年天人永隔,或许连上天也无法知道他究竟有多渴望再见到子冉了!

然而就在沐冰蓝胸有成竹地都快打算转身就走了,他却低声说了一句:“无情不似多情苦,她……早就轮不到我来担心,不见也罢。”

沐冰蓝惊讶地看着他,愣了一忽儿才明白过来,这或许就是苏蕙珏所说的近情情怯吧?

而且,他所说的,子冉早就轮不到他来担心,既是指子冉后来已经移情他人,所以她所希望得到的关心,也只会是来自轾辕而非他这个前夫,同时也是因为他不知道子冉所受的惩罚,故而无法想象她的痛苦。

沐冰蓝噎了一下,尔后像是自言自语般,低声说了一句:“好一个无情不似多情苦!与上神相比起来,子冉上神的确幸运了千倍万倍。她被贬入凡间,生死轮回,每一生都是干干净净,不带前世的记忆,故而每一世都怀着最美好的信念和希望而来,毕竟越是美好的东西,就越是会被打碎,而被打碎的时候,也会更痛吧。”

暮渊的目光里突然精芒一爆,恍若碎裂了两枚星子,散乱的星尘漫卷夜空:“越是美好的东西就越是会被打碎——你什么意思?”

沐冰蓝看着他,脸上苍凉着一片不得不亲口说出真相的无奈与不忍:“曾经背夫他就的女子,所要遭受的最为恰切的惩罚,就是自己也生生世世品尝遭人始乱而终弃、山盟海誓定然要以崩塌陷落收场的滋味。”

“噗”的一声闷响,是暮渊的拳头重重砸在墙壁上的沉痛。

他什么话也没有说,诚然,此时再要他说什么好呢?

幸灾乐祸么?这固然是他心中那份仇恨的需索,然而爱恋的力量却将它牢牢遏制,瞬间消溶。

表达同情么?可他自己就是第一个遭受背叛的人啊,要他拿什么去同情别人?

放任心痛么?但她当初已经明明白白不要了他的爱情,他的疼惜,怕是对她也早已不值一提了吧?

沐冰蓝想了想,似乎是觉得自己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便转身向门口走去。

一边走着的时候,她一边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话,从语气里听不出究竟是对自己,还是对暮渊。

她说:“还有小半个时辰,噬灵鹫才能吃完它的饭。”

没有听到暮渊的回应。

顿了顿,她又说道:“噬灵鹫的任务就是看守在门口,但凡有外来的人要进入门内,那人身上的哪个部位过了它所站立之处的那条地线,它就将哪个部位啄下来。

而对暮渊上神则是反过来的。但凡上神超出噬灵鹫脚下的地线,任他身上哪个部位过了,就都要被啄下来。

既然如此,暮渊上神即便在小半个时辰之后回来也不打紧,因为是入内而非外出,方向不对,噬灵鹫也就管不着了。”

这段话说完的时候,沐冰蓝已经站在了牢房门口。

她刚刚伸出手去想要推门,就看见一只苍白的大手从她身后抢先一步,替她把门推开了。

第125章 故旧芳魂

沐冰蓝并不回头,只暗自对自己勾起嘴角。她始终不再去看跟在她身后的暮渊,就当他不曾跟出来一样,毕竟他心里那份想去又不愿去的纠结仍在,她不欲拂他面子,更不肯打扰了他依然翻覆着的心事。

黑白无常见暮渊竟然跟着沐冰蓝一起出来了,这一吓非同小可。他们俩登时打直身子,目瞪口呆的同时惶然无措,不知该当如何是好——

沐冰蓝是得罪不起的人;

可放跑了暮渊,也是罪不容诛。

这两种罪过究竟孰轻孰重,他们一时间算不清楚,只好张口结舌地哑哑出声,也不知想说的到底是什么。

沐冰蓝也不欲令他们太过为难,便安抚着对他们笑了笑:“上神要随我出去散散步,你们阎罗大王是知道的,不出一时半刻,上神准就回来了,此事与你们无干。”

两个小鬼得了这个保证之后,两颗扑通扑通乱跳的心约摸放下了些来。

然此事实在太过重大,一时难辨真假,他们也仍未从震惊中回过味来。

就在这么一晃神间,忽见暮渊突然托住沐冰蓝的手臂,俩人一闪而逝,迅疾如电,此等神速绝非地府中各种鬼物所曾见闻。

黑白无常的脖子已经僵得不能动,只好木木然转身,而后面面相觑,两张洞开的嘴,怕是再过半日也未必合得上了。

暮渊带着沐冰蓝,迅速穿越二十层地府向阳间上升。

当阳世的清鲜空气隐隐徐来的时候,暮渊忽然身形一顿,速度陡然慢了下来。

沐冰蓝转脸看他,一脸询问的神情。

暮渊哑声说道:“一会儿,我就在旁边,你自去招了她来,你们说话便是,就当我不在罢。”

沐冰蓝愕了一愕,随即了然,明白他固然想要看看子冉,却不愿同她相见。

她点了点头以示应允,暮渊便轻轻放开手,他俩以常人的速度,缓缓而行。

待得到了蕙芷轩时,沐冰蓝忽然发现暮渊竟已不见了。

但她知道他只是隐匿了身形,并未反悔离去,便若无其事地自行越窗而入。

——在榻上仰躺了一个多时辰的苏芷凝动了动身体,喉咙里轻轻咳喘了一下,慢慢睁开眼睛。

一直守在一旁的苏蕙珏赶紧过来,柔声问道:“如何?”

苏芷凝点了点头:“他已经来了,我们这便来招一招子冉的魂魄吧。”

当下苏蕙珏扶着苏芷凝坐了起来。头几日苏氏母女追溯子冉的下落时,因为不知她的生辰八字,便无法探得确切所在,只知必是生魂;此时苏芷凝念着方才暮渊告诉她的生辰八字,捏一个唤灵诀,便喃喃招唤起子冉的魂魄来。

屋里原本静静凝立的烛火渐渐暗了下来,而后跳了一下,复归定止。

苏芷凝睁开眼睛,看见前面立着一个容色凄怆的女子。

不知为何,她明明体型丰腴,颇显富态,却给人一种形销骨立之感。可以想象在她活泼快乐的往昔,定然有一身软玉温香、圆柔凝脂的风致,无论男女,都教你一望之下心生爱慕。

若是男子看见她,大约会一心只想将她抱上一抱,而那一抱之下,臂弯里定会福泽永存,再也不肯放手了。

而若是女子看见她,或许就再也不会想要守着一副弱柳扶风的娇瘦骨肉,但觉若能丰润如她,才是更加饱满厚重的美丽。

苏芷凝对她躬了躬身:“子冉上神,快快请坐。”

子冉忽扇着一双清泪盈睫的眸子,默默点了点头,就在苏芷凝对面的席上坐了下来。

不必多问,苏芷凝也已经明了,她灵魂里的忘情封印刚刚因招魂而被启开,诸多悲情往事潮涌而来,自会感慨万千,泪湿眼底。

苏芷凝将自己的身份向对方陈说明白,而后殷殷问道:“上神,这几千年来,可还过得去么?”

子冉举起衣袖,在眼角边按了按,举手投足淑秀无比,却极其自然,不显做作。

毕竟也是远古上神,许多话不必对她交待,她便也能猜得出来,故而她避问不答,反问对方道:“姑娘,你是伏魔人,既然如此,你也能设法去到地牢,见到……见到他,是不是?”

苏芷凝点点头:“自打得知二位上神的往事之后,我们母女二人便对两位十分关切,此前已经去见过暮渊上神了。”

子冉忽地抬起头来,突如其来的动作似乎将她眼中的一星泪光晃溅出来,昏暗的空气里划过一痕闪亮的水印。

“他、他还好么?”

她声音直抖,只不知这份战栗,究竟是出于悔恨而产生的惧怕,还是关切而带来的不安。

苏芷凝静静地看着她,避而不答:“这也是他想要知道的关于你的答案啊。”

不用多加解释,子冉已经了然——暮渊还好么?他还能好到哪里去?

而苏芷凝母女之所以将她招来,原来是为了替暮渊的挂怀寻求一个解答呀。

见她眼圈又一红,苏芷凝再问:“上神,这些年,这些世,你还熬得下来么?”

子冉凄然叹了口气,面庞微微低侧,似乎想了一会儿。

末了,她开口道:“这几千年来,我也经过了上百世,说来话长,一言难尽啊!

姑娘,大娘,你们若是果真有心探问,我便只把这一世的情形大略说与你们听,你们也便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苏氏母女对望一眼,而后转回来看定了她,异口同声:“上神请讲。”

子冉又静了一会儿,大概是在揣摩着应该从何说起。

苏氏母女也不催她,只默默地看她怔忡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说了起来。

“这一世,我自小出身寒苦,好在生得伶俐干净,十三岁上便入了一个不小的官户人家做丫鬟。他家给我取了个名字,叫做秋萝。”

苏芷凝扶在小几上的手腕一抖,撞到了茶盏,便听见一阵凌乱的丁零当啷,盏上原本半掩的茶盖晃动了一下,声音逐渐从刺耳的撞击变成细碎轻密节奏明朗的振颤。

回过神来的苏芷凝将手掌压上去轻轻一按,一切复归宁止。

苏蕙珏转过来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她则对子冉抱歉地欠了欠身:“失礼了,请上神继续。”

子冉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讲述里,对于苏芷凝的莫名失态也不以为意,只点了点头。

“我家的大少爷比我年长些许。他原本是有个小书童在身边伺候的,后来那小书童大了,家里原本一位兄长又英年早逝,他父母便提早来把他赎了回去娶妻生子。

大少爷一时找不到可心的书童,而家里的下人们又数我是最识得几个字的,老爷夫人就把我拨了过去,在大少爷身边做一名伴读丫鬟。

那年我十八,大少爷十九。我在大少爷身边足足伺候了一年,两个人心心相印,这一日日的过下来,我心里便有了大少爷。

但我也知道,这不过是非份之想,大少爷地位高贵,如何看得上我这粗使丫头?

况且大少爷自小便已蒙圣恩,御赐良缘,未来少奶奶的身份,比大少爷一家都更尊贵,就算大少爷有心将我收房,也得等大少奶奶过门,由大少奶奶做主才是。”

子冉在那厢一边说着的时候,苏蕙珏一边就忍不住悄悄去端详苏芷凝的脸色,见她似是有些苍白。

然而她因为历来体弱,仿佛又总是有些苍白的,故而一时也看不出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接下来的故事,苏蕙珏都知道,沐冰蓝都对她说起过了。

子冉一口气直说到被老爷夫人远远送走,独自在异乡挣扎求生。讲到这里,她又抬起袖子来,在眼角印了印。

“我原以为这一辈子也就是这么个样了,只是一日不忘大少爷,我一日便无法答应其他男子的求亲,日子过得再苦再难,至少我心里还是轻轻松松干干净净的。

直到今年暮春,忽然来了个七尺大汉,说是费了百般周折从京城寻来的。我乍一听,还以为是大少爷终于派人来接我了,赶紧收拾东西随他一道返京,在路上才听他说起,原来派他来的人并不是大少爷,而是大少奶奶。

我当时心里百感交集,不知当作何想。既然来接我的人是大少奶奶,说明这位大少奶奶是位善心的主子,不会争风呷醋,容得下我。

只是大少奶奶既是这等妙人,大少爷的心怕也不全是我的了吧?

不过我还是知道做下人的本份。接我的人虽然是大少奶奶派来的,却未必不是大少爷的意思,或许大少奶奶只是温顺懂事,依着大少爷的心意顺水推舟呢?

再说了,我回去也不过是做妾,怎能强求夫君一门心思全在我的身上?”

说到这里,子冉凄然地笑了笑,缓缓地摇一摇头:“到现在我才知道,当初天庭对我的惩罚有多厉害!必遭始乱而终弃、始乱而终弃呀!

要说这一世,我还不算最悲惨的,大少爷虽然曾经对我情浓如炽,却端持有礼,成婚之前始终留得我的清白之躯,就算此生相聚无缘,我要另嫁他人,也不至于被人看轻了。

可越是如此,我便越是对大少爷敬爱有加,心里一星一毫的怨恨也生不出来……”

她一口气说到这里,才忽然发觉自己是有些语无伦次了,便歉然地对苏氏母女笑了笑:“我说的是,自从回到府里,老爷太太虽然很快就替大少爷把我收了房,我却已经明明白白地知道,大少爷早已把我忘了……他的心,全然给了大少奶奶,可叹的是大少奶奶却不愿要他那颗心,那颗我曾经呵在嘴边百般珍爱、此后则辗转反侧求之不得的心啊!

他们俩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我不得而知,只知道大少奶奶不知走到哪里去了,她走之前,特意差了属下去寻我回来,作为给大少爷的补偿。

唉!我只愿她同大少爷的嫌隙不是因我而起,否则……大少爷如今思妻成疾,郁结难解,我真宁愿不要这个同大少爷百年好合的缘份,只望大少奶奶能早日回来,解了大少爷的相思之苦啊!”

子冉说到最后,语句已经被哽咽切割得支离破碎。

苏芷凝心下不忍,不禁开口劝道:“上神莫再自怨自艾了,她离开绝不是因为你,这一切并不是你的错。”

子冉愕然抬眼:“你怎么知道?”

第126章 慨然允助

听子冉一问,苏芷凝怔了一怔,感到苏蕙珏的手轻轻伸了过来,在裙下将自己冰凉的手掌紧紧握了一握。

她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笑道:“上神作如是想,也不过是徒增烦恼,于事无补罢了。再说,一个女人假若宁愿将丈夫让给别人,那么她即便不是对他完全无意,至少也用情太浅。她既然自己要走,大约是觉得离开比留下更让她高兴吧,上神不必为她伤心了。”

子冉听着这番话,眼神一黯:“此话倒是不假……不过,我真盼有朝一日能见到她。当初是她把我找回来的,如今我最希望做到的事情,便是替大少爷将她找回来。若真能找到她,我定要将大少爷是如何日渐憔悴、夜不能眠的苦楚说与她听。”

她说到这里,便不由自主地一条条细数了出来,好像是不自觉地把眼前人当作了她的大少奶奶,供她演练那番梦想中的游说,又像是试图用更具体的细节来打动哪怕是不相干的听众,赢得她们的同情。

“如今大少爷虽然常常宿在我房中,我却知道他是念在旧日情份之上,不欲令我太过孤苦凄寂而已。即便是如今我已身怀有孕,他一颗心却仍然转不回来,面子上的欢喜也不过是强颜欢笑,晚上则常常清醒白醒地熬到后半夜不能睡着,总是悄悄披衣起来,到大少奶奶过去卧室的门口坐到天亮。

天热时还好,天冷后可就难受了,入秋以来,大少爷便冻病了好几场,每次高烧不退之时,昏迷中便握着我的手,一声一声喊着大少奶奶的名字,真让人听得心也碎了。他总是反来复去地说:‘上回我病了,你便如此握着我的手,答应我决不离开我的,如今我又病了,你终于肯回来了么?终于肯回来了么?’”

她才数说了一条,苏芷凝便骤然打断了她:“上神!”

子冉微微惊跳了一下,转过眼来不解地盯着苏芷凝。

苏芷凝牵开一边嘴角,露出半轮略显僵硬的浅笑来:“暮渊上神若知道上神你如此受苦,真不知会怎么样。”

子冉愣了一下,才想起苏氏母女将她魂魄招来,原是为了替暮渊打探问候,而不是要听她漫无边际地倾吐另一个男人的不幸的。

她有些歉然,又更觉凄苦,忽然垂下脸庞,抬起双手掩面大哭起来。

她的哭声里夹杂着含混可辨的嚎啕:“别、你们别教暮渊……别教他知道吧……他既然、既然心里还有我,若是、若是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的这些事,便、便如同我知道大少爷痴恋着别人的那片心一般,这种……这种酸涩悲苦的滋味,不该、不该教人来受啊!”

苏芷凝愣愣地看着她,原本有些狭长的双目慢慢睁大了,像是被渐渐漫溢到眼眶里的泪水撑大的。

正在此时,她感到肩上被人拍了拍,扭头便看见苏蕙珏复杂的眼神。

她呆了呆,点点头,闭上眼睛开始低声念诀。

就在她一闭眼的瞬间,两痕泪光如同夜空里的流星,一闪即逝地划了下来,瞬间便消弭无踪。

在她轻柔圆润宛若催眠歌谣般的诵诀声中,子冉的哭诉一点点地模糊低落,她的身影也慢慢黯淡稀薄,终于消散如烟。

当一个人的愁苦沉重到教人无法开解的时候,能送她安然入睡、并且抹煞掉那些记忆,便是旁人能为她做的最好分担了吧?当她回到秋萝的身体里,是晚的一切便会退色成一个缥缈依稀的梦境,今生种种固然不能抹去,好在她还能回到孟婆种下的层层叠叠的封印里,忘了那上百个前世里一段一段或许更加惨痛的往事。

苏芷凝睁开眼睛,扭头望向小几另一侧空空的座榻:“上神,您都听清楚了吧?”

苏蕙珏赶紧伸手自发髻中拔下一枚银簪,对着耳后的乩坤穴迅速一扎,开了阴阳耳,正听见暮渊的下半句话——事实上只有一个字而已:“……唉!”

苏芷凝也叹道:“方才子冉上神也说了,她这一世还算是好的……真不知她在以往的生生世世里,还经历过什么,而在将来的生生世世里,又还会再遭遇什么。”

暮渊惊问:“难道这就没个头了么?将来的生生世世——你是说,这是个……永劫?”

苏芷凝的语气里便透出了几分为难来:“这……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暮渊立即追问道:“此话怎讲?”

苏芷凝解释道:“这的确是天庭将子冉上神打入的永世不得超脱的情劫,不过,却非全无解法。假若她获得救赎,这情劫便到此为止;倘使一直不得救赎,便只好生生世世永无止境地轮回下去了。”

暮渊连忙又问:“那这救赎又是什么呢?”

苏芷凝的声音里越发透出几分尴尬来:“上神,这救赎……说难也不难,说不难却又顶难。”

暮渊有些急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芷凝叹道:“这救赎便是……上神您对她的宽恕啊。”

这一回,暮渊骤然哑了下来。鬼灵的沉默仿佛将整个黑夜都寂寂然压到了深渊的最底端,好像全世间所有的生命都突然窒息,一切声音都默然死去。

直过了半晌,才听见他闷闷地说了一声:“你们刚才不是也听见她说了么?为了她爱的人,她宁愿将他的发妻找回来,将自己挚爱的夫君拱手相让。

她宁愿永失所爱,也要救赎她爱的那个人,难道我就比她差么?

这世上陷入情爱的人都是一样的傻,慢说我当然也愿意救赎她,就说这个宽恕……呵!”

他苦笑了一声,才慢慢地把话说完:“你们以为,在见过她如此受苦之后,我还能对她有一分一毫的怨恨么?”

苏芷凝点了点头,一切似乎早在她的预料之中,却又仍有为难之处,而她此番的为难,明明白白的,是一种极端的不忍。

“上神,您若肯宽恕子冉上神,则您与她二人便双双渡劫超脱,重入凡尘轮回,在世为人。

只是您若一直在地下守着,总还是不会将她忘了,无论她曾给过您怎样的回忆;

而一旦往生做人,则你们俩便就此两两相忘,因为过往纠葛太深,缘份早已耗尽,将来怕是永生永世也再无交集了……

这样,您也愿意么?”

她一边对暮渊说着这场宽恕的后果,心里一边隐隐发起痛来。虽然暮渊对子冉的救赎,对他们二人都是一种解脱,然而当一个人还爱着另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宁愿受尽百般苦楚,也不想停止爱她的。

自然,更不会愿意就此相忘于江湖,永不再见。

果然,暮渊再度无话,只是这一回不再是死寂,于烛光之中泛着濛濛昏黄的空气里,绷张着他极力隐忍也依然无法平息的喘息。

任他功高盖世,一世英雄,也按捺不住心头骤然袭来的绞痛所勒出的这串彻骨战栗。

苏芷凝闭上眼睛,眉头微蹙,轻轻摇了摇头。她觉得后悔了,动摇了——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要求一个人去做一项如此残酷的选择?不如赶在他决定之前,收回这项提议吧,至于想要求他的那件事情……

再说好了,至少眼下还没有火烧眉毛,还没有山穷水尽。

也许是因为已经预感到了暮渊的答案,苏芷凝才开始考虑起要不要收回这项提议。她的预感显然是对的,就抢在她毅然睁开眼睛马上就要脱口而出之前,暮渊开了口——

“即便如此,我也愿意宽恕她!”

苏芷凝再度闭上了双目,觉得全身的力气都突然散尽。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很想马上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去,失声痛哭一场,直到哭累了睡过去,睡得不省人事,睡到这世上种种,都与自己再无干系。

暮渊凄然笑道:“这还有什么可说的?忘了便忘了吧,反正她早已忘了我,让她结束永劫,不再受苦,这其中的分别,只有好处,毫无坏处。”

原来最终令他做出这个抉择的,仅仅是子冉的处境而已。只有忘了自己,才能让他按压下那份一想到要彼此相忘再无缘份便毁天灭地的绝望,义无反顾。

苏芷凝轻轻点了点头,虚弱地道:“不过,上神,您以戴罪之身,是不能宽恕别人的。要想救赎子冉上神,您还得首先为自己赎罪方可。”

暮渊的声音已经全然恢复了平静,只是听在人的耳里,只觉得他的平静是心如死灰万事皆休,自然再也没有一丝波澜可以掀起。

“我要如何做才能为自己赎罪?”

“上神之罪,缘于玩忽职守不尽臣责。若上神能救人君于鬼患,只要一次,便此罪可免。”

苏芷凝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说完了这句话,想了想,索性再提点一句:“上神定然所知更甚于我们凡夫俗子:历来天子有天龙紫气护身,寻常鬼物均不得近身,故而几千年来,除了那次天倾之祸以外,再也没有如今紫渊门之患这样的机会可供上神大显身手了,若要等下一次,还不知要到何年何月哩。”

暮渊长叹一声,什么也没有说。

但苏氏母女已从他这一声叹息中听了出来,他是已然应允了。

这晚的一切努力大功告成。

第127章 求请皇恩

迟了片刻,苏芷凝轻声提醒暮渊道:“上神今遭在此耽搁已久,阎罗殿下怕是该急了。上神请回吧,将来决战之时,事发之地便在此处。”

暮渊答道:“知道了。不过阎罗小儿那边总难免诸多腌臜,到时你仍然下来一趟,我随你同来便是。”

苏芷凝谢道:“有劳上神!此恩此德,天庭定然看在眼里,上神之功,不日即成!”

暮渊冷冷地笑了笑。苏芷凝也知道是自己把话说俗了,可任这世上哪一句话,如今对他说来都颇嫌讽刺,任谁口中的哪一句话,都配不上他为此所已然、以及正要遭受的一切。

“那我这便走了。”

说是要走,可只顿了顿,他又说道:“郡主,我们夫妇二人的事情,你倒是全都知道了,你的事情,我却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呢。

刚到此处之时,我心里还直纳闷儿,缘何你的灵体与肉身判若两人,直到看见那位躺在内室里沉睡不醒的女子,才了然一二。

郡主此时肉身的亲娘便在此处,暮渊无心冒犯,但恕直言: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为何郡主竟宁愿放弃一具倾城绝代的身体,转而依附一副清秀有余娇艳不足的肉身呢?

纵然郡主原本的肉身已然破去童女之身,总也还好过这具身子的先天不足太过孱弱,就算从此时起,苦练一辈子都未必能及得上郡主身破时的功力啊。”

暮渊的诘问刚刚开了个头,苏芷凝心下便暗暗一惊。人就是如此矛盾,刚才还宁愿收回请暮渊帮忙的请求,如今万事俱备,只听了句题外话,却又要开始担心他会以为自己故意欺瞒而心生不满,进而反悔先前的决定了。

然而还没容她脑子里的慌乱沉淀下来,便又听见暮渊苍凉的笑声,这笑声渐去渐远,直至消失不见。

他说:“这世间果真百样人千般事,不堪细数,不可言说,无法理清啊……”

原来他方才那一问,也不过是有感而发,并非为了猎奇而必得求取一个答案。

又或者这世上种种离奇的情事,总不免有当事人的难堪隐于其后,不去追问,便是最大的仁慈。

这一夜,直到暮渊已去了好几个时辰,苏芷凝躺在枕上难以入眠之时,心头还在翻覆着他那句不堪细数,不可言说,与无法理清。当一个人被自己的爱恨情仇消磨到心之将死,又哪里还腾得出多余的关注给不相干的人和事?所以,方才她那番对他是否要反悔的担忧,真是失之浅薄,更唐突了这世间的痴心绝恋了。

这天晚上苏氏母女求请暮渊之时,江胜雪如其所言,一直在房外守护,故而她俩功成之后,他也是第一个知道的。

他们便说好,次日他进宫当值,即将此况奏与衍忱知道。

于是,这日蕙芷轩刚开门不久,宫里便来了人,宣请苏芷凝入宫面圣。

苏芷凝猜想是衍忱要当面问明详情,也不以为怪,略加修饰之后,便乘上了他派来接自己的车辇。

进了宫门之后,她依例从车上下来,转乘暖轿。

这已不是她首次入宫。第一次来的时候,宫人们坚持要如此伺候,她百般推辞而不得。这是衍忱的意思,乃念及她身子骨太过娇弱,而宫城广阔,在寒风里多走一会儿,只怕她吃不消。

衍忱每次见她的地方都在自己的寝殿坤和宫,这回也不例外。

在坤和宫门口,一名迎上来的宫女将苏芷凝轻搀落轿,她款步入殿,看见殿内只有衍忱,他的贴身太监永乐,以及江胜雪。

衍忱正坐在桌前写字,见她进来,他扬起眉眼,一脸的俊朗疏秀。

他将笔往一旁的笔架上一搁,站起身来,蛋青色的便服,教人一眼之下便联想到一株挺拔的杨树。

给苏芷凝赐了座看了茶之后,衍忱果然问起头一夜的请神之事,只不过开头并未直指正题,而是说了这么一句:“芷凝,我看你眼皮有些浮肿,神情里几许倦怠,是不是昨晚耗神过度,伤了身子了?”

不等苏芷凝回答,他便回头吩咐永乐:“快去,宣御医觐见。”

苏芷凝连忙出声制止:“不敢劳烦公公和御医大人!芷凝无妨,只不过昨夜见过暮渊与子冉两位上神之后,感慨良多,不曾睡好而已,今日晚些再补上一觉便好了。”

顺着这话,她便把请动暮渊的过程择要说了一遍,说到最后,眉目间一片欣喜之情:“事到如今,我们已有备无患,紫渊门再也别想搅得起什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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