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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咒-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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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发话,陡然之间就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覆压而来,那群人一下子收了声,一个个或怒或怕地瞪着她,只有汪沁萍的母亲,还坐在地上一下一下地拍打着大腿:“萍儿啊,你在哪儿呀?这死鬼是不是把你害了呀?你可要娘怎么活哟……”

沐冰蓝也不理她,转向於浣晴,鼓励她道:“於姑娘,你接着往下说吧。”

於浣晴点点头,低头拭了一下脸上新添的泪渍,开口续道:“我家和继昌一家本是邻居,我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十四岁上便已经互许终身,只待将来父母提起婚姻之事来,便要向他们表叙衷肠,请他们给我们做主。”

沐冰蓝随着众人的目光一起投向文继昌,只见他脸色愈发苍白,虽是在父母的搀扶之下,身体也摇摇欲坠。

於浣晴见他如此,不禁凄然一笑:“到了我们十八岁那年,继昌的父母果然开始托媒人与他说亲,继昌对他们道,他历来属意于我,请他们成全。

可公公婆婆……我是说,文伯伯和文伯母,他们平日里待我都极好,只到了这时却坚决不肯允婚。他们说,我面相刻薄,看起来定是短命福薄之人,娶我进门,必然不得长久。”

沐冰蓝身为伏魔人,自然略通相术,方才用天眼乍一见到於浣晴的长相,也觉得她不像有福之人。父母对这些事情看得尤其重,据此而不肯允婚,想来虽不合理,却也合情。

於浣晴又说道:“他们不肯娶我做儿媳,却看上了汪家的女儿沁萍。汪家是镇子上的新贵大户,沁萍出生后不久时发的家,所以就把这女儿当作大家闺秀抚养,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们都鲜少见到她。

文伯母随媒人前去相看之后,甚是满意,说这沁萍长得浓眉大眼,一看就是大富大贵之相,汪家的暴富,大约也是托了当年她的出生所带来的福气;再加上她家后来的确也是出人头地,若文家能够高攀,将来就更是沾光不浅了。

开始的时候,继昌不肯答应,同他父母闹得很僵。文伯母见他固执,便造了个机缘,趁沁萍前往寺庙上香之际,令继昌同她在那里‘偶遇’。沁萍长得的确比我貌美,且因教养得法而知书达理,举止有度,继昌同她那一见之下,竟然就情恋别移了……”

於浣晴说到这里,满眼哀怨,再度望向文继昌,而文继昌深深低垂着脸,不敢抬头去看周围各具含义的目光。

沐冰蓝叹了口气,插问道:“见情郎变心,你郁结难解,便终于病故了,是么?”

沐冰蓝观这女鬼的气色,像是死于疾患,而非上吊服毒溺毙这样的缘故,便推测她并非自尽。

而与此同时,她心里哭笑不得。这於浣晴芳龄早逝,果然如文氏父母先前所断言的那样,是个短命福薄之人,只是她这短命,究竟是天意还是人为,却又难说得很了。

於浣晴凄然点头道:“正是如此……我死后,继昌也痛哭了三日三夜,而后大病了一场。可是病愈之后,他便神清气爽,脱胎换骨,仍是欢天喜地地去准备婚事,我便知道,他是已经把我放下了……

我心中凄苦难言。本打算尽速投胎,转世为人,可一去到奈何桥,接过孟婆递过来的汤药,我便哭得浑身发抖,碗也端不住,接连把好几碗孟婆汤都打泼了。

孟婆见我如此可怜,便好言劝道:‘姑娘啊,你还有甚心愿未了,就先去了断了再来吧。’

我听了她这话,当下再也忍耐不住,便奔了回来。当晚,我托梦给沁萍,声泪俱下,求她过门之后,千万好好对待继昌,替我照顾他,否则,我……我怕是永远也合不上眼了。

不想沁萍听我道明来意,竟扑了过来,与我抱头痛哭。她说她并不愿意嫁给继昌,因她自幼在家塾读书,与大表哥情投意合,俩人早已结下鸳誓,唯愿生死相许……”

於浣晴刚说到这里,众人的目光再度掉转,只是这一回,全体投在了汪家人的身上。

汪沁萍的哥哥再度动怒,口里叫嚷着“你这毒妇,如此血口喷人,害了我妹子不算,还要毁她清誉”,气势汹汹地又要打过来。

沐冰蓝解下背上的玄幽罡剑,一把挡在他的扁担之上,沉声说道:“够了!你家既是大户人家,你妹妹也是书香闺秀,你这般粗俗愚鲁,就不觉得惭愧吗?你们若不肯让於姑娘说话,是不是宁愿在下请回令妹魂魄,同她亲口对质?”

那汪家大哥一听这话,气势当即萎了一截,恶狠狠地瞪一眼於浣晴,再瞪一眼沐冰蓝,却敢怒而不敢言,显是情知於浣晴所言不虚,自己理亏嘴软,不敢真的同亲妹对证。

沐冰蓝冷笑了一下,转过来对於浣晴道:“於姑娘,你接着说吧。”

第76章 行侠遇险

见沐冰蓝如此为自己作主,於浣晴感激地点点头。刚开始讲述的时候,她还有些犹疑不定,羞羞答答,此时话已说开,她只觉得十分痛快,只想畅所欲言,令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委屈。

“沁萍说,她那大表哥,偏生不巧是他家的一门穷亲戚。她爹娘许他来家塾读书,却不许他迎娶沁萍。

那一年,大表哥发了天花,家里无力医治,便前来求沁萍的父母相助。谁知沁萍父母一听是这样,便合计着倒不如任他死了,也好绝了沁萍的念想。

他们这么一狠心,果真害得大表哥年纪轻轻便撒手归西。整整一个月,沁萍被锁在房里,哭得天昏地暗,痛不欲生。”

这一回,镇上的人都对汪家投来或愤怒或鄙夷的目光,恨他们如此心狠手辣,连家里的亲戚死到临头也坐视不管。人说於浣晴面相刻薄,岂知这福泽深厚的一家人,才真是为人刻薄哩!

於浣晴说得投入,已经不再理睬众人的反应,径自说了下去:“沁萍说,她原本就打算好了,在与继昌的婚礼之上,她会当众自尽,下赴九泉,去与大表哥相会。她说到这里,忽有灵光乍现,说是既然我想要嫁给继昌,不如我俩魂魄互换,她把身子给我,这样我们便可以同各自的情郎百年好合,白头偕老了!”

大家听到於浣晴说了汪沁萍的话,才知道原来这砵魂附体的主意,竟是汪沁萍自己要求的,当下一个个瞠目结舌,议论纷纷,至于当事的三家人,则各怀心事,情态各异。

沐冰蓝微微颔首道:“你是新鬼,她在当时更是活人,你们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砵魂附体是逆天行事,你的元灵不但会伤害这具肉身,还会夺取同你亲近男子的阳气。

事实上,若没有你相公的阳气进补,你根本撑不到今天,这具肉体,早就重病身亡了。”

於浣晴满脸萧索地点头道:“正是如此。我刚开始确实不知,等上了汪沁萍的身子以后,就慢慢晓得了。”

沐冰蓝便蹙眉问道:“既是这样,你却还是愿意继续下去,不顾你相公的身体么?”

听了这个问题,於浣晴冷冷一笑,这朵有些扭曲的笑容,却强调了她那一脸的凄苦:“他?我能不心疼他么?可每次见他……在我身上行那夫妻之事时,那畅美淋漓的模样,我心里的苦,又有谁能想得到?他本性好色,当初就是因沁萍貌美而变心负我,此后迷恋这具身子,因此而失掉阳气,不也是咎由自取么?”

这段话的内容,分明已经涉及了最为私密的房中之事,镇上的人顿时哗然,一个个明明都大为兴奋,却又碍于礼义廉耻,不得不强自压下想要听到更多的心思,竞相摆出一副岸然的不耻之色来。

而与此相关的三家人,尤其是文继昌三人,则无地自容,看那神态,真是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永不出来。

此时的於浣晴一身上下气度泰然,她盯住文继昌,凄然笑道:“当然,不管如何恨他怨他,这每一分恨,可都是十分的爱化来的呀!

我知道我俩这样不是长久之计,眼看他就活不过今年了,我心里反而轻松,早已下定决心,到他大限来时,我也可以安心随他去了。我俩到了阴间,我再让他好好看看我是谁——我真想知道真相大白之时,他会用何等面目来见我!”

沐冰蓝再看了看文继昌——就是这等面目了吧?他如今已经知道真正的发妻是谁,和於浣晴原本的设想并无差别,只不过提早了一步,赶在了两人共赴黄泉之前而已。

可是,见到了他这副面目又能如何呢?於姑娘,这果真会令你满意么?

沐冰蓝转回来再看於浣晴,果然见她双目发直,眼眶里明明盛满了泪水,却予人一种整个生命都已落空的萧瑟之感。

只见她直勾勾地看着文继昌,声音也开始发木:“没想到,近日里镇上来了一个道士,就是他了——”

她看了一眼先前那嚣张跋扈的道士,再转回来:“他找上我家门来,说这里阴邪之气太重,怕是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家里人早就对继昌无病而体弱之事疑神疑鬼,此时见这道士主动请缨,便与了他许多银钱,让他开坛做法。他那么一折腾,就看出了我身上的蹊跷,所以才……”

后来的事,沐冰蓝都已经看到,她也不必再多说了。

听完於浣晴的故事,沐冰蓝心里百感交集,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就在她默然唏嘘之间,人群中本来埋头羞愧的文继昌的母亲,忽然尖着嗓子叫了起来:“你这不要脸的女鬼!我孩儿自幼知礼守礼,何曾像你这般不要脸?你天生一副狐媚相,从小就勾引我家孩儿,如今还在大庭广众之下,什么话也说了出来。你自己早已不是人,我家孩儿可还要做人呢!”

她显然是对於浣晴言语中提到的房中之事大为不满。而一听自家老婆子已经骂了出来,文继昌的父亲便也抬起头,怒气冲冲地瞪着沐冰蓝:“还有你!你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臭小子,男不男女不女,在这里妖言惑众,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定就是和这女鬼勾结来害人的妖孽!父老兄弟们,可千万别被他骗了呀!”

他的矛头一指向沐冰蓝,镇子上的人又没了主意。一旁一直垂头丧气的道士,此时一见有人撑腰,登时来了精神,顺着文父的话,指着沐冰蓝就厉声骂了起来:“哼!不错!本法师慧眼一瞧,便看得出你这小子是邪灵附体!奈何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本法师单人独力,一时敌他不过,大伙儿一起上啊,切莫让他救了这女鬼,当心到时全镇的人都被他们害了呀!”

他这话一说,围观的人顿时慌了起来。性命攸关,当然是宁可信其有,至于放了於浣晴,至多也不过是做一件善事而已,并没有什么近切的好处,谁会为了这而甘冒奇险?

这么一来,全镇上千号人,个个都一拥而上。冲在最前面的是镇子里最胆大包天的一群年轻壮汉,个个横眉立目,拿着扁担竹竿、菜刀石块,向沐冰蓝和於浣晴两人扭打过来。汪沁萍的肉身不过是弱小女子,而於浣晴先前被道士所擒,灵力远未复原,更是手无缚鸡之力,只好靠沐冰蓝一个人挡在前面,勉力防护。

可是沐冰蓝的武功本就有限,再加上重伤初愈,体力不能持久,虽然敌人都不是会家子,她也还是不出片刻就已经寡不敌众。

一片混乱当中,沐冰蓝的眼前渐渐模糊,只觉得无数愤怒忌恨的目光交织在一起,乘着速度越来越快的拳脚,倾轧而来。再支撑了一会儿,她躲不开的攻击益发地多了,臂上腿上这些无关紧要的部位都挨了好几下,生生地疼。

她忽然恍恍惚惚地想:也许这就是我的葬身之地了吧?想不到我年纪轻轻,就要和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女鬼死在一起,也真是造化弄人了!

可是,死了也好吧?死了,就不用嫁到江家,不用再去见那个不知该当如何面对的人……

再也见不到他了……真的再也见不到他了么……

一股冷冷的伤感慢慢地汲上来,像一条小虫在腔内游走着。沐冰蓝闭上眼睛,努力地把所有的神思都从乱哄哄的吵嚷中抽离,全心全意地凝聚到一个点上——

胜雪……

就在这万籁混沌当中,一串飞石破空的声音猛然间泼面而来。沐冰蓝被惊得一阵激灵,陡地睁开双眼。

她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那群方才还气势汹汹将她和於浣晴往死里打的人,此时全都向后翻飞,摔倒在地。最前面一排的每个人身旁,都落了一块石子,他们显然是被这些石子打中,生生被推了出去,而跟在他们后面的人,则一个接一个被压倒,一时间肉体遍横,狼藉满地。

他们的前面,站着一个一身白衣的人。他正面朝着这些被打倒的人,背对着沐冰蓝,故而她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只听见他的声音,冷得如同寒冬腊月里结实了的冰凌——

“你们谁敢再靠近她们二人一步,便有如此石!”

随着那最后一个“石”字,他一掌向下凌空劈出,掌风轰到之处,石板的地面哗啦啦裂开一道沟坎,露出下面腥湿的泥土来。

众人都被他这手功夫震慑,一个个呆若木鸡,连原本“唉唉呀呀”的呼痛声,也尽皆隐去。

沐冰蓝怔怔地看着这个背影,嘴唇喃喃翕动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吐出两个字来——

“胜雪……”

这个声音,她甚至都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见,然而那个背影,却仿佛突然之间震了一下。

然后,他平地跃起,鬼魅般往上一蹿,就不见了踪影。

沐冰蓝如同大梦初醒一般,骤然一颤,发疯地仰天长呼一声:“胜雪!”她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追,只得仰面对天,转着圈寻寻觅觅,像是以为丢失了整个世界的孩子,只在一瞬之间,绝望便铺天盖地。

她刚刚又喊出一声“胜雪别走,等等我、等等我”,却忽然感到有人一把扯住她的衣袖——

第77章 情恨绵绵

沐冰蓝失神回眸,看见是一脸病容的文继昌,双手抓着她的衣袖,跪在地上泪流满面。

“大师!大师行行好!我知道错了,是我对不起晴儿……大师您法力高强,定然有本事能让晴儿继续留在阳间,求大师做主,成全了我俩吧!我文继昌拼着这余生当牛做马,也要对晴儿好,过去亏欠她的,我要全部都补回来!”

沐冰蓝怔怔地看着他,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已经被扯散揉烂,碎成千片万片,打落一地,收拾不起。她只能用胸腔里残存的一缕模糊血肉,无尽凄伤地想:你要我成全你们,可谁又来成全我呢……

文继昌见沐冰蓝就那样双眼发直地看着他,只不说话,不免心里着急,又求了一遍:“大师大慈大悲,大师发发善心吧!”

沐冰蓝动了动嘴唇,刚要说些什么,却听见一旁的於浣晴轻声说了一句:“继昌,有你这句话,我已经心满意足了。砵魂附体是逆天行事,大师他就算是神仙下凡,也爱莫能助,你就别让他为难了……”

这句话把沐冰蓝从恍神间拽了回来。她掉转了头去看着於浣晴,开始有一丝清明的神志,回注到脑子里来。

而於浣晴说完那句话,便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柔柔绵绵流连在了文继昌的脸上:“继昌,是我不好,害得你这样……我这就去了,下一世,我还要回到你家来,只是到时,我不会再是你的妻子,我要做你的女儿。”

她说要做他的女儿,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文继昌更是怔住了,死死地盯住她,像是没有听懂她的这句话。

於浣晴微微笑了笑,笑容如同晚秋里大限将近的蝴蝶的翅膀,在汪沁萍姣好的面颊上轻轻颤抖。

“我要做你的女儿,那样,我的身体里,便流着你的血,一生一世,任你如何也不能割断这份牵系了。我是你的女儿,你便无可选择,不得不爱我。你爱你的妻子,那也无妨,可你对我的爱,将是无可比拟、也无可替代的。我要我的下一世,不必再担心你不爱我,不必再担心不知何时便就此失去,再也不能和你在一起。”

她的这一席话,说得文继昌更是泪如雨下:“傻姑娘,傻姑娘!你这一去转世投胎,又要十八年,到时我已是年届四十,就算身为你的父亲,也陪不了你许多年啊……”

於浣晴脸上的笑容,一点也没有改变,只多了几点泪痕,在原本就晶莹美丽的笑靥里星光闪闪。

“没关系,没关系……你老来得女,爱我只会更多。我要我的下一世,你爱我多过我爱你,那样的滋味,我从不曾品尝过,可一定是很幸福的吧?我不求岁月长久,若能得你一片真情,就算只有一天,我也什么都够了!”

她的这番话,越发令文继昌心如刀绞。他跪行过去,紧紧搂住於浣晴,却不肯放弃地转过脸来再求沐冰蓝:“大师、大师!您若有何良策,求求您施法相助吧!我要晴儿现在就留在我的身边,我今后定会疼她爱她,即便她不是我的女儿,我也要爱她多过她爱我,她的心愿,我全部都要满足!”

还没等沐冰蓝开口答话,一旁文继昌的母亲就叫了起来:“不行!你要一个女鬼留在咱们家里,这日子还怎么过?爹娘年纪大了,你要生生把我们吓死不成!”

她这么一说,其他人也都醒悟过来,纷纷说道:“继昌,由她去吧,我们都胆儿小,留个女鬼在身边,这事儿咱做不来。你若执意要她留下,可别怪这镇子里再也不敢容你了!”

在众人吵吵嚷嚷的劝阻当中,沐冰蓝淡淡一笑,对这对跪在地上紧紧相拥的苦命鸳鸯轻轻摇了摇头:“文公子,你看,这世上有些事,虽然只是关乎你们二人,却是即便你们俩都愿意,也无法做到的。”

她再看了看一旁满脸焦灼却无比坚决的文氏父母,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文公子,将来你自己有了儿女,终身大事,便由着他们自己作主吧。父母固然大于天,可是别人的一世姻缘,为什么要由你们来横加决断呢?”

文继昌听她这么说,已经是无力相助的意思了,顿时绝了所有念想,只得将怀里的於浣晴抱得更紧一些,哀哀地哭了起来。

而於浣晴望着他,一脸的欣慰宛如蓦然绽放的一整个春天。她伸出纤纤十指,在文继昌的脸上轻轻抚过,像是在恋恋地擦拭一件绝世珍品。

然后,她双目渐阖,两手垂下,一缕幽魂,下遁幽冥……

文继昌的哭声立即高高地拔了起来,一声一声的“晴儿”,喊得听者无不心碎神伤。

沐冰蓝转过身去,默默地走开。这个故事,到此为止,已经与她无关了。

她就此一路向南,形影相吊地又走了大半个月,一路平安无事,而自那日现身相救之后,江胜雪也并没有再出现过。

一切都仿佛又回到了她路过那个小镇之前,江胜雪是不是就在身边某个看不见的地方存在着,她丝毫也感受不到。

记不清有多少次,她无法自持地盼着能再遇到点什么凶险,那样一来,也许他就又会从天而降。

可是天不肯遂人所愿,什么事情都没再发生。

于是,她又有无数次想到过,既如此,不如自己制造些凶险吧?

譬如,故意走在悬崖边上,然后,失足落下。

譬如,沿途打听有没有山贼大盗常常出没之地,特意把随身携带的钱财张露在外,引人觊觎。

譬如,换回女装,刻意走到莺燕云集的烟花之地,逗引登徒子前来相扰。

又譬如,不避冷雨,生生把自己淋得湿寒入骨,高烧晕倒,就像那天中了暑热那样。

……

这些想法,在她心头徘徊逡巡,徜徉不去。

但她什么都没有做。

引他出来又能如何呢?

浪子迷途尚且知返,她是当朝郡主,身负朝廷重任,帝君厚爱,怎能任由自己随心所欲,一错之上更添一错?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秋天一步紧似一步地,消逝得很快。即便是南越之地,也已进入了冬天。时时都会有冷风呼啸着迎面卷来,干燥的空气把人脸上的皮肤又硬又紧地绷住,远处的山峦,近前的树木,也都硬邦邦地绷在一派冰冷里,同时,上面还压着一片乌沉沉如同冰块一样的天空。

天覆四野,这世上最宽阔的,便是这天空了吧?

而人心自由,时时竟能神游天外,那么人的心灵,是不是比天空还要宽阔呢?

沐冰蓝轻轻吁了一口气——可是,人的心灵又能有多宽阔呢?因为天空就没有多宽阔呀。看那宽宽的远山剪影,看那窄窄的旷地尽头——不过如此而已!这世间就只有这么大,甚至容不下一段长情大爱、一颗绝恋痴心啊!

十二月下旬,年关已经近在眼前,沐冰蓝终于走到了她的家乡——骑南王府所在地,涪安城。

遥望城门,进进出出的人熙来攘往,守城的军士立在那里,并不对百姓多加骚扰,只在看见尤为可疑的人物时,才好言拦下,例行检查。

沐冰蓝站在约摸五十米开外,脚步越放越慢,终于完全停了下来。

她回头四顾,目光所及之处,却不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胜雪,你还在吗?

你一定还在的,对不对?

你知道我是幽蓝郡主,知道皇上要我平安到家,却没有报告官府,遣人前来护送,是因为你想要自己亲力亲为,不是吗?

既然如此,胜雪,求求你,求你现身一见,只是这一面就好!

因为,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在这里,我还可以最后一次,假装是那个谁也不是的苏止宁。

而一旦跨入那道城门,我就真的是沐冰蓝了,从此以后,只能是沐冰蓝了。

胜雪,让我再见一面,好不好?就算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只是无语相对,须臾光阴,再让我见一面,好不好……

苍茫的来路,只承载着一张一张模糊了五官毫无意义的面容。冷冽的北风,像一个浪迹终老的游子,不住地吹出一串一串刺耳的哨音。

沐冰蓝仰起头来,用力眨了眨眼,挥去那一片渐渐聚向眼前的朦胧。世界停止了发颤的晃动,重新阴沉沉地在无边无际的灰色中立定了。

她转回身来,一步一步地,走进城门里去。

在骑南王府的门口,她握住沉重的铜把手,奋力敲了敲。

等了一小忽儿,大门启开一条缝,一个白发苍然的头颅伸了出来,疑惑地看着她:“这位小公子,您找谁?”

沐冰蓝对着他盯了好一会儿,发散的目光才渐渐凝出一个微小的焦点。

她嘴角一撇,像是想要挤出一个笑容,可不知如何,抽出来的却更像是马上就要放声嚎啕的悲戚之色。

而她说出话来,声音里也隐隐发着抖:“贵爷爷……”

老汉目瞪口呆,对着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突然把门一开,整个人就跪倒在了地上:“郡主!原来是郡主回来了!哎呀我的小姑奶奶,您可回来了!您这几个月可跑到哪儿去了呀?皇上派出的人都找不到你,王爷王妃都快急疯了!”

沐冰蓝弯下腰想要把老人从地上扶起来,同时却下意识地回头又张望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的余光一角,她依稀仿佛,看到有一袭洁白胜雪的衣襟,翩然一闪。

她的膝弯便再也支撑不住那股突如其来仿佛天都塌了下来的重负,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随即,她身子一软,就扑倒在了跟前老人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卷二完……………………

卷三 锁心篇

第78章 幽蓝入京

一队轻装的军士,押着几辆雕饰精美的马车,喀喀喇喇轧过平整的黄土甬道。

那几辆马车当中,最前面的一辆衬着紫底黄纹的绸缎帷幔。紫和明黄的搭配,这是轩慕朝东南西北四大王爷当中,骑南王府的钦定套色。

当然,骑南王常驻南疆,北方的百姓鲜有见过他老人家的,因此一见之下,对这组颜色所代表的含义体悟不出,也并不奇怪。

但是这队军士当中,走在最前面的两人,手中各举一面锦缎大旗,旗上飘舞着一个工工整整的“沐”字。

有了这两面锦旗在前面开路,过往百姓纷纷避道施礼的表现就并不奇怪了。尤其是这支队伍将要走到上都的时候,京内百姓近沐天恩,不但见多识广,识字者也比别处要多,大都能一眼看出这队军士隶属何人麾下。

一众路人这便交头接耳,一传十、十传百地小声议论起来——

“看看这个,是骑南王爷进京来了吧?”

“嘿,瞧你,这等没见识!这回来的可不是王爷他老人家,是幽蓝郡主啊!”

“啊?幽蓝郡主?她怎么来了?难道皇上……”

“呸!你小点儿声,小心宫里的人听见了,要你的脑袋!”

“可不是,祸从口出,这话可不能乱说!幽蓝郡主进京,是过门完婚来了!”

“哦……哎呀还真是,这掐指一算,都九年了!当年幽蓝郡主被送到莲迦山,说是八年为期……嘿,果不其然!她如今也是大姑娘了哟!”

“没错儿!只可怜见了那娘老子,好端端一个闺女儿,八岁就送出去了,好不容易熬了八年才回家,这不才过了一年,就又得嫁人了,还是嫁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唉!”

“我说,你们还真确定这幽蓝郡主是来跟江家大少爷完婚来了?那为什么宫里的沁蓝阁,皇上一即位就让人给建的,说是专门给幽蓝郡主住?难道还不是让她进宫当娘娘?”

“你这烂舌头的臭嘴巴!皇上建的沁蓝阁,那是让幽蓝郡主在里面暂居待嫁的。你说幽蓝郡主一个黄花大闺女,还有十天才是婚期,她能直接就住到江家去吗?要说住驿馆什么的,那也不合她的身份呀。你可真是猪脑子!”

……

一阵踢踢踏踏的马蹄声小跑着驰来,一支锦衣华服的马队在这队军士面前十数米处停住了脚步。

沐家的卫队虽是步行,却也有一个骑在马上的年轻人,看起来应该是领队的将官,当下也举起手来示意自己身后的队伍停下。

两支队伍的领队各自纵马出列,然后翻身下马,拱手施礼。

自打那支马队出现,沿路的百姓已经很自觉地又退开了一丈,远远的只能看着,听不清他们俩正在说些什么。

然后,就见马队的领队回身上马,两腿轻轻一夹,马儿就走了起来。这一次是缓步而行,马蹄声清脆悦耳,节奏分明,听起来郑重其事。

这一人一马一直走到仍然停在原地的第一辆马车旁,马上的人翻身下来,躬身弯腰。他是武将,带着兵器的时候不行跪礼,这是历来的规矩。

几个胆子稍大离得较近的百姓,能够听见他对着那辆马车的小窗,恭恭敬敬地说道:“御前骁卫统领江胜雪,奉旨恭迎幽蓝郡主入京!”

江胜雪低着头,保持着抱拳施礼的姿势,静静等了片刻,才听见马车内有一个低柔的女声轻轻答道:“有劳江统领了。”

这个声音明明轻柔婉转,触到江胜雪的耳鼓时,却如同天地忽合,化作两面大锸,轰隆隆向他的心猛撞过来。

他直起身的时候,忍不住向那小窗之内看了一眼。

窗内垂着密密的竹帘,只能看见一个隐隐约约的人形。其中几格竹片之间,影影绰绰凝定着一双眼睛,幽深若梦,黑沉如夜。

似乎有一片枯透了的落叶,贴着地面轻轻划过,发出轻微而断续的刮擦声。仲秋的风,寒凉扑面,仿佛正吹着一曲无调的箫音,如叹如诉。

江胜雪见过礼,便又上了马去,回到前队,开道引路。

上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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