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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宅魔影-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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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打开那扇大门,医生就有一种君临城池般的得意和满足。他首先微笑着环视室内的一切,然后飘飘然地慢慢进入其中。
下台阶,再下台阶……拐一个弯儿,又拐了一个弯儿。眼前出现了一个宽敞的空间,那是一个类似大厅的地方,靠墙处有他的一张大大的工作台。
医生把灯放在工作台上,回过头来慢慢检视自己的劳动成果。
他抽了抽鼻子,十分受用地深呼吸着……地面向上散发着一种腐败的气味,目光触及之处,都是令他感到赏心悦目的景象。
他的手举起来,摸了一把身边墙上精致的壁画,不用看,他就知道他的手掌此刻触着的正是古代美人儿那飘荡的裙带。她们的形象还活在艺术作品里,可她们的躯体早已化为面目可憎的骷髅,并很快将化为轻轻的尘土,在盗墓者惊愕的目光中瞬间飘散,只留下一点儿可怜的痕迹。
一想到这些,医生便有些莫名的沮丧,有一瞬间他真搞不明白自己究竟置身何处,在干什么?这一切的意义和价值何在?
他的手在表面已经变得粗糙的壁画上移动着,情绪渐渐好转。他走到工作台前,坐下来,用手拨弄了一下面前的一只骷髅,听着它摇晃着发出的“咯哒咯哒”声,不禁发出了会心的微笑。
医生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尽情地享受着独占秘密、独占宝藏的快乐,除了邱瘸子,谁也无法理解这种快乐。不过,那可怜的老家伙再也不能与他分享什么了,他已经稀里糊涂地做了法老嘴下的横死鬼。
自从前几天的车祸发生以后,医生不知怎么就开始有些疑神疑鬼了。尤其是女教师初秀说她看到一个人影儿那件事,使他颇费了一番踌躇。联想起前些日子,半夜里有个白花花的东西溜进了自己的院子,当时他的猎枪走了火,结果让它给跑了。医生就觉得这老宅周围似乎有一种危险的气息,在隐隐地逼近。
为这事,几天来他心里一直惴惴地。虽然医生是无神论者,但毕竟他现在做下的事情,是天理不容的,不仅已经惊扰了许多亡灵,而且还惹恼了不少新鬼,所以有的时候不免心里发毛。
他为那个不明来历的白色影子心烦了好一阵子。后来一想,也许是村里谁家跑出来的牛羊吧?这才算暂时放下了那颗悬着的心。没想到刚才回来的路上又撞了“鬼”。他不知道这是那女教师紧张所致的幻觉,还是她故意在虚张声势,但总觉得这个小女孩儿不那么简单。
最近,他心里那隐隐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了。那个新来的女教师一双能穿透人肺腑的眼睛,总在他的眼前晃呀晃的,弄得他很烦。
他被她脸上和身上那股不由分说的执拗劲头震惊了。奇怪的是,越是接近她,就越是被她吸引,越是从心底里感到一种恐惧,这是他这样自信自负的人从来没有过的情绪。自从她来到村里,似乎一切都不对劲儿了。
医生觉得,只有走进这深深的地下,厚厚的黑暗才把一切都隔开,使他获得了实实在在的安全感。
快了,只要再给他一点儿时间,等一切都到手之后,他就可以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悄悄地消失在雪地尽头,谁也不会知道他的去向。等他们明白了他所做的一切时,他已经在地球的另外一侧找个美丽的地方,尽情享受着甜美的果实了。
可惜这个地方太大了,几个月?几年?说不定自己穷尽一生都不能完成这项伟大的工程呢!他想着,嘴角又神经质地扯动了一下。
好在自己对这里的一切都怀有浓厚的兴趣,就像一个学者对待一个崭新的课题。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的一生都会在这里度过,因为他对眼前这个巨大的宝库和这种解密探幽的工作,简直太痴迷了!不要紧,慢慢来。
他没想到,自己甚至迷上了从前听来如此陌生的一件事:考古。他弄来了一大堆各种各类考古资料和书籍,一有空闲就认真研读。想像着几千年前生活在这块土地上的帝王将相们的生活,他们的叱咤风云,他们的勾心斗角,他们的骄奢淫逸,甚至他们的饮食起居和喜怒哀乐,都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
他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明白了一个道理:生前即使再辉煌,死后都逃不掉一掊黄土,不管是平民还是显贵。可同时他又感到迷惑,为什么人们总是想不通这个浅显的道理呢?有几个人不是一辈子都在追逐名利中虚度?人一走上社会,就像陷入了一个符着魔咒的巨网,不由自主地被席卷而去,直至沦落成泥碾作灰,没想到聪明如我,也终究没有逃出这张网!
有些事情想得太明白,太透彻了,就会让人悲观颓废,何况我医生陶凡本来就是个聪明的人呢?本来,他活在这个世上,是不想和别人争什么的,他只想到古人那儿去随便拿点儿什么就够了,可是没想到还是有人像苍蝇逐臭一样地跟了来,主动出击跟他争!为这事儿,他感到恼火,感到无奈,老邱的死,正是他恼火到一定程度后发泄的结果,其他人的死,也一样。
医生呆坐在工作台前,茫茫然地胡思乱想着,放在面前那只头骨不知怎么又轻轻摇晃起来,发出轻微的“咯咯”声,像一阵声音清脆的怪笑。医生被吓了一跳,他不错眼珠地盯住那颗还带着些许泥土的骷髅,直到它停止了摇晃。
突然,背后又有什么东西在响动。
怎么回事?他不由得跳了起来:
“谁?”
回答他的是一片死一样冰冷沉重的寂静。
他妈的!自己怎么开始疑神疑鬼了?陶凡不满地歪了一下僵硬的脖子,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他还是听到一些诡秘的声音,从不明方向的地方传来……
好像在地层深处,又好像就在他的周围。
他感到胃有些不舒服,就像长时间没吃东西那样,空空的,又好像满满的,翻来覆去。
这个墓穴里面积蓄的大量沼气,已经在打开的时候就排空了,作为医生的他,是懂得怎样保护自己的安全的。不会是空气的问题。他想着,回头看了看身后墙角立着的氧气瓶,里面的氧气还充足得很呢!
可是胃翻腾得更厉害了。[小说下载网—wWw。QiSuu。cOm]
坚持了一会儿,他就忍不住提起矿灯,快步朝来路走去。
这种事情还从来没有发生过,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他边走边气急败坏地想。
5
夜晚,
在初秀惶惶不安中很快到来。
她心神不宁地陪着银枝算完了最后一道题,又批改完了学生的作业,感觉很累,就早早钻进了被窝儿。
银枝已经睡了,初秀还在翻来覆去地想着刚才回来的路上发生的事儿。
“下一个就是你!”
她一想起那个贴在汽车玻璃上盯着她,诅咒她的老太太,就不由得心惊肉跳。
她知道那就是躺在坟地里不肯回家的邱老太太。看来,那天晚上跳了一通大神儿,也没解决问题,老太太还是到处乱跑。
也许,儿子的横死对老太太也是一个致命的打击,她一定是更加疯癫了。
初秀眼前浮现出邱瘸子那血糊糊的尸体和山上一片染红了的雪地。
“可怜的小姑娘,小模样儿还长得怪俊的”。
那天晚上在医生的老宅里遇到的、脏兮兮的小老头儿怪异的嗓音和“咯咯”的笑声,突然响起来,初秀不禁打了个哆嗦。
“吓坏了吧?跟我来吧。”那个被医生叫做“老邱”的人当时边说着,边转身一瘸一拐地带着她和明哲朝大门走去。
初秀猛然被什么东西刺激了一下:难道那个死去的邱瘸子和老宅里的老邱是同一个人?那么,他死前一直都躲在老宅里!
难道他的死,也和那个神秘的陶医生有关系?
她又想起了刚才在路上遇到的邱老太太,她一再出现在陶医生的汽车前,这里面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初秀感到一股寒流顿时寒彻骨髓。
那看似意识混乱的老太太,说出的话却透着一股无法抗拒的逻辑力量:“下一个就是你!”
她这诅咒,是对自己说的呢?还是对医生说的?当时医生并不在车上呀!初秀不明白老太太为什么要诅咒自己,她们之间不仅不认识,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她只是去老太太家里看了一场跳大神儿的闹剧。
不管是针对谁的,这话似乎预示着又有一件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村里最近发生的没有一件好事,除了死人就是失踪……。想到这儿,初秀只觉得脊背发冷,不由得裹了裹被子。
外面的月光透过窗帘,投射在被子上。她在黑暗中看了看睡在一旁的银枝,伸手给银枝往上拉了拉踢下去的被子。
外面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初秀停止了动作,侧耳凝听。
脚步声停了下来,像在犹豫着。
初秀悄悄披了衣服,下了地,慢慢往窗前走过去,同时,回头看了一眼立在墙根的小斧头。
她不出声,想听听外面的人还有什么进一步的动静。
也许是明哲来找她了?
这么晚了不会吧?她犹豫着,一时拿不定主意。
可是直到她觉得身上冷得受不了,还是没有再听到任何声音。她回身轻轻一跳,回到了被窝里,银枝翻了一个身,又睡了过去。
真怪!那脚步声就像风吹雪花一样,转眼间无影无踪,一个大活人难道还会变成一缕轻烟吗?一定是自己太紧张了,产生了幻觉。
“下一个就是你!”老太太嘶哑的声音又响在她的耳边。
初秀立即往被窝儿里缩了缩,把嘴和鼻子埋进了被子。她想起那疯疯颠颠的邱老太太常常出没的坟地,就在老宅子附近的山坡上。老太太为什么一直在那地方转悠?难道她在盯着老宅子?
初秀有一种直觉,不管老太太那句可怕的话指的是什么,都肯定与老宅子有关,至少和医生有关。
第八章神秘的入侵者
1
这是个没有一丝儿风的夜晚,
一轮惨白的大月亮升起的时候,村子里的家畜好像受了什么惊吓,全都躁动不安起来。
谁家的猪“呼嗵、呼嗵”地撞着圈门,看家狗发出此伏彼起的吠叫,家禽也在窝里不安地骚动着,整个村子笼罩在一派惶惶不安的气氛里。
老宅里静悄悄的,大狼狗一到夜晚便恢复了自由,它已被摘掉了拴在脖子上的锁链,绕着院墙四周小跑着,逡巡着。
跑着跑着,它突然站住了,抬起头警觉地四处看看,犹疑不定地从喉咙里发出一阵恐吓的哼哼。
三个人影儿在月光下一闪,悄悄接近了老宅子。
一行人一高两矮,像一团影子一样在老宅的后墙一闪,就消失了。
老宅里的大狼狗顿时暴跳如雷地狂吼起来。
医生陶凡刚刚从他的地窖里钻出来。他像浮出水面一样从地下露出头来,接着整个人都出来了。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四处张望了一下,立即觉得气氛不对。
狼狗闻到了主人的气味儿,发现有人撑腰,吼叫得更加穷凶极恶,刺激得村里各家的大小狗类也跟风吠成一片。
一束灯光在院子里到处扫射着。
“法老,出什么事儿了?”举着矿灯的医生低声喝问道。
主人的冷静语气,使大狼狗顿时对自己感官的判断能力产生了怀疑,它不确定地东张西望了一下,又狐疑地叫了几声,贴在主人的腿上蹭了几下,终于把嗓门儿降了调儿。
医生领着狼狗在院子里转了转,又到后院的地窖门去察看了一番,这才放心。可是大狼狗还在他的身后“呜呜”地发出警觉的哼哼。
确信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医生才松了口气,习惯性地走进了黑乎乎的暖房。
几只大电灯泡儿突然间一齐亮了,花房里顿时如同白昼。
正像他对初秀说的那样,他一天之内要多次到暖房来,向他的这些植物表示爱意。晚上给植物光照几小时,就是他表达感情的方式之一。
他站在过道里,满意地欣赏着自己培植出来的那种奇异的紫色鲜花。
他曾经用这些花儿研制出一种神秘的药剂,并且取得了成功。他已经用这种药从监狱中救出了一个犯人,那就是又肮脏又没有廉耻的老无赖邱瘸子,他一辈子在监狱里进进出出,简直成了一本犯罪百科全书。
狱中的邱瘸子吃下了陶凡配制的曼陀罗粉,一夜之间变成了一具活死人,他被送到医院时,年轻的女大夫以为,只要填好死亡证明就可以交差了。可是这时陶凡出现了,于是邱瘸子拣回了他的老命。
医生把那老东西接到了老宅子,等他一打开那道神秘的、通往地宫中心的大门,就把他灌醉送去了另一个世界。
医生当然有理由这么做,他都快被老家伙那张油腔滑调、不断喷出臭气的嘴巴烦死了!反正邱瘸子在下地狱之前,已经仔细地抚摸过他梦寐以求的那些财宝了,也不枉他辛苦忙碌一场。
医生陶凡从小就是个不同凡响的孩子,他五岁那年就能清楚地记事了。
那年,父亲的一条大腿被火车连根儿轧断。
妈妈扯着陶凡跑到医院的时候,父亲躺在一片血泊里,那条腿已经与身体奇怪地分离了。因为失血过多,父亲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他那即将涣散的目光淡淡地瞅了瞅妻子,最后定格在小陶凡的脸上。
世界上的女人都是一样的不要脸和无情无义,没错,就像他以后遇到的所有女人一样。妈妈没等丈夫的尸体凉透,就把一个陌生的男人领回家来。
继父很少讲话,更是从不向小陶凡吐出一个字。下了班之后,他会一直喝酒喝到烂醉,然后睡死为止。他常常一边嚼着油炸花生豆儿,一边用阴郁的眼睛若有所思地斜睨着这个一声不吭的儿子。
继父不愿意承认,自己对这个孩子是心存畏惧的。小家伙的眼睛里射出的冷静,可不是一个孩子应该有的。只要他一转身,就能感觉到那孩子冷冷的目光,如芒刺在背,后脖颈立刻凉嗖嗖地冒风。
他猛然一回头,却又发现,那孩子正若无其事地玩着他破烂的玩具火车。
继父从没碰过陶凡一个手指头,可他在半夜里却常常把妈妈打得鬼哭狼嚎。每当这时,小陶凡就把头藏在被子里,咬破了嘴唇。
而每次当他实在忍不住跳下地,匆匆跑到他们的房门外时,屋子里的床板却突然发出奇怪的“吱吱嘎嘎”的声音,然后是一下一下结结实实的“扑通、扑通”声。听着继父急促的喘息声、胡乱的呓语声,夹杂着妈妈说不清是痛苦还是快意的哀叫,小陶凡往往茫茫然不知所措。
早上,陶凡注意地偷看着妈妈,她竟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脸上还有着一抹异样的红晕。
小陶凡突然恨死了她!
陶凡眼看着妈妈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直到一个小东西出生,继父和妈妈的眼睛,便每天都围绕着那个只会哇哇大哭的小东西打转了。那可恨的小东西,那可厌的哭声!吵得陶凡实在没办法复习功课,陶凡在学校里可是年年考第一的好学生。
还有家里那只猫。
陶凡本来是很喜欢它的,它从前是一只既漂亮又高贵的猫,有一双梦幻般的眼睛,它打哈欠的模样是那么慵懒和娇媚。可它也像妈妈一样让人失望,它对继父的谄媚和对自己的忽视让陶凡无法容忍。
特别是最近,它整夜跑到外面,去跟那些垃圾箱里的脏猫们厮混在一起,带回一身难闻的气味。这让极其喜爱清洁的陶凡再也不能忍受了。
一天夜晚,他趁父母不在家,把那只猫抓起来按进脸盆里狠狠洗了一通,然后把它塞进了洗衣机的甩干筒里,甩了一圈儿又一圈儿。随着甩干筒“嗡嗡”的轰鸣,洗衣机的下水管里渐渐淌出了一小道红色的水流。
等他掀开甩干筒的盖子,那只猫已悄无声息。哼,它肯定是被甩得晕头转向了。小陶凡厌恶地将一只小手伸进去,把它拎了出来。
此刻,那只不爱干净的猫,身上还是湿漉漉的,浑身的毛一缕一缕粘在一起。陶凡的目光平静地把它从头看到脚。它的嘴,眼睛,鼻子,耳朵,凡是有孔的地方都淌出了血。特别是它的眼睛,那两只可爱的,能不断变幻形态和色彩,曾经藐视过陶凡的眼珠子,现在已经夺眶而出,包着一些乱糟糟的粘膜和血迹,悬挂在眼睑处。
陶凡满意地看着它,想到了在学校刚刚学到的一篇课文,那课文里有一个词儿,叫做“目眦尽裂”。小陶凡顷刻间如此生动形象地理解了这个词儿,他高兴地咧开嘴笑了。
可当他的目光移到了它的肚皮上的时候,立刻非常不快。它的毛湿得贴在了皮肤上,暴露了它的身段。它的肚子不知羞耻地高高隆起,里面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蠕蠕而动。
“不要脸的家伙!”陶凡鄙视地把它扔在地上,可他的眼睛总是无法从它的肚子上挪开。
必须想个办法让自己不再看它。
陶凡从厨房的抽屉里找出来一把剖鱼用的尖刀,他学着妈妈的样子,把刀在洗碗的水泥池沿上蹭了几下,蹲在地上慢慢剖开了它的肚子。
陶凡感觉他在脑海里已经把它解剖了很多次。他从容细致地观察着打开的腹腔,从它的肚子里取出来三只手指大小的小猫仔,把它们一字排开摆在地上。它们长得可真让人恶心,大大的头跟身体不成比例,眼睛死死地闭着,身体就像虫子那样蠕动不休。它们身上透明的肉皮皱皱巴巴,透出皮下青色的血管,活像继父和母亲宠爱的那个丑陋的小东西刚出生时的模样!
等到妈妈跟继父回到家的时候,陶凡已经完成了他的工作。他把那只猫和它尚未来得及出生的孩子们装在食品袋里,扔进了街角的垃圾箱。
他在厨房里反复地洗手,把洗完的手放在鼻子下面嗅着,仍闻到隐隐约约的血腥味,这气味儿让陶凡作呕,却又让他忍不住深深地把它吸进鼻腔里,吸进肺叶里,兴奋地品味着。
陶凡突然发现了自己的潜能,他已经下了决心长大要做一名外科医生。
他发现自己能无师自通,异常熟练地运用各种刀子。他在脑海里一遍一遍解剖着继父,他熟悉那家伙的每一块骨头,每一个关节和每一条筋络,熟悉他肚子里那些肮脏的五脏六腑!他能游刃有余、分毫不差地沿着他的骨缝把他肢解得七零八落,然后再痛快地把那些新鲜的瘦肉从骨头上剔掉,剔得干干净净,一丝儿纤维也不剩……
几年之后,陶凡读到“庖丁解牛”那篇文章,他不禁暗暗地笑了。
自从产生了这个当医生的理想之后,陶凡更加努力地学习了,不断受到老师的夸奖。
可是,家里那个可恨的小东西还是整天哭闹个不停。
他那憋得紫红色的小脸儿皱成一团,眼睛死死地闭着,咧着一张红通通的、空洞的大嘴没完没了地哭个不停!吵得陶凡头都要炸了!
陶凡每每趁没人的时候,悄悄走到摇篮前,若有所思地盯着那个小东西……
他为什么就不能闭嘴呢?怎么才能让这个烦人的小东西永远地闭上嘴?
陶凡歪着头冥思苦想,似乎为这个小弟弟伤透了脑筋。
有一天,妈妈出去买菜,小东西又没完没了地哭起来了。陶凡再一次悄悄走近了摇篮,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反正,当他走出房间后,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再听到那小东西的哭声。
他睡着了?陶凡侧耳听了一会儿,是的,他肯定是睡着了。听话的小弟弟!陶凡摇了摇头,他可真不该这么大哭大闹!
这一天妈妈买菜回来,发现摇篮里的孩子被蒙在被子里,上面还压着一个大枕头。妈妈发疯般把被子掀开,婴儿脸色青紫,早已断了气。她魂飞魄散地转头看陶凡,陶凡平静地跟她对视着。
继父和妈妈像躲避瘟神一样,仓皇地弃下陶凡,跑得无影无踪。小陶凡被辗转送到一些不同的家庭抚养,他的床头总是放着一只旅行包,随时随地准备拎起来走人。
他想,自己如今之所以能为了一个目标而耐得住寂寞,完全得益于小时候的那一段特殊经历。如果没有那段畸形的日子,他现在可能就是一个平庸的医生,靠收取患者的红包和药厂的回扣,过着沾沾自喜的小日子。
而现在,他在做的事情是会让多少人吃惊的啊!那些平庸的医生怎么能想得到,世界上还有这么直截了当的发财方式和这么独特的生活方式呢?
他喜欢。
他太喜欢了。
外面的狼狗突然又“呜呜”地发出一阵哼哼,那是一种对空气中某些东西表示怀疑的声音。
陶凡僵硬的脖子突然歪了一下。又歪了一下。他的耳朵像狗那样,也警觉地竖了起来。
今晚真怪,是不是又有生人出现了……。想到这儿,陶凡不由得愣了愣。
他听到远远地,好像有什么乱糟糟的声音隐隐传来。那是从村里人家集中的地方传来的,类似鸡犬不宁的骚动。
近处狼狗的叫声渐渐停了,就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
2
初秀在乱糟糟的犬吠声中昏昏睡去,
她梦见自己一个人走在村前的山坡上,头上挂着个清白的大月亮,脚下的羊肠小道在夜色中呈现出一条灰白色的痕迹。
走着走着,突然觉得背后有人跟了上来,她咬紧牙关回头一看,又是那个白头发的邱老太太。
这一回老太太什么也不说,只是一言不发,紧追着她,吓得初秀撒腿就跑!
跑啊跑啊,一抬头,前面就是老宅黑色的大门,高高地耸立着,她想到了医生,就像找到了救星,想也没想就推开大门钻了进去。
初秀正为甩掉了可怕的老太太而感到松了一口气时,却发现自己在老宅里徘徊着,怎么也找不到方向了。她从一间屋子走到另一间屋子,每间都是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哪里有医生的影子?
她一边走,一边将两只手努力向前伸着,就像瞎子那样,到处乱摸,却只抓到了两把空气。
她走啊走啊,那黑屋子就像长长的走廊一样,怎么走也不到头儿。她正犹豫间,突然一脚踩空,忽悠一下,整个人就像掉进了一口深井,直坠下去……
她吓得大叫,乱蹬乱踹,突然感到一只手在推她:
“老师老师,你醒醒啊!”
初秀扑楞一下坐起来,看到了银枝胆怯的小脸儿,她正在黑暗中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呢。
“哎呀,老师做了一个梦,挺吓人的!没事儿没事儿……快躺下!”她一边给银枝盖被子,一边儿回味着那个可怕的梦境,心还在“咚咚”乱跳,止不住地打冷战。
听着银枝均匀的呼吸声,初秀回想着刚才那个奇怪的梦,不明白这梦到底预示着什么。
她想起了那天深夜,老宅大铁门那惊人的响声,想起了苏婉掉在小河上的那只红皮鞋,不禁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梦中的自己,会不会是苏婉的替身呢?梦里的事情不会就是苏婉的遭遇吧?
初秀突然急于见到明哲,把这个噩梦和自己的感觉告诉他。而且,现在她比任何时候都想去老宅里探索一番,至少弄清楚医生和一系列奇怪事件的关系,看看这个人神神秘秘地躲在乡下,到底在干什么?
3
医生陶凡坐在曼陀罗旁边,
呆呆地看着那紫色的花朵,陷入沉思中无以自拔。
自己果然是优秀的,长大后轻轻松松如愿以偿,一帆风顺地考上了省城的医科大学,毕业后分配到一家不大不小的医院里,成为一名受人尊重的外科医生。
他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切割人的肉体和各种脏器,并且妙手回春地挽救了不少人的性命。
只是有一件事情一直困扰着陶凡,他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来对待女人。
愚蠢的女人!肉体的欲望总是高过精神的需求,开头是死缠滥打,待她们一得到满足就想立即逃走!陶凡常常有一种强烈的欲望,真想把她们一一仔细剖开,好好研究一下她们那奇怪的大脑。
陶凡苦苦等待的一天终于来了。
那个慌慌张张、连招呼也不打就从自己身边跑掉的蠢女人,因急性阑尾炎发作被送进了他所在的医院。
陶凡碰巧成了她的主刀医生。
在注射了麻醉剂还没陷入昏睡之前,那女人看见戴着大口罩的医生对她笑了一下。陶凡的确对她笑了,而且,他立刻从她那迷人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恐惧,不知道那是不是对手术本身的恐惧。
那恐惧的目光只是一闪,陶凡还没来得及分辨,她的目光就有些涣散了。她似乎还想挣扎着起来,但很快,她的眼珠儿就呆滞不动,继而慢慢合上了眼皮。
她一动不动地躺在手术台上,就像一块砧板上的肉,身上盖着一块雪白的单子,让陶凡想起自己曾经为她买过的一件婚纱。
听说她就要结婚了,嫁给别的男人。
陶凡隐藏在大口罩下的嘴角轻轻朝上扯了扯,带着欣赏的目光看了一下她那暴露出的白腻肚皮,然后熟练地打开了她的腹腔。
他轻车熟路地割除了已经穿孔的阑尾,然后捎带着,从容不迫地为她做了一侧输卵管结扎术。
陶凡就此从一位受人敬仰的医生,沦为一名阶下囚。
他确信自己不论在哪儿都是杰出的,这不过是一次意外。只是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快就暴露了。这也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凡事要考虑得缜密些,再缜密些。如果你认为这是个秘密,那就最好……不,那就必须要让知情者永远闭上嘴。
医生陶凡看着面前紫色的鲜花在强烈的灯光下轻轻地颤抖着,嘴角不由向上扯了扯,微微笑了。
院子里的狼狗突然又大声咆啸起来,医生警觉地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狼狗叫得更凶了。从叫声里能听得出来,它的确是发现了什么危险的东西。医生轻轻走出暖房,悄悄站在院子里四处察看着。
“怎么了?法老!”他压低声音问道。
狼狗听到主人的声音,立即摇着尾巴跑到他的身边,低头在医生的裤腿上蹭着,嗓子眼儿里一边发出撒娇的哼叫,一边还不忘继续向黑暗中发出威胁的怒吼。
“有什么情况吗?嗯?”
大狼狗紧张地抬起头四处看了看,又低头在医生周围绕着圈子。从它的神情上可以看出,这危险究竟来自何方,一时还很难确定。
“好了!今晚咱们都得小心点儿……”医生伸手在它颈上摸了摸,又拍了拍它硕大的脑袋,转身走进了屋子。
室内很温暖,他把取暖设备和暖房的锅炉连在了一起,暖房里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是热的,屋子里也就从来不会冷。
医生是个会享受生活的人,他不会让自己受到委屈,即使是在这种特殊的地方、在这种非常时期也一样。
他走到酒柜前,倒了一杯像血一样的红葡萄酒,一饮而尽,然后走到厨房里去为自己弄点儿简单的晚饭。
在狱中,医生冷静的头脑和坚忍的态度,很快征服了周围的犯人,他们都带着敬畏的心态疏远着他。
医生的刑期不长。于是,那个整日做着发财梦的老惯犯邱瘸子,就盯住了他,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这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身上。
“咱们谈个条件吧。”一天,那老家伙笑嘻嘻地蹭过来,把一张令人窒息的臭嘴凑到医生的耳朵上。
医生厌恶地躲开了他。
“我知道一个秘密,那可是一个发大财的最好机会。嘻嘻嘻。”他不知趣地又凑了过来,“嘁嘁嚓嚓”的耳语直搔得医生的耳朵一阵钻心地发痒。
“我对发财不感兴趣。”医生翘起小指,用力挖了挖耳朵眼儿,不耐烦地说。
“不感兴趣?那你对什么感兴趣?女人?”他的大黄牙沾满了污垢,嘴角两边溢着白色的唾沫和食物的残渣。
医生真想朝他那张笑嘻嘻的丑脸上狠狠地揍上一拳!
“没有人会对钱不感兴趣。有钱就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就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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