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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城风月-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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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一整天都和延霞待在一处,一句话也不和我说,你还在生我的气么?”
很快,一个柔软慵懒的声音响起:“我什么时候生过你的气?你就爱胡思乱想。”
这是少夷的声音?玄乙揉了揉眼睛,视线穿透薄雾,准确地落在钟楼下的两道人影上。一个身段高挑窈窕,一个服饰华丽风骚,正是夫萝公主和少夷神君。
夫萝公主眼中带了一丝哀怨,定定凝视着少夷,又低声道:“你总爱说这些话骗我安心,其实我知道,你心里是怪我的,不然不会昨天不理我。可是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我和古庭是父母定下的婚约,他待我一直很好,我不能让他伤心。”
少夷笑了一声,抬手将她耳畔碎发拨开,柔声道:“傻孩,我就说你的小心眼儿里总想多事情,一夜没睡罢?眼睛红了。”
夫萝公主红着脸微垂粉颈,声音变得很小:“可是,你昨天一直和延霞说笑,一句话都不和我说。”
“小醋坛。”少夷捏住她的下巴,戏谑地晃了两下,“你做个笼将我栓里面罢,这样我睁开眼看到的只有你,想说话也只有你。”
夫萝公主咬住下唇,娇声道:“这可是你说的,以后我真给你做个笼!”
他低低的轻笑听起来叫人心里面痒痒的:“你做啊,把我关起来,我就只是你的了。”
玄乙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好困啊,她还想回去补个回笼觉呢。
她加重脚步,穿过薄雾,直直朝钟楼走去。
似是听见脚步声,夫萝公主骤然化作一股青烟,跑得飞快,只剩少夷一个人背手站在钟楼下,一派从容地笑望玄乙。
“小泥鳅,你偷看了多久?”他的声线始终温柔而慵懒。
玄乙淡道:“光天化日,谈何偷看?”
少夷有些意外地摸了摸下巴:“咦?你说的对,确实不算偷看。嗯……你不好好睡觉,天没亮跑来钟楼做什么?”
玄乙叹了口气:“先生昨日和我说,如今弟里面我辈分最小,所以日后点卯敲钟的事便归我了。”
少夷忍俊不禁:“先生真是不会怜香惜玉,怎能叫小师妹点卯敲钟?你回去睡吧,以后敲钟还是由师兄来。”
真的?玄乙双目一亮。
他于是又笑了,缓缓凑近,将她歪掉的披帛轻轻扶正,指尖轻轻划过她的胳膊。
“除了这个,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他满脸好奇。
玄乙想了想:“少夷师兄。”
“嗯?”
“今天若要补回笼觉,可别去冰雪殿了。”
他顿时失笑,作势在她脑门儿上弹一下:“快回去罢,小泥鳅。”
水晶的罐里装着鲜红芬芳的蔻丹膏,玄乙从里面小心取出浸泡过的纤薄丝棉,轻轻敷在指甲上,纤长透明的指甲很快便被染成了鲜艳的红色。
看看天色,辰时应当快到了,她低头在指甲上轻轻吹了几口气,盼着蔻丹膏快些干。
不管怎么说,这是她拜先生后的第一次课,可不能迟到。
不一会儿,忽闻窗外有仙童呼唤:“公主?玄乙公主?您起了没?”
玄乙吁出一口气,雪白的冰窗哗地一下打开,她歪着脑袋朝外面望,便见昨天那个气鼓鼓的小仙童站在窗下,嗯,今天看上去还是气鼓鼓的。
“什么事?”她继续吹指甲,再看看天色,辰时还没到呀?
仙童道:“帝君方才交代了,今日他授课需要几样道具,但他忘了去取,便命公主与扶苍神君一同前往,务必在巳时前带回来。”
玄乙吹指甲的动作停了一下:“为什么叫我和扶苍一起?”
“因为您二位是新来的弟,往常这些杂事都是交给新弟的。”
仙童恭敬地递上一张艾绿小笺,又道:“所需物事帝君都已写在上面,请公主与神君速去速回。”
……还没授课,先开始指使弟了。
玄乙打开艾绿小笺,便见上面写着:阳之辉,根;月华之精,枚;飞廉神君的头发,根。
前面两样东西还算合理,飞廉神君的头发是什么意思?难道要她跑到飞廉神君面前,叫他拔下根头发么?早就听说白泽帝君喜欢集些稀奇古怪的宝贝,原来是叫弟们当跑腿的。
她丢了小笺,道:“我不想去。”
仙童吓了一跳:“不去?这……帝君是先生,他的吩咐,公主怎能不去?”
“因为看上去好麻烦的样。”玄乙一面吹指甲一面抱怨,“先生想要什么,不能自己去拿吗?”
仙童瞠目结舌地看着她,他在白泽帝君的明性殿做仙童也有上万年了,弟们来来往往,从没有哪个像她这样大胆乱来,昨天把桐景殿铺满冰雪,今天又是罔顾先生指派的任务,她到底是来拜师还是来捣乱的?
“……扶苍神君与古庭神君已经出发,公主、公主也请快吧。”他假装没听到她刚才的话,继续催促。
玄乙奇道:“为什么古庭师兄也去?”
“公主与扶苍神君是新弟,帝君怕二位应付不来,所以吩咐古庭神君从旁协助。”
玄乙又想了想,忽然点头答应下来:“好,我去。”
她披好披帛,慢悠悠赶到明性殿外时,扶苍与古庭早已到了,两位神君神情严肃地琢磨艾绿小笺上写的物事,看上去怪凝重的。
“飞廉神君脾气阴沉暴躁,一言不合便爱大打出手,实是个刺猬般的神君,先生许多弟都吃过他的苦头,却从未能带回他的头发,想不到先生到今天竟还垂涎他的头发。”
古庭一面说一面皱眉,眼角余光忽然瞥见玄乙,便回头淡道:“玄乙公主,先生吩咐务必在巳时前将这些东西带回来,为了尽快,不如我们分开,你去取阳之辉,我与扶苍前往望舒宫取月华之精与飞廉神君的头发,怎样?”
他还是只管她叫“玄乙公主”,显得十分生疏。
玄乙笑吟吟地望着他:“古庭师兄的提议自然是好的,可是我自小没有离开过钟山,半点也不认得,怕是反而耽误事情,不如我跟随师兄们,也叫我开开眼界。”
这个理由十分合情合理,古庭一时竟不知怎样反驳,只得默然腾云而起,扶苍神色冷淡跟随其后,玄乙也笑眯眯地御风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古庭师兄,”飞了不到片刻,玄乙突然唤了他一声,“听说师兄与夫萝师姐有婚约,可是真的?”
古庭声音冷淡:“不错,你从何处听来?”
“我听夫萝师姐自己说的。”她眨了眨眼睛,“你们这样年轻便订了婚约,以后会后悔吗?”
古庭眉头紧皱:“说的不尽实,夫萝何时与你说过话?遇到情投意合的爱侣,早早订下婚约有何不好?”
“情投意合。”她跟着念了一遍,轻轻笑了。
古庭对她印象为不好,立即冷道:“你笑什么?”
玄乙撅唇吹开黏在睫毛上的长发:“师兄与师姐天成佳偶,我好羡慕。”
她慢而且绵软的声线里仿佛总带着一丝冰冷的讥诮,古庭不由火冒丈,欲要与她真的争辩起来,却又实在难看,只得强忍一口气。
。。。
 ;。。。 ; ; 冰雪殿重新陷入沉寂,玄乙慢悠悠地将杯中的九九归元茶喝完,捞起一把白雪,又开始悠哉悠哉地捏小雪人。
发系丝带的是扶苍,一丝不苟的是古庭,头戴玉冠的是尧,额间坠宝珠的是少夷。身段高挑的是夫萝,耳畔戴红花的是芷兮,脸上有梨涡的是延霞。
第一天,她便见到了白泽帝君的七个弟。
玄乙兴致勃勃地将古庭放在夫萝身边,想了想,再把少夷也放在夫萝身边。接着是延霞,把她放在少夷身边。扶苍和古庭是一挂的,他俩凑近点,芷兮和古庭关系好像不错,也放在古庭旁边好了。嗯,尧是和事老,放在最后。
她盯着七个雪人看了许久,再捻起一块白玉糕咬上一口。
这里面的关系真是错综复杂。
玄乙将这些小雪人排来排去,玩得不亦乐乎,忽然不小心将雪人扶苍的脑袋拨断,她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
“何事发笑?”
白泽帝君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身后,玄乙微微一震,冰桌上的小雪人们立即碎成了雪沫。
玄乙可惜地望着一桌雪沫:“哎呀,好不容易捏好的。”
白泽帝君咳了一声,淡道:“先生来了你不拜见,只可惜那几个雪人么?”
玄乙盈盈下拜,声音恭敬:“弟玄乙,拜见先生。”
白泽帝君微微颔,目光环顾一周,稚嫩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来。
“你的胆倒是不小。”他的话听不出是善意还是恶意。
玄乙无辜地望着他:“桐景殿这个名字弟心中不喜,桐树也叫弟心慌意乱,无奈之下只能用冰雪覆盖,还望先生宽宥。”
白泽帝君笑了一声:“宽不宽宥,你都已经做了,这胆大妄为的性,跟你父亲倒不一样。”
他见那冰椅晶莹别致,忍不住坐了上去,顺手拿起冰桌上的茶壶晃了晃,里面的茶已经喝完了,他只好遗憾地放回去。
玄乙假装没注意他的动作,奇道:“先生见过我父亲么?”
睚眦必报的小鬼头,白帝暗暗摇头:“本座见过他,他却未见到本座。他像你这么大年纪的时候,本座远远见过一次,又腼腆,又多情,只忙着跟新认识的神女聊天。”
玄乙挑了挑眉毛,没有说话。
“你母亲的事,本座也有所耳闻。”
他忽然提起阿娘,玄乙面上的笑意便渐渐淡了下去。
“此等惨事与你父亲的多情性逃不开干系,”白泽帝君用手指轻轻戳向桌上的雪沫,“本座听说,桐山的神族将你母亲刺伤的时候,你就在一旁?”
玄乙静静望着他,声音冷淡:“先生有何用意,还请直说。”
白泽帝君安抚地笑了笑:“本座只是觉得此事颇为蹊跷,桐山一族不过是小神,如何有胆量与烛阴氏作对?你母亲无论如何也是钟山帝君的夫人,她出了事,帝君怎会放过?”
玄乙心不在焉:“或许鬼迷心窍了罢。”
见她不想谈这些,白泽帝君沉默了片刻,方又温言:“今日见了许多师兄,你印象如何?”
玄乙歪头想了想:“师兄师姐都很和气,果然不愧是先生座下弟。”
白泽帝君笑道:“既然都和气,为何你一个人待在这冰天雪地,不去与他们热热闹闹玩在一处?”
玄乙捂了捂脸,羞怯道:“其实弟也生性腼腆,不好意思和师兄们说笑。”
白泽帝君大笑起来,起身朝外走了数步,忽然道:“以前数千年都是少夷点卯去钟楼敲钟,如今是你辈分最小,以后每日点卯便是你去钟楼敲钟,从明日开始。不许忘了,不然便要责罚你。”
“弟谨遵先生之命。”她答得利落干脆。
白泽帝君停了片刻,低低叹息一声:“真是个叫人头疼的小家伙,本座老了,本想过几天清净日,不该收你啊……”
不等玄乙应答,他的身形一晃便消失在冰天雪地中。
玄乙手指在冰桌上轻点,散乱的雪沫霎时间聚拢在一处,她又开始慢悠悠地捏起花儿。
远处偶有阵阵笑语声传来,只是听不真切,一段一段,最终一切都陷入沉寂。
好安静,风的声音都那么清晰,她独自一个孤零零地坐在冰和雪的深处,用指甲细细雕凿一朵桔梗花,铃铛似的花苞,纤长的脉络。花捏好了,再将它轻轻抛下去,好像这样就可以挡住那些无处不在的猩红血色。
白泽帝君是故意的吧?让她住桐景殿,又跑来说一堆有的没的,考验她的反应?又或许只是满足他窥人**的念头?
是什么理由已经不重要,他已经成功让她变得不那么开心了。
不知过了多久,雪白的冰桔梗花已经堆了半人高,玄乙轻轻吹了一口气,它们又重新化为雪沫,散落一地。
远处有说笑声慢慢靠近,依稀是芷兮神女的声音:“先生最喜紫阳花,明性殿院里种的最多的便是这花,长在道两旁,连认也方便得多。这里拐角处有两丛青竹往东面去的是通向钟楼的,那边是桐景殿……咦?”
伴随一个惊诧的惊呼,一行祥光灼灼的天神们纷纷停在此时被厚厚冰雪覆盖的桐景殿外,惊疑地朝里面张望。
“桐景殿怎么变成这样了?”古庭神君为错愕,“有弟住在这里?”
延霞笑道:“是啊,新来的小师妹被先生安排住在桐景殿,听说她是烛阴氏的后裔,这才把桐景殿铺满冰雪吧?看起来好漂亮!”
芷兮朝布满冰雪的桐景殿内静静看了片刻,因见那烛阴氏的小公主独个儿坐在冰天雪地里好似在发愣,相比较下,他们这里却是笑语晏晏,热闹非凡,方才让延霞叫她,她也不来,芷兮心中忽然有点愧疚的不忍,这样搞的好像他们真的在排挤同僚一样。
她上前朗声道:“玄乙公主,我们正领扶苍师弟游历明性殿院,你可愿同行?”
玄乙淡淡瞥了他们一眼,缓缓起身开口道:“要我去也行,让他走我就一起。”
她的目光落在古庭旁边的扶苍身上,他眉梢微扬,面无表情地与她对望。
芷兮蹙眉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大家都是同僚,哪里有厚此薄彼的道理?”
玄乙淡道:“那就请师兄们继续厚他而薄我罢,我要休憩了,请诸位师兄慢走。”
她长袖一挥,两扇冰雪大门轰然合拢,将这帮乱放祥光的天神关在外头。烦人,心情正不好他们偏要来触霉头。
弟们都被她的傲慢无礼惊呆了,过了半天古庭才怒道:“这是什么态!不必搭理她,我们走!”
他转身快步离开,弟们议论了一阵,也只得跟着离去。
。。。
 ;。。。 ; ; 仙童不敢应声,只能使劲拿眼去抠玄乙,嘴撅得快能挂油瓶了。
玄乙爽快地应声:“是我。”
陌生的神君扭头望向她,他身量颇高,身上穿着一件浓紫色的长衫,上面绣满了金色的玄鸟,显得十分华丽,甚至花哨,然而穿在他身上,就是特别合适特别好看,挑不出半点错。
玄乙盯着他额上坠下的火红宝珠看了许久,宝珠色泽浓烈鲜艳,十分夺目,他的容貌在这璀璨宝珠的映衬下,非但不失色,反而更加浓冽俊美。除了清晏,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可以称为“俊美”的神君。
“为什么?”
他的语气里有一种恰到好处的温柔亲和,乌黑的眼睛仿佛天生就带了分笑意,令人不由自主想亲近。
玄乙喝了一口九九归元茶,慢悠悠说道:“因为这里以后是我要住的地方。”
他一见冰桌上的茶与糕,便立即凑过来。
“九九归元茶和玛瑙白玉糕。”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种一本正经的控诉,怪她居然这么会享受。
玄乙屈指一弹,一只晶莹剔透的冰椅落在对面,她客气地邀请:“要不要来尝尝?”
他果然毫不客气坐下,姿势隽雅地端起冰茶杯。
“九九归元茶单独喝味苦,玛瑙白玉糕单独吃却又甜,这两样在一起尝,滋味才最好,你真懂享受。”
他赞不绝口。
玄乙笑眯眯地看着他,他也笑眯眯地看着她,两人一面吃一面笑,这场景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诡异劲。
一旁的仙童终于忍不住,轻声道:“公主,这位是九天凤凰青阳氏的少夷神君,是您的十二师兄。少夷神君,这位是刚被帝君收入座下的新弟,钟山龙神烛阴氏……”
“烛阴氏的玄乙公主,今年九千七岁。”少夷神君笑吟吟地打断,“我知道。”
玄乙奇道:“少夷师兄连我的岁数都知道。”
少夷笑得更加亲切:“当然,泥鳅小公主可是很有名。”
泥鳅小公主是怎么回事!仙童慌了,少夷神君怎么能跟公主这样开玩笑!她可是那个可怕的烛阴氏的公主啊!
孰料公主竟然一点儿也没生气,反而充满趣味地望着少夷神君:“原来我这样有名?对了,少夷师兄为什么会在这里?”
少夷神君用袖优雅地挡住一个脱口欲出的呵欠,声音里带了几丝慵懒:“桐景殿最安静,离钟楼也近,点卯敲钟后我时常来这里睡回笼觉。”
哦,这样啊。玄乙理解地点点头,替他续上一杯茶:“少夷师兄请。”
仙童无奈地看着他俩谈笑风生,一派和谐,以后谁再说青阳氏跟烛阴氏关系不好,他就跟谁急!
像是终于发现引仙童还在旁边杵着,玄乙好奇地问道:“仙童你怎么还在?我已经没事了,你去忙你的罢。”
仙童绝望地看了看四周的冰天雪地,艰难地张开嘴:“这……桐景殿……公主……”
她把桐景殿变成这样,他要怎么跟白泽帝君交代?!
玄乙好心提醒他:“这里不叫桐景殿了,以后叫冰雪殿。你去罢,先生若是问罪,责任都在我,不要站在这里了。”
仙童只有默默流下一行眼泪,啜泣着离开了。
少夷瞥见他胸前小口袋里的花儿,不由笑道:“这朵花倒是很别致,没在明性殿里见过,你从哪里采的?”
“少夷师兄喜欢吗?”玄乙放下茶杯,轻轻抓起一团白雪,“我也为你捏一朵罢。师兄喜欢什么花?”
少夷正要说话,忽听后方传来一个轻快的女声音:“少夷?”
玄乙扭过头,便见一个身着黄衫的神女似蝴蝶般轻飘飘地落在了满地寒冰上,圆圆脸圆圆眼睛,容貌十分甜美。她一面疑惑地四处打量,一面走过来,飘移的目光先落在了玄乙身上,很快又移开。
少夷神态慵懒地打了个招呼,一面道:“小泥鳅,这是你十一师姐,赤帝最小的女儿,列山氏的延霞公主。小晚霞,这是烛阴氏的玄乙公主,今日新来的小师妹。”
小泥鳅,小晚霞……看样这位神君很爱给神女取暧昧的昵称。
玄乙躬身行礼:“延霞师姐,有礼了。”
延霞公主嗔怪地轻轻拍了少夷一下:“你怎么这样叫小师妹?她那么漂亮,哪里像泥鳅?”
说完她上前亲热地挽住玄乙的胳膊,微微一笑,腮边浮现出两个讨喜的梨涡:“芷兮师姐和夫萝师姐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现在来一个小师妹都这么美,成天见着这样的美人,我可真越来越无地自容了。”
玄乙笑得谦和:“延霞师姐过奖了。”
她将手中的白雪轻快地捏出一朵清丽的芍药,含笑双手递给延霞公主,望着她有些错愕的眼睛,柔声道:“芍药清丽婉约,正配得上师姐的容姿,还望师姐不要嫌弃。”
一席话说得延霞公主目中流露出喜意,笑吟吟地将雪芍药系在了胸前:“谢谢小师妹,你真是心灵手巧!”
她转身又看向少夷,说话又快又清脆:“听说今天来了新弟,夫萝师姐他们都在扶苍师弟院落里,可热闹了。我想着这会儿你该醒了,就过来桐景殿叫你一起去,谁知这里竟变成这样了,吓了我好大一跳。”
少夷懒洋洋地开口:“我不爱热闹,你去罢。”
延霞公主有些急:“是夫萝师姐让我来叫你,你也不去?”
少夷乌黑的眼眸戏谑又暧昧地睇她一眼:“她想叫我,就让她自己来。她不来,我为什么要去?还不如在这里与小师妹喝喝茶。”
延霞公主面上忽然微微一红:“那我叫你去,你去不去?”
少夷轻笑着作势在她圆圆的脸上伸指一刮:“是你想叫我陪你,还拖着夫萝当借口,小丫头。”
延霞公主娇嗔地翻他一个白眼:“哪有!你明明……好啦!快走!”
她不由分说拽着袖就扯人,少夷失笑:“慢来,衣服要被你撕坏了。怎么不问问小师妹去不去?”
延霞公主愣了一瞬,有些尴尬,她只顾着少夷,倒把新来的小师妹忘了,她赶紧笑道:“对啊,小师妹去不去?师兄们都在,可热闹了,方才芷兮师姐和古庭师兄还提到师妹你,叫我若见着你将你叫了一同过去呢!”
玄乙含笑摇头:“多谢师姐相邀,我还有事,就不去了。”
。。。
 ;。。。 ; ; 玄乙含笑迎上去,声音甜美:“我见师兄们相谈甚欢,便不敢打扰。古庭师兄,夫萝师姐,有礼了。”
这两位天神果然是扶苍那一挂的,爱理不理地点点头,看也没看她一眼。
尧浅浅一笑:“原来你认得?我正准备介绍。”
玄乙颔:“怎么说我也是先生的座下弟了,师兄们的身份自然要了解,毕竟日后大家皆为同僚,以诚相待才是。”
“公主此话,古庭不敢苟同。”
古庭神君忽然正了神色,转过身来。他身量中等,一袭简朴的青袍干净而磊落。与时下兴起的随性风潮不同,他的长发一丝不苟地全部束起,显得略微死板了些,然而站姿挺拔轩昂,举手投足间自有一派儒雅中正之势,本是个让人一看就心生亲近之意的模样,可惜如今他面带排斥,颇有些严厉地望着玄乙。
“我花皇姚氏与烛阴氏素无恩怨,然而公主先将帕丢入云池,后试图染指婆娑牡丹,如此玩笑倒也罢了,你为何又对扶苍出言不逊?狂言中伤在先,殿前挑衅在后,如此气势凌人,不见半点神族风范,今日你谈及以诚相待,不觉得惭愧么?”
玄乙摇了摇头:“不觉得。”
“荒唐!”古庭眉头紧皱,“即便先生已收你为弟,我还是以为烛阴氏公主只怕与明性殿脾性不投,公主说以诚相待,便不该以这般傲慢的旧面目对待同僚,若公主还是执意如此,大约要辜负钟山帝君一块至宝龙鳞。”
喔,意思是说如果大家都不喜欢她,她就待不了几天吗?
“我已帮你选好院落。”古庭神君领着扶苍转身离开,“是个清雅的地方,你必然喜欢。”
他一走,殿内其他天神立即跟上,唯有尧温言询问:“小师妹一起走吗?”
玄乙含笑道:“诸位师兄请先行,玄乙随后便到。”
据说因为白泽帝君信奉一生二,二生,生万物的天然之道,故而万神群殿万千十座殿宇正合了之数。
更精妙的是,这万多殿宇内,各自的小殿建筑也暗合之数,譬如白泽帝君的明性殿,便有院。如此多的院落,座下弟自然可以随意挑选喜爱的庭院使用。
玄乙一跟着引仙童走过了起码十座看起来相当不错的庭院,见仙童丝毫没有停下的打算,她便开口问道:“仙童,院落莫非不是弟自己挑选?”
引仙童有些为难:“公主,帝君前日特意交代了我等,公主的庭院由帝君指定,想来帝君是有他的安排的。”
只有她?
玄乙不再说话,安静地跟在他身后,沿着开满紫阳花的碎石前行。
倒是引仙童叽叽呱呱地停不下来了:“公主的院落在西北的方向,叫桐景殿,是个清净的地方,公主待久了一定会喜欢的。”
桐景殿,被灭族的桐山一族曾经的主殿名。白泽帝君是故意的么?玄乙的双眸微微眯起。
引仙童浑然不觉,还在兴奋地说着:“昔年望舒神女还是帝君座下弟时,便一直想要这座院落,就因为它特别清净,帝君却始终没舍得叫她住在这里呢!”
好罢,或许真是个好地方,桐景殿一听就是个气派的名字,怎么说也该有个真正的“宫殿”,配上花园水池桐树林才对。
所以,当引仙童推开院门后,玄乙被里面的景象惊呆了。
这是一座小的不能再小的……瓦房?两间半旧不新的破瓦房,满地枯黄的干草,东边种了一株细细的桐树,西边几畦垂头丧气的野花,她家最下等的神仆也没住过这种地方。
望舒神女想住这里?骗鬼么?
引仙童见她一言不发推开屋门,急忙迈开小短腿跟上,兴致勃勃地介绍:“公主,这间是书房,卧房是隔壁那间。每日的饭食由我等按时供应,公主不必担心。每日帝君自辰时开始授课,未时结束,在正西的合德殿,公主沿着紫阳花一直走,很快就可以看见。若是公主觉得疲惫想要散心,只要帝君不授课,您可以随意出入明性殿,也可以去南面的花园,帝君的弟们都喜欢在那里休憩漫谈,公主也一定会喜欢的……”
话没说完,便见玄乙摸了摸半旧的桌椅,又摸了摸简陋的月窗,最后望向没放几本书的缺角书架,她的眼眶慢慢红了。
引仙童顿时有些慌,急道:“公主?您莫不是想家了?这里……您住习惯一定会喜欢的!”
玄乙含泪凝望他:“……有吃的吗?我想要新炒的九九归元茶,茶叶要一寸长的那种。还要玛瑙白玉糕,馅里面不要有豆皮那种。”
……原来是饿了!要求还这么高!
善良的仙童立即出去为高贵的烛阴氏公主觅食,好不容易凑齐了她要的吃食,回到院落,这回轮到他被惊呆了。
古朴简陋的院落整个儿被埋在厚的冰雪下,丰姿绰约的烛阴氏公主在冰层上重新建了两间崭新气派的寒冰殿,正气定神闲地坐在冰椅上用白雪捏出一朵花。
见着仙童发绿的脸,她浅浅一笑,将那朵雪捏出的花轻轻放在他胸前的小口袋里:“谢谢,这个给你玩罢。”
公主吐气如兰。
仙童有些慌乱:“公主……你这样……这样可不行……”
她怎么能擅自把明性殿的院之一改成这种模样!
玄乙神色无辜:“我加了一点冰雪,不可以吗?”
这是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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