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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往事-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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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手中。只要她轻轻将那小小的铜扣扳起,从中取出圣旨,天下便可大定。她怀揣繁杂的情绪,带着无法言喻的悸动,左手托着锦盒,右手颤抖着伸向铜扣。
“嘎——”朱红的殿门被人推开,金色的阳光映射进来。巨大的声响和强光的刺激刹那间打破了殿内令人窒息的紧张。
众人回首,玉琬呆立。
一个人影出现在殿门中央,隔着门槛,茫茫成一片的阳光裹着他,让他与自然融合。他低着头,躬身扶在门边,弓着的脊背微微起伏,俨然是在喘气。他身上披着的褐色长袍歪斜在一旁,有些朦胧的身姿看上去充满疲惫,带着风尘。
一向镇定的玉琬怔怔地望着来人,欣喜、感激、兴奋之情汹涌而来,将她淹没……
029 天命(下)
来人正是十九皇子。初闻天帝驾崩的噩耗,他日夜兼程从北方赶回来。东西是在马背上吃的,每天就打个小盹,根本没有仔细休息过。他挪移趋近麻木的双腿,一步一步,在大家看来是那么的沉重。他的头发散乱开来,有几缕落在额前,依稀可见上面沾着近白的灰尘。他的面容有些扭曲,无法掩盖的痛楚印在脸上,不可避免地展现在众人眼前。他似乎在极力抑制自己想要大哭的冲动,嘴唇微张着激动地颤抖。他四环一眼,见众人均伏地不起,虽然心中不明是何事,可还是直直地跪下。
很快,他注意到了站在龙椅前侧的玉琬,漆黑的眸子就那么与清澈水汪的眼睛相撞,一切是那么突然,完全出乎两人的意料。两人遥遥相视,含着无限柔情,带着无限思念。玉琬心痛不已,因为十九皇子脸上的憔悴,也因为他眼底那深深的,浓浓的悲凄。
“十九弟回来了!”四皇子率先上前拥抱他,是那种特属于男人之间的拥抱,粗鲁而又激情。与四皇子的热情相比,十九显得有些呆滞,他还没有从父王过世又骤然见到玉琬的震惊中回神。
七皇子看着风尘仆仆,甚至可以说是带着一丝狼狈的十九,眼眶红了。他上前,深情地拥抱他,给予他无声的慰藉。其它兄弟也一一上前,如此这般。
贵妃、德妃、淑妃三人用巾蘸泪,抿着唇,无语咽泣。
十九眼睑内积蓄已久的清泪顷刻间滚将下来,在他那布满尘迹的脸上留下一道清晰的印痕。玉琬自认为无法了解帝王家的亲情,但这一刻,她感觉到众人对十九的安慰以及对天帝逝去的痛心是发自内心的。似乎在这一刻,大家短时间忘记了政治和利益,忘记了权力和目的,只是一群同样失去亲人的悲者,有着同样的伤恸之情。
“孩儿给贵母妃,德母妃,淑母妃请安!”十九抹泪,挪动双膝移至三位长辈面前,恭恭敬敬拜倒。
贵妃连忙上前,将他伏地的身子扶直,一把将他揽进怀,紧紧地箍着他,痛声大哭,简直肝肠寸断。她这一哭,其它隐忍的人自然不必再忍,顿时,原本满腹心思放在遗旨上的众人,都抹泪相泣。
皇子们脸上毋须作假的眼泪情不自禁地滚落。它,代表了大家对天帝最真挚的怀念,其悲恸之情亦是发自内心。
玉琬侧头,即使她对天帝无什感情,可还是被十九归来的这个情景感染,也忍不住随大家盈泣起来。毕竟在今天,一个曾经生活在现实里的天子,一个曾经带给天朝无数故事的帝王,在不久后的吉时,便会永埋地下,从今以后,他所留给世人的——只是历史。想到这些,看到眼前哭得像大男孩似的十九皇子,玉琬便无法抑制自己的感情,她耸肩,隐隐啜泣,再次侧头,任泪滴落。
“父王可有下旨让哪位皇兄继任大统?”十九问。先帝的丧事之后便是登基大典,这是历来的规矩,哪朝哪代都不曾变更过。
敏感的问题再次拉回大家的神思,众人抹去眼泪,理智回来。贵妃瞅一眼玉琬,指着她手里的锦盒答道:“圣旨在那,我们正准备接旨。刚巧你回来,那就一起接旨吧!”
众人复又跪好。
玉琬将小铜扣启开,用指将盒盖轻轻揭起。促然间,色彩鲜明的黄绸蓦地呈现在她眼前。两头镶着玉轴,皮面绘着龙纹图案的圣旨安放在内,果然如安公公所言,天帝确实有遗旨留下。从小到大所受的礼仪教诲,让玉琬对眼前的这抹明黄滋生出无限敬畏感。她深吸口气,从盒中取出圣旨,将锦盒置于一旁的龙盘柱上。
心,“怦怦”激跳,仿佛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众目睽睽之下,玉琬也不敢细看,只机械似地将圣旨展开之后便朗声宣读起来。
“奉天承运,天帝诏曰:今察朕有突疾,为免日后猝然顺天之后,朝内无主,故预留此旨意。皇四子性情沉稳,文武双全,仁德皆备,可继大统!皇七子以文见长,皆有监国经验,有辅帝之能,是不可多的贤王人选!朕在位,虽有鞠躬尽瘁之志,奈何能力不足,故祖宗基业在朕之手并无多大建树。望各皇儿竭尽所能,团结一心,各展其能,全力辅佐新帝,以谋求发展祖宗之基业。启旨之际,朕神魂留殿,与祖宗相聚,对尔等殷切期望!”
玉琬清脆激越的声音在宁谧的大殿久久回荡……
030 突变(上)
底下一片默然。
玉琬深吸口气,对于天帝的决定,她早就猜到了几分。老祖宗看中的人,天帝必然着重考虑。对于四皇子,老祖宗一向都是赞不绝口。她甚至臆测,或许这份圣意里还有几分她老人家的意思。毕竟老祖宗咽气时,守在她身边的人只有天帝一个,他们究竟说过些什么,无人能猜测得到。
静,好静!
等待大家呼喊“遵旨”的玉琬久久不见人回应,终于忍不住抬眼下望,却发现众人表情呆怔,全都跪杵在原地。她无法,同时意识到自己该做些什么。于是她将圣旨对折,双手轻托两端的玉轴,脸上隐蕴笑意,缓步下阶,在四皇子身前站定。敛颌,面上保持一贯的浅笑,声音恭敬而又轻柔:“四殿下,恭贺您!”
天朝有规定,新帝登基前不得称之为陛下,故而玉琬唤四皇子原来的称呼。
消息太过突然,成功似乎来得太过容易,四皇子还处在迷惘之中。待玉琬再次唤他,他才回神。
“儿臣领旨谢恩!”铿锵有力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惊醒沉愕的众人。
四皇子双手接住圣旨,起身的动作有些仓促。玉琬偷眼打量他,发现他平日刻板冷酷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暖色。她心中暗笑,虽然他面上保持一贯的冷漠,可他眼内的欣喜之情却是难掩的。这么大的事情,是人都会神情激动,若他真能冷冰冰地一直装下去,那才真是不合常情。
在圣旨脱手的那一刻,伴随如释重负之情而来的是深深的信任。玉琬相信,一个崭新的王朝气象将会出现,宏伟的蓝图将在四皇子的手中展开。
“恭喜四殿下!贺喜四殿下!”
众人皆醒,纷纷伏地道贺。
“大家都请起!”
四皇子一手托圣旨,一手朝大家上摆。
七皇子率先起来,他上前,神情真挚而又温和地望向四皇子,再次恭贺的声音沉着有力:“恭喜你,四哥!”短短几字,道出了他的诚意,也表明了他的臣服。他的这番举动实在是大出人意料之外。大家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就接受了事实。得知圣旨的内容,他非但没有沮丧或愤愤不平,反而坦然地对昔日的对手示好,即使是一向不露声色的四皇子也不禁显露出诧异之色。大家由衷地对七皇子宽大的胸襟,以及他认输时的气魄感到敬佩。
很快,四皇子也调整过来,他主动给了这位父王遗旨认定的贤王一个大大的拥抱,并且拍着他的后背道:“你是父王认定的贤王!”同样也是短短几字,却承载了浓郁的感情和深深的信任。这个拥抱,加浓了他们日渐淡去的兄弟之情,也代表了他们即将携手未来的诚意。
这种和谐的局面能维持多久?大家并不知道!但至少开端不错!玉琬心里这样想。
德妃用帕捂嘴而泣,眼里带着认命。虽然她很想自己的皇儿做天帝,可眼下大局已定,她是明理顾大局之人,还不至于再闹腾出什么来。只是,她心里怎么想自己服侍了大半辈子的天帝,那就无人能领会了。
国舅大人初时铁青着脸,可没多久他就强颜欢笑上前,与众人一起出声恭贺。毕竟是官场打滚为生的人,望风而动的理智无任何时都不会失去。玉琬有些木然地望着他,发现他原本就不让人待见的脸似乎在霎时间又苍老了许多。他板着脸时还能示人,可如今,咧着嘴,脸上松垮的肌肉皮笑肉不笑,好端端地给人十分狰狞的感觉,玉琬都有些不忍侧目。
仁王妃紧紧抱着小全王,曾经神采奕奕的眼神里,不知何时染上了灰败。今天这种不是她儿子当帝的结局,她应该早就想到了,只是还怀着丝丝希望罢。如今,这丝丝希望熄灭,她多少会感到痛苦和可惜,但还不至于歇斯底里到情绪失控。玉琬望着她,暗叹口气,想到无后的陈良娣她们,心中多少有些感慨。比起那些注定无望,要孤独终老的贵族女人来说,仁王妃的景况已经是好得多了。
二十一皇子排在队列,随兄弟们一起恭贺,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亲疏之意。只是他看玉琬和他十九哥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四皇子做天帝,十九皇子打心底高兴。在场所有人,唯有他主动站起来拥抱了四哥。玉琬不知道他们在战场上的故事,但她可以肯定,这种感情绝对不仅仅来自于安逸的京城。在相拥的瞬间,十九一直灰然的脸上,终于绽放出发自内心的微笑。他回头,发现玉琬浅笑盈盈看着他,眼里柔意甚明,含带满足。两人心有灵犀,十九自然明白她的其中之意,立时回之一笑。四皇子两眼左右滴溜,对于两人之间的这种眼神交流,他虽觉大庭广众之下似乎有些不妥,可也不忍出言打断,只是暗中挪了挪身子,挡住众人还未注视过来的目光。
安公公寂然不动,如局外人般屹立在旁,保持着极不寻常的缄默。玉琬的眼神无意间瞟过他,惑望他沉思的脸,心中突然发怵——安公公此时此刻的沉静,让一股莫名的不安感从她心底冒出,很快便沁入了四肢百骸。
果然,当大家承认了新帝继位人选,准备安排先帝出殡的事宜时,安公公又再次巍巍然上前,他在四皇子面前站定,从袖中缓缓抽出一张卷成筒形的明黄小卷。只听他尖着嗓子扬声道:“请各位主子稍安无躁,陛下还有一旨留下。”
喧哗的众人肃然安静,玉琬望着那耀眼的明黄怔忡……
030 突变(下)
明黄之色是历代天帝御用的颜色,这在天朝,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更何况还有安公公的刻意喧嚷。
四皇子和众人欲跪地接旨,却被安公公一托手拦住,大家望着他,皆瞠目以示不明。
安公公并没有因为众人的注视而显出丝毫的慌乱,他不紧不慢地解释,态度谦恭有礼,只听他道:“这是陛下留给四殿下的旨意,由殿下登基之后再宣读,故而大家暂且不必跪接!”
闻言,众人更加如坠大雾,空惹出满头雾水,彼此面面相觑,都想从对方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四皇子心中也犯嘀咕,他双手将旨意接过,侧头凑到安公公耳边,小声问:“为什么?为什么要等到登基之后才能宣读?公公可知道些什么?”
玉琬离两人近,四皇子的话她隐隐听得还算清楚,她瞪视两人,两只耳朵直楞起来。
安公公摇头,浅答:“陛下此举必有深意,还请四殿下不必多心,旨意内容老奴不曾窥探,陛下生前也不曾谈起,故而不知!”
众人的目光聚集在交头浅谈的两人身上,今天发生了太多出人意料的事情,以前对安公公暗存轻视之意的大臣们都忍不住喟叹自己往日的失策,心底对这位在宫中生活了几十年的老宫人开始重新估评。
七皇子敛神,若有所思地望向玉琬,然后他的目光又一一在十九皇子、二十一皇子和四皇子身上扫过,最后又回到玉琬脸上。玉琬忧虑的眼神被他尽收眼底。
四皇子点头,脸上依旧带着困惑之意。他盯着卷好的圣旨,心中猜测父王究竟给他留了什么旨意。其实,这个问题不仅仅让他犯疑,同时也揪紧了在场所有人的心。
安公公似乎不放心,又再次提醒,他这次说话的声音挺大:“殿下,这道旨意请您一定要在明天登基以后再拆!它原该在明天再呈给您,可老奴怕自己等不及,故而才违背了陛下所命!您……您……”他说到这,突然顿言,两眼不停地往上翻,张大了嘴,喉咙里“咕噜咕噜”作响,如同沸腾的开水一般。紧接着,他的四肢又开始出现抽搐。在旁的玉琬毫无心理准备,突见此状,吓退两步,两手紧握着放在唇边,银牙咬得死紧。
“安公公!你怎么了?”四皇子顺势托住他往下倒的身躯,嘴里惊问。
“来人呐!快传御医!”嚷呼的声音透着焦急和关切。
御医不用传,他们就在殿内。几人听得四皇子呼喊,立刻跑出来蜂拥而上。玉琬看到上次给太子妃(现仁王妃)诊出喜脉的老太医也在,他走在最后,由人搀扶着上前。其它太医见到他,全都自觉给他让路腾地。
玉琬再次退后,抿唇。说实话,她刚刚虽然站在斜侧面,可两眼却瞧得清楚,安公公是口吐白沫,两眼翻白才栽倒的。看到这位古稀老人发生如此异状倒在自己面前,她心里除了震惊之外还带着浓浓的恐怯,又夹着十二分的担心,倒不是因为她做了什么亏心事,只是她见不得人家在她面前这般。更何况,他们之间还有更深一层的关系……
四皇子身旁的宫人将安公公接过去,跪扶着他。可安公公并没有给太医们诊视的机会,他两腿几蹬,在那宫人怀里重重地痉挛拱动几下,便变得悄声没息。大家看到他翻白的眼睛渐渐合上,两手垂落在地,俨然是去了的样子。
宫人机警,他伸出两指放在他鼻下探息,起身对着四皇子摇头。四皇子的眼神立刻阴暗下来,他朝太医挥挥手,请他们上前确认。
“安公公随先帝爷去了!想来是他在来大殿之前便已服下药物!”老太医起身,躬身回禀。
四皇子闭目,思索半晌,用极其宏亮的声音道:“安公公服侍父王几十年,一直以来兢兢业业,从无出过半分差错,如今父王殡天,他尾随而去,实在忠诚,其情可嘉!本殿下有意让其入陪葬墓,众卿以为如何?”
众人再次面面相觑,无人敢率先接言。
四皇子心中了然,转而面向贵妃、德妃和淑妃,他微行一礼,征询三人的意见:“三位母妃以为如何?”
三人早就被一系列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心神不宁,四皇子这一问,德妃和淑妃都有些哑然。德妃是因为心不在焉,淑妃则是因为被刚才的惨相骇到。贵妃相对而言要镇定,她点点头,回话:“你看着办吧!”
四皇子再望其它两人一眼,德妃轻点头表示同意,淑妃则忙不迭道:“你是继承人,自然由你说了算!”
大殿寂然。
淑妃无心的一句话,惹得刚刚套上面具的众人脸上再次出视裂痕,四皇子伺机而动,他深邃的目光在大家脸上来回巡视。玉琬突然明白过来,入陪葬墓之事,不过是四皇子借机试探大家的一步棋。
陪葬墓位于天帝陵左侧,它在天朝是用来厚葬忠诚下属或奴仆的地方,下葬之人若有后人留下,可三代享受朝廷的奉养。但其葬者需要得到天帝的认同,也正因为如此,它才被很多人认为是一种荫及家人的荣誉。今天,这是玉琬第一次见到有人可以进陪葬墓,可她觉得太过残忍,对主子忠心,非要用这么极端的表达方式吗?她想到安公公最后呈上的圣旨,倏然间意识到,只怕事情不似表面上这么简单。
“秦尚书!”
“为臣在!”一位长相忠厚的大臣踏出人群。
“你去查查安公公可有家人留下!如果有,就按例办吧!”四皇子威严吩咐。
秦尚书响声应“是”,徐徐退回。
十九疲倦的脸上带着一丝茫然和惘惑。他刚刚回来,体力有些透支,又因为近来焦急赶路,对宫中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毫不知情,对那些剑拔弩张的日子也不曾了解,更不用说有什么心得体会。如今安公公骤然而去,他多少有些惊愕——如此奴才,他以前虽然听说过,可真正见识到,却还是第一次。
玉琬则看着四皇子手中的明黄之色愣神,不知为何,她看到这份新的圣意,心里总感觉毛突突地难受,她情绪焦躁,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盛……
031 夜遇(上)
天朝二十九年三月十四日晚,经四皇子、七皇子与其它有品有级的皇亲大臣一起协商,最后由四皇子拍板定案,新帝登基之后尊称顺帝,以天朝顺帝元年开始记历。既延续先帝的历制,又可区分开来。新帝登基后必须改号,这是历朝历代的规矩,新的领导格局出现,新政由此展开。
夜凉如水,往日早该静穆的宫殿今天却仍然灯火通明。宫人们各司其职,大家来往穿梭于各处,为明天新帝的登基做准备。
慈宁宫因为昨夜已经打扫过,故而大家相对而言比较轻松。荧儿和其它宫人在隔壁房间忙着绣活。玉琬则倚靠在河边的柳树旁,身体蜷拢,望着流动的河面发呆。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回头,婆娑的月光下,一个白色的人影远远地站定,俨然是十九皇子。
玉琬右手扶树杆,慢慢支起身,身子蜷得太久,双腿有些麻木。她想迈步过去行礼,奈何两腿不听使唤,无法,只好遥对着十九皇子露出尴尬的微笑。
“怎么?脚麻了?”十九皇子边问边朝她踱过来,探下身子就要给她拿捏。玉琬忙不迭推辞:“殿下,您别……别这样。”后面的三个字因为十九皇子极为不悦的眼神变得异常声小。
十九皇子不理会她,一把将她抱离河边沿,在旁边的一块大石头旁停下。玉琬用手捂嘴,毫无征兆的身体腾空,唬得她差点惊叫。
“坐吧!我看看!”原本真气十足的声音透着深深的疲倦,虽然暗哑,却含满关切。十九从怀里掏出一方巾帕,是贵族男子特用的那种,虽不似贵族女子的花哨,却也吸汗雅致。他将帕子在石面上铺好,轻点两下,示意玉琬坐。
玉琬不再挣扎,小心坐下,借着蒙蒙的月光打量眼前这个在短短时间内便经历无数大事的主子。原本对两人的重逢再见怀着浓浓的期待,她甚至设想过十九皇子有可能的样子,曾多少次夜深人静时午夜梦回,脑海里无数次想像着重逢的场景。却怎么也没想到,两人会在今天那样的情况,那样的气氛,那样的场合相见,彼此都有些措手不及。没有想像中的威武英俊和满心喜悦,却有风尘仆仆和满目苍凉。
“好些了吗?”依旧是那么的温柔。
“嗯。好了,谢谢您!”玉琬将脚收进衣裙,虽然大家熟识已久,也曾有过亲密接触,可让一个大男人在大半夜给她揉脚,即使关系再好也让她心怯。倒不是怕十九有什么不轨的举动,只是她无法打破自己心中的道德防线。从小所学的宫廷礼仪,在她的脑海里已经根深蒂固,一时半会根本无法消除。再说,此时此刻,实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机。越来越淡的月光下,两人都有些心事重重。
见到她缩脚,十九皇子刚开始有些悻悻然,但很快又了然释怀。他认识玉琬也不是一天两天,彼此之间虽无完全透彻的了解,但也不是会时常产生误会的人。两人对彼此的性格都有一定的把握和定位。
河对面的宫人挑着风灯巡逻,朦胧的灯光组合起来,竟也亮成长长的一线。
“快初更了。”玉琬说。只有临近初更,宫人才会这般巡逻。
“嗯。”十九皇子淡淡地“嗯”一声,并没有回去的打算。
“殿下……殿下能平安回来,奴婢很高兴。陛下去了,逝者已矣,还请殿下节哀。”半晌无人言,玉琬想打破眼前这种令人心情压抑的沉寂。
十九皇子喃喃念叨着接言,又似自言自语:“大哥去了,老祖宗去了,如今,父王也去了。”他说这话时的神情带着无泪的悲恸。太子对他不错,老祖宗向来疼爱他,父王一直以来是他学习的楷模,短短几个月,生命中三个重要的亲人相继离他而去,他内心的苦楚根本无法用言语形容。初时还想哭,如今,他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剩下疲怠和苍白。
玉琬抬手,欲安抚他,可想了想,终究还是收回,改用温柔的眼神给予他无声的安慰,眼神深处藏着怜悯。
十九皇子继续道:“想不到我出征短短几月,宫中却发生了如此诸多的事情,如果不是有父王的圣旨,四哥和七哥还不知道会怎样!我们生在帝王家,我们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个个高高在上,享受帝王家尊荣,可我们却无法守护最基本的人伦常情。或者,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有所得必有所失吧!”他从地上拔根青草,将它横在手里无意识地扯折,一连串感慨之言从他苍白的唇间逸出,原本苍凉的眼神又多了一丝悲伤忧郁。
“殿下不必多想。奴婢常听人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平常人家也有平常人家的不如意,没有生活在那里的人是无法体会的。您生在帝王家,有时无法守护人伦常情,这就是帝王家的难处,就看您怎么想。有时,为了天下大家的幸福,必要时,只能牺牲一些东西。”玉琬意有所指。说到这,她顿了顿,思绪回到从前,脑海中浮现老祖宗曾说过的一些话,一时精神恍惚,竟情不自禁地说出来:“奴婢侍候老祖宗这些年月,从她老人家身上学到不少东西。记得她老人家曾经说过,生与死,就像人世间的阴与阳,是必然存在。而人的生与死就是始与终的端点,人活着总有一死,人生就像一条永远不能回头的路,有时,有些遗憾只有在人走到接近终点的时候才会回顾。而到那时,就什么都晚了,所以,人年轻的时候,人活着的时候,要让这些遗憾减到最少。”说到这里,她似乎又看到了老祖宗对这些侃侃而谈时的淡笑。
十九皇子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他道:“你年纪轻轻,人生感悟倒是不少。看来,老祖宗对你的影响还真不小。是啊,老祖宗是智慧无比的人。她看问题,很多时候都是透彻的。”
玉琬微愣,继而如梦初醒,霎时间意识到自己说过些什么,脸上有些赧然。总是这样,眼前的人总是能让她轻而易举地放下戒心。
“是你们?!”突兀的声音自柳树后响起,带着惊诧和不敢置信。
031 夜遇(下)
玉琬转头,来人竟是二十一皇子,他两眼鸷视两人,阴沉的脸上带着隐忍的怒气。
“奴婢见过殿下,给殿下请安!”玉琬行礼。
十九皇子似乎没有看到皇弟的不悦,反而从容地站起来,朝另一块石头一指,凄怆的脸上露出浅笑:“二十一弟来了?一起坐吧!这里是我们小时候最喜欢的地方,大家好好回忆回忆过去,人长大了,记忆也就生疏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我都快忘光了。”他邀请得随意,说得感然。
二十一皇子听了他的解释,脸色缓和不少,可两只眼睛的视线依旧借着月光在两人身上穿梭扫射,见两人都很坦然地望着他,并无被人突兀撞破打搅的尴尬和慌乱,心里稍稍安定了些。只是,他心底仍然潜蕴怀疑。对于两人的深夜相聚,他多少有些介怀。十九哥喜欢玉琬,这在兄弟间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更令他惶然不可接受的是,他突然意识到,似乎玉琬与十九哥更像一对,刚才远远地见了两人默坐远眺的背影,感觉是那么的和谐般配。想到这,一股浓浓的酸楚之意打从他心底冒出,瞬间便充斥到他的脑海,让他刚刚回暖的脸色立时又阴沉下来。
“几个月不见,二十一弟长高了不少。”十九皇子扯开话题。
“可十九哥却没怎么变,好像也没长高。”酸酸的话语暗透着火药味。
玉琬望着两人,二十一皇子的脾气她清楚,为免加深他们兄弟间的不悦,她很识趣地选择了缄默。
“明天开始就是四哥当政,你也到了封王的年龄,心里有什么打算?可有寻觅住处?这建府的事情筹划得如何了?”十九皇子赫然的话语,俨然是哥哥关心弟弟的语气。
想着要暗暗较劲的二十一皇子既愧又赧,心里很不是滋味。半晌,才听他闷闷而言:“是啊!四哥明天就是新帝,就是我们天朝的顺帝爷,以后就是帝王,这‘四哥’两字也就只能今天叫叫了。”
十九皇子默然,除去对战争的厌恶,他很怀念那种同生共死的感情。那里的争权夺利没有京城这般白炽化,因为每次出战都有可能是一生,关系到出战者的生死,血浓于水的骨肉亲情在困难面前显出了它的巨大威力,让大家短时间回到了最初的本然。那些兄弟情深的日子,真的就那么一去不复返了吗?难道,大家真的只能共担患难,不能共享富贵?他茫然了。
“四殿下也是重感情之人。”玉琬插言。
十九皇子脸上的伤感之情淡去了少许,可二十一皇子脸上的阴晦之色依旧,只听他长叹一声喃语:“只怕四哥不会放过七哥。”
“四哥不是那样的人!”十九皇子快速接言,说得十分肯定。
二十一皇子冷笑,好像听到了什么非常幼稚的话。
“你笑什么?”十九皇子有些怒,质问。
“十九哥你不在京城,不知道京里发生的那些事情,所以你会这么想,我很理解!但是,我们等着看吧!看看我们谁的猜测更正确一些。”
二十一皇子起身,准备离开。
“玉琬,你也早些睡,别太晚了。十九哥刚从外面赶回来,肯定好多天没好好休息,你也别太缠着他!”他背着身,似乎他不这样他就无法说出这番话。
玉琬愕然,二十一皇子的话实在让她吃惊,好端端地,怎么又冲她来了?
不待两人再说什么,二十一皇子扔下他们,独个儿去了。
“你别理他,他就是那德性,打小就这样,没恶意的。”十九皇子替他解释,二十一弟心中的感觉他能体会,所以他比别人更能谅解他。
玉琬摇头:“奴婢不会往心里去,二十一殿下的心情奴婢理解,他从小就这样,其实心地挺善良,就是不善表达。”接着她又道:“不过,他今天说得没错,您刚从外边回来,是得好好休息,不该再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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