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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午战争-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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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海卫湾头有个刘公岛,北洋海军司令部就设在那里。
日军对威海卫的攻击,在2月4日夜晚开始。是用水雷艇攻击。中方在海面上设置了防线,但是有间断,日本的第二、第三水雷艇队便从那里挤了进来。第一水雷艇队担当西口的警戒。
北洋海军原是优秀的部队,军官们受过新式训练,水兵们大都是沿海出身,习惯于大海。可是,陆军官兵不断溃逃,使海军官兵的士气急转直下。
日军乘胜前进。水雷艇夜战是日本海军的拿手戏,而清军的六炮台不能予以有效的打击。后来有的外国军事顾问指责:威海卫失陷的主要责任在统领六炮台的刘佩超身上。
2月4日的夜战中,北洋舰队损失了引为自豪的“定远”舰。“定远”漂在海面上,勇敢的水兵们要用它做炮台,坚持战斗下去。可是,在水上不能动的巨舰成了最好的目标,日军炮弹纷纷飞来。
“装好炸药,准备离舰!”听到命令,水兵们离开了军舰。五分钟后,二百五十磅炸药引爆,“定远”舰沉了下去。
日本海军损失了两只水雷艇。
2月5日,日军又来夜袭。
北洋舰队又失掉了“来远”和“威远”两舰。
“已经尽到最大努力了!”
2月5日夜战之后,在“镇远”舰上督战的丁汝昌疲惫不堪,上了刘公岛。外国顾问劝他投降,他也认为没必要再伤亡兵员了。
哪怕有一点胜利的可能性,他也要战斗下去。可是,他十分清楚,已经完全无望了。继续战斗,只意味着继续糟蹋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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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节:驱逐使节(4)
外国顾问们说这是“光荣投降”,但是,在中国,没有“光荣投降”这种观念。
英国顾问马格禄明白了丁汝昌的心意,极力劝解:
“犯不上去死,你和卫汝贵的情况不同,在这次战役中,你究竟有什么可以责怪的?应当受惩罚的,是那些丢掉炮台的陆军将军们,还有那些不派一兵一卒前来救援的巡抚们!你孤立无援,无法再打下去,这是谁都一目了然的。要活下去,不必寻死,你和卫汝贵不一样,投降后会受到国际法的保护。”
丁汝昌摇头。
马格禄还说:等送还俘虏时,你还是免不了死罪,干脆亡命去美国。清政府正委托美国办理媾和的事,提督亡命那里,是不会提出抗议的。
丁汝昌的脑海里,一幕幕地浮现出那年率领北洋舰队,到日本作友好访问的情景。宴会,拜访,结识的朋友们……正跟他战斗的伊东中将,就是在那时认识的同行。在他的记忆中,日本是一个非常静谧的国度。
真想活下去啊!这种强烈的愿望在他心灵深处隐藏着,大概是对人生的眷恋吧。
但是,这是不可能的!他挺起胸膛,向马格禄说道:
“作为军人,最后落一个投降的下场,我实在受不了。可是,不正式投降,就白白损伤人命……我死之后,用我的官印,用我的名义,写投降书吧!我自己是捺不了这印的……”
提督的眼睛湿润了,但终于没涌出泪水。
2月12日下午,丁汝昌服毒自杀。地点在刘公岛军营中,所用的毒物是鸦片。副司令刘步蟾在他之前自杀。与丁汝昌同时自杀的还有记名总兵张文宣。张文宣是李鸿章的外甥,有名的炮手。副将杨用霖用手枪击穿头部,也自杀而死。
北洋舰队炮舰“镇北”号挂起白旗,递交了降书——“本提督前接佐世保司令长官来简,因两国处于交战之中,至今未作答复。
本提督之意,沉舰决战,直至人尽而后已,但为保全生灵,愿乞休战。威海卫现有舰队及刘公岛、炮台兵器,均献于贵国。希勿伤害陆海军内之外国官员、兵勇、人民等生命,允其归乡,是所切望。
如蒙允许,希以英国舰队司令长官作证。”
降书把联合舰队司令长官误写成佐世保司令长官。
伊东复函:“前已谈及,为贵官一身之安全及贵国将来之利益,请来我国,等待战争之结局,是否合乎尊意?如贵官光临敝国,自当竭尽礼遇,致力保护。”
伊东允许用“康济”号将丁汝昌等自决军人的灵柩送到烟台。
“康济”号开出威海卫时,日本诸舰鸣炮吊唁。
清军投降后,残存的北洋舰队诸舰均移交给日本。长期威胁日本的七千三百三十五吨的巨舰“镇远”号,今后将成为日本海军的主力舰。同一型号的“定远”舰已经沉入海底。
威海卫遭日军攻击时,李鸿章曾打电报给烟台的刘道含:“有无方法使北洋诸铁舰退避吴淞?铁舰以外船只,沉之亦可。”然而,为时已晚。不但采取不了这种措施,就在发电报的时候(2月7日),旗舰“定远”号已经沉没了。
被解除了武装的士兵们现在肆无忌惮地谈开了:过去说这些话是要被杀头的。
“这下子可好了,让满洲八旗兵来收拾败局吧!”
“让战争见鬼去吧!说是保卫国家,到底在哪里有咱们该保卫的国家?”
“皇上什么时候御驾亲征?”
“早就亲征了!不过,可不是面向敌人,而是朝西,跑得可快啦!”
“连皇上都这样,这仗能打胜吗?”
“最好把八旗兵开来,让咱们也瞧瞧他们的本事。”
“这里是旗人的国家,和咱们有啥关系!”
败兵们无所顾忌,特别是海军士兵,牢骚多,激昂愤慨。
这时候,钦差大臣刘坤一好不容易来到山海关附近。归他指挥的官兵有一百余营,四万多人。他准备用这些军队攻打被日军占据的海城。
“这是些什么军队?根本不听调度!”
总帅刘坤一只有叹息而已。可想而知,这些军队有多么混乱!把这些不同系统的部队凑到一起,变成一个整体,不但困难,而且需要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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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节:驱逐使节(5)
刘坤一被从南京叫到北京,奉命马上出征山海关,但他拖延了出发时间。他是主战论者。有人说,当时和平论者正在抬头,为了打击他们,他在北京做了一些工作。其实,是拨给他的官兵非常差,装备又不好,使他不知所措了。他苦心研究用什么办法才能把他们改造成有用的部队,但是,没有那种立竿见影的好办法。
不管翁同龢怎么劝他,他都不想挂帅。
“这样的军队,我若轻易应承下来,将来要吃不消的!”
直到一月十九日,他才勉强动身。
接到北洋舰队全军覆没的消息,北京的气氛一下子转向赞成媾和了。各种各样的谣言在北京城里到处流传。
“你没听说吗?中堂把五百万两银子早早就运回老家安徽了。”
“有钱人都悄悄地溜了。”
“听说都去了上海。”
街头巷尾的议论并不都是谣传。富豪们从北京偷偷溜走,不管怎么遮掩,也会被人看见的。
日本舆论大呼:进攻北京!连战连胜的战果使日本举国狂喜。虏获了北洋海军之后,报刊上出现了这样的论调:“这下子,再也不必战战兢兢地害怕英国了!”
清政府终于决定派李鸿章为全权大臣去日本。当时李鸿章正受着革职留任的处分,朝廷给他恢复了名誉,赏还黄马褂。这是在丁汝昌殉职的次日,即2月13日。
从长崎回国的张荫桓还停留在上海。李鸿章在进京参内之前,发电报给张荫桓,委托他“推荐精通国际公法、条约法的有胆有识之士”。
张荫桓复电举荐两人——徐寿朋和李经方。
徐寿朋当然很合适。李经方是李鸿章的长子,曾为驻日公使,日语、英语都擅长,没有比他更适合的了。
李鸿章本来就打算用李经方做随员,但因为是自己的儿子,难以开口,所以采取了让前任推举的招法。张荫桓在电报中还加了一点说明:“访日时,陆奥外相曾几次询问李经方。”
为使媾和谈判能够有利地进行,必须准备好各种手段。日本一再打听的人物,当然要编在随员之内。有了张荫桓的推荐,就可以搪塞公私兼顾的攻击。
李鸿章在天津做了周到的准备,2月21日来到北京,受命之后已过去一周多。
次日,李鸿章入宫,研究媾和条约的原则。正如他所估计的,一天未研究完。
关于割让领土,光绪帝坚决不同意。
李鸿章认为,连威海卫都被日本夺去了,不割让领土怎么能媾和。
朝廷内部还残留着一些强硬论的余波,而且,绝对信任李鸿章的西太后因病没出面。在同日本谈判之前,李鸿章不得不以宫廷势力为对手,进行初步磋商。
李鸿章遇刺
在李鸿章出国参加媾和会议之前,清军又失掉牛庄和田庄台。牛庄由素以保持曾国藩传统而自豪的魏光焘、李光久等大将率领的湘军把守。日军的第三、第五师团猛烈攻击,于3月4日陷落。
湖南巡抚吴大澂当时在田庄台,牛庄一丢,便趁夜逃往石山站去了。
3月7日营口失陷。
3月9日田庄台失陷。
吴大澂是金石家,但他不满足于文官、学者的名声,居然想当将军,威震四海。
他要亲自率兵同日军对阵作战,终于得到旨准。他的志愿应当说是豪壮的,然而,战争可不像研究古代文字那么随心所欲。
吴大澂在山海关向日军发出劝降书。因为是文人,劝降书写得相当高明。可能他长年累月地凝视古代文字,眼睛昏花,以致看不清现实了吧。
他之所以志愿从军,原来是因为他得到了一颗“度辽将军”的汉印。
度辽将军是西汉元凤三年(公元前78年)设置的官职。它不像骠骑将军或车骑将军那样,属于常设的将军职,而是一种临时封赏的将军称号,如西汉的路博德和东汉的马援被封为“伏波将军”。他们二人曾跨海远征南越和交趾(北越),所以选了“伏波”这么个名号封赏。至于“度辽”,则是渡过辽河,征讨乌桓之意。元凤三年范明友曾获得此封号。到了东汉,变为与地名无关的专事征讨匈奴的将军名,永平八年(65年)吴棠被封为此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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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节:驱逐使节(6)
吴大澂是古代印章收藏家。苏州人徐翰卿把这颗印送给他,他高兴得不得了,以为“这是万里封侯的前兆”。
这时,正好同日本开战了,他觉得“这就是我留名青史的绝好机会”。
不限于中国,各国都有些研究国学,被该国传统深深吸引的学者。他们往往会有一些极其狂热的言论和行动。吴大澂就在这种情况下投笔从戎了。
他并不认为自己只是一介笔墨文人。十五年前,他担任过吉林防务监军之职,也直接参与过建设兵工厂、修筑炮台、训练军队。他对这段经历过于自信了。
他在劝降书中说:“日军三战三败之后,本大臣犹有七纵七擒之计。”
不愧是国学家,引用了《国语》中“三战三北”和《三国志》中“七纵七擒”的典故。他的意思可能是要同日军战斗到底,但说法未免太狂妄、太陈腐了。中国人也把这篇劝降书作为笑料。
在现实中,彻底吃败仗的是吴大澂。
当过驻日使馆参赞、为日本人所熟知的诗人黄遵宪,愤慨于吴大澂的败走,写了一首长诗《度辽将军歌》。其中有这样的句子:“弃冠脱剑无人惜,只幸腰间印未失。”
据说,这颗古印是当时住在上海的著名书画家吴昌硕伪造的。
牛庄、营口、田庄台失陷后,战局暂告一段落。下一个战役将是从山海关指向北京,不过,那需要相当长的准备时间。各战线暂时都呈现出胶着、休战状态。
李鸿章在媾和谈判之前提出了“休战”的要求。惧怕列强干涉,希望尽快收场的陆奥认为,这不过是追认现状罢了,不如爽快地应承,做一个顺水推舟的人情。但是,休战必须尊重军部的意向。由于连战告捷,军部一定会坚决反对休战。为使军部能够接受,就得给它一个非常有利的条件。
3月21日,第二次会谈中,伊藤博文提出休战条件:
一、把大沽、天津、山海关让与日军。
二、该地清军解除武装,交出军需品。
三、天津至山海关的铁路交日军控制。
四、停战中军费由中方负担。
这些条件无疑是在首都北京的咽喉处插上一把匕首。日本军部早就想这么做了,只是由于兵力和战费不足,至今还无法实现。不流一滴血便得偿夙愿,军部当然会满意,不会有任何异议。
使日本军部满意的条件,对于清廷来说,就是极其苛刻的条件。
李鸿章满以为依据现状附加上一条休战条款就行了,不禁被这个苛刻的条件弄得瞠目结舌。
“太苛刻了,过于苛刻……超出想象的苛刻方案……”
看了摊在桌上的日方条件译文,李鸿章嘴唇颤动,他的身躯突然变小了。在当时的中国人中,他属于高身材,有一米七几。他能当上淮军领袖,恐怕也沾了高大的光。比起其貌不扬的曾国藩来,他在体格方面是占了便宜。
李鸿章声调也变了,比以往低沉得多,说道:
“这次战争,缘起于朝鲜问题,日军把朝鲜全土夺到手中,又进兵我国领土之内,如真正希望永久和平,日本不但要考虑自己的立场,还应当考虑中国的名誉,天津、大沽、山海关是我国国都的门户。我认为这个方案太过分了。日军在战局上握有主动权,什么条件都提得出来,这一点,我们也明白,但是,物有极限,若一意孤行,则恐怕日本得和平之空名,也将有失掉实利之虞。”
伊藤答道:
“我倒不认为这些条件超过了限度。天津等处的占领,只作为一时的担保,我们并不想破坏城镇。”
“我们的目的是媾和,不是休战,伊藤阁下不也这么想吗?”
“是的,我们希望尽早恢复和平。停战是贵方提出来的,为此,我们才提出条件。先休战后讲和,不过是中国的意向。至于日本,不休战议和也行,休战议和也行,现在提出了后者的条件,我们没准备第二套方案。”
“那么,请拿出媾和的方案吧。”
“贵方不撤回休战问题,就不能拿出媾和方案。而且,请注意,一旦撤回,休战的事就不能再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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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节:驱逐使节(7)
听了这话,李鸿章犹豫了。
如果李鸿章正确地掌握着战局的实态,他这时就会当即撤回休战问题。
吴大澂等人仓皇败走的时候,其实,日军也已经是强弩之末。到进行下一个攻势,需要补充兵员和军需的时间。当然日本要隐瞒自己的困境。决定派小松宫彰仁亲王为“征清大总督”,把大总督府开上前线,就是措施之一。
大总督府虽然推进到旅顺,但指向北京的直隶作战,还需要一个相当长的时间。李鸿章所害怕的“日军在媾和谈判中进攻辽西地区,指向山海关”,完全是多虑。
“让我考虑几天吧。”李鸿章希望宽限时间。
“考虑倒可以,不过,两国人民现在都注视着这次会谈。尽可能快些达到会谈的目的,是我们的义务,所以不能老这么拖延,三天为限吧。”
伊藤给了李鸿章三天的考虑时间。
返回引接寺,李鸿章把日本提出的休战条件电告总理衙门,并告知:“昨日电报所说去台湾方面之五千日兵,或是开赴北方,望通告各地军队严加防范。”
据翁同龢的日记记载,次日光绪帝看了日本的休战条件,“为之动容”。
年轻的皇帝受到极大打击,他想请示西太后,但她还在病中,不禁犹豫了。然而,这么重大的事情,不能不让西太后知道。
征清大总督小松宫还没有出发,日本国内刚刚编制完军队,开始进攻辽西,最快也得半个月以后。——李鸿章总算明白了事态。谈判期间不可能发生大规模战斗,何必为休战条件而增加苦恼呢?
三天后,3月24日,举行第三次会谈。中方拿出了答复的备忘录:休战问题撤回,希望立即进行媾和谈判。
日方答复,明日提出媾和条约草案。
大概觉得这样会谈未免太简单了吧,李鸿章在回去之前又谈了一点意见。
“是否可以相信,明天提出的媾和条约方案中没有加入损害其他外国利益的条款?若问我为什么提出这一点,乃因为讲和问题是中日两国的问题,要避免把问题扩大,招致他国的干涉。”
对李鸿章的这段发言,陆奥认为是“掩耳盗铃”——嘴上说不愿招致他国干涉,而实际上玩弄种种手段,想招致这种干涉的,正是李鸿章本人。李鸿章与列强沟通的情况,大都被陆奥的情报网截获。
“诚如所言,这完全是日、中两国间的问题。您可以相信,我方提出的条约方案没有招致他国干涉之虞。”伊藤答道。
李鸿章的发言是警告日本,如在媾和条约方案中写进过分苛刻的条款,就有招致列强干涉的危险。想避免干涉,当然不是他的本心。他是任何干涉都欢迎的。
中方代表要退出时,陆奥宗光对李经方说:
“关于明天的谈判,想预先商量一下事务性问题,您可否稍留一会儿?”
“好,为使谈判成功,留多长时间都可以。”李经方用流畅的日语回答,然后用汉语向父亲讲了陆奥的提议。李鸿章轻轻地点了点头。
陆奥宗光和李经方送走伊藤博文和李鸿章等人,又返回会议室。
在非正式的场合,两人用日语交谈。
“还不到赏花时节,可真想轻松地赏花玩乐一下呀!”陆奥说道。
“樱花已经含苞待放了,希望快一点解决问题,让我们从容地赏赏花。”
“为此,你的合作很重要。”
陆奥正要进入正题,拿出笔记本摊开来。
这时,走廊上突然骚乱起来。有人在跑动。虽说会谈结束了,但在重要的外交会议的场所里,大声走动也有失礼貌。布置在春帆楼的,是训练有素的卫兵、警官和外务省官员,他们做不出粗野举动。
陆奥和李经方面面相觑,都露出不解的表情。
门被打开了。
这里居然有不敲门就进屋的人?屋里的两个人一齐向进来的人望去,是陆奥熟悉的外务省官员。
“你……”
陆奥刚要责备,立刻又闭上了嘴。若不是发生了重大事件,这个官员是不会越出常轨的。他上气不接下气,站在门边,僵立不动,脸色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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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节:驱逐使节(8)
陆奥顿时感到发生了不寻常的事情,而且同李鸿章有关。
“刚才,李鸿章阁下,被暴徒用手枪刺杀了!”官员几乎是吼叫着报告。
“阁下怎么样?”
“左颊中弹……”
“只一发?”
“是……”
陆奥在惊愕中放下心来。面颊不是致命之处。
“暴徒呢?”
“当场被捕!”
陆奥看了看旁边的李经方。两个人同时从沙发上站起来,李经方的额角不停地抖动。
“发生了遗憾的事件,不过,我们会全力处置的,请您先去令尊那里,我去见伊藤阁下……请保重。”
陆奥只觉得两个膝盖松软无力。
“暴徒有二十五六岁……”官员继续报告着。
“好个大混蛋……发疯了吗?叛逆……把我们的努力……”陆奥歪扭着脸孔,心里骂道。
李鸿章一行的路线是从春帆楼出来,沿阿弥陀寺町向西,转过外滨町拐角,进入下处引接寺。
群马县二十六岁的小山丰太郎就等在外滨町的拐角处。那里有宪兵队,过桥的对面有警察派出所。从常识来说,是警戒最严密、行刺者最需要避开之处。然而,正因为夹在宪兵队和派出所中间,是警戒上往往疏忽的地点。小山丰太郎是否因此而选择了这里,不得而知。或许他只想到拐角处是突然袭击的最适当地点吧。
中方代表团只有李鸿章坐轿,罗丰禄、伍廷芳、马建忠等人乘人力车。
日本的“驾笼”是由两个人一前一后地扛着,乘坐部分垂挂在下面。中国式轿子是四个人扛在肩上,乘坐部分在上面,所以也叫“肩舆”。
李鸿章专用的轿子是蓝色的,只有下部涂着红色。四面装有玻璃窗,从轿子里能看见外边。李鸿章把玻璃窗打开着。
小山想尽量靠前狙击,所以跳出来打了一枪。他刚一跳出,宪兵队的上等兵阿部就冲了出来。新条警部也助了一臂之力,马上把小山捺住了。
事情发生在一瞬间。
子弹打进李鸿章的左眼窝下面。李鸿章戴着金边眼镜,子弹擦过眼镜打在脸上,减弱了势头。镜片破碎飞散,大概他正闭着眼睛,没伤到眼球。
引接寺就在眼前,受了伤的李鸿章立刻被抬进去,安放在长椅上躺下。医官林联辉为他做了紧急处置。
李经方从春帆楼跑回来。随后,伊藤博文首相由外相陆奥宗光和内阁书记官长伊东巳代治陪同,也赶到引接寺。
李鸿章不顾林联辉的制止,对前来探望的伊藤等人说:
“这种事,我思想上多少有准备。”
他的意识很清醒。
四年前,在大津,津田三藏袭击了俄国皇太子。有人说,对外国要人搞恐怖行动是日本的风气。
伊藤等人低下头。陆奥咬紧嘴唇,他最担心的是这件事会成为列强干涉的借口。
如果李鸿章以受伤为由撤回本国,那该怎么办?他指责日本,征得两三个列强的同情,并非难事。
如果认为,像日本这样还保留着野蛮风俗的国家,交战国首脑去是危险的,干脆停止同日本直接谈判,委托第三国从中斡旋,那可就糟了。
上次赶走了两名使节,这次拉出来最高负责人李鸿章,陆奥认为是他在外交上的成功。可是,从欧美方面的情报来看,情况并非如此。
世界舆论和同情似乎逐渐偏向李鸿章了。第一他年逾古稀,第二他名望极高,第三他第一次渡海出使外国。这一点,在海外也成了话题。李鸿章虽是实质上的外交负责人,但是,中法战争的和谈是在天津举行的,同俄国进行关于伊犁的重大谈判,去彼得堡的也不是他,而是曾国藩之子曾纪泽。把从来没出过国的老年人硬拉出去,日本也太狠毒了……
欧美诸国的这些舆论通过驻外公使馆传到日本国内。
正常情况下李鸿章还引起国际上的同情,何况在日本遭到了暴徒的刺杀。日本最害怕的,就是被国际视为“恶人”。
“万幸,这次负伤似乎不致影响会谈。”马建忠说。这是在医师诊断后发表的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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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节:驱逐使节(9)
中方随员中有主张把李鸿章搬出引接寺,到“公义”号上疗养。理由是:“日本土地上太危险,难保不发生第二、第三次恐怖行动。”
顾问科士达反对回船上疗养,压下了这种意见,陆奥这才安下心来。
李鸿章若撤回船上,全世界就会问为什么。中方说是因为日本的“野蛮行为”,铁证如山,日本将无法辩解。好不容易平息的旅顺大屠杀问题,也许会再次闹腾起来。
陆奥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把李鸿章稳定住。
对李鸿章,日本方面极尽关怀与照顾之能事,派来两名陆军军医总监石黑和佐藤、陆军二等军医正古宁田、内务技师中滨博士等医师,还请来法国公使馆的兹巴斯博士。在医疗方面,是最强的阵容了。
警卫方面怕再出纰漏,几乎到了神经过敏的程度,警戒声势相当浩大。
天皇和皇后委派中村侍从武官前来慰问。
山口县知事原保太郎与县警部长后藤松吉郎立即递上请罪书,皆被免职。
欧美报纸几乎是一个论调,拿四年前在大津发生的事件对比。有的评论甚至说,日本“胜于武器之战,败于道德之战”。也有人说,日本“戴着文明的假面具,时时暴露出野蛮本性”。
一张王牌握在李鸿章手里,他满可以带着全世界的同情,从日本退出。不论谁来评论,谈判破裂的责任也应该加在日本头上。处于这种状态,日本不可能再进行直隶作战了。
小松宫挂帅出征中国的军队,是把近卫师团和北海道屯田兵全动员了。大举出兵,几乎没有保卫日本本土的军队了。
关于本土没有守备兵员的情报,各国公使馆早已报给各自的国家。如果有人大喝一声,日本就得赶紧撤退。
美国通过驻在东京的公使向林次官劝告:“大概除了答应李鸿章的要求,无条件休战而外,没有别的办法。”
“的确,只好如此……”听了次官的报告,陆奥忧郁地点头同意。
如果让李鸿章打出“愤然归国”的王牌,那日本就无计可施了。直隶作战不可能,列强干涉又明显地要压过来,为使李鸿章不打出这张牌,只有答应无条件休战。
暗杀李鸿章的凶手小山丰太郎,其父在群马县当过县议会议员。丰太郎进过庆应义塾,不久退学,拜评书艺人伊藤痴游为师。但技艺无长进,也放弃了,又进入一个叫神刀馆的右翼团体。当时还没有“右翼”一词,一般把这种团体叫壮士团体。
山口地方法院公审,对犯人判处无期徒刑。判决是3月30日下来的,可谓神速。以前袭击俄国皇太子的犯人津田也是被判无期徒刑。
小山在供词中说,他认为日、中两国的战争是李鸿章引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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