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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蛊殊途-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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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冷至极地,她自齿缝中吐出这句话。

    第一次,她将他们称为“魔道”。第一次,她刻意将自己与他们区分开。

    白朔的目光登时冷得像把刀。

    哗啦!

    一个湿淋淋的白影自水中跃出,落入船中。

    “白朔!”阿娣急匆匆地唤。

    白朔慢慢侧过头来。

    “剑呢?”

    男人的表情并未如何森寒,甚至语调都是平淡的……阿娣却“咚”一声跪倒在他脚下。

    “我、我没能找到……”骷髅蛊语音发颤,似是怀着极大的恐惧,“你别生气,求你别生气……我,我再去找!”

    白朔一言不发。

    扑通!白衣再度没入河中。

    元夕站在一旁,面色淡漠。

    白朔一拢蓝衣,立于船头,眸底阴冷。

    半个时辰后,半空里开始飘起细雨。

    船舶靠岸。

    阿娣第三次从水底出来,脸苍白得像鬼。

    她跪在白朔面前。白朔坐在靠椅中。

    “找不到?”

    阿娣伏着身子,只是抖。

    蛊师俊逸的面容上神色冷淡,微微侧首,他望向另一旁,那个沉默的少女。

    雨落在她的发上,濡湿晶莹。她直视他深沉的目光,神色坦然。

    白朔缓缓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向她。

    他步履很从容,神色也极优雅,但他的瞳仁里分明写着,有人要倒霉了。

    元夕等着男子的滔天怒火。或者应该说,她辛苦谋划了那么多,其实她的最终目的也不过挑起他的愤怒罢了。

    而她终于如愿。

    元夕微微笑。

    这个微笑成功地令对面的蛊师眸色更加阴沉,右手慢慢上扬,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事物将从那宽逸的袖口飞出来……

    但白朔终究未将手完全抬起,不但手未抬起,连步履也凝住了。

    因为元夕突然跪下来。

    毫无征兆地,她跪在他面前,低着头。

    白朔立在当地,望住元夕,面上神色复杂。

    “嗯……”

    低低的呻|吟声忽然从少女唇中溢出,风声中更显飘忽,沉闷的,压抑的……

    白朔面色微变,脚步刚动又顿住,眼底浮现些许猜疑。不待他细加揣测,极诡异的一幕就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青天白日里,紫衣少女身上忽然冒出迷蒙的光。

    那光是惨绿色的,在白昼里看得不甚清楚,而悬在她腰间的幻形琅,不知何时亮起的黄芒几乎要盖过那片绿光去。

    却也只是几乎而已。

    绿光就像是生在少女身上似的,吸着宿主的精华让自己越来越盛;反观黄芒,几次交锋之后,明显不敌,光芒忽明忽暗。

    喀。鱼形黄玉裂开一道细痕。

    伴随那声玉裂的轻响,元夕猛地伸手抵住甲板。白朔衣角忽然一动,仿佛想要上前一步……却终究停在原地。

    撑着地面的手不断颤抖,低着头元夕不让别人看到她眼中疼痛的水雾。上下牙齿紧紧相扣,将呻吟牢牢关在口中。

    她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这诡谲的情形,印证了她数日前的坏猜想。

    这具身体,果然是要坏掉的。

    只是想不到,崩溃竟来得这么早……

    慢慢地,她撑着甲板站起……然而方起到一半,同样的脆响二度响起!

    是幻形琅,它裂得更厉害了。

    那条新裂痕就像一条细细的绳,紧紧系住元夕的咽喉。痛疼猛地翻倍,奇异的刺痛在身体里躁动,她腿脚一软跪倒在地。

    低着头元夕闭了闭眼,清晰地感觉到那刺痛越积越多,刺穿肌肤,溢出体表……

    然后,将她变成一个怪物。

    一具骷髅,跪在地上,微微发抖。

    它身上可笑地套了一条紫色长裙,枯瘦的指骨暴露在外,还有光秃秃的头颅……

    它比寻常的骷髅更加地狼狈,因为它惨白的骨架上散布着大大小小的绿斑。它惨淡得像一栋年久失修的古楼,摇摇欲坠。

    白朔面色遽变,他伸出了手……

    “那些绿色的东西是什么?好恶心!”阿娣突然细声嚷嚷。

    那只伸出去的手顿时一僵。

    似腐木上滋生的黏腻青苔——那绿霉一样的污斑,东一簇西一团,每一团都似正向外发着腥气,令人望之油然生出一股厌恶。

    白朔火灼般缩回手。

    他的反应全落在对面的骷髅眼里。

    元夕突然很想笑。

    剧痛已经平息,那些痛苦的目的似乎就是要逼她现出原形,而现在它们的目的达到了,于是疼痛潮汐般退去。

    元夕慢慢从地上撑起来,在雨中一点一点地挺直了身躯。

    她望着面色难看的白朔,用她黑洞洞的眼眶,将这个男人从头到脚看了个仔细。

    他垂着手站在那里,蓝衣似浩渺苍穹,一身的风华。在他身后,阿娣正用嫌恶的目光望向这边,在他耳旁小声说着什么。

    白朔一言不发,只神色难测地将她望着。

    元夕翘了翘嘴角,伸手取过挂在船舱外的斗笠,罩在头上。

    压低的斗笠遮住了可怖的头骨,长长裙摆掩去衣底的森然真相。

    挺直了脊梁,她一步一步走向船边,纵身一跃落于岸上。

    她走的很稳,背影挺拔孤直,似一只在海上清鸣而过的孤雁,纵使失群独行,纵使眼中含泪,也会姿态骄傲地走下去。

    凄雨冷风中,那抹紫影一寸一寸淡出了蛊师的视野。

    白朔忽然想起不久前这只孤雁说过的话。

    “我宁可把天机剑丢水里,也不会将蜀山至宝交给你们这些魔道!”

    她用冰冷神情,宣布他们根本不是同类。

    …

    月上中天。

    客房内,传音盒静静地躺在平头案上。

    白朔坐在窗边,阿娣站在他身后。

    他们已经维持这样的姿势很久了,白朔始终不语,阿娣也不敢作声,更不敢走开。

    终于白朔道:“将传音盒取来。”

    阿娣如释重负,走到案边捧起小盒,恭恭敬敬送过去。

    月华照在传音盒上,光芒流转。

    少顷,有个带笑的男音自盒中传出:“真难得,你竟会主动联系我。”

    白朔淡淡道:“事关重大,等不得你那些人将消息带回去。”

    百里怀稍稍一顿,再开口时语气带上了五分严肃:“怎么了?”

    “素素今天将天机剑丢进了弥江。”

    盒的那头沉默下来。仿佛有肃杀的冷意自盒中漫出来。

    许久,斗穹天道的主人淡淡道:“白朔,这次你无话可说了罢?”

    蛊师的神色在阴影中看不真切,他托着盒,不说话。

    “我早说过,这只蛊留不得。那夜她竟然想杀了你,这便说明骷髅蛊的本能已在她身上出现了。无论对你还是对阿娣,她都是个威胁。”百里怀缓缓道,“之前我们顾虑着天机剑,如今她主动将这块护身牌丢了……”

    百里怀尚不知道,天机剑剑魂的沉睡是假的。但即使这样,亦足以使他对元夕印象恶劣了。

    那日,当百里怀从阿娣口中得知剑魂已经陷入沉眠,按照他原本的想法,既然这只能与剑魂交流的蛊已经派不上用场,他们当然该将剑拿来自行研究,至于那只毫无价值的蛊,百里怀亦想好了应如何处理它……

    但百里怀最后连元夕的一根手指都没机会碰到,因为白朔反对。

    那时白朔力排众议,态度强硬地坚持把天机剑留在元夕身上。他给出的其中一个理由是天机剑终会苏醒,谁也不能肯定是否明日就是剑魂的苏醒之日,若果真如此,比起毫无头绪的自行摸索,自然还是让元夕与剑魂对话来得快。

    百里怀无法反驳。况且,若略过事关紧要的天机剑的事不提,说到底,要如何处置那只蛊,完全是蛊师自家的事。

    百里怀看得出白朔决意要袒护元夕。

    斟酌再三,百里怀最终选择退让一步。

    让她保留天机剑,可以。但是绝不能再出一点乱子。

    白朔赢了。

    即使是沉睡的天机剑,也同样有价值。只要剑在一日,元夕就安全一日。

    可这个最好的留下骷髅蛊的理由,却在今早被某只蛊亲手毁掉了!

    白朔想起天机剑没入江面的那一幕,眉心止不住地拢起。

    盒中传来百里怀的问话:“阿娣当时在哪里?为何不让她入水去寻?”

    “你怎知我没让她去寻?”白朔神色浮起微微的烦闷,他想起阿娣入水时元夕唇边的那抹笑。

    窗旁正垂着一条柳枝,月色下细细尖尖的新叶,小巧的,薄薄的,恰似女子弯起的樱唇。

    她总是在笑,嘴角微扬,无论那笑意是否达到眼底,至少面上总要维持着与人为善的假象。

    但假象毕竟是假象。

    ——我宁可把天机剑丢水里,也不会将蜀山至宝交给你们这些魔道。

    说这话时她整个人都是冷的,眼梢唇角,每一根发丝都泛出寒意。

    白朔捏着传音盒,脸色发冷,眼神却有些怔仲。

    “——白朔!”

    蛊师猛地醒过来,定定神,“什么?”

    那边顿了一下,然后响起百里怀仿佛带着几分无奈的声音:“你方才想什么?叫了你好几声。”

    蛊师难得地梗了一下,方道:“与你无关。——这次的事我有责任,要什么样的蛊,你开口罢。”

    “……好大方啊。”百里怀轻轻一叹,“用一柄失了剑魂的天机剑换白大蛊师一个人情,你说我是赚了还是亏了呢?”

    当然是亏了,因为剑魂根本未曾沉睡。

    白朔不言语,须臾,那边传来百里怀轻轻的话语:“白朔,在问你拿蛊之前,容我先问一句:你待将那只蛊如何?”

    他明明是出言相问,却又不待对方回答便径直接下去道:“论起来,既然你愿意一肩担下她犯下的错,我自然也再无什么立场可质疑她,便是你要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那亦是你自己乐意。但是,白朔……”

    低低的,那清雅如兰的男子缓缓道出一句话。

    “你当真不觉得,你对她太放纵了么?”

    字字在静夜中清晰。

    白朔的眸中卷起动荡的风。

    太放纵了么?

    仿佛有什么突然裂了一道缝,于是纷繁记忆怒潮一般涌出来。那人的身段,那人的眉眼,那人唇边的笑……

    她唤他“公子”,她亦唤他“白朔”。

    她使他欣悦陶然,她亦使他怒不可遏。

    临潮城的那一日,白朔永远记得自己在屋外听到那场对话时心中翻涌的冷火。

    昏暗的白昼,阴云低垂寒风呼啸,而屋内热气腾腾。那个人用轻松随意的语调,说着她对名为元璧的男子的倾慕……

    怒不可遏。

    下咒。用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扼杀她的希冀。

    从未深想过那日自己的举动。

    蛊师对蛊的绝对控制。就是这样。

    但世间总有脱离人控制的事。

    那日之后,元夕依旧按着自己的作息,朝看浮云暮观夕照,仿佛白朔对她做的事对她半分影响亦无。

    而蛊师却待在自己的院落中,平静得异常。那些日子,所有出入蛊师院落的下仆都格外小心谨慎。

    即使满腔怒火,即使当时他恨不得掐死那只脑袋不清楚的蛊,即使后来她居然敢一次都不来找他,即使她不停闯祸累他东奔西走为她收拾残局……白朔也从未想过要放弃元夕。

    那么矜傲的人,却一次一次为一个女子放低了底线,还始终不自知。

    直到今夜,有人一语喝破了这个绯色迷局。

    蓦然惊醒。

    轻薄柳叶垂落在窗棂旁,随风摇摆,叶影映在传音盒上,点点斑驳。

    百里怀的声音在夜风里飘渺如魅:“若你仍是坚持留着她,我也无话可说,你……”

    “谁说要留着她?”蛊师蓦地吐出这句话,百里怀一顿。

    夜色沉沉,屋内的蓝衣男子,一双墨眸同样深沉,深得看不见底。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君出现了。

    ……

    期末考试就决定是你了!

    ……

    期末考试使用了技能挂科必死!

    效果拔群!!!

    存稿君倒下了。

    期末考试的等级上升了!lv。45→lv。46

    期末考试进化了!

    变成了凶残的期末考试!

    凶残度999↑

    可怕度999↑

    惊悚度999↑

    恐怖度999↑

    破坏力999↑

    学会新的技能:压榨时间

    ……

    ……

    期末考试已经学会了四个技能,要遗忘掉哪个技能呢?

    1。挤时间码字

    2。凶残的英语单词

    3。凶残的法律条文

    4。挂科必死

    ……

    ……

    选择遗忘技能1挤时间码字?

    YES

    ……

    ……

    技能1挤时间码字被遗忘了!学会了新技能压榨时间!

 50章

    没有人告诉元夕发生了什么。

    但是当她打开门;看到门口那个体态窈窕的女郎时;一种直觉般的预感呼啸而来……令得她微微眯起了眼。

    然后元夕听到那朵墨莲说——

    “白朔命你过去。”

    。

    绕过假山;行至回廊。曲曲折折的廊道似一条蜿蜒的蛇;延展向未知的将来。

    三步,两步,一步。

    推门;阿娣昂首迈入;元夕神色平淡地跟在后头。

    明媚春光被关在门外。

    今天之前,元夕从未踏入这间房。

    房内纤尘不染,一扇漆画屏风遮住了床榻。墙角,铜制香炉倾吐缕缕轻烟。

    元夕别开眸子。

    五弦筝搁在镂花琴座上;琴座后;坐着一个男人。

    那是这个房间里元夕难得熟悉的东西。

    阿娣静悄悄地走到他身后,垂手站好。

    多了不起啊!一个冬天过去,这个当初只会固执地牵着蛊师衣袖的懵懂女子,已经懂得了在适当的时间做适当的事。

    元夕在琴座前停下,平静地望着正信手调弦的男子。

    “我来了。”她说。

    弦音在空里轻轻颤抖,慢慢止息。

    白朔仍低着头,只用淡淡语音吩咐:“阿娣出去。”

    阿娣一惊,看向蛊师,却未能得到她所期盼的回应。

    于是她只能心怀不甘地离去。擦肩而过的时候,她以眼角讥笑着扫过紫衫少女。

    元夕面色冷静,任凭那得意的白色裙角掠过自己,飘出房门。

    她安静地站着,直到琴座后的男子抬起眼。

    他指了指侧边的小凳,元夕走过去坐下。

    这样他们的视线就平齐了。

    阳光透过窗棂,离离尘埃在光中漂浮飞舞。

    “知道我为甚叫你来?”他问。

    元夕笑了一笑,“这可不好猜。”

    她将指头搭在脸颊旁,低眸想了一想,最后摇头苦笑,“常常我觉得可能的,一旦到了你那里就会变成一个笑话。总之都是我愚钝。——不若你直接说?”

    白朔静静地看着她,看她眯着一双明眸,笑语晏晏。

    他忽然有些不甘心。

    分明已经下了决心,但事情近在眼前……竟觉得不甘心起来。

    于是他问:“那时我对你下了禁制,命令你不得与元璧相见,你恨我么?”

    元夕脸色微微一变。

    停了半晌,辨不出情绪的,她淡淡道:“事情已经过去了,还提它作甚。”

    “过去了?”白朔扬唇一笑,“不见得罢?”

    “若我说恨你,你会因此解开禁制?”她一说完便自己先笑出来。笑了好一会儿,在对方的注视下她终于止了笑,顿了一顿,却是轻轻摇头:“不,我不恨你。恨人是件太浪费精力的事情,我没那个心力。”

    她是这么说的,脸上也写着毫不在意,但她这番话却令得蛊师面色阴沉起来。

    毫不在意么?是因为胸襟豁达,还是因为她根本对他无所用心?

    冷着眉眼,白朔缓缓站起来。

    他行至窗边,将厚厚的窗帘一掀,顿时满室光明!

    元夕身子一颤下意识就要跳起来,却在最后一瞬生生顿住了。

    因为她不愿在这场对决中落了下风,也因为她忽然发现,那日光虽毒烈,却无一照在她身上,距她最近的一束光也在半尺开外。

    但同样不可忽略的是那光虽然隔着她半尺,角度却极刁钻。或许白朔正是特意挑的这个位置,透过雕花窗棂照进来的阳光形成一个光牢,将她牢牢困在其中。

    元夕望向白朔,发现他也在看着她,只是逆着光,他的表情看不分明。

    他走过来,一步一步,轻袍缓带。

    来到她身旁,居高临下。

    “怕光?”他道。

    “是。”

    “除了光,世上还有什么是你所畏惧的么?”

    她静静地望着他。

    许久。

    “我怕我所爱的人,通通离我而去。”终于,她如是答。

    白朔笑了,略带嘲讽。

    “现在还有谁是你的爱,而仍在你的身边么?”

    “真正心系彼此的人,即使隔着千山万水,心也是在一起的。”元夕也笑,“不过,你大概从没机会体会这种感受罢?”

    她的眼神写着无所畏惧。

    那眼神……让白朔想起冬日小径上的积雪,雪亮银白,素洁无垢,让人忍不住想——

    狠狠地碾过去。

    教它失了纯白,教它失了洁净,教它无法再这样自由自在的独立于肮脏的世外。

    白朔蓦地笑起来,低低地笑。元夕静默地看着他。

    笑容慢慢淡去,他深深地望着她,眸中流转的是元夕看不清的心绪。

    突然他微微一笑。

    元夕一怔。那样的微笑,她从未在他脸上见过,仿佛不带半点心计,那般纯粹得……近乎虚假的笑。

    他微微俯身,伸手,按在她额心。

    那根食指带着属于生者的温度,温热柔软……然而当它贴在少女额间,却教她心底机伶伶蹿起一股凉意。

    每回他如此动作,带给她的都是些惨痛的经历。

    元夕不动,不敢动,更是不能动。他的手指按在她的死穴上,像一个诡异的妖洞,吸走她全部精力。

    她看着男子那张凉薄的唇,等着什么话语从其中飘落,也许是一个可怕的诅咒,也许是一句……

    “现形。”

    他果然说了,几乎同时,那根按在她额心的手指亦冷冷撤后。

    骷髅。

    在男子的瞳仁里,元夕看到了一具骷髅,套着藕色绢裙,长着斑驳绿斑……

    那是她自己。

    垂在身侧的拳头悄悄握紧,元夕仰着下颔,一句话也不说。

    白朔俯视着她,淡淡笑:“这就是你现在的身体。”

    枯瘦的,惨白的,绿霉散布的……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轻蔑地逡巡,无需一字,所有的话语已呼之欲出。

    这才是你真正的身体。之前的韶华红颜,不过是由幻形琅化出来的幻象。

    元夕咬紧了牙,竭力抑制胸中的怒火。

    总是这样,总是这样羞辱她。

    将她变成骷髅蛊的人是他,他凭什么对她现在的惨淡光景冷嘲热讽?

    “我想我还不至于忘了自己的身份。”她掐着自己的掌心,脸上却凉凉一笑,“我早说过了不是么?我会找到恢复人身的办法。”

    她又这么说了,带着几分连她自己都未察觉到的赌气。

    而白朔的反应,真正叫元夕怔了一怔。

    这个原该被激怒的人对她的挑衅竟是无动于衷。转身,他优雅地落座,姿态从容得教人心中没来由的发寒。

    元夕警戒地望着他,却见他散漫一笑。

    “既然如此。”他轻轻道,姿态好整以暇,“那你便走吧。”

    元夕结结实实地愣住了。她呆在原地,五识远去,唯剩他的那句话在耳畔余音袅袅。

    “怎么?你还想赖着不走?”白朔挑了挑眉,唇角勾出个嘲弄的浅弧,“可我却不想留着你了。”

    “……开什么玩笑,”终于元夕出声了,真庆幸她的声音还算自然,“当然要走,怎么会不走?”

    她笑了一声,“原来白朔你也会有良心发现的时候,真是难得。”

    白朔没有笑,他仿佛突然对身前的那架五弦筝产生了莫大的兴趣,修长手指在弦上轻抹慢勾。

    “你想太多了。”他懒懒地拨弄着琴弦,终于撩眼瞥她一眼,“我是嫌你这副鬼样子看着碍眼。”

    元夕一僵,白朔低着头,瞧也不瞧她,唇中吐出的话却似一叶薄刃,凉凉飞出去:“快用幻形琅吧,瞧你身上那些绿油油的东西,简直污了我的眼。”

    元夕僵硬地去摸腰间的鱼形黄玉,手指触在玉上,微光闪过……

    她却没有幻出人形!

    一抹惊愕自元夕眼中升起。怎么回事?

    手指用力攥着幻形琅,蒙昧的光闪烁不定,但半盏茶过去了,她还是骷髅的模样。

    白朔也发现了这边的异常,停下指尖动作,他望着她。

    元夕拧着眉,半晌,她似是终于死了心,索性径直起身……

    嗤——

    忘了光牢还在,她这个动作立刻让自己身上被日光射到,饶是初春的日头并未如何灼烈,也教她吃了一番苦头。

    元夕跌回小几上,疼得暗暗吸气。

    眼前忽然一暗,抬头,一拢墨蓝跳入她眼帘。

    他又想作甚?元夕狐疑地看着他,却见他越过自己,朝前方走去——

    他走到窗边,拉上了窗帷。

    元夕怔了怔,恍过神时那袭墨蓝已回到她面前。

    元夕赶忙站起来。

    她站起来了,却仍是比白朔矮出许多。

    白朔俯视她,右手轻抬,探出食指……

    元夕的眼神立刻戒备起来。

    男子手势一顿,扬唇,慢慢笑起来。

    “你以为我要做什么?”他眼色微嘲,说出的话几乎叫元夕羞愧,“我不解开禁制,你怎么走?”

    元夕老实不动了。

    指腹贴上额心,肌肤相触。

    维持着这个姿势,他低着头,凝视她。他们离得极近,近得元夕能真切地看到那双墨玉般的瞳仁。

    那瞳仁那么幽深,只望了一会儿,元夕就觉得浑身不对劲起来。

    果断垂下眼帘,她闭着眼嚷嚷:“还没好么?快一点啊。”

    墨眸中失去了明眸的踪影,蛊师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晦暗的情绪。

    他看着她的脸,这张与他朝夕相对了两年的脸。

    墨黑瞳仁中悄然无声地升腾起某种气息,寒冷的,锋锐的,似一弯致命的薄刃。

    这杀意在男子的眸中翻滚了很久,久到他手下的少女忍不住低声问:“白朔?”

    蛊师沉默,指端紧紧地贴在她的额间。

    最终,那股流转的冷意从白朔的眼中缓缓褪去。

    启唇,他无声地念出几个字。

    元夕隐约感到额心处燃起一点火光,微微地烫,但那点热度很快消逝不见。

    蛊师收回手。

    四下安静。

    元夕睁开眼,才发现不知何时男子已经坐回了原位。

    她瞅着他,神情难辨。

    “走罢。我在你身上放了咒,一个时辰内凡人不会注意到你。”白朔淡淡道。

    所以,她可以放心地以一副骷髅的样子走出去。

    空气中静了一静,然后响起少女低低的声音:“谢谢。”

    他没有回应。

    低着头,元夕转身朝房门走去。

    推开镂着缠枝纹的木门,她撑开伞。

    跨过门槛,离开那间昏暗的厢房。

    外面的阳光好刺眼。日光下,握着伞的手骨,点点绿斑触目惊心。

    啊,如今她已经成了一具长满绿霉的骷髅,彻底成了一个废物。

    但她竟然还能站着不倒,真是万幸。

    元夕慢慢顿住了步子,最后停在走廊边上。

    因为她看到了那个靠着廊柱旁的女郎。

    阿娣倚着朱红廊柱,一头水墨长发,一拢素白绡衣,芙蓉面庞似乎比白衣更白上三分,一点朱唇玲珑可怜。

    她行至元夕身前,上下一扫,眼梢揶揄地一弯:“白朔让我叫你姐姐,之前我一直拖着,不过看起来今天再不叫就没机会了呢……姐姐,你怎么才出来呢?须知你现在这副尊容,让人看着有多厌恶啊,你怎么能让白朔忍受这些呢……”她掩住鼻子,眼神讥诮。

    元夕凉凉一笑,“我要早知你在外头,就早些出来了,要知道我有一句话一直想对你说呢。”

    阿娣微微一怔:“说什么?”

    元夕勾勾手指,女郎狐疑地靠过来。

    “我想说,”元夕轻声细语,“阿娣,但愿你永远都这么美艳动人。”

    名为阿娣的女郎眯起眼,侧过姣好的脸去睨她。

    倘若一具骷髅也能有眼神,那么元夕此刻的眼中必定盛着淡淡嘲讽,还有一丝身为过来人的了然。

    可惜现在她只是具长了霉的骷髅,瞳仁既无,连眼白亦不复存在。

    于是阿娣只看到她微微扬起的嘴角。

    阿娣顿了顿,高高在上地一笑,“那是自然。”

    她上下打量对面这具发霉的骷髅,而后掩唇道:“姐姐这样子,倒和‘素素’三个字毫不相干了呢……”

    满意地看到对面的人下颏一紧,阿娣正想趁胜追击,却又顿住,余光掠过身后的房间。

    屋内半点动静也无,似乎里面的人已决心对屋外的一切袖手旁观。

    但阿娣却不敢造次,尤其忆起几桩往事,她眼神划过一丝狠戾,顿了顿,纤细身子朝后一退,对元夕盈盈一礼——

    “姐姐走好。恕阿娣不远送了。”

    美人樱唇轻启,眼波如水。真不知短短一夜她怎么就学会这么多礼数来。

    元夕微微一哂,转身便走。刚走得三步,却又停下。

    微一侧脸,她顿了顿,忽然出声道:“白朔,我走啦。”

    许久,屋内仍无声息。

    自元夕出声起便僵在一旁的阿娣悄悄舒了口气,眉梢一扬忍不住就要嘲笑,却听屋里传来动静。

    登时两人都屏息。

    院落里稀疏一行垂柳,冷冷清清,幼嫩新叶宛若弯月。

    很多年以后,元夕都记得这一日的柳叶儿。

    那么弯,那么锋利,那么得意,像极了阿娣听到屋里那人的话后,弯起的丹凤眼。

    那人说——

    “素素……你以后别叫‘素素’了。”

    他声音不高,但元夕已情不自禁屏息。

    只听得他道——

    “将‘素素’这名字,给阿娣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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