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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道-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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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没听见喇叭声,等待的时间里,她思绪走得很远,眼前的臧老五跟昔日的臧老五判若两人。
“我给你卡一个。”臧老五取悦道。
“你会卡?”
“你不信?我俩轧东(赌输赢)。”臧老五设下个小圈套,激将道,“你不敢跟我轧。”
“怕你?轧啥的?”
臧老五看到猎物朝陷阱爬来暗喜,说:“我要是赢了,你得让我摸一下那东西。”
“你花(贪恋女色)老五!”她脸红道。
“早晚也是我的,你忍心就这样馋我?”他厚脸皮道。
“馋你,馋死你!”她孩子气十足地说,念叨几句歌谣:馋嘴巴子,打八下子!
显然阴谋败露,轧东没成,她没听到他卡,他也没得到他渴望的东西。当然最后她给了他如愿以偿。今晚老五能卡一个吗?她盼望他卡一个。炮楼灯光仍然亮着,在秋天的夜晚闪烁着寒冷的光。
不能在外边呆太久,太晚回去容易引起当家的怀疑,冷惠敏最后望一眼炮楼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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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青涩故事(1)
一
七爷对老家架火烧很陌生了,村子扩大了几倍,深壕沟、铁刺鬼(蒺藜)、高高的炮楼,这里倒像一座监狱。
“你们马溜回吧!”七爷对护送他的两个胡子说,“直接回窑堂(回家)。”胡子的家在哪儿?绺子老巢就是他们的家。
“保重,大哥!”胡子说,从称呼上分出送他的人是绺子里的四梁八柱,其他小匪则称大当家的为爷。
“后天球子啃土(晚上)来接我。”七爷说。
天还没大黑,他藏在狼洞坨子榆树毛子里,抽烟打发时间。乡愁酒一样浓烈,尽管留在记忆中的臧家大院秋水似的凉。他逆方向朝往事里走,力图走回离家之初……
那个傍晚,金栗毛马跨进彭家院,七爷显得疲惫,情绪低落可以断定他去干的事无获而归,用胡子话说,没齐这把草(没弄明白)。因此,晚饭吃得很沉闷。
“旁水蔓在哪儿趴风?”七爷问彭宪臣。
“飘忽不定。”
“多少人马?”
“有十七八个。”彭宪臣说抢走女儿彭桂琴,来攻大院的胡子就这个数目。
七爷要看看旁水蔓送来的帖子,彭宪臣就拿给他一张脏兮兮的纸,字用毛笔写的,也工整。
宪臣仁兄左右:前到你家,见仓内粮满,圈舍猪肥。此物可解弟衣单腹饥,兹特请赐高粱米五袋,肥猪十头。明晚弟派人登门取之。小姐安健如常,可不必忧……旁水蔓手启。
“弟兄们!”七爷看完帖子,对随来的胡子说,“邪岔子(不成气候的小绺子)也敢胡作非为装爷们儿,你们准备准备,明晚打邪岔子。”七爷说。
太阳难产婴儿似的卡在西边坨垭口,旁水蔓率马队进村进院,躲在柴火垛里的七爷看得一清二楚,他们骑的马高矮参差、戗毛戗刺,几杆洋炮(沙枪)火燎杆,穿戴更寒磣,破衣褴衫。
“妈的,就这套人马刀枪也有脸在江湖上混?”七爷心里骂道。最后进院的是头走路摇晃的滚蹄黑叫驴(公驴),由小胡子牵着,驮着反绑双手蒙着眼睛的女人。七爷见她时心像突然被蜂子蜇了一下,她显然是彭桂琴。
一步步走近死亡的旁水蔓,匪气十足地落座四仙桌,故意将匣子枪搁在面前,头不抬眼不睁地问:
“彭当家的,备齐了吗?”
“齐啦,都放在仓房里。”彭宪臣答。
“噢,你挺懂事。”旁水蔓很满意,说,“彭小姐也争气,做胎啦,我送她回来,你要好好将养,生了崽我再接她走。出了差儿跑梁子(枪)可不认亲!”
“岂敢,岂敢!”彭宪臣唯命是听道。
“放她马里(回家),”旁水蔓对身旁的一个胡子说,“和老根子(父)老底子(母)并肩子(兄弟)们亲近亲近。”
驴背上拖下彭桂琴,她被连扯带拖弄到上屋。俄顷,彭家人一片哭声。我们故事的重要的人物该出场了,七爷独自走进客厅,神情傲视。
“你?”旁水蔓见这张面孔很生,穿戴不俗,气概不凡,顿生几分敬畏也生几分狐疑。
“老彭家的蛐蛐(亲亲)。”七爷长衫一撩,大方地坐在旁水蔓对面,开始“摆隐示”——他操起茶壶,将桌上的两只茶碗一只碗不倒满水,一碗故意倒洒了水。
对于烟茶阵一知半解的旁水蔓,他听说过烟茶阵中有仁义阵、绝情阵、义气阵……他没看出七爷摆的是赶自己走的隐示,倒猜出七爷是江湖上的人,“他是里码人(同行)。”
“朋友串?”旁水蔓问,这句黑话意思是你来会朋友?
“久占。(在绺子)”
第七章 青涩故事(2)
“哪个山头?”
“君子仁。请报报你的迎头?”七爷向彭宪臣使个眼色,他便躲出去,而后直视旁水蔓。
“旁水蔓。”旁水蔓似乎闻到什么怪味儿,问:“你借路?(从此路过)”
“走死门!(打冤家)”七爷话出口子弹出膛,击碎旁水蔓握枪的手腕。他说,“旁水蔓,你这外马子(他方土匪),叫你过土方(死)。”
枪响为号,院里动了手,旁水蔓的人被制服。七爷在院里来回踱步,思忖怎样惩罚绑在拴马桩上的旁水蔓,彭家人持菜刀、剪子、烧火棍,只要七爷允许,旁水蔓将被彭家人撕碎砸扁,那样似乎太便宜了他。
“弄只蓑衣子(猫)。”七爷说,他要以牙还牙。
胡子弄来一只狸猫,塞进旁水蔓的裤裆里,方式方法都是一样的,它毫不比折磨彭桂琴那只猫逊色。
猫叫旁水蔓叫,鲜血湿透他的裤子,作恶多端的胡子,终于屈服了,哀求道:“饶命啊,饶命啊!”
“耢高粱茬!(用马拖死)”七爷决定了旁水蔓的死法。
除掉恶人,为彭家出了口恶气。彭宪臣吩咐家人杀猪,要摆酒款待恩人七爷一行人。
“多谢啦。”七爷一抱拳行了胡子大礼,命令胡子上马,他朝彭桂琴所在的厢房望一眼,喊声:“挑!(走)”
这次漂亮的打邪岔子,七爷后来多次回想到它,其中有个关键人物:彭桂琴。他跟她的故事生杏一样青涩。
天完全黑下来,七爷摸到部落村的一段围墙处,这里离臧家大院最近,翻越高墙他很轻易,来到熟悉大院墙下,四角炮台的炮手都撤了,也没点灯,他攀爬上去。
“大哥,大哥!”七爷在当家的堂屋花格窗户前叫道。
“谁?你是谁?”门里,臧佰传声音惶惑。
“是我,大哥,仪传。”
“啊,是你!”臧佰传惊异,说,“你等着,我马上下地。”
开开门,七爷说:“大哥!”
“七弟!”臧佰传说,“跟我来,上炮台。”
臧家大院最安全、最背静的地方是炮台,家人没事不会随意到炮台上来。
二
东北角上这个炮台是四个炮台中最坚固的一个,葵花活的时候她曾在此拼死抵御过胡子,跟恶魔胡子大柜天兴同归于尽,殉难的遗址经臧佰传特别修缮,一般人很少到这里来,当家的不允许。
“大哥,你还恨我吧?”七爷问。
“恨什么呀!我们是同父兄弟啊!”臧佰传动情地说,然后自责,“你不恨大哥就行,当年我没使圆劲(全部力量)赎你。”
“七百年谷子,八百年的糠,不提它啦。”七爷迈出同长兄和解的第一步,为以后的彻底化解前仇旧怨打下基础,当然兄弟间的坚冰毕竟冻结了十几年,文融化武融化都需要个过程,今夜只能算转暖迹象的沿流水。
“你没走大门?”臧佰传问,夜晚部落村盘查更严,基本关门不准外人进入。
“翻墙。”
能够翻越一丈多高且布设铁刺鬼的围墙,除了具备武功,还有不便走大门的原因。臧佰传说:“哥不想干预你做任何事,做什么我都不管,但是我想知道你眼下做什么。”
“当胡子。”他回答得干脆。
胡子,长兄没太惊讶,七弟在外十几年,能够活下来,当胡子是很多关东人的选择。
“大哥,不瞒你说,我们背累啦!”
“背累?”
七弟解释这句黑话:绺子遇到困难——缺粮。
“用多少?”
“至少先解决十石粮。”
臧家储粮几百石,十石粮只是小小的数字,运出部落村则是最大的难题,自卫团好说,警察的关就难过去。特别是朝外拉粮食,更引人注意,别人不说,牛小眼就搪不了。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七章 青涩故事(3)
“你是村长,他们为难你?”
臧佰传苦笑,说七弟你不知道啊,村长是什么?什么都不是!牌位而已,佐佐木九右卫门才是架火烧的村长。
“他是副村长。”
“副的管正的,他是日本人……”臧佰传一肚子怨气道。
“大哥,你说粮食很难运出村?”
“很难。”
七爷没那么软弱,他拥有数十人的马队,天地不顾地说:“我带弟兄攻打村子。”
“来硬的不行。”臧佰传即怕自卫团吃亏,又怕七弟吃亏,攻打架火烧,谁跟谁打呀?他说,“你等一等,容我想想办法。”
“两天哥能想出来章程(办法)吗?我只呆两天。”
“我尽量吧。”臧佰传说,“村子里的暗探、特务很多,你别露面,家人也别见,谁说出去,麻烦。”
“好,我猫(藏)起来!”
“你就呆在这里很消停,管家给你送饭。”臧佰传把七弟留在炮台里,去敲管家的门,“继茂,你起来。”
杨继茂应声开开门,问:“东家有事?”
“进你屋说去。”
管家住东厢房的一个屋子,臧佰传说:“老七回来啦!”
“谁?”
“老七仪传今晚回来啦。”
七爷回来,人像从天上掉下来一样,谁听说都惊讶。
“翻墙进村的。”东家说。
“人哪?”
“在东北角炮台里,你弄些吃的给他,家人就别让知道了。”臧佰传继续交代说,“明天起安排人推(碾)两石谷子,轧(读音yà)五石高粱,磨三石玉米。”
杨继茂一下子明白七爷回来干什么,答应道:“我去办。”
七爷吃了管家亲手擀的两碗荞面条,碎咸肉黄瓜鹵吃得顺口。他说:“你手艺还这么棒!呣,跟我姐成了吗?”
“唉!”杨继茂一声悠长叹息。
“葵花姐怎么啦?”
“她死在这个炮台里。”杨继茂讲了同胡子天兴那场殊死搏斗,“她死得悲壮。”
胡子大柜天兴以光腚子攻打响窑,臭名远扬。
杨继茂走下炮台,步履蹒跚,人老了许多。葵花姐在,他该是姐夫,跟臧家人只多个脑袋差个姓。
独自一个人在炮台的夜晚,他想了一阵童年记忆中的姐姐,转而回想那个青涩故事:
——七爷没吃彭家的答谢酒席,率胡子离开彭家,打马回谢力巴德。他与彭桂琴不辞而别,觉得虎口救下她,还清了一笔债。芨芨草、河滩都成为遥远的旧梦,不再去回想。他最后瞧眼彭家大院,怨怼地说:
“我不吃过水面(过水面:被人睡过的女人。)!”
七爷赶回谢力巴德,包家大院已变成废墟。昨夜三更时分,蒙古骑兵得到密报知道胡子踪迹,后来知道是包家人给官府报的信。
“响壳了(被包围)!”大柜君子仁喊,他叫翻垛先生立马起来,“快推马壳,(推八门,寻找突围方向)。”
铁壁合围,哪个方向能冲出去,这就要请达摩(胡子崇拜的祖师)指路。翻垛先生乾坎艮震巽离坤兑摆八门阵,振振有词道:“捕贼要打惊门走……要走开门奔远方,离门开!(南门)”
“朝南,挑!”君子仁上马,匣子枪一挥发令道,“从虎口(大门)跳过去。”
官府骑兵猛冲猛打,君子仁马队冲出重围只剩下十几个人,大部分人被打死,总催、商先员、翻垛先生死在包家大院里。
七爷在西夹荒找到他们,大柜君子仁已奄奄一息。他对七爷说:“卷帘子(失败)啦。我也快……二弟赶快给小九挂柱(入伙)拜香吧。”
“荒郊野岭的。”七爷抚摸抱住君子仁大腿哭成泪人的小九头,说,“回窑堂,让小九……”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七章 青涩故事(4)
“二弟,我回不到甲子(家)啦。”君子仁悲哀地说,“他还没长大呀,我咋对他娘说呀……小九入伙,跟着你们走我就闭眼啦。”
“叫大哥放心走吧。”七爷对水香顶浪子说,“照规矩办,尽量隆重,这是大哥收留最后一个弟兄入伙啦。”
荒荒大漠上,胡子举行庄严的拜香仪式,场面悲壮,一匹死马当成桌子,香炉摆放在肚子上,众胡子列队两旁,大柜君子仁半依半偎一个胡子怀里,尽量坐直身子,使出生平最大的气力喊出往日威风道:
“栽香!”
小九在水香顶浪子的示范下,按习俗插了十九根香,然后跪在大柜君子仁面前,水香顶浪子带着他盟誓:我今来入伙,就和兄弟们一条心。如我不一条心,宁愿天打五雷轰,叫大当家的插了我。我今入了伙……
一丝微笑浮现君子仁苍白的脸上,泪水不停在眼眶里打转,他对儿子,不,对一个新入伙的弟兄说:
“起来吧,都是一家人啦。”
“谢大哥”水香顶浪子让小九这样说,那孩子目光惊异,舌头像突然短了半截似的。
“江湖无辈。”君子仁说,“小九,在绺子里,我就是你大哥!”
“谢大哥!”小九别别扭扭说出这三个字,见爹只点下头,眼珠便定(凝)了,小九哭喊:“爹,爹!”
一座新坟培起,那里埋着君子仁和他的马鞍、手枪。七爷在坟前焚烧了一副鞍鞯,念叨:
“江湖奔班,人老归天,大哥你走了,大伙来送你。”
七爷骑在金栗毛马上朝天鸣枪,向生死相随的君子仁告别,而后率胡子马队离开。昼夜兼程,马不停蹄赶回老巢,修复坍塌院墙,加固炮台,请来医生给受伤的弟兄接骨疗伤。
有史料记载这一年西大荒冬天最长,风雪最大。在七爷记忆中这年冬天无比漫长难熬,君子仁之死,把他推入痛苦深渊难以自拔。彭桂琴被旁水蔓霸占,仇人是杀掉了,可他总觉得她像丢失了什么而难以谅解。有时也想她,有时恨她,心像块面团挤揉压搓,怎么也不好受。揉来团去七爷脾气变得暴躁,沉默寡言……
炮台射孔透进的风很硬,七爷打个寒战,思绪给折断,他走到射孔前朝外望,见到一片被夜色淹没的村落和模糊屋顶。
三
三盘磨两盘碾子同时转动场面很壮观,臧家碾道(房)规模方圆百里出名。磨磨玉米面,碾子推谷子、高粱。一个故事在碾子、磨的旋转中朝下走。
臧佰传为七弟安排的十石粮食不是毛粮,碾成米磨成面的成品粮,运回去人、马可直接食用。如何运出部落村,村长动番脑筋,冒一次险,用自家的大马车拉粮食,声称到县城去卖,半路交给七弟。
“万一出岔,大哥受到牵连啊!”七爷为长兄着想,他是满洲国任命的村长,如跟胡子刮上边儿,将受到严厉的惩罚,杀头也说不定,因此他反对说,“不行,再想想别的办法。”
“十石粮食得装两马车,明明晃晃的,你怎么拿得走?”臧佰传说,粮食本来就扎眼,拉两大马车出去,警察、特务、日本人都看得见,非出麻烦不可。他另有打算,但是没说。
“不能因为我……”
“这次我一定帮助你。”臧佰传坚决道,十几年前七弟被胡子绑票,自己没积极营救他,今天豁出一切帮他,算作一次补偿,他就这么想的。
“大哥,日本人盯着你,特务找你小脚儿(毛病),你处处要谨慎小心。”七爷的话被长兄打断,臧佰传说:“这事就这么办了。在去亮子里的半路上,你选个地方接车吧。”
第七章 青涩故事(5)
“大哥,我们在蚂蛉沟接车。”七爷说。
蚂蛉沟前不巴村后不巴店,荒坨子连绵,隐蔽和逃走都是最理想的地方,七爷选此处接货安全无疑。
“蚂蛉沟,中,大后天傍晌午车赶到。”臧佰传说。
谈完接送粮食的细节,七爷觉得离开大院再回来说不上什么时候,有一件事问下长兄:“大哥,我娘回来过吗?”
“回来过。”
“什么时候?”七爷惊喜道。
“前几天,”臧佰传说,“回来经营扎彩铺。”
“她现在架火烧?”
“她了挂条子(挂条子:离开部落村外出办事需请假,俗称挂条子。),说去哈尔滨办事,十天左右回来。”臧佰传告诉他,转而又问,“三妈在干什么?”
“领导一支队伍。”七爷说。
“同你一样……”
“不,她的是报国队抗日。”七爷说。
至此臧佰传才知道程笑梅的身份,如果划分阵营,他们各是一种势力,胡子打家劫舍,报国队反满抗日,村长代表统治阶级与胡子、报国队势不两立,报国队和胡子又不同道。长兄冒险给粮食,臧佰传冲着七弟而不是胡子,为程笑梅提供进出部落村的方便,冲着三妈而不是报国队,在臧家,亲情搅缠里边,这三种势力更为复杂。
“人各有志。”臧佰传叹然。
计划黑天离开,七爷呆在炮台里回忆自己的经历:
——七爷常到牤牛河边遛马,它是一条横跨西大荒而注入了辽河的季节性河流,大母都拉村外那条小河便是牤牛河的支流。
“记住芨芨草开花前。”这个抹不掉的声音,七爷走到哪里就响到哪里,出现这声音眼前就展现一块白沙滩,沙滩上诱人的*……精武、旁水蔓你们害我好苦啊!七爷恨旁水蔓,恨精武绺子。
一练骆驼沿牤牛河走来,清脆的驼铃和着武开河的断裂冰排响,七爷听得真切。黄褐色的双峰驼驮着东西,拉驼人悠闲在前,练后是峰紫红色骆驼,脖颈那串铜铃,低沉而洪亮。
“双峰均竖,膘肥肉满。”七爷夸奖对方的牲口,这在当时是一种习俗,如现今人们见面互相问候一样。
“这马鸽颈鹰膀虎……”牵驼人回敬道。他人很聪明,见七爷腰间鼓囊囊,断定是枪,继尔确定遇见胡子,双手抱拳,举过左肩施了礼,说见面的套话:
“西北悬天一块云,乌鸦落在凤凰群。不知哪位是君哪位是臣?”
“西北悬天一块云,君是君来臣是臣。”七爷搭话,表明他是当家的,“这么说你是……”
“大当家的,兄弟是走头子。”牵驼人说,他请七爷报报迎头。
“七星!”七爷说出自己的报号。君子仁死后七爷当上大柜就以自己心爱的七星手枪来报号。
“七星大当家的,久仰!”牵驼人如遇知己,客套道,“大当家的福星高照,本该前去拜访,因兄弟手头有些硬头货,忙得很。在此一见,三生有幸。”
“黑末(鸦片)?”
“东洋的伸腰子(大米)。”牵驼人神秘地说,“关东军最近要从新京调运出一批伸腰子,存放在亮子里镇,再由宪兵、警察押运分送到各处。大当家有否打算?货兄弟转手。”
“好,一言为定。”七爷说。他与牵驼人约定事成后,在亮子里的阎王古子(城隍庙)接货。
“小九!”七爷回老巢进院便喊,小九是马拉子(专门为大柜牵马坠镫),他把缰绳甩给应声跑来的小九,说,“叫水香顶浪子……”
河边遇走头子的事七爷说了,他与水香顶浪子密谋抢劫大米。打从去年入冬至今,三个多月未踢坷垃、砸响窑,备下的粮草基本吃光,杨树扬花柳树抽条春暖花开了,弟兄们依然穿着冬装,没单衣服换,马具更需要添一些,必须弄些钱。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七章 青涩故事(6)
“劫火轮子(火车)上的东洋伸腰子容易得手,这一带地形对我们有利。”七爷说他遛马到过月盟坨子,铁路从那儿穿过,扒断一段铁轨使火车停下来,好动手抢。
“小鼻子贼鬼,押送给养配备精良武器,最难对付的碎嘴子(机枪),打连发。”水香顶浪子出谋道,“造些盒子炮(土炸弹)……此事别让角山荣闻出味儿来。”
亮子里宪兵队长角山荣,七爷发誓要除掉的人排在前几名的就有他。赌场押宝他输了,带警察杀死灯笼子蔓,这个仇七爷要报。
行动前准备充分,盒子炮造好十几个,足能炸飞两节火车厢。探清了三天后将有一列由三节车厢组成的货车,从亮子里镇往外给一个叫丰库的日军驻地送大米和马料,火车通过七爷计划伏击的地点正是夜间。
马队赶到预定地点——月盟坨子,弦月星光下,两条巨蟒似地铁轨横卧沟底。沟两侧黄土沙壁风蚀雨浸,刀劈一样陡峭,茂密的榆树墩子适于人马藏匿。地形对胡子绝对有利,居高临下,此段铁路弯度大,又是上坡缓行,撬起两截道轨,拔去道钉,将钢轨重新摆在枕木上,远处看不出破绽。经过一阵折腾后,月盟坨子平静下来,训练有素的马和胡子安静地趴在树丛中,等候火车开来。
呜——亮子里镇方向传来火车鸣声,两道灯光划破夜空,轰轰隆隆地开过来,蛇一样钻进月盟坨子沟底。
突然,车头脱轨,脱缰野马似的撞向坨壁,翻倒了前边一节车厢后,后两节戛然停住,押车的日本兵咿里哇啦怪叫,胡乱放枪。
“压!”七爷轻磕下金栗毛马,它猛然跃起,众胡子的马紧紧跟上它冲向火车,只短短几袋烟工夫,结束了战斗。胡子砸开车厢,一袋袋大米弄上马背,带不走的放火烧掉。
“哈哈!”七爷拊掌大笑,幽默地朝亮子里方向说,“角山荣商(日语:先生),臧仪传谢谢你孝心啦。”
枪声、火光惊动了亮子里镇上的宪兵、警察,角山荣坐着铁甲车开到打劫现场。
“报告!”宪兵拾到一个未爆炸的盒子炮交给角山荣,他在率队剿杀一绺胡子时见过这种土玩意。
“八嘎,土匪!”角山荣吼叫道。
火车遭伏击消息不胫而走,关东军电令角山荣加强亮子里地段铁路护卫,同时迅速查清这次肇事者,限期消灭之。
角山荣召集亮子里大小官吏、军警宪特,研究部署剿灭境内胡子。七爷闻到风声,率绺子一口气向西跑出一千里,在人迹罕至的沙漠边缘趴风,数年后才回到三江境内。
这次,七爷没想到回家能这么顺利搞到粮食,当晚翻墙出了架火烧部落村。
四
昼夜碾磨粮食引起两个人的注意,副村长和冷惠敏。佐佐木九右卫门在炮楼里通过望远镜监视臧家大院,天天窥视几遍,久了熟悉院中的一切。有一次见到粮仓上贴的红色春条:五谷丰登。日本人想像仓子里满满登登的粮食。发现碾房有人进出是傍晚,夜晚上了灯,碾房仍然有人在忙碌。臧家上下几十口人吃粮,加工米面很正常。夜半,佐佐木九右卫门习惯到望远镜前望一眼漆黑的臧家大院,碾房亮着灯,连夜加工粮食。这种场景多在年关,碾房磨道最忙,窜荞麦、轧黄米、推谷子、拉麦子、伐馇子、破豆子、磨玉米(均为粮食加工术语。)……不年不节,臧家贪黑磨粮食?
遵照报国队的指示,冷惠敏注意臧家最近做与粮食有关的事,昼夜碾磨粮食算与粮食有关,她寻找个理由到碾房探个究竟。
第七章 青涩故事(7)
“看见管家没有?”冷惠敏在院子里问一个佣人,她看见杨继茂去了碾房,才故意问。
“杨管家去碾道了,三小姐。”佣人说。
“哦,我找他。”冷惠敏说完朝碾房走去。
两盏马灯挂在柱脚上,清一色黑驴拉的五盘碾磨同时旋转,几名下人磨上碾下地忙活,筛面的、簸簸箕的,杨继茂摇着风车,身上沾满谷糠皮。
“管家!”她叫道。
杨继茂停下手中的活计,走过来问:“三小姐找我?”
“找你,”冷惠敏说。
他们站在碾房门口说话,她说:“管家,你知道吴相林脚多大?我给他做双鞋。”
“跟我脚一般大,”杨继茂抬起左脚说,“我俩常穿错鞋。”
“你到我屋里,我比照你脚剪个鞋样。”她说。
“我忙着,明早吧。”杨继茂说他们推不好谷子,摇风车的劲儿使不匀,风大了吹走米粒,风小了皮子吹不出去。
“恁忙啊,还得你亲手干。”她试探道。
“急着用,明天得弄出来。”管家指着堆在碾房门前的成麻袋谷子、高粱说。
“明早别忘了。”冷惠敏没再往下问,再问容易暴露目的,她离开碾房,回到西厢房自己的住处。要加工的粮食那么多,做什么?吃,一时吃不了那么多。
粮食像只神秘的蝙蝠在臧家大院里活动,夜晚更活跃。闲置的四个仓子突然装满粮食,这些粮食从哪儿冒出来的呀?估摸有两三百石,她决定将这一情况连同昼夜碾米磨粮报告给报国队。情报怎么送出去,具体说如何见李玉田,还是得寻个理由出院,到扎彩铺找他。
刚才寻找去碾房的理由,不完全是急中生智的理由,要给吴相林做双鞋的念头,几天就有了。
那天,吴相林顶着雨来找村长,手提着鞋进院,冷惠敏碰见,惊奇道:“有鞋不穿,怎么手拎着。”
“我只这一双好鞋,路稀泥巴咋的,怕弄脏它。”他解释光脚不穿鞋的原因。
“我给你做一双!”她不假思索道。
“谢谢三小姐!”吴相林的含糊,是同意做还是不同意做鞋?对方怎么理解都成。
冷惠敏心里有了做不做鞋的打算。
“上次三小姐缝衣服,我还没来得及感谢呢!”他说。
“感谢什么呀,顺手缝几针,算事儿?”冷惠敏说。
那场落雨早已给太阳晒干,拎鞋的吴相林,准确是个魁梧男人的形象却湿在心里,臧老五以后她的心始终很干涸,多人介绍对象她都没有接受。板结的土地需要锋利的铧犁翻耙,更需要雨水的浸润。
“给他做双鞋!”她想。
暗示的作用不可小估,最早做这方面暗示的是管家杨继茂,几个嫂子在她面前夸奖吴相林,目的很明显。意会到大家的想法,她的心像船一样被拉向岸。
对于她来说,臧老五——吴相林,他们都是岸,即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轰然倒塌的是臧老五,吴相林呢?似乎又很遥远。什么叫信物,冷惠敏不懂,为他做双鞋,是一种心愿。歌谣云:
小媳妇,
锥帮子,
纳底子,
赚了半升小米子。
供养她的……
布鞋的时代,做鞋就是故事,我们无法预测吴相林和冷惠敏的故事如何进展,做鞋也许是个很好的开头。
明天早晨管家才能来,何不直接去自卫团找吴相林,量一下他的脚。报国队交给自己的任务还有一个——摸清自卫团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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