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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绕在命运之下-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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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帕伦上校走进资料室时,被里面的景象吓了一跳。
一张全息图片打开着,于是,一个真人大小的男子就站在了资料库中间。他有一张出奇秀丽的脸孔,线条俊逸而出尘,可是他微眯着眼睛,一边的唇角翘起,带着一丝邪气的笑容,像只在打什么坏主意的狐狸。
他微微转头看身后,披肩的金发流动成一条秀丽的弧线,穿着件宽大的棉布衬衫,却用黑色的缎带系起,同样宽大的牛仔长裤,膝下则是一双黑色的长靴。这身打扮已经很退流行,没有任何的民族和国家风格,像个漂亮的杂烩。
可让帕伦上校受到惊吓的,也正是这个男子的平民服装。
因为他脚下踩着的暗红色石块,以帕伦的视力,一眼就看出上面被宇宙射线雕刻出的神秘花纹,他甚至认出了他站立的那个星球——那在几万年前就已经不是星球了,它被某个不知名的力量打碎,现在是一片全是碎石的小行星带。
也就是说,这照片上的男子没有穿太空衣,毫发无伤地站立在宇宙真空中!
「这不可能!」他叫道。
「为什么?」希林王子冷冷地问,帕伦这才发现他抱着双臂站在墙角,清俊的脸上阴云密布,随时准备来一个暴雨袭击的样子。
「因为人类不穿太空衣是无法站在真空里的!」帕伦说,觉得他问的根本就是废话,由于他是王子,帕伦忍住了没说出来。
「那你怎么知道这副图像不是合成的?」希林问。
「它当然不是合成,再完美的合成都是合成,永远不会变成真的。」帕伦说。
一直以来,当他说出这种话时,整个帝国都没有人能提出任何的反对意见,因为他是这里拥有最高观察力和直觉的人,这点毋庸置疑。
大概也因为这样,希林才会在今天把他叫来。
但希林王子可不准备这么放过他。
「说说理由。」他说。
帕伦绕着那张图像转了个圈,思考着言辞。
「他的头发……费尔,这绝对是处于无重力状态下才会呈现的状态,还有他衣服上的缎带,他的姿态——他的靴子和岩石之间没有任何不协调的痕迹,他还搅动了一些浮尘,殿下,他已经站在这里一段时间了,或是他经常这样暴露于宇宙真空之中,因为他的靴子上同样有着宇宙射线的痕迹……」
希林没有再说话,只是脸色又阴沉了几度。
他看不到帕伦说的那些痕迹,但是他对那人的才能没有半点怀疑——如果他能把这张图片的靴子放大个几百倍,他相信他确实会看到帕伦看到的东西,那家伙的视力好到能看到微生物是怎么交媾的!
「天哪,拍照时他是活的!这是不可能的!」帕伦继续嚷嚷,皱着眉头打量图像,仍处于不可置信的状态中。
希林王子哼了一声:「那当然可能发生,至少它出现在我眼前了!就在离菲斯主星两百万公里的地方!」希林叫道,声音都有点变调,帕伦第一次看到向来优雅的王子这么失态的样子。
「我是说,」他斟酌着用词,「一个活人是不可能不穿太空衣在真空中存在的,除非……他不是人。」他说,看了一眼那姿容秀丽的男子,感到有寒意从背后升了起来。
「我们很快就知道他是不是人了,」另一个人用一副阴冷的语调 说,却毫无畏惧。「去准备战机,安德烈,我要去三号小行星带,现在!立刻!马上去办!」他说完,一阵风般地向门外冲去,大概是准备出门去了。
帕伦眨眨眼睛,看着盛怒中的王子快步离开,只留下一阵拂面劲风,让他摸不着头脑。
那么,希林是要自己载他去这个男子最后出现的地方?帕伦想。
殿下是要去找这个人吗?可是怎么找?这怪物能就这样空着手在宇宙空间里散步!
他转过头,看着那全息图片中的男子——他眯着蓝色的眼睛,一脸的坏笑,再加上诡异的环境,让人不寒而栗。
「等一下,殿下!」他转头叫那个匆忙赶路的人,「您不需要亲自去做这种危险的事,他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有没有危险,您三个月后就要登基、成为菲斯的皇帝了,这时候应该以自己的安全为重——」
「我安全得很,现在不安全的是他。」希林用一副阴恻恻地语气说:「文希?夏兰法斯,我这辈子也忘不了他的脸,我可真意外他还有胆子出现在菲斯境内!」他说,一边快步向外走去。
「去开你的卡珊卓拉,安德烈,我要见他,一秒也不想耽误。」
希林认识这个人?帕伦惊讶地瞪大眼睛,他确实一点也没想到这个可能性。
他再次转头看那映像,虽然无论从哪个角度说,那男子都是俊美而迷人的,可那却是某种……不该和这优雅高贵的菲斯宫廷扯上半点关系的魅力。
第一章 过去
希林第一次见到文希?夏兰法斯,是在他十三岁的时候。
十三岁前的他,拥有一头灿烂的金发,而就是在那一年……确切地说,是短短三个月,他的头发变成了彻底的黑色,像再不见光的影子。
宫里人人窃窃私语:「才十三岁而已,殿下是第一个变异这么早的人呢。」
——谁都知道那是为什么,但谁都不会说出来。
不过,十三岁刚刚开始的时候,希林并不知道将要发生的那些事。虽然边境大军压境,宫里气氛诡异,可他仍是那个活泼开朗,喜欢乱跑乱跳的孩子。而他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兰顿王子的寝宫。
很多年后,这里成了他居住的地方。
辛格尔的书房总是摆满了书,那时的希林总奇怪他是不是真的把所有的书都看完了,毕竟他总是那么忙。
同样是在很多年后,他待在这小小的、却堆满了书的房间里,坐辛格尔常坐的位置,喝辛格尔喜欢的咖啡,一本一本看他看过的书,用这种方式表达他的思念。
那时他才发现,整天整天的坐着,并不像儿时想象的那么可怕。
当回忆起以前的事,总是沉重和压抑的,即使是那个人俊美温柔的笑容,也因为过于长久的思念变得让人心酸。可只有回忆起夏兰法斯时,他是找不到任何关于「沉重」这类情绪的。
最初的时候,他是从窗外看到他的。他正要去辛格尔那间总显得庄重肃穆的书房,却从窗外看到了那个人——他有一种让严肃的书房瞬间变成了平民区的小酒馆的气质,透着股不可忽略的散漫和轻松。
他正坐在辛格尔的对面,嘴里叼着根车前草根,双腿跷在桌上,毫无坐相地晃动着椅子,手里拿着本厚厚的学术书,百无聊赖地翻动。
「无聊透顶。」他得出结论,把书砰地一声丢在桌上。
站在窗外的希林拧起眉头,对这个人的无礼感到不高兴,可是由于辛格尔有客人,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进去。
辛格尔坐在对面,正慢慢喝一杯咖啡,面前摊着一本厚厚的律法典籍,理也不理他。
「你什么时候开始对……嗯,《民法大全》这种东西感兴趣了?」对方不甘心地打岔。
「司法部想颁布新的战争法典,说是以前那部太旧了,我……」
「临时抱佛脚?」另一个人翘起唇角,一脸坏笑地调侃。
「我哪次不是临时抱佛脚?」辛格尔哼了一声,「你还真以为我有时间去考个法学博士,再去跟他们研究条款问题?」
「你在电视上明明很专业,用的都是『根据国际惯例』、『契约的生效所必需的条款』、『约定俗成』之类的专业词汇……」夏兰大大打了个呵欠。「我饿了。」他说。
「愿上帝指点我,告诉我你除了吃还会什么。」另一个人嘀咕。
「你懂什么?吃饭是人生之本,你已经被这国家折磨得连基本欲望都没有了,可怜的家伙。」夏兰装模作样的摇头叹息。
希林没有动,虽然他对夏兰轻浮的话感到恼怒,但他还是站在那里,没有走进去。
辛格尔可不经常这样说话,他好奇地想,他现在的样子和以前有些不同,他也不知道哪里不一样,但是,是有些不同的。
辛格尔疲惫地把手肘支在桌上,揉揉发酸的眼睛。「文希……」他轻声说,像是一声小小的自语。
希林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疲倦和无力的样子。
「嗯?」夏兰问,用一个高难度的动作从后头的书架扒拉了一本书出来,翻了两页又丢在桌上。「无聊透顶。」他继续嘀咕。
「我知道这里无聊。」辛格尔喃喃地说:「你什么时候回去凤凰号?」
「啊?」夏兰摸摸下巴,「不用这么急着赶我走吧?我又没做什么坏事——」又抽出一本书,无聊地丢掉,「不过这些东西确实无聊……」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文希。」另一个人说,这次,他的语气里透出希林熟悉的那种强势。
他慢慢站起来,走到夏兰跟前,带着股居高临下的态势。「我要知道你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来,文希,我这里不是旅馆。」他用一副忧郁而强硬的声调说。
夏兰翘起唇角,他笑的时候显得有一点坏,「你这里当然不是旅馆,你这里只是房子,旅馆是要付钱的。」
「我正在这里好好看书,然后你就这么莫名其妙冒出来,翻着我的书说『无聊透顶』,好像你在这里坐了一天似的。」兰顿说,抱着双臂打量他,「我希望你以后来前,先打个电话。」
「为什么?」另一个人斜眼瞟他,「只是来转一圈嘛,干嘛不干脆打份一万字的报告给你,然后你再批准呢?」
「那么,告诉我,你什么时候走。」辛格尔坚决地说:「我受够了我一转身,你就消失了的情况,我的房子、我的椅子、我的桌子,你难道就不能给点基本尊重吗!?」
夏兰叹了口气:「我饿了,你能先解决一下民生问题,再继续这些无聊的谈话吗?」他抱怨。
「先回答问题。」辛格尔说,一点也不退让。
夏兰转头去看窗外,「菲斯王宫里难道连食物都不供应了吗?也被联邦打得太惨了点吧——」
兰顿吸了口气,露出一个微笑。他的微笑总是完美无缺的,有一种浑然天成的高贵,这种高贵在适合的时候,会形成一种很可怕的压力。
「坐好,脚拿下来说话。」他说。
夏兰斜眼看他。
辛格尔伸出手,拿出他嘴巴里叼着的车前草枝,脚下猛地一踢,椅子砰地一声翻倒在地,连同夏兰一起摔了下来。他这一脚力道十足,动作居然还很优雅。把外头的希林都吓了一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火,更别提房间里那位受害者了。
夏兰狼狈地坐在地上,愤怒地看着他。
「你是个神经病,辛格尔!」金发男子大声嚷嚷,「凭什么我怎么坐你都要管!你是菲斯的王子,又不是上帝!」
「要么,你出去;要么,好好坐好。」辛格尔冷冷地说,走到外面去倒咖啡。
希林看到那个金发男子狼狈地爬起来,恨恨地拉开窗户,当场看到正在偷窥的希林。希林这才看清楚他的脸,他有一张意外秀丽地面孔,一点也不像是个毫无尊敬概念、乱发表意见的家伙,可是人不可貌相,这位金发美人脸上挂着丝轻佻的微笑,眯着眼睛看着希林。
「中午好啊,小美人。」他揉揉希林的头发,后者一把拍开。
可是他并没有注意到希林的动作,因为他只是随手揉了一下而已,他停也没停,一手抓住窗框,跃向窗外,双脚稳稳地落在地上,向外头走去。
希林转过头,看到辛格尔走进来,他手里拿着两杯咖啡。
在看到空空如也房间的一剎那,他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希林从没见过他那种表情,似乎是落寞,又似乎是倔强。而那都不该是辛格尔会露出的表情,他总是温柔和神色若定的。
「辛格尔,」希林轻声说:「那个人是谁?」他问,转头看向身后,花园的路上已空空如也,仿佛那晃动的金发仅仅是空气与光线造成的一个幻影,从不曾存在过。「他跳窗走的。」希林拧着眉头声明,那人还叫他是「小美人」,实在是太无礼了。
「那家伙从来不知道走门。」辛格尔轻声说,回到椅子上坐下,啜了口咖啡,仍是那么副淡定平稳的样子,刚才一瞬间的表情,仿佛和那个金发男子一样,是光线和空间造成的错觉。
希林从窗户翻进来,一边继续拧着眉头,「我不喜欢他,他怎么能那么和你说话。」
辛格尔笑起来,是温柔而带着纵容的笑意。「他就是那个样子,自在惯了,我都不知道他在宇宙流浪都有多少年了。」他说,但看上去不太想谈这个话题。
希林踌躇了一下,「辛格尔,我刚才听到父亲和下面的人说话,一些……关于陛下的事。」
辛格尔的瞳孔收缩了一下。「我知道的。」他说。
希林惊讶地张大眼睛,对方笑着抚摸他柔软的头发。「你是个好孩子,费尔,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可是你说你已经知道了。」希林不安地动了动,「我父亲他……他是想要……背叛您吗?」他咬住下唇,当把那个猜想说出时,他的身体都不自觉颤了一下,他感到屈辱以及恐惧。
他用一副近乎恳求地表情看着辛格尔,可是另一个人只是微笑,依然是那样温柔而纵容的样子。那样的笑容总能让希林感觉到温暖,可是现在他只觉得恐惧,他害怕失去这些。
「你是个好孩子,费尔,无论发生什么,你就是你,这不会有任何改变。」
「可是我父亲要谋反!」希林提高声音,他一点也不相信辛格尔的话。
另一个人拉来一把椅子,示意他坐下。「冷静听我说,费尔,这件事情陛下已经知道了,他要我不要管,说这是……他和比伦斯两个人的事。」他停了一下,「但我知道,那很快就不是他们两个人的事了,这是个牵动全国的大事。费尔,你已经是大人了,所以我告诉你这些,我要你知道,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是我的费尔,这点是不会有任何改变的。」
希林抿紧唇,只是紧紧盯着那人的面孔。正午的光线下,他看上去那么凝重,不知在想些什么。他从跟不上他的脚步,所以他只想远远跟在他身后,一生效忠于他而已。
「你想干什么,费尔,你想去找你父亲吗?」辛格尔警戒地问。
希林抿了下唇,「他不该干那种事。」他用沉重的语调说:「即使他和陛下有什么私人恩怨,他也不该干那种事。那是……那是篡位,殿下,而且正值外头大军压境之际,他简直是疯了——」
「听我说,费尔,我不准你这么做,别去反抗你的父亲,你要在这件事中保持沉默。」辛格尔说。
希林张大眼睛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费尔,你只要静静看着就好了,绝对不要和你父亲闹翻。」另一个人说。
「我不明白——」
「照着做。」
希林迟疑地看着他,慢慢点了点头。他从没动过不遵从辛格尔命令的念头,即使他不理解。
另一个人露出满意的微笑,拍拍他的肩膀。希林担忧地看着这微笑,阳光在他俊美的脸上投下阴影,看上去沉重,而且不祥……
「哟,准备了我的咖啡?」一个轻快的声音传来,金发的身影轻盈地从窗外一跃而入,夏兰笑眯眯地走进来,拿起咖啡喝了一口,还是热的。
「啧,多加点糖你会死啊。」他抱怨,径自走到外头去拿糖罐。
辛格尔怔怔地看着这个突然冒出的人,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你怎么又回来了?」他问。
「嘿,我才走不到两分钟而已,不能算『又』回来吧,上洗手间也没这么快啊。」另一个人抱怨,拿起勺子,一勺一勺地往里头加糖。
「我把凤凰停好了,总让它悬在头顶上也不是办法。」夏兰笑眯眯地说,喝了口加了足够糖的咖啡,「找个房间给我吧。」
「什么?」辛格尔茫然地说,希林第一次看到这个沉稳又有魄力的人这么孩子气的样子。
「找个房间给我,什么生活用品呀、衣服呀、食物呀,全部都要准备好,我什么行李都没带。」金发男子说,一口气把咖啡喝光,「看什么?王宫里连间能住的房子都找不到了?」
「你是说……你要……留下来?」辛格尔不确定地说,他可不允许自己出现这种幻听。
「咖啡虽然喝不出酒的味道,但是还不错。」夏兰点点头。「是的,你表情怎么跟见鬼一样?」
在那瞬间,希林发誓他从那个刚才还沉重严肃的辛格尔脸上,看到了一抹他从未见过的神彩。那人露出微笑,说不出的轻松和舒心,像个孩子。
在那一刻,他不再是王子殿下,只是个衷心感到开心的人而已。
打那以后,希林变得经常会碰到夏兰。
说是经常,其实也不是特别多,因为那样的时光,一共也就持续了不到一个月而已。
再一次见到夏兰时,是在当晚的一个宫廷舞会上。
菲斯的宫廷舞会永远都是一样的,无论是这个时代还是那个时代,人们穿着昂贵的礼服,花了各种心思让它们显得别致又赶得上潮流,长桌上摆着香醇的酒类和精致的点心,人们优雅地低声交谈,谈各种流行趋势,谈国内政治局势,谈新的文化潮流,现在,多了对国外进攻的忧心。
希林觉得这里的舞会闷死了。确切地说,那种感觉叫「无聊」,因为你在那里找不到任何东西,每个人都在说话,每个人又像都没有在用心说话。在这方面,他佩服死了辛格尔,能和他们周旋个一天,在某种令他莫名其妙的话语烟雾中把一大堆事情办妥。
所以,希林在舞会刚开始没多久时,就溜到外头来散心。
夜色清凉,远处的灯光让它有一种透明的质感,舒适却又不会过于黑暗。他松开领结,长长舒了口气。
一颗紫红色的葡萄砸在身上,一个轻佻的声音在头上响起,「嗨,小美人,出来散心啊?」
希林迅速后退一步,抬起头,夏兰半躺在一棵梧桐的树干上,身上放着盘水果,倒难得地穿了件礼服,可前面的三颗扣子都没扣好,一身正装礼服被他穿得跟休闲服一样。
希林警惕地看着他,就差把枪掏出来了。
「不用这么副表情嘛,我们都是跑来透气的,也算是缘分嘛。」夏兰说,把一颗葡萄丢起来,张大嘴巴接住,可惜那东西毫不客气地砸在了他的鼻子上,他撇撇嘴,毫不气馁地再试。
「你到底是谁?」希林敌意地问。
「一个流浪者,我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流浪多少年了。」夏兰含糊不清地说,终于接到了一颗葡萄。然后他露出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我真不知道我他妈哪根神经不对了,要留在菲斯的宫廷?这破地方待一晚都难以忍受,像文火慢熬的地狱似的。」
这下子,希林立刻确定了自己和他是敌人。他冷哼一声,连身体都绷紧了。
「又没人求你留下,既然那么讨厌这里,干嘛不快点滚!」
夏兰长长叹了口气,「所以我才说我不知道发什么神经啊,不过就是一个……长得很可爱的王子嘛,也不值得让我受这份罪啊。」他说,转过头,摘了颗葡萄,砸了拧着眉着的希林一下,「别老拧着眉头,小心老得快。」
说完,不再看他,躺回去继续吃水果。一边指指灯火通明的宴会大厅,「这里真是压抑死了,没有一个人在做值得做的事,像戴着枷锁在滚石头一样,永远离不开固定的轨道,他们管这叫『生活的重担』,可这样子能叫『生活』吗?」
「我和一个没有任何荣誉感的流浪者没有什么好谈的。」希林骄傲地昂起头,「我再一次告诉你,如果你不喜欢,随时可以离开,没有人强迫你留下来。」
他停下来,瞪着树上的人,可是那人一点也没有争辩的感觉,还是那么副笑嘻嘻的轻佻模样,像一脚踩在了棉花上,偏偏那棉花似乎还带着针!
夏兰用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他,「没有人强迫我,小美人,有一天你会明白,那些戴着枷锁滚石头的人,不是被任何人强迫的,他们自己给自己戴上了锁,自己强迫自己这么做。」
他抬头看天,希林看不见他的眼睛,但他突然觉得当那双眼睛看向浩瀚的宇宙时,是明亮而带着向往的。
「我真是疯了。」他喃喃地说。
「我叫费尔?希林,不是什么小美人。」希林严肃地说,虽然他听不懂他的话,但是这个是一定要声明的。
夏兰笑起来,「不,我觉得你是小美人,你就是小美人。」
希林气得脸颊发红,正要争论,一声惨厉而悠长的钟声传了过来,那声音如此浑厚,传遍了整个王宫,像哀怨的幽灵,久久不散。
一声,又一声。
足足响了九声。
那东西听得希林浑身僵硬,手脚冰冷,呆呆站在那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怎么了?」夏兰问。
「是……国丧。」希林结结巴巴地说:「皇帝陛下……驾崩了。」
皇帝陛下驾崩了。
有好一会儿,希林呆呆站在那里,看着远处的正轻歌曼舞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然后变得慌乱,人人在争相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脸上带着惊恐莫名的神情。轻音乐还在继续,莫名的讽刺。
钟声像炸弹一样投下,悠悠传遍整个宇宙,不过毁灭的却不是生命,而是菲斯帝国人们仅余的安全感。
夏兰的表情变得严肃地起来,他从树上跳下,向皇帝的寝宫走去。很快,菲斯的贵族们都会在那里聚集。
希林茫然地跟在他身后,心里头乱成一团,做不出任何反应。
刚进陛下的寝宫,他就看到了辛格尔。那人肯定是第一时间赶到的,他的表情沉静得看不出任何东西,希林只是呆呆看着他,缩瑟在角落里不敢走过去。他感到害怕。
他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自己?憎恨吗?
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若是老皇帝死了,他知道会是谁干的,自己的父亲。
辛格尔站在那里,一个侍从正在向他汇报,他低着头倾听,不时点头。后面还跟着一堆等着向他汇报 的人,他今晚将非常非常忙。
他很安静,过于安静了,让人不安。他的脸上毫无表情,既不像哭,也不像笑,只是像机器一样听着,处理着,他总是这样,把这样的帝国处理得井井有条。现在依然如此。
然后希林看到夏兰走过去。这个总是有点过于大大咧咧的金发青年,毫不介意地挤到众多表情严肃地贵族中间,像挤过看热闹杂耍的闲杂人等,一头金发不梳不束,一副既不修边幅 、也不守规矩的样子,他的动作也是如此——他径自走向中间的王子殿下,按住辛格尔的肩膀,把他向后推,让他离开那个汇报的侍从。
那姿势像一个拥抱。
另一个人茫然地看着他,「等一下,我还没有听完……」
「好了、好了。」夏兰在他耳边说:「汇报改天再听不迟,听话,今天你得早点睡觉。嘿,别说话了!今晚大家要默哀。」他严肃地警告一个试图继续汇报的侍卫,把他吓退。
他把兰顿推到墙边,双手按在他的肩上,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好了。」他柔声说。
「他是……自杀的。」另一个人说,他的语气有些结巴,他的眼神第一次这么无助。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自杀?他一直有罪恶感,但是……但是他怎么能在这时候自杀呢?现在外头大军压境,希林亲王……亲王他……又想政变,他竟然这时候自杀了……他、他怎么能自杀呢……」那个总是温文尔雅、运筹帷幄的王子结结巴巴地说,像是在请求答案一样,看着眼前的人。
「他……他服了药,死得一点痛苦也没有,这么多年了,他总是闷闷不乐的,也从不关心菲斯的事,或是……我在做什么,想什么之类的……但我会把一切做好,不让他操心……我有努力把一切做好的……」那个人说,他太不习惯于诉说了,以至于根本无法把语言连成句子,他只是这么说着,停不下来。
夏兰握着他的肩膀,依然维持着那个拥抱的姿势,「我知道、我知道……」他轻声说,手指抚过他的金发,他的眼神中再无那种不羁和轻浮,只有满溢的温柔。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自杀呢……我、我已经很努力——」兰顿突然停下来,像是突然发现了自己在说什么,他深深吸了口气。他从不是个容许自己软弱的人。
「我是菲斯的皇帝了。」他轻声说。当他再次张开眼睛,他的眼神冰冷而坚定,就这么扫过众人,所有的人已经知道,这便是菲斯未来的王了。
「陛下驾崩,新皇帝登基。」一位高级宫廷内侍说道,他单膝跪下,「皇帝陛下。」
「皇帝陛下。」所有的人说,那样的齐整,没有任何异议,整屋的贵族单膝下跪,这是很久很久以前传下来的,关于效忠的礼节。
关于忠实于某个君王,某个帝国的宣誓。
辛格尔站在大殿之中,他已经不再是王子,而是一位皇帝了。
他拥有一个皇帝该有的最好的气度,他的无措一闪而逝,所有人都知道,只要他仍在菲斯的王宫内,只要这位斯文的殿下……不,陛下,仍那 样淡然微笑、指挥调度,一切就不会有问题。
希林一样单膝下跪,虽然不知道那个人会不会原谅自己,但是在跪下的那一刻,他感到骄傲而充实。他找到了他一生唯一愿意效忠的君王,而那个人,现在已经是皇帝了。
只有夏兰没有跪。他只是退了一步,就这么看着辛格尔,后者的神态已经稳定下来。
希林并不喜欢夏兰,直到很多年后,他都讨厌这个家伙,但是那一刻他知道,他是有些感激他的。
以后呢?以后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一直到现在,希林也不想回忆。
他记得当天晚上,辛格尔来找他,再次告诉他,要沉默。
「是皇帝陛下的命令吗?」希林问,倔强地看着他,一点也不想服从。
「不,是一个朋友的请求。」辛格尔说。
「告诉我是命令,我会服从。」希林冷冷地说。他感到忿恨,当所有的人都在为新皇帝效忠的拚命维持帝国的时候,自己却被排除在了黑暗的角落。
辛格尔走过去,轻轻拥抱他,希林咬紧牙关,没法控制着不哭出来。
「告诉我是命令,我会服从。」他哽咽说。
或辛格尔始终没有那样说。
希格尔为自己的哭泣感到丢脸,所以咬住牙关不作声。他看到辛格尔的头发,在几个小时里,变成了黑色。他突然意识到那个关于黑发的传说,可能真的……不只是传说吧。
「我会服从……」他喃喃地说。
那一刻,便也看到了以后的命运,只是即使如此,他也只能如此选择。
很久以后,他想,那个人已经早早把以后的事看透,甚至在他的父亲没死时,他已经考虑到了各方面的可能性,并且开始着手布置。而自己,是辛格尔在这个国家,最后留下的一粒棋子,最后留下的一个朋友。
朋友,他想,那个人最后也不肯说出「命令」这个词来,也是因为这个吧。
很久之后,希林明白了很多事,他知道自己如果和辛格尔一起反抗比伦斯,那短暂的过活后,自己必然将被放逐于希林家外,成为平民或和随辛格尔流浪天涯,对摇摇欲坠的菲斯没有半点好处。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那人的选择都是最为正确和有利的,他看得那么远,就连自己以后的痛苦,他也都看到了。
那时候,自己还什么都不懂,可是他已经都看到了。
除了他的黑发永远是黑了,除了他这辈子都无法忘 记那彻骨的伤痛——但对比于那个人牺牲,这一切又算什么呢。
至于夏兰,有一段时间,希林经常在王宫里看到他。那时战局越来越紧,人人都神经兮兮,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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