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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之钟响彻惑星-第1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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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菲立欧的话无法令人完全同意,但他并没有说谎。南方内乱以结果而论是“住在当地的人们”所引起的,吉拉哈只是为了守护涅迪亚神殿的独立而行动,并不是要支配那个地区。

杰拉得眯起了眼,似乎不想反驳此事,他皱着眉头,默不作声。

菲立欧再次环视其他议员。

他们的表情各有不同,有藏不住好奇心的微笑,有露骨敌意的愁眉苦脸,还有夹杂了困惑的忧虑表情——但随着话题进展,他们原本抱有的“对蛮族的嘲弄”也渐渐消失了。

光是如此,这次会谈就有意义了。

达古雷深深地叹了口气:

“拉多罗亚还是没有获知有关诸外国动向的正确情报。经过曲解的情报,比起单纯的谣言更危险。请容我稍微换个话题——乌路可司祭和菲立欧大人,我接下来想请问吉拉哈和东方诸国的事。”

菲立欧和乌路可一同点头,让会谈继续进行下去。

五十九.激烈争论的结果

由政府主导、建于首都拉波拉托利的研究设施为数甚多,其中也包含了非公开的设施。

当然,这些设施的研究内容差异甚大——但其中有好几个设施的研究内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公诸于世的。

其中一个例子,就是使用被处以死刑的犯人来做人体实验。

“……杀人魔贝思纳、吉拉哈间谍聂米亚、亡国派的暗杀者德密托力、同属于亡国派的间谍洛根——还有老土匪头目马可奇亚斯——从外貌判断,从‘御柱’量产的就是这五个人。”

身穿炼金术师衣饰的研究人员喃喃自语,他是个无精打采、眼镜镜片厚如酒瓶底的中年男子。

这里是位于首都近郊某研究设施的一个狭小房间——

在和煦的午后阳光照耀下,房间里除了这位研究人员,还有另外一位戴着黑色面具的男子。

他是杰拉得所栽培的秘密警察首长、也是与死亡神灵相关研究的主导者梅比斯·弗仑岱特。

他用聊天的语气向这位熟识的研究人员问道:

“没弄错吧?其他还有很多用于实验的家伙……其中就只有他们五个人依序出现在佛尔南神殿、札卡多神殿和威塔神殿。”

这位研究人员搔了搔头:

“我也没有确认他们的长相,所以没有确切证据。但是,照你的部下给我们所内人员看的肖像画来判断,应该没错。特别是贝思纳、聂米亚和马可奇亚斯更是错不了。贝思纳的脸孔并没有变,聂米亚是短剑二刀流,马可奇亚斯则擅长短枪——他们跟其他实验对像略有不同,虽然对‘尸药’没有耐药性,不过承受量仍比一般人高,就是这点让我印象深刻。”

听了这位研究人员的话,梅比斯点点头说:

“这样啊——对了,我想再确认一件事,他们没有什么共通点吗?只要你想得到的,什么都可以。”

通过御柱袭击神殿的五种“尸兵”——虽然只有五种,却是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乍看之下,他们除了同样被迫服下尸药外,并没有什么共通点。

梅比斯这么一问,研究人员便笑了:

“——共通点啊——对了,硬要说的话,那就是不论是好是坏,他们都有很强烈的‘欲望’吧!”

听了研究人员的话,梅比斯在面具下眯起了眼。

“像贝思纳就是具有‘想要杀人’这种扭曲欲望的人,聂米亚是想要对吉拉哈尽忠、保护伙伴,德密托力和洛根的梦想是颠覆政府,马可奇亚斯则是为了满足私欲而赌上人生——唉!被判处死刑的人,大多数是比一般人更忠于‘欲望’……投药后成了废人的人,跟没有耐药性但多少还能行动的人之间,我所能想到的不同点就只有这点了吧。”

梅比斯再次陷入深思。

其实还有另一人被送到御柱,只是这位研究人员并不知情。

就是神殿骑士里卡德·巴杰斯——他似乎已战死,但跟其他尸兵不同的是,他并未被大量生产,很可能并非从御柱底面出现,而是从侧面出现。

里卡德也是——非常忠于自己的欲望。梅比斯正是因为看出了这一点,才觉得他有成为“实验对像”的价值。

而与这位研究人员的对话,成了梅比斯推论的补充资料。

被传送的人物潜在的“欲望”——也就是其心意的强度,或许正是驱动神灵的一个关键。

“谢谢你,我只是想先确认一下,下次我再请你喝一杯吧!”

明知不可能有“下次”了,梅比斯还是拍了拍那位研究人员的肩膀,接着往房外走去。

研究人员却在他背后以茫然的口气说:

“喂喂!梅比斯,既然都专程来到这里了,你也听听我的状况啊!其实‘尸药’的实验对像有点不够,你能不能请元首还是谁通融一下,从哪里送大约十个人来这里?最近遭人怀疑,连死刑犯都调不到了——若是跟以前一样没个结果,那等用完后再转送到那里去吧。”

他的口气一派轻松,仿佛谈的是实验动物。梅比斯露出笑容,稍稍回过头去。

在这个国家从事非法研究的人大多有其怪异之处,要不是抛弃了身为人类的感情,不然就是一开始就不具有这种感情。

“我知道了,我明天就去跟元首说。因为你一直帮了我很大的忙。”

“那就拜托你了,在正在忙神灵研究的当下,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这位研究“尸药”的人员站起身,回到自己所属的设施去了。

另一方面,梅比斯也走向自己住惯的地下。

来访者凡尼斯和老学者李布鲁曼应该正在那里整理资料。

那些资料对梅比斯来说大多没有利用价值了,但对目的单纯为“调查”的李布鲁曼而言,却仍是相当重要。

李布鲁曼是在不知道神灵秘密——一旦梅比斯等人越过世界边境,这个世界就会毁灭这件事的情况下,协助梅比斯等人。

这听来虽然很滑稽,但对从未进入“神灵”的李布鲁曼而言实在无从得知。

梅比斯也没有刻意告诉他此事。

李布鲁曼跟凡尼斯不同,若是他得知真相,恐怕会背叛梅比斯。他光是欺骗学生就耗费许多心力,更无法泯灭良心到牺牲整个世界的程度。

反正他就是个小人物。

不过,尽管李布鲁曼是那么渺小,梅比斯还是打从心底感谢他。

如今已年迈的李布鲁曼是一位知名的杰出学者,而他原本是梅比斯父亲的学生,当然这是在他年轻时的事,当时梅比斯也还没出生。

梅比斯的父亲是炼金术师,他接受非正式的支援,不断地从事危险的研究。年轻的李布鲁曼担任其助手,其后又自立门户,在考古学的领域打响了名号。

在拉多罗亚,“考古学”这个分野,其实是在分析来访者所带来的知识,以及研究这个世界“原有”的文明之谜。

李布鲁曼为神灵的相关研究打下了基础。

他不只整理埃尔西翁·埃鲁所留下来的成就,也搜集散逸各地的许多古书,有时更以大胆的假设思考操作方法,帮助梅比斯进行研究。

死亡神灵相关的研究并非一帆风顺,也曾历经不顺利的时代。

因掌权者更替,所给予的预算、研究人员也会有很大的变化。

而在鲁思塔·埃鲁担任元首的时代,他镇压了许多其他非法的研究,这个研究设施也差点面临关闭。

梅比斯就不用说了,若是拿不到“尸药”,这对西兹亚等人可是生死交关的问题。

结果——梅比斯等人就用了暗杀这个非常手段,让鲁思塔退出政治圈。

下一任元首杰拉得·梅森也是他们的共犯,到了他的时代,梅比斯也可以堂而皇之地使用这个设施。

而即使在那个鲁思塔阻挠研究的不顺利时代,李布鲁曼还是持续偷偷进行研究,并把成果提供给梅比斯。

如果没有李布鲁曼,梅比斯还要花好几年才能“越过世界边境”。

而梅比斯说不定会在这段期间内,因自己所受的手术影响而死。

所以对梅比斯而言,李布鲁曼·汉兹这位研究学者可说是他的救命恩人。

梅比斯现在正走向那位恩人所在之处。

隐藏神灵的地下钟乳石洞中,设于通路一旁的微暗房间里,老学者正默默地读着一本书。原本凡尼斯应该与他在一起,此时却不见踪影。

“李布鲁曼博士,你在这里啊?”

梅比斯极为友善地招呼他。

李布鲁曼瞥了站在门边的梅比斯一眼后,立刻将眼光转回桌上的书籍:

“……梅比斯吗?你找我这个笨学者有何贵干?”

“你太谦虚了。凡尼斯到哪里去了?他不是应该在整理资料吗……”

“这个嘛……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大概是去吃饭了。”

时间确实已经是中午时分。

他让手下去据点拿备用辉石,此刻也差不多该送到了。

“博士呢?不去用餐吗?”

“你不必管我——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吃。”

李布鲁曼一脸苍白,表情极为苦恼。仔细一看,他并不是在阅读书籍,只是让目光从文字上滑过而已。

梅比斯不解地问:

“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因为昨夜那场袭击而身体不舒服呢?”

“……不,不是因为这个……”

李布鲁曼一手按住额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的学生……可能已经发现了我的事……一想到这点,我就觉得难受……”

梅比斯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

这时他才想起来,昨夜无名氏等人来袭时,不知情的李布鲁曼与来访者穆司卡打了个照面。

“来访者穆司卡也被抓住了,所以我以为达古雷他们还不知道此事……但是,当他见到我时,也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说不定达古雷他们也已经……”

“他们应该已经知道了,那是当然的吧!”

梅比斯一派轻松、干脆地说道。

因惊讶而肩膀颤抖的李布鲁曼,坐在椅子上仰望梅比斯。

梅比斯则对他那抖动的双眼报以微笑:

“不能小看他们的情报网。达古雷议员、拉杜卡议员和赫密特都应该知道你背叛他们的事了。原本——赫密特之所以造访你家,就是为了确认此事。”

梅比斯一说出此事,李布鲁曼便哑口无言直眨着眼。

“——你真的以为‘没有走漏消息’吗?”

梅比斯虽无意嘲笑李布鲁曼,但对他那如此乐观的想法只有报以苦笑的份。

李布鲁曼的表情明显很惊讶:

“那……那么,达古雷他们已经知道我的事了……”

看到李布鲁曼因震惊而发抖,梅比斯突然想要小小戏弄他一下:

“原来如此,我也是现在才注意到……在我们前往另一个世界后,可能就没有人站在博士这一边了。虽说杰拉得元首还健在,但他跟博士的距离非常遥远。”

梅比斯隐瞒“这个世界”将消失的事实,指出了这一点。

接着,梅比斯在表情变得更加僵硬的老学者耳边,悄悄低语道:

“怎么样?你要不要也跟我们一起到那个世界去?”

李布鲁曼绷紧了脸:

“那、那个世界……?你要我去来访者们的世界……?”

“没错。可惜的是,那个世界并不存在死亡神灵……但有一根与御柱具有相同性质、被称为魔术师之轴的圆柱。你对来访者们的技术没有兴趣吗?”

李布鲁曼听了他的邀约,弹跳似的站起身来:

“不可能的!我怎么能越过世界边境……我在这片土地生长,也要死在这里。在你们走后,我打算继续研究死亡神灵,无意跟你们同行……”

“——达古雷他们应该会责怪你吧?”

梅比斯坏心眼地问道。李布鲁曼听了,眼底浮现胆怯。

“前不久你有位学生死去——那个青年是议员的秘书对吧?表面上他是与议员之妻有不伦关系而殉情,但达古雷他们并不相信这个理由。事实上,是我的部下杀了他,因为他太过接近‘尸药’了。”

李布鲁曼肩膀颤抖,那个学生的死,对他来说也是个很大的冲击。但是,他并不曾在梅比斯面前表现出对此事的忿怒。

也就是说,比起学生含恨而死,李布鲁曼更重视自己的研究。

也许他本人会否认这一点,但梅比斯早已看出他是个毫无自觉的冷血汉。因此,已看出他真实心意的梅比斯,便慢慢地加以劝说:

“你确实与那次事件无关。但达古雷他们可就不这么想了,应该会认为是你把情报泄露给我们——再者,要是那个已故学生的家人想要你的命,负责保护你的我们也已经不在了喔。如何?反正你都要藏身,干脆搬去那个世界住不是更好?那是名符其实的‘重获新生’喔!”

李布鲁曼以胆怯的眼神望向梅比斯,然后以单手掩住了脸。

梅比斯判断,心中正天人交战的李布鲁曼无法立刻做决定,便拍了拍这位老人的肩膀:

“突然要你下定决心也是办不到的。我们预定今夜启程,你在那之前决定就行了。”

“今、今夜?怎么这么急……”

“我也是逼不得已——现在因为辉石快用完了,所以我正派人去取辉石。预计拿到以后便开始操作神灵,但那需要跟以前的实验完全不同的操作方式,而且不能重来,所以恐怕得花好几个小时。请你在那之前出做决定。”

梅比斯已经知道李布鲁曼会做出什么回答了。

李布鲁曼也是一位研究人员,不可能对“来访者们的世界”不感兴趣。而且为于逃开那些学生,他一定会下定决心随梅比斯前往。

预定要去那个世界的,总共约有三十人。

梅比斯、需要尸药的西兹亚等人、来访者凡尼斯——

再多加李布鲁曼一个人,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有人的气息自走廊接近。

出现的是一身黑色装束的女暗杀者——西兹亚。

她当着梅比斯的面将一锭尸药放入口中:

“梅比斯大人。备用的辉石送到了,可以开始作业了。”

梅比斯笑咪咪地回答:

“谢谢你。你们如果也到那个世界,应该可以接受肉体强化。那样一来,就不必担心尸药用完了。”

西兹亚露出妖媚的微笑:

“是啊!不过——我并不那么讨厌这种药,不知道为什么,它可以让我的心情平静下来。”

那是因为这种药有抑制“恐惧”感情的效果。

梅比斯想起了凡尼斯不久前说过的话:

‘历经几个世代后,当肉体强化的影响变淡,就算对尸药具有耐药性,恐怕也会因吃药而缩短寿命——’

梅比斯并未让西兹亚等人知道此事,但从他们那种即时行乐的生活方式看来,想必也早已稍稍察觉到了。

不只是梅比斯,对西兹亚等人而言,前往来访者的世界应该也代表着性命得以延续。

(对,我要——活下去,绝不会被任何人阻碍——)

额头上的伤又痛了。

最近他特别在意这个伤口。

十岁时,梅比斯接受父亲所施的手术,并失去了在那之前的记忆。

老实说,他甚至怀疑已死的父亲“是不是亲生父亲”,虽然让自己的儿子上实验台并非不可能的事,但重要的是父亲体弱多病。

梅比斯可能较像母亲,但他连母亲的模样都不知道。

可能正因为如此——梅比斯对于“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人”这件事,并没有什么真实感。

被切开的额头、插入伤口的刺状辉石、来访者的手环、操纵死亡神灵的力量——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梅比斯对这个世界感到极为疏离。

梅比斯不理会苦恼不已的李布鲁曼,迳自走到“死亡神灵”旁。

西兹亚也跟在他身边。

接下来要展开的作业,将会漫长而痛苦。

梅比斯恐怕会在途中昏过去,而这段期间内,不论发生什么事,西兹亚等人都要保护这个设施和他的身体。

“西兹亚,警备工作就交给你了。艾美应该不必担心,你也要跟晓和吕岳说不可以大意。真是不好意思,不能给你们时间跟这个世界告别……”

“这您不必担心,因为我们对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眷恋。”

西兹亚的口气相当坦然。

这想必是她的真心话。

梅比斯走在钟乳石洞的路上,不久便来到了神灵前。

那里已经准备好辉石的原石了。

有两个大小约略可装进人头的木箱——里面装满了白色的辉石。

负责搬运箱子的西兹亚部下,正紧紧守在一旁。

这些都是他们从几年前潜入各地神殿,一点一点偷来的。想要获得夏吉尔人精制前的辉石,就只有从神殿窃取一途。因为这些辉石并未在市面上流通,并非只要有黄金就可以走私的东西。

“辛苦了,我们的希望终于即将实现了。”

这么说着的梅比斯站在两个箱子之间,抬头仰望眼前的神灵。

那泛着黑光的巨大球体——

梅比斯轻轻地以手指轻抚那透着光泽的表面:

“……越过世界边境的作业,跟以前的操作不能相提并论。我不知道开始操作后会发生什么事,所以你们也要小心。”

西兹亚耸了耸肩,笑着说:

“哎呀哎呀!真是难得,梅比斯大人会用这么认真的口气说话,傍晚会不会下起冰雹来呢?”

“既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那下起冰雹也不是不可能,而且如果这样就能了结,那还真是谢天谢地。”

他幽默地回答,并稍微放松了肩膀的力量:

“……好了,我们就开始吧!”

梅比斯开始将意识投注在手环。

他的额头深处立刻产生仿佛虫在四处蠕动的不快感受。

戴着手环的手一点一点地——指尖像是沉入泥沼般地埋入了神灵之中。

神灵内侧有宽广的空间。

那空间远比外观看起来还要大得多——是个让人以为是无限延伸、宽广到令人害恼的空间。

梅比斯也未掌握其全貌,他总是在入口附近操作神灵而已。

那令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让他伸进去的手臂麻痹了。接着,一股紧紧纠住心脏的感觉袭来,让梅比斯脸部扭曲。

“……西兹亚……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他好不容易挤出这句沙哑的话,眼角瞥见西兹亚淡淡一笑。

下一瞬间——黑色球体爆炸性地膨胀、瞬间吞没了梅比斯的身体。

*

夏吉尔人高·夏尔帕司教,现在正遭到梅比斯等人囚禁。

昨夜,虽然穆司卡等人一度救了他,但又立刻恢复了阶下囚的身份。

当初囚禁他的房间房门已经被穆司卡破坏,因此高司教所待的房间移到他处,但待遇几乎没有改变。

‘重蹈覆辙——’

高司教也对此事感到滑稽。

——在如此漫长的岁月中,这种事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重复到令人厌倦。

打从“人类”初次造访这个世界起,到经过数千年岁月的今天——他已经不知道被像这样囚禁几次了。

在人类漫长的历史中,曾好几次强迫夏吉尔人——要他们操作“死亡神灵”。

但是,这个企图至今从未得逞过。

因为夏吉尔人绝不会屈服于胁迫,就算受到拷问,就算被当作人质,对于操作神灵这件事,夏吉尔人是非常顽固的。

结果也正因此而招致悲剧。

例如好几百年前——那时“神灵”还在吉拉哈的威塔神殿。

而吉拉哈的某位神官透过来访者察觉此秘密,便想将之视为自己的力量加以利用。

那位神官将与夏吉尔友好的人当作人质,为了个人的野心,强迫他们操作神灵。

——夏吉尔人迫于无奈,便进行神灵操作。

但并非以那位神官所希望的形式去操作——

他们采取了非常手段,让神灵的祭坛、其周边数公里的区域完全“消失”。

结果,抱有非分野心的神官与其串谋者一起消失,还连累一些无辜的人。

大地也被挖走了一块宽广的圆形,如今那里已经化为湖泊。

在当时的人眼中看来,那也许是上天的惩罚。

其后,掌握状况全貌的吉拉哈神官觉得招致此现象的“神灵”存在非常危险,决定将之封锁在远方。

夏吉尔人知道人类无法处理神灵,便也允许此事,将神灵藏在远离吉拉哈的钟乳石洞里,并派人驻守。

从那之后经过了好几百年——当时尚未有人正式统治的这片土地上,不知何时形成了“拉多罗亚”这个国家。

当时的人都已作古,只剩下夏吉尔人知悉这段历史。

对高·夏尔帕而言,那是段令人怀念又可憎的记忆。

只是,即使历经这样的事,夏吉尔人还是没有抛弃“人类”。

他们继续精制辉石,守护人类的生活,除非必要否则绝不出面,悄悄地——尽可能悄悄地守护人们的世界。

但是,这次的状况跟前几次的例子有点不一样。

在此之前,人们没有“夏吉尔人的力量”,便无法操作神灵,所以他们最后只能胁迫夏吉尔人——但梅比斯不同。

他虽是人类,但却发现了几种可以操作神灵的方法。

夏吉尔人也早有觉悟,这一天迟早要来。他们早已有预感,人类的技术一旦跨越一定的界线,也许就可以靠自己的力量解开死亡神灵的秘密。

只是,人类未免也“太早”就发现了。

至少,在他们没有获得超出来访者的科学技术前,便不可能进行正式的研究。就连那群来访者,也还没解开魔术师之轴的谜团。

虽说是出于来访者手环这特殊工具的影响,但人类要以现在的文明水准驱动神灵,是完全出乎夏吉尔人预料的事。

——让来访者埃尔西翁·埃鲁前往他国旅行,似乎一开始便是个失策。就算他本人非常值得信赖,夏吉尔人仍轻忽了他把技术传给子孙的可能性。

夏吉尔人的失策还不止如此。

在位于来访者们世界的御柱——对方称之为魔术师之轴那边,也有一些动静。

由来访者不定期地出现这件事,可得知双方世界的御柱密切连接。

那是资讯的“输入装置”与“输出装置”关系,但被输入的不只有“来访者”而已。

被带到这个世界来的“尸药”——也是来自那个世界。这应该不是蓄意的,但就像来访者透过魔术师之轴来到这个世界一样,“尸药”也因某种因缘而被放入轴中。

若是人类,便会具有“到外侧去”的意志,因此可以主动离开御柱,但若是“物品”,就绝不会是自然出现,而需要外部的指示。

拉多罗亚的研究者在偶然之间对神灵下达指示,命令其复制及大量生产尸药。手环虽不能连续复制,但也获得了相当庞大的数量。

只是,在高眼中——这些操作都太过铤而走险。

例如眼前有一座极为复杂的机械。

机械上设有安全装置,原本人们就连按下按钮也办不到。

然而——开启这安全装置的钥匙“辉石的力量”,却被一无所知的幼童所掌握。

这幼童就像在玩弄玩具般,随意地按下好几个按钮。

他们当然无法找到大多数隐藏的按钮,甚至也不太清楚看得见的部分有什么效果,就只是随意乱按而已。

而机械当然也配合其指示做出行动。

就算那出错的指示发自错误的意志——只要那是以指示的形式发出,机械也不会有所怀疑。

在夏吉尔人眼中,梅比斯等人的“操作”就属于这个层次。梅比斯等人并不了解、也无法理解神灵真正的功能。

现在的高,打从心底希望能予以协助。

只要自己能到神灵旁,就能够变更系统。这样一来,不但可以阻止梅比斯等人的失控之举,这个世界也就可能存续下去。

只是,如果梅比斯等人就这样到来访者的世界去——

(……那也是命运吗……)

高司教对着理应不存在的神问道。

当然没有人回答。就算高拥有夏吉尔人的技术,始终也无法触及“神”的存在。

掌握世界命运的,毕竟还是“人”。

从前,夏吉尔人也曾在自己的星球上,掌握自己的命运。

然而——却又在不知不觉中将其毁灭。

高·夏尔帕凝视铁窗外。

可能是因为换了房间的缘故,他可以看见窗外宽广的天空。

现在可以看见澄明的蓝天,以及颜色像是溶入蓝天的月亮。

那形状扭曲的、留下三道伤痕的“母”星——

——那并非实体。

人们把“它”当作这个星球的卫星,但那并非事实。

那是他们使用御柱映照在天空的,不具实体的幻影——

人们把那月亮称作“天空之钟”。

根据神话传说,每年一度自天空响起的钟声,就是出于月亮。

高司教以深远的眼神仰望月亮——正确地说,它并不是“月亮”,而是他们所失去的母星。

对夏吉尔人而言,那是他们的犯罪证据,警告他们必须赎罪。

他们亲手毁灭了自己所诞生的星球。

那三道伤口,是因最后的战争所造成的地形变化。因为这场战争,地上所有人都死光了,连星球也失去了。

为了不让他们忘却罪过——

便将该姿态以这个星球的假卫星形式保留下来。

因此,每当夏吉尔人仰望月亮,罪恶感就会油然而生。

‘人类这种生物——也在重复我们曾经犯下的过错吗?’

高司教无法摆脱这种预感。事实上,来访者的世界正迈向毁灭一途。

因为时间的流动方式大不相同,也许会是这个世界先一步毁灭——

但这个世界还有几千年、或是几万年、说不定还有几亿年以上的期限。

梅比斯等人的行动就像是放弃这时间,对想要保护人类的高司教等人而言是无法允许的。

“……现在只能寄望……”

高司教小声地低语。

如今,在拉多罗亚的无名氏们受到几乎瓦解的打击,能行动的人很有限。

首先是身为神柱守护者的北方民族,他们恐怕正在研拟再次袭击的对策。

如果高写给元首的信送到了,而且元首相信其中所写的内容,也许拉多罗亚的部队会出面阻止梅比斯。

另外,高司教还把信——

寄给“另一个人”。

那就是在佛尔南神殿结识的、拥有精湛剑术的四王子——

他现在的身份已是王弟。

他也以使者的身份来到这拉多罗亚。

考虑到其立场,高认为他不会有动作,也无法做出动作。

但即使如此——菲立欧还是会率领护卫的王宫骑士团来到“此处”。

这是高没有根据的直觉。

以阶下囚的身份而言,高司教只能等待——但是人一定会注意这异常变化的“前兆”。

在面临这异常变化时,要逃避或是要对抗,就决定了这个世界的命运。

高司教的胸口深处,突然有种嘎嘎作响般的异样感受。

夏吉尔人具有独特的感觉器官,可察觉御柱或神灵的异常变化。

那种感觉正告知他状况有异。

高·夏尔帕深深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自己这一族的灭亡可说是必然的事,夏吉尔这个种族原本应该在更早以前就灭亡了。

但是,若是这个世界的人灭亡,就太令人遗憾了。

高·夏尔帕仰望窗外歪斜的月亮,胸口再度因罪恶感而隐隐作痛。

*

在会谈席间,乌路可顺利地发挥其话术。

刚开始她虽然有些不知所措,但在倾听菲立欧与杰拉得争论的过程中,也渐渐习惯了现场的气氛。

现在她也可以坦然地接受议员们的视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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