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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找到了你-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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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雷格也不着急,先把这次出去考察要带的资料准备好,放进公文包。趁着卡尔森还在忙,他去厨房热了杯牛奶上来。

  “给,你晚饭没吃什么,喝了吧。”克雷格拉过卡尔森,轻轻地把她按在沙发上,递上牛奶。“今天,你一直不开心,是不是有些不好的消息?”

  卡尔森缩进沙发里,双手捧着温热的牛奶,两眼盯着它,轻声说:“伦敦还没有答复,伊尔莎说可能周日才能知道。所以,我下星期一还会再去一次。也有可能,下星期一也得不到答复。”

  克雷格听出她在努力控制着自己。“这个,没关系,我已经想好怎么办了。如果下周一也没有答复,那我们再想办法。还有呢?”

  于是卡尔森把在克韦斯滕贝格教授那儿的事详详细细地说了一边。

  听完后,克雷格问:“你今天的收获很大呀,为什么还不开心?”

  “为什么?人们为什么总是这么傻,这么不切实际?都什么时候了,斯特恩教授还抱有幻想。是的,他也知道最好离开德国,但他不愿意成为难民,还在考虑尊严,职位,待遇。他是个科学家,是个聪明人,他难道不知道一旦生命没有了,一切就都没有了。难道他当真以为魏兹泽克会永远保护他。”卡尔森抬起头,她没有哭,但眼睛里充满愤怒与哀伤。

  要说不切实际,你才是最不切实际的。克雷格心想,可正是这一点让他放不下。他拉过藤椅,坐在卡尔森面前,身子前倾,双肘支在大腿上,看着卡尔森。“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你看,对于大多数的德国人来说,除非他家有人上了前线,或是家里已经有人死于战争,不然,战争其实跟他没有什么关系。说到犹太人,在柏林,你看见过犹太人被屠杀吗?没有。你有明确的消息,那些失踪的犹太人都去哪儿了吗?英国、美国、巴勒斯坦还是集中营?德国人在这些他们自己都无法接受的残酷事实面前,他们选择不听、不看、不说、不想。既然生活没有什么改变,又为什么要冒险呢?”克雷格停了停,看看姑娘的反应。

  卡尔森非常认真地听着,时而摇头,时而又点头,时而忧伤地皱起眉。

  克雷格继续说:“爱德华·斯特恩教授要离开德国,这个决定不是那么好下的。38年以前的机会,因为纳粹的欺骗,他错过了。后来战争爆发,与英美的联系不太容易了,虽然并没有对美国宣战,但是与美国之间的民间通信受到严格的检查,而且时间很长,很多信件都石沉大海。如果有机会,我相信爱德华·斯特恩教授在美国大学里得到一个令他满意的职位是很容易的事,他可是一位杰出的科学家。对于一位杰出的科学家,重要的不是职位的高低,待遇的多少,而是一个能充分发挥其才华的工作岗位。凯撒·威廉物理研究院有世界上最好的实验室,最好的仪器、设备,斯特恩教授不愿意轻易放弃这么优越的工作环境是可以理解的。”

  克雷格又停了一会儿,目光深沉地注视着卡尔森。“除此之外,大概还有一点考虑使他们无法下决心。一旦他们出走,企图离开德国,那就是叛国,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他们是一起走;还是把莉莉留下?莉莉是德国人,血统纯正,在这里不会有任何危险。如果夫妻俩人一起走,莉莉就无端地踏上了一条危险之路,这是斯特恩教授不愿意的。如果莉莉留下,夫妻二人天各一方,也许永远都见不到了。换做是你,卡尔森,我想你也很难决定。”

  克雷格的话让卡尔森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没想到生活还真是复杂。想来也是,自己同阿里克斯认识才几个月,就觉得离不开了,时时为他担心,何况他们十几年的恩爱,要下这个决心真是很难。

  “那我们该怎么办?”

  “我想我们可以这样……”克雷格坐直了身子,点上一支烟,深吸两口,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卡尔森。

  卡尔森听着听着,眉头舒展了,眼角露出了笑容。“这能行吗?”

  “应该可以,我们再考虑的周全一点。”

  他们又就细节问题讨论了很久,一直到深夜。

  “都记住了。”临别时,克雷格说。

  卡尔森点点头。

  “还有,在克韦斯滕贝格教授和莉莉面前,注意不要暴露你的真正意图。”

  卡尔森点头答应。 。。

三十一、考察
近来天气不好,秋雨绵绵。克雷格与布雷格教授的助手鲍里斯一起乘火车去埃森,再到阿姆斯特丹,最后由华沙返回柏林。令人感到惊异的是:在德国统治下的欧洲,铁路旅行已恢复正常。火车正点离站,轰隆隆地穿过雨中宁静的秋色。德意志、荷兰和波兰在十月的蒙蒙雨雾中看上去都很相像,都是一大片由农庄、常绿树和枯黄的树林所构成的平原。城市看起来也很相似,市中心是各式各样壮丽的古老建筑,周围则是一些现代建筑,有的没有遭到战争破坏,有的只剩些断瓦残垣。在拥挤的餐车里,德国人、荷兰人、法国人、比利时人——少数几个带着妻子——在亲切地交谈,在浓烈的香味和愉快的笑声中一起吃喝。穿军服的德国空军军官们单独坐在一张桌子上,轻蔑地瞧着那些市民,随便吆喝匆匆走过的侍者。除了见不到犹太人以外,在新秩序下一切仍同平时一样。犹太人一直是欧洲最频繁的旅客,可现在火车上却一个也看不见。第三帝国由于种族优异和办事能力高强,看来起码能存在一千年。向东去的列车上满载着愉快的青年士兵,克雷格据此得出这样的推断:入侵英国——如果有过这计划的话——可能已经停止了。

  鲍里斯个子不高,但上身挺长。厚厚的金发生得很高,显出高高的额角和瘦瘦的棕红色脸庞。一对深陷进眼窝的浅蓝色眼睛很敏锐,他的薄嘴唇总是闭得很紧,仿佛挺难让它张开似的。这是个沉默寡言的青年,孤傲是他的本性。这是克雷格对鲍里斯的第一印象。

  但事实上,从一开始,鲍里斯就一直在跟克雷格套近乎。与鲍里斯交谈,克雷格并不感到厌烦,他正好从中了解更多的细节。

  慢慢的,克雷格发现:鲍里斯显然不善于同人交往,他言辞笨拙,神态扭捏。那副讨好、献媚的样子实在让克雷格为他感到伤心。他这样做一定有所企图。

  不久,克雷格就得到了证实,鲍里斯是想让他帮助自己免除兵役。他心中暗喜,这正中他的下怀,他需要鲍里斯在三家工厂的实地考察结论上赞同他的意见。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没有拒绝鲍里斯的请求,他会让鲍里斯一直抱有希望。这实在有些不道德,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一路上,克雷格和鲍里斯参观了荷兰阿姆斯特丹附近的碳素厂,属于克虏伯公司位于埃森的工厂和西门子公司旗下的波兰拉齐市的普拉尼亚工厂。因为还没有得到伦敦的明确答复,克雷格只是认真地听取介绍,仔细查看机器设备,不时提出一些很内行,很关键的问题,却从来不就考察结果发表任何意见。(在西点军校毕业时,克雷格同时拿到了机械工程学的学士学位,加上来德国后的认真补习,现在他的专业知识已同真正的阿里克斯相差无几,可以轻松应对他所负责的工作。)他那副高深莫测,胸有成竹的样子使得克虏伯公司和西门子公司的陪同人员,以及鲍里斯都很困惑,不知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星期一傍晚,克雷格和鲍里斯结束了在波兰拉齐市的普拉尼亚工厂的考察,回到华沙,住进西门子公司为他们预定的欧罗巴大旅社。酒店大堂装潢得十分讲究,宽大的棕色和白色大理石阶梯一直伸展到大门口。

  他们在前台办完入住手续,克雷格接过房间钥匙,问服务生:“请问房间里可以打柏林长途吗?”

  这是每到一个地方,他们入住后,克雷格必然要问的一件事。鲍里斯已经习惯了,在他看来,即便是热恋中的情人,也没必要天天通电话,长途话费是很贵的。而且,战争使电话线路受到了一定的破坏,要接通一个长途经常要等上个把小时。中尉先生之所以这样做完全是为了牢牢抓住将军孙女的心,想要找到冯·伯克勒将军,这样一个靠山可不容易。这跟他向阿里克斯献殷勤没什么两样,甚至更为人不齿。

  “很抱歉,先生,房间里不能,但您可以在那边的电话间里打。只是有可能等待的时间要长一点。”服务生用手向右边示意。 

  不知是不是出于灵魂深处那个最阴暗的角落里,最鄙俗的想法,每次服务生这样回答时,鲍里斯就情不自禁地心中窃喜,而克雷格在公共场合打电话时,他总是有意无意的站在近旁,耳朵里不时飘进克雷格的声音。

  “谢谢!”克雷格走向电话间,也不管鲍里斯。他知道鲍里斯一定会跟着,撵都撵不走。他向接线员要了柏林长途,报了将军家的电话号码,就耐心地等着。

  今天晚上的这个电话很重要,卡尔森要告诉他伦敦的答复。克雷格知道,平时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人们是不会打长途电话的,而且,别人:公司的接待人员和布雷格教授的代表一定会注意他的一举一动。所以他和卡尔森约好,每天晚上都要通一次电话。他们俨然是一对难舍难分的恋人, 哪怕等上一个小时,就为了互道平安,亲亲热热地聊上几句。这样,星期二就回家了,星期一还要打长途电话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了。一路上,鲍里斯几乎是寸步不离,开始,他对中尉的通话很感兴趣,几次听下来,无非是些“想死了……离不开……等着我……”之类的情话,让人肉麻。现在,鲍里斯还跟着,但已经不再竖起耳朵了。即便如此,克雷格还是为了防万一,和卡尔森用事先约定了暗语通话。

  他等了好长时间,没有在阿姆斯特丹那次等得时间长,电话终于通了。他又像往常一样,对着话筒聊了起来,好像根本不用付长途电话费似的。

  “嗨!亲爱的,你今天怎么样?

  ……

  我也想你,还好明天就回来了。

  ……

  恐怕不行,我得先去部里,开完会才能回家。

  ……

  怎么会?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这你是知道的。

  ……

  波兰姑娘,工厂里没有女的,你别瞎想了。

  ……

  华沙?我见到的都是老太婆。

  ……

  就算有,我也不会看的。谁也比不上你。

  ……

  好了,别闹了,我也没办法。

  ……

  别生气了,宝贝,我一定补偿你。

  ……

  礼物,当然买了,我把自己忘了,也不会忘了给你买礼物。

  ……

  你想要多少?

  ……

  二件,那小意思。

  ……

  不行,等回来再告诉你,你一定会满意的。

  ……

  你不相信我吗?

  ……”

  又是那一套,鲍里斯觉得有些无聊,为追求冯·伯克勒小姐,中尉可算是不惜代价,他们足足聊了有十分钟无关紧要的事,真奢侈。

  放下电话,克雷格长舒一口气。终于等到了,伦敦的明确答复是波兰拉齐市的普拉尼亚工厂。他和卡尔森事先约定,荷兰、波兰、德国的三家工厂分别用数字一、二、三代表。在通话中,卡尔森向克雷格要礼物,就是伦敦有答复了;如果不要礼物,就是还没有答复。而要几件礼物就代表哪家工厂,比如要一件礼物,就是荷兰阿姆斯特丹附近的碳素厂;要二件礼物,就是波兰西门子公司旗下的拉齐市的普拉尼亚工厂;要三件礼物,就是克虏伯公司位于埃森的工厂。

  接下来,克雷格要用一个晚上的时间把《考察报告》写好,并且要鲍里斯同意他的结论,在《考察报告》上签字。

  为了这,他们草草结束了西门子公司安排在布里斯托尔旅馆大餐厅里的晚餐,回到住处,克雷格第一次与鲍里斯商谈考察结果。中尉的调查详细,论据充分,结论准确,鲍里斯欣然赞同,本来他也不打算持反对意见。克雷格整整干了一个晚上,凌晨五点,他叫醒鲍里斯,在他刚写好的《考察报告》上签字。

  当天下午,克雷格一下火车,就直接回了本德勒大街的德军总参谋部,把《考察报告》交给弗里茨&;#8226;芬克中校。

  “你回来了,顺利吗?”中校很满意,对于阿里克斯他是一百个放心,所以中尉还没有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按计划吩咐部下,通知相关人士下午开会。

  “是的,很顺利,长官。”

  芬克中校开始翻阅《考察报告》。

  克雷格知道,中校更愿意听取部下的汇报,“大官”都是愿意听的。于是他说:“对德国、荷兰、波兰三家石墨生产工厂的考察,我们大致是从生产工艺技术、生产规模及工厂员工的可靠性三个方面来进行的。生产工艺技术是保证石墨板质量的关键。布雷格教授的这批石墨板规格特殊,数量大,交货日期紧,所以工厂的生产规模要比较大。根据布雷格教授的计算,石墨是控制核裂变最好的减速剂,这批石墨板的质量直接关系到研制巨大爆炸力武器的进度与成败,所以我们要假设敌人有可能企图搞破坏,安全问题是特别要重视的。根据调查,克虏伯公司位于埃森的工厂:石墨板生产规模最大,人员安全方面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它一般生产普通规格的产品,生产工艺的要求也不高。荷兰阿姆斯特丹附近的碳素厂:工艺技术好,但是生产规模不够,恐怕难以保证准时交货,更重要的是荷兰有很多犹太人,地下抵抗活动很猖獗,我们不能保证工厂相关人员都绝对可靠,万一石墨板被人做了手脚,后果不可想象。最后是西门子公司旗下的波兰拉齐市的普拉尼亚工厂:这是一家专业生产各种特殊规格,高标准,严要求石墨板的厂家,工厂生产技术先进,工艺要求严格,生产速度完全可以保证准时交货,该厂的总工艺师埃尔温·施密特先生技术精湛,经验丰富,忠实可靠,而且波兰的犹太人已基本清理干净,工厂里其它相关人员也是经过严格审查的。所以,我倾向于把这张生产订单交给波兰西门子公司旗下的拉齐市的普拉尼亚工厂。报告中,有各个方面详细的调查数据和资料。布雷格教授的助手,鲍里斯博士也赞同我的结论。”

  “很好,”中校频频点头,“下午召开会议,讨论后,把这事定下来。你准备一下,在会上向将军介绍情况。”

  “是,长官。”

  下午的会议一直开到晚上八点,总参谋部决定将这批石墨板的生产订单交给波兰西门子公司旗下的拉齐市的普拉尼亚工厂,此事由阿里克斯·斯坦贝克中尉全权负责。

  克雷格回到家时天色已晚,卡尔森正在他的卧室,眼巴巴地等着他。

  不用问,从他的眼神中,卡尔森就知道一切顺利。

  她跑过来,踮起脚尖亲吻他。“成功了?”

  他搂着她,微笑,点头。

  “你累吗?”

  “有点,怎么?”

  “想喝一杯吗?庆祝一下。”

  “当然,那太好了。”

  她转身,从书桌上拿起酒杯和香槟,那是已经准备好了的,她给他和自己都倒上香槟。“为胜利!干杯。”

  “为胜利!也为你。”

  他们欢笑,干杯,无需言语,只是彼此用眼睛对话,交流。

  灯光,香槟和她欢快的眼神,不同的金黄色,就像琥珀。

  “对了。”他打开旅行包,拿出个盒子,递给她。“这是我在华沙买的,给你的礼物。”

  “礼物!”她有些不相信,睁大了眼睛,“你当真给我买礼物了?”

  “打开吧。”

  一枚琥珀吊坠。“它就像你的眼睛,我一看见它就想要买来送给你,喜欢吗?”

  “喜欢。”她使劲地点头。

  “还有这个,是在荷兰买的。”他又拿出一个盒子,那是一只郁金香型的琉璃摆件。

  “还有?”她太激动了。

  “你不是要两件礼物吗?我说话算数。”

  “如果我要三件礼物呢?”

  “那我也准备了。”

  “是什么?快给我看。”

  “你只要两件,所以这件礼物就不给你了。”

  “就算不给,看看总行吧。再说你不给我,打算给谁?”她真急了,就像一个被娇惯坏了的小姑娘。

  他不慌不忙地拿出第三件礼物,是一个球形的荷兰奶酪。他举着奶酪,慢条斯理地说:“如果你要三件礼物,这也是你的。可现在,我打算把它送给玛莎。你有意见吗?”

  她先是一愣,继而大笑起来。“好啊,你寻我开心,我不理你了。”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可是乐开了花。

  他们喝着香槟,开着玩笑,他说着这趟旅行中的趣事,她讲医院里的黄色笑话。不知不觉香槟已经喝完了,她眼神迷离,面颊通红。

  “不早了,该睡觉了,我送你回房吧。”

  在她卧室门口,她又亲了他。“今儿晚上真开心,你回来了真好。”

  “我说……”他欲言又止。

  她等了一会儿,可他说不出来。“我明白,一切都不要当真,你放心吧。”

  她进去了,门关上了。他还站在那儿,并不是一切都是假的,可到底那些是真的,那些是假的,他也搞不清楚。

三十二、重逢
时断时续的大雪已经下了几天了,除了这片银色,柏林几乎找不到一丝圣诞的感觉,而今这漫天飞舞的雪花更让人感到凄惨、阴冷。内容枯燥的报纸上看不到什么关于战争的好消息。商店的橱窗里摆着五光十色的各种用具、衣服、玩具、酒和食品,人们愁眉苦脸地在风雪中匆忙地走着。天空黑沉沉的,橱窗里诱人的展览品他们连瞧都不瞧。这些东西实际上全都是不卖的。当克雷格步行回家的时候,天渐渐黑了,开始了灯火管制。他听到从窗帘后面透出来的低沉的圣诞节歌声。他可以想象到柏林居民庆祝圣诞节的情景:在灯光很暗的房间里,穿着大衣,坐在挂着发光的金属条的枞树周围,喝点淡啤酒,吃点土豆和咸鲭鱼。

  克雷格按了门铃,在门廊的脚垫上擦掉靴子上的泥水,拍掉身上的雪花。

  “您回来了,先生。圣诞快乐!”来开门的是老维力。

  “圣诞快乐!”克雷格脱下大衣,交给老维力,一边脱手套,一边问: “都来了吗?”

  “都来了,先生。您是最晚的。将军、小姐,冯·弗克先生一家,还有您的朋友,他们都在等您。”老维力接过克雷格的手套和军帽。

  自从当年,汉斯的父亲为救冯·伯克勒将军而因伤致残以后,每年的圣诞夜,两家人都会在一起共进晚餐,这已经是二十年的传统了。今天晚上,将军和夫人照例邀请了冯·弗克先生和夫人,还有从巴黎回来过圣诞的汉斯。除了他们,克雷格不记得还有其它人,如果是自己的朋友,那就只能是……

  因为燃煤短缺,这个冬天屋子里大多数房间都不开暖气。平时,将军不在家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厨房用餐,那里比较暖和。今天是平安夜,晚餐就改在餐厅了。

  克雷格穿过冰冷的门厅,径直走向餐厅。

  他刚要推门,门自动开了,同时传来一个宏亮的声音:“啊哈!阿里克斯!你终于回来了。” 果然是乔伊·罗杰上尉,不,现在已经是少校了。他穿着海军漂亮的蓝色制服,脸刮得干干净净,一头卷曲的金发也梳得整整齐齐。他一把握住克雷格的手,端详了有两秒钟,然后紧紧地拥抱他。

  “天哪,乔伊,真是你。见到你真太好了。” 

  “我也是,”乔伊赞许地点着头,“乖乖,卡拉说,你现在是国防军中尉了,可没想到,你变化这么大。”

  “你不也,已经是少校了,恭喜你!”

  克雷格向餐厅扫了一眼,餐桌上餐具已经摆放停当:白底碎花的迈森瓷餐盘上,红色的餐巾套着松枝做的餐巾扣;旁边是擦拭得闪闪发亮的纯银餐具;晶莹剔透的高脚杯把餐桌中央一排红蜡烛的火焰映照成无数颗星星。而在餐厅靠窗的那头已经竖起一颗两米多高的圣诞树,卡尔森和汉斯正在树下忙着。

  我都把这事忘了。克雷格有些愧疚。一个星期以来,他几乎天天都对卡尔森说:“别急,我明天到花园里砍棵树来就行了。”可每天他回家时,天都已经黑了,屋外没有一丝亮光,根本不可能再砍什么树了。

  卡尔森自然不会为这怪他,她现在正处于一种孩童般的兴奋中。

  克雷格过去亲她,她抬起头,红了脸,羞怯地笑笑,又忙着把装饰物挂到树枝上。

  真是不可思议,卡尔森好像永远不会习惯这种亲吻,每次克雷格吻她时,不论身边是否有人,她都会脸红,羞怯地微笑。那表情为这种再普通不过的礼仪增添上一层神秘而可爱的色彩。克雷格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肯定不会是卡尔森有意而为之,人是不可能控制自己脸红的。但不管怎样,克雷格觉得这真是一件美妙的事。

  汉斯迟疑了一下,还是转过身,和克雷格握手。他也像乔伊一样有点吃惊,不得不承认:这身杏仁绿的军装很衬阿里克斯的体型。他第一次见到阿里克斯时,阿里克斯懒散、消沉,他有些瞧不上他,而现在,阿里克斯英武挺拔,目光如炬。

  “你好!圣诞快乐!”克雷格说。

  “好!圣诞快乐!”汉斯回答。

  “夏天后,没见过你?”

  “是啊,这是我第一次回来休假。”

  “休假的人多吗?”

  “不,在作战部队,想要休假很难,我在司令部,有点特权。”

  “不好意思,让你帮着砍圣诞树。”

  “别谢我,这不是我干的,我也刚来。”

  “是乔伊,阿里克斯,”卡尔森说,手里拿着一个硕大的银色五角星。她穿了件珠灰色的塔夫绸长裙,胸前戴着那枚同她眼睛极相配的琥珀,腰际的公主线(注:服装设计术语,是将胸省及腰省连接起来,使衣裙更合身的裁剪方法。)使她的身段更加玲珑迷人。 

  “幸亏我早来了,不然等你回来,外面什么也看不见,还砍什么树。”

  汉斯搬过一把木椅,放到树下,伸手给卡尔森。

  “不,汉斯,谢谢!”卡尔森对汉斯摆了摆手,把银色五角星递给乔伊,“少校,帮我把它插到树顶上,好吗?”

  “我吗?”在德国虔诚的基督教家庭里,圣诞节,圣诞晚餐,圣诞树,圣诞老人都是非常重要和神圣的。放置圣诞树顶上那颗最大、最耀眼的星星是一项特殊的荣誉,所以卡尔森请乔伊来放置这颗星星让乔伊有点受宠若惊了。

  卡尔森点头称是。

  从小到大,每个圣诞节,放置圣诞树顶上那颗最大、最耀眼的星星一直是卡尔森的特权,从英国到德国都没有改变。小时候,约翰叔叔和阿里克斯会抱着她,让她能够上树顶,近两年,她都是站在椅子的,所以刚才汉斯搬来了椅子。但是今天她有另一个期盼:好长一段时间以来,她一直期盼着这一天,她要让阿里克斯帮她插上这颗圣诞树顶上的星星,这将是一个不一般的圣诞节。可现在,她再开心,再沉浸在节日的氛围中,也能注意到,阿里克斯和汉斯之间的冷淡与不协调。幸亏有乔伊:他是外人,是贵宾;他是三个男人中最高的,将近一米九的大个儿;圣诞树是他亲自砍的;他还是三人中军衔最高的,汉斯一向看重这点。于是卡尔森改了主意。

  “我很荣幸,小姐!”乔伊很绅士地低了低头,接过银色五角星,树很高,他伸直手臂,轻跳一下,才把五角星插到树顶上。

  “好了,看看正不正。”乔伊问。

  “很好,谢谢你!乔伊。”卡尔森动人地一笑。

  乔伊拉拉袖子,整了整军礼服,对克雷格说:“嗨!我们这些在海外的都是闲人,你在柏林倒是最忙的。”

  “好了,乔伊,你不早通知我,不然我 一定早回来。”

  “可别,你不回来更好,我跟卡拉谈得很投缘,我们已经是老朋友了,对吗?卡拉。”乔伊转头问卡尔森。

  姑娘回了他们一个调皮的微笑,欢快地跑出去。“好了,我去叫奶奶,圣诞晚餐可以开始了。”

三十三、圣诞晚餐
克雷格还是第一次见到汉斯的父亲,他知道冯·弗克先生的右腿从大腿上部就没有了,现在是装的假肢,但他和将军一同走进餐厅时,几乎不跛,不仔细还真看不出来。

  将军和夫人落座餐桌的两头,将军的左边是乔伊·罗杰少校,卡尔森和克雷格;右边是冯·弗克先生和夫人,还有汉斯。

  相比之下,汉斯更像他母亲,同样有着很淡的金色头发,浅灰色的眼睛。弗克太太穿一身领口开得很低的绿色衣裙,露出相当一部分奶油色的*房。她的眼睛总是一眨一眨的,像电筒打信号一样的微笑。

  首先,大家在夫人的带领下做了圣诞祷告,然后开始上菜。烤鹅、南瓜饼、水果、干酪,蛋糕,还有法国波尔多的红葡萄酒。因为战争,物质已经严重匮乏,

  今天的晚餐如此丰盛,真是难得。

  将军郑重地把乔伊·罗杰少校介绍给大家:他是阿里克斯的老朋友;是英勇无畏的潜艇艇长;是民族的英雄,帝国的骄傲。

  “阿里克斯,这几天你忙于工作,大概还不知道。”将军对克雷格说,“这次罗杰少校是被最高统帅部召回柏林的。今天上午元首亲自接见了他,并授予他‘银橡叶骑士铁十字勋章’。(注:铁十字于1813年3月10日由普鲁士国王弗雷德里希·威廉三世设立。二战中, 共有890人获得‘银橡叶骑士铁十字勋章’。)”

  确实,作为军方代表,这几天克雷格一直在凯撒·威廉物理研究院布雷格教授的实验室,全程参与布雷格教授第一次采用石墨为减速剂的核反应堆核裂变实验,根本没时间看报,他也不关心那些可信度很低的新闻。刚才,他已经注意到乔伊颈项上闪闪发亮的勋章。因为“ 银橡叶骑士铁十字勋章”是今年6月3日才设立的,至今还没有几个人获此殊荣,所以他也不知道乔伊的这枚勋章属于哪一级十字勋章,是否是刚得的。他倒是想问乔伊怎么会突然来柏林,只是还没有机会。

  “祝贺你!乔伊。” 克雷格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祝贺是真诚的,没有丁点虚假。“这些天,我真是太忙了,快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也没啥,上个月,我们的潜艇在西北航线上击沉了英国辅助巡洋舰Laurent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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