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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诀-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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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两个人在鬼面上同时看见了自己。鬼面上的表情似乎也在发生变化,一会儿笑,一会儿沉思,一会儿哭。两个人都被眼前的奇景惊呆了,突然就听见“轰隆”一声巨响,那石棺居然开始下沉,整个地面都在摇晃。

  李一铲借势把王明堂从自己身上给掀了下去,连滚带爬地往外跑,王明堂怒吼一声:“哪里跑!”随手就是一刀,正好劈在李一铲的身后,“哗啦”一下,李一铲背后的衣服被砍破,一条长长的血痕立时显了出来。李一铲在背上剧痛之下,脚下一软,正好倒在叶有德的血泊里,弄得一身血污。

  王明堂从地上爬起来刚想跑过去,只听见“嘎吧”一声,地上开始出现裂纹,猛然开始下陷,脚下一阵剧颤,王明堂摔倒在地,更令他吃惊的是,那墓门也在慢慢地关闭。

  李一铲艰难地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外跑。王明堂爬了起来,一个箭步蹿了过去:“想跑?!”话还没说完呢,手起刀落。李一铲听见他的呼声,回头去看,只见那刀闪着光就到了,再想躲已然来不及了,“噗”的一声,刀划破他的前襟,衣服一下撕开,但并没有血渗出来。

  李一铲一看原来是揣在怀里的那摞厚厚的麻纸替自己挨了这刀,在鬼门关里来回走了几遭,他浑身都被汗湿透了。王明堂再想举刀砍第二下,李一铲飞起一脚正踹他膝盖上。

  王明堂没料到李一铲此时居然还能反抗,他“哎哟”一声腿就是一软。这个时候,地面的塌陷从石棺就蔓延到了王明堂的脚下,他随着地面“哗”的一下陡然下沉。那地面塌陷的速度极快,马上现出一个大坑,坑下黑糊糊一片深不可测,石棺早已没有了踪影。

  王明堂脑子一激灵,把刀给甩了出去,空出最有力气的右手一下把住坑边,整个人就悬在空中,但下落之势太猛,坑边顿时给他抓落了一大块儿,这么一滞的瞬间,身体再次下落。王明堂眼睛一闭,想不到自己纵横四海半生,却命丧南疆。

  心念电转间,右手腕子上一紧,衣袖被人扯了一把,王明堂反应极速,借着这一滞之势,左手再次攀住坑边的一块石头,身体悬在半空中。恍惚中,身边有一片东西落下。他抬头一看,李一铲趴在坑边,手里攥着他的半截儿袖子,刚才李一铲拿在手中的鬼面已经不见踪影。

  王明堂睁大了眼睛:“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放弃鬼面?”

  李一铲叹了口气:“一日为大哥,终身为大哥。明堂大哥,你不是坏人。”再次伸手去拉王明堂时,一声巨响,脚下的地面再次下陷,李一铲下意识地向后跳开,王明堂攀着的坑边下落一段,又堪堪稳住。此时两人已经隔了好几米,李一铲再也不能伸手相助。

  王明堂愣愣地看着他,这时地面晃动得更加剧烈,墓中的地面大片陷落,而墓门正以让人心悸的速度下降着。王明堂长笑一声:“看样子我能躲过初一,躲不过这十五了。”笑声中充满了悲凉,随即语音哽咽,往事如烟,全都浮在眼前。满是契丹古老花纹的墙壁上托出了他巨大的投影,那影子在灯下摇曳瘦长,悲壮至极。

  王明堂看见墓门眼看就要完全关闭了,他长叹一声,从怀里把《墓诀》的下册掏了出来,奋力扔在李一铲的面前:“兄弟,快走。”话音刚落,只听得“嘎吧”一声,坑边完全断裂,王明堂掉入黑色的深渊之中再也没了踪影。

  李一铲张着大嘴,“呼呼”喘着气,傻了片刻之后。他才想起身后马上要关闭的墓门。他捡起《墓诀》,跑到门边。这时墓门已经剩下窄窄的一条缝隙,李一铲着地一滚,身上被门上尖锐的角给擦得血迹斑斑,在他刚出墓门的刹那,那门就“轰隆隆”地落下了。

    李一铲在古墓里慢慢探索着,找到了水牢,他蹚着水把皮特李和烈哥都给放下来,三个人,三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三个死里逃生的男人一起“哈哈”大笑,皮特李看着自己一身的血,笑着说:“李一铲,你再不来,我就要见你们的阎王爷了。”

  李一铲把所发生的事跟他俩一说,皮特李和烈哥一听说叶有德死在古墓里了,心里都不是滋味。皮特李这个洋小伙眼圈发红:“叶是我在学校里关系最好的中国同学。”

  烈哥只是和叶有德接触了几天,倒是没那么多感触,他问李一铲:“这么说,那鬼面让你给扔进古墓了。”

  李一铲点点头:“那东西邪得很,还是不碰为好。

  皮特李摇摇头:“神秘才造成了恐惧。这个鬼面只不过可以记录下佩戴它的这些人的记忆而已,那是每个人心底最刻骨难忘的记忆。它的功能就和我们西方的‘录话机’差不多。”

  烈哥好奇地问:“那是什么鬼东西?”

  皮特李挠挠头,想着怎么来解释:“那是美国人爱迪生发明的。你们都不知道他吧,这个‘录话机’可以记录声音。鬼面和它作用差不多,只不过鬼面可以刺激脑部的活动,记录下人的记忆。”

  李一铲叹了口气:“不管它是什么吧。总而言之是个不祥之物。”皮特李神色迷茫地说:“李,如果有机会戴一戴这个鬼面。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三个人互相扶持着找到了路,一起从这地下古墓里走了出来,皮特李这一路上被眼前这座契丹古墓给惊呆了,他看着墙上的壁画说:“李,这里每一件东西都价值连城,太伟大了,这里完全可以堪比埃及的金字塔。”

  李一铲问:“金字塔是什么?”

  “是埃及的古墓。里面有法老王的尸体和陪葬物。”

  李一铲摸着自己肋下的伤口,想到自己身上的死降,喃喃自语着:“埃及……如果我能活下来的话,一定要出去看看。”
 
    外面清风微吹,花香阵阵,真是恍若隔世。三个人从树林走出来回到村里的时候,已经是四天之后了。

  当天晚上,别人都在休息的时候,李一铲把麻纸上的内容很仔细地看了,但是由于在古墓中沾上了许多血污,所以有些地方根本就看不清,加上古文晦涩难懂,他读得很艰难。他一页一页翻着,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看见陈师傅写着:“邪降族人木葵,误入歧途,自戴鬼面后,痛改前非,今化敌为友……”李一铲暗叫一声,原来那个盗取鬼面的人叫木葵,和这个陈师傅还成了朋友,他继续往下看,“凡邪降族人身皆文有青龙,黄菊……木葵与吾同榻而眠,彻夜长谈。天下本无正邪之分,皆存一念之间……木葵授余破降数法,记录在此……”

  李一铲心跳得异常猛烈,难道自己身上的降头有救了?他往下看,果然陈师傅对各种降头的法术都做了很详尽的解释。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倍感轻松。等看到最后时,突然有一行字跃入眼帘:“邪降族中若以‘齿’为号,以‘血陀螺’为标,乃纳新人入族……”李一铲心里一动,想起不久前的那个晚上,先是听到了“齿”这种乐器响,后又遭遇“血陀螺”的追杀,原来这是邪降族接纳新人的仪式。难道这里除了青珠,还有第二个邪降族的降头师?想到这,他不由得遍体生寒。

  他眼睛直直地盯着这么一行字:“凡邪降族人身皆文有青龙,黄菊……”

  青龙,黄菊……他脑子突然想起一个人,脑子“嗡”了一声。

  成二丁。

  第二天一大早,李一铲就找到烈哥和皮特李,把成二丁可能是邪降族降头师的推论说给他俩听,两个人半晌没有说话,都难以接受这个结论。三个人找到成二丁的家,只有成家老太太一人在家,等她得知三人是来找成二丁的,就说:“你们来晚了,二丁他在几天前就走了。我也不知他在什么地方。”

  李一铲抬起头看着远处连绵的青山,郁郁葱葱的密林,不知道成二丁隐身何处。

  成老太太看见李一铲脖子上挂着项链,就问:“年轻人,这项链你是从哪得到的?”

  李一铲愣了一愣:“老人家,你认识这个?”

  成老太太淡淡地笑着:“岂止认识,这个就是我的东西。下面是不是坠着一块黄石?”李一铲从脖子上取下项链,点点头:“不错。既然是你的,就还给你吧。”

  成老太太摇摇头,并不接:“你这个是从哪得来的?”

  “一个降头师,叫青珠。不过已经死了。”

  成老太太呆了片刻:“她死了?哎,年轻人,你知道这项链有什么意义吗?这是高棉邪降族历代流传的信物。”

  李一铲睁大了眼睛看着她:“老人家,你……你怎么知道那么多?”

  成老太太说:“年轻人,既然这条项链能到你手里,说明你还有点缘分,如果想知道更多的事,就跟我进屋来说,你的两个朋友可以离开了。”说着她颤巍巍地回到里屋。

  李一铲送走了皮特李和烈哥,也跟着进了屋。成家老太太脚步没停下来,穿堂过室,推开后门走进了院子里。李一铲犹豫一下,紧紧地跟在她的后面。院子的角落里盖着一间草屋,门紧锁着。成老太太走到门前,颤巍巍地打开屋门,李一铲就闻到一股刺鼻的中药味道,他皱了皱眉,还是走了进去。

  屋子并不大,只有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一身的黑衣满头的白发,眼睛紧紧闭着,一动不动。成家老太太坐在床边,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说:“你知道她是谁吗?”

  李一铲就感觉诡异莫名:“这……这是谁?”

  成老太太叹了口气:“这个女人就是青珠的师父。”李一铲一听这话,吓了一大跳:“这……这怎么回事?”成家老太太自顾自地说:“她也是苗疆里的草鬼婆婆。”李一铲紧接着又吃了第二惊,自从到这里来以后,关于草鬼婆婆的传说,耳朵都快听烂了。草鬼婆婆,又叫蛊婆,是整个苗区最权威最神秘的蛊师,苗人们都把他们奉为神明,绝不敢得罪。她居然还是青珠的师父。

成家老太太继续说:“她是我远房的一个老姐姐。我也是前不久才见到她的,那时候她就已经快死了。”说着,老太太还擦了擦眼泪:“我们俩小时候关系最好,我一直都叫她姐姐。隔了那么多年没见,再次见到的时候,居然是……是诀别了。”李一铲听得抓心挠肝,心中存了许多的疑问,可是看老太太这么伤心,只是耐着性子听着。

  她看着自己姐姐,眼泪婆娑:“如果我们姐俩早点相见,我那可怜的儿子就不用上山当什么……降头师了。”

  李一铲吃惊地说:“二丁兄弟,果然是……降头师?”

  成老太太点点头,抽着鼻子说:“我儿子中了降头,唯有做降头师,才能解他的降。”

  李一铲问:“那……青珠是怎么回事?”

  成老太太叹了口气:“我也是听我老姐姐说的。说起来话长了,这高棉邪降族啊,每隔十年就会由老降头师到各地去选好苗子。入族的条件极为严格。那一年,离这里不远的凤山苗家寨发生了一场大的瘟疫,死了许多人。寨子里的元老们都说是山神发怒了,要盖一座大大的山神庙,天天供以香火。山神庙建成那天,寨民们聚在庙前由寨子里的老酋长主持开庙仪式。人们把扎好的草人,鲜花都纷纷敬到山神像前。老酋长看时辰差不多了,宣布开炉烧香。这时,我那老姐姐就到了。”

  庙外不远处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笑声,这笑声的难听劲就别提了,像乌鸦一样。众人顺着声音去看,只见一个背着背篓,一身黑色衣服的老太太,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了过来。苗寨里的老酋长皱着眉,分开人群走了过去:“老人家,你也是来拜神的吗?”

  老太太“嘿嘿”笑着:“你们以为拜神就可以避开这次劫难吗?”'手机电子书网 Http://。。'

  老酋长看她话里有话,就说:“老人家,有什么话请直说。”

  老太太用拐杖敲着地:“你们确系得罪了山神,可他不想要这座破庙,他想要的是落洞女。”

  老酋长一听她这话,脸色就白了。落洞女是这里的一个传统,每当有大的灾难时,比如发大水地震之类,就要在寨子里选出未满八岁的小女孩祭祀给山神。祭祀的场所在凤山的一处名为石窟的山洞中,这山洞洞口朝上,深不可测,当把女孩送进去之后,自会有山神来享用,所以这样的小女孩就叫做落洞女。

  小女孩下到山洞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谁都不知道,没有人有胆子敢下去看看。只知道三天后把绳子拉上来的时候,那绳子上已经没有人了,只见斑斑的血迹。凤山这里很长时间以来都风平浪静,老百姓安居乐业,这么残忍的习俗也逐渐被弃之不用。现在这老太太又把这茬给提出来了,老酋长脸色当时就不好看。

  老酋长嘴角一撇:“老人家,那你又是何许人也?”

  老太太把背篓放下来,把篓盖打开,只见从里面爬出许多条黄绿相间的蜈蚣,这些蜈蚣扇动着近乎透明的翅膀,“嗡嗡”地飞向庙里。寨民们看得恶心,纷纷让出一条路,那些蜈蚣越出越多,铺天盖地。

  苗人多迷信,尤其是对草药和飞虫有着特别的敬畏。老酋长见多识广,他马上认出来了,这个老太太就是草鬼婆婆。

  老酋长态度大变:“不知道婆婆到了,请恕我刚才无礼。”

  草鬼婆婆一笑:“算了算了。我是来替你们解决麻烦的,你看到这些蜈蚣了吧,它们就能帮你选出落洞女来。”

  蜈蚣群不住地在人们头上盘旋,人群中突然有个小男孩惊叫了一声,老太太眼睛一亮:“就是他了。”她拄着拐杖慢慢走进人群,看见一个精灵十足、面目清秀的男孩,在他的头顶盘着一只巨大的蜈蚣,此时男孩吓得“哇哇”大哭。

  草鬼婆婆伸手把那蜈蚣拿了下来,轻声问:“你叫什么?”

  小男孩停下哭声,弱弱地说:“青哥。”

  草鬼婆婆捏捏青哥的胳膊和大腿,又看了看他的长相,颇为喜欢:“山神选中了你,以后你就叫青珠吧。”

这时,两个中年男女从人群中跑出来一把搂住青珠,眼泪流下来了:“求求你,不要让我的孩子去喂山神。他是男孩,不是女孩啊。”

  草鬼婆婆眉头一皱,眼睛冷光四射:“我有办法让他变成女孩。”

  李一铲听到这,目瞪口呆地说:“原来青珠是个男儿身。”

  成老太太点点头:“我这老姐姐一生做过许多错事,但是唯有对一件事始终耿耿于怀,就是让她最心爱的徒弟青珠变成了不男不女的妖精。”

  李一铲看着床上已死了多时的草鬼婆婆,心中骇然:“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成老太太叹了口气:“这都是命啊。青珠要成为降头师,必须得走这条路。老姐姐临死前,眼前总是产生幻象,她老是跟我说起给青珠动刀的场景。”

  李一铲听得后脖子都发凉:“由男变女?”

  成老太太点点头:“她说,那还是青珠八岁那年动的刀……”

  昏暗的石屋里。青珠全身赤裸地被绑在一张床上,四肢都被牢牢捆住。草鬼婆婆嘴里叼着刀,慢慢地用清水洗着手。她的一身黑衣罩着佝偻的身躯,满头的白发垂在腰间。屋子里静极了,只能听见那“哗哗”的水声。

  青珠因为恐惧而浑身颤抖:“师父……我害怕。”

  草鬼婆婆慢慢转过头,把刀拿在手里,柔柔地笑着:“师父让你做一个极厉害的降头师。那时候,谁都不会欺负你。”

  青珠哭得很伤心:“我不想做什么降头师。”

  草鬼婆婆把刀在蜡烛上来回烧烤着,那刀刃很快就由蓝到黑,她轻轻地叹口气:“青珠,你现在还小,等你大了就知道为师的苦心了。不吃苦中苦,怎为人上人啊。师父给你做个小小的手术,你会变成女人,一个非常厉害的邪降族女人。”

  青珠惊恐地瞪大了双眼,看着老太太一步一步走向自己,他看到老太太手里的刀泛着异样的黑光,号啕大哭:“师父……师父……阿妈……”

  草鬼婆婆走到床前,轻轻地抚摸着青珠的下身,随即刀光一闪,血霎时喷得满床都是。青珠那凄厉的喊声,在小屋里久久回响。

  说到这,成老太太顿了一下,继续说:“其实,每个高棉邪降族的降头师都要经历极为痛苦的折磨,青珠由男变女,我的儿子成二丁中了血……降。”说着老太太“呜呜”地哭了起来。

  李一铲想起青珠临死前所说的话:“这都是命啊。”他感觉自己眼角也有些湿润了:“那青珠的父母呢?”成老太太哭着说:“让老姐姐给杀了。这是她一辈子的心结。为了让青珠死心塌地加入邪降族,她……让青珠的阿妈死在自己儿子的面前。”

  凤山石窟洞洞底。草鬼婆婆把青珠从绳子上解下来,看着浑身颤抖的男孩,轻声笑着:“害怕了吧?”青珠眼泪流下来了:“奶奶,我想找阿妈。”草鬼婆婆抬头看看洞顶,此时灰蒙蒙的一片,连天都不看清。她蹲下身子对他说:“青珠,你命里注定是高棉邪降族的降头师。从今天起,你就跟我走。”

  青珠哭着倒在地上:“我不跟你走,我要找阿妈。”

  草鬼婆婆冷笑:“你想见你的阿妈吗?”说着,她用手一指不远处,灰色岩石的地面上趴着一具尸体,浑身血肉模糊,地上的血都已经凝结了。青珠认出来了,正是自己的阿妈。

  青珠“哇哇”大哭,就要跑过去。老太太一把抓住他的头发:“他们都死了,他们都因为你而死,因为你是邪降族的降头师,永远记住你是没有感情的。”男孩哭得嗓子都哑了,老太太松开他的头发,柔声对她说:“青珠,这是你的命。”

  青珠仍然大哭不止。

  李一铲实在没想到这个青珠居然有着如此不堪的往事,难怪她在临死前不停喊着“阿妈”呢。他看看床上的死尸,这个草鬼婆婆的行为实在让人不敢恭维,只是不知道她生前有着怎样的经历呢?他想着,把项链取了出来,轻轻地放在尸体的旁边:“老人家,你别伤心了。这条项链还是还给她吧。”成老太太擦擦眼角,迷惑不解地看着他。李一铲轻轻地说:“这等不祥之物,我实在是不想再看见它了。”说着,他就感觉自己头重脚轻,见到青珠时的一幕一幕都在眼前闪过。他走出草屋,虽然风和日丽,但依然倍感压抑。成老太太在里屋哭着说:“年轻人,如果你以后有机会再遇见二丁,一定要告诉他,我……很想他。”

李一铲也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眼圈也红了:“老人家,你放心吧。”

  走出成家,他摸了摸怀里的《墓诀》,不由得想,它会不会也是不祥之物呢?

  李一铲和皮特李在这个地方又修整了半个月,这段时间里,李一铲根据陈师傅所留的资料,采集草药抓鸟虫,自配破降的解药,身上的红点渐渐消失,把小山所下的死降给破了。

  李一铲和皮特李商量一下,决定一起北上回家。临行前晚,两个人叫上烈哥,三人在院子里摆了一桌好酒,看着明月和青山,对酒当歌。李一铲问烈哥:“手怎么样了?”烈哥把右手拳头握紧,“哈哈”大笑:“我烈哥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身体结实命很大。一铲,你要是不服,让我捶你一拳。”他忽又长叹一声:“只是不知道成二丁跑哪里去了?”

  皮特李问李一铲:“李,日后你有何打算?我马上就要回国了,除了看看家人外,还要和考古系的教授一起计划到蒙古去寻找萨满王古墓的行程安排,我想邀你参加。”

  李一铲笑了:“你还嫌我不够乱啊。我太累了,不想再冒险了,只想好好休息,跟着我老爹一起开店。”

  皮特李耸耸肩膀:“人各有志。”

  李一铲说:“不过在回家之前,我还要再办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其余两人同时问道:“什么?”

  “找到陈家祖坟。”

    李一铲点亮了油灯,在桌子上缓缓地展开那卷麻纸,再一次逐字逐句很认真地阅读。麻纸上介绍了陈家历代的资料,只是页面残缺不全,许多事情都极为隐讳,不甚明了。不过陈小孩的墓穴地址倒是标记得非常清楚。

   微微的灯火“咝咝”地燃烧着。他揉揉了眼睛,站起来伸伸懒腰。现在总算是知道了陈小孩的墓地地址了,师父陈驼子曾交代过,找到祖上的坟墓之后,就把灵牌给供进去。

  看样子,还得再进一次古墓。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收拾好行囊,带着《墓诀》一书和师父的灵牌去找陈小孩的坟。

  这座坟葬于辽西境内的一座高山内,李一铲在当地一位老猎人的引导下,走了足足三天,才在一处瀑布旁找到了陈小孩的坟。那坟就葬在瀑布之后,老猎人站在瀑布外忧心忡忡地说:“年轻人,我劝你还是算了吧。这瀑布后面实在是太危险了,水流这么大,你一旦进去之后恐怕……”李一铲一笑,知道他要说什么:“大爷,我既然来了,就不能那么轻易地回去。”说着,他跃上水潭上的一块巨石上,一纵身跳入水里。

  越靠近瀑布水流就越大,李一铲耳边只有“轰轰”的水声。他好不容易从水底潜伏上来,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个洞里。这洞四面都有通道,阴风阵阵,一串串绿色的水珠正顺着洞顶的岩石上滴落下来。

  李一铲把住岸边的石头,从水湾里爬了上来。擦净脸上的水,径直走入右手边的石道里。根据麻纸上提供的信息,陈小孩的坟墓就在这里面。走了不知多长时间,他的眼前出现了一道石门。李一铲把住门环用力一推,门“嘎吱嘎吱”地慢慢被打开了。

  墓室里空空如也,甚至都没有棺椁。只是靠墙放着一张石桌,桌子上摆着一个灵位。李一铲走到灵位前,一看那木牌都已长满了绿苔,不过依稀可见“小孩”二字。李一铲叹了口气,一代风水奇才陈小孩死的时候连尸骨都找不着了。

  李一铲在墓里四处看了看,墓墙上长满了绿色的植物,露出来的墙面斑驳不堪。墓里十分的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烂的气味。角落里突然响起了滴水声,“吧嗒吧嗒”,打破了墓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李一铲莫名地突然感觉自己后脖子发凉,寒毛倒竖,总觉得有什么人在暗中窥视自己。他在墓室里走了两圈,最后来到了那滴水的地方,这里是墓室的西北角。果然,有一股细细的水流正缓慢地从墓顶滴落下来,打在地面的青石砖地上。

  李一铲拨开墙角的植物,下面露出了长满绿苔的墙壁,墙壁上隐隐地好像刻了一些字。他用手擦掉那些绿苔,仔细去看,字迹由于时间太长都有些模糊了。他不由自主地念着:“吾于唐元和元年,拜杨均松为师,蒙师《墓诀》一书……”李一铲心里就是一动,他把那些麻纸给翻出来,和墙上的字迹仔细对照着,越看心里越凉,越看越是惊骇,原来陈家还隐藏着如此大的秘密。

  李一铲看着墙上的一段文字发呆:“余一生最大之憾事,乃……”字迹又开始模糊了,不过最后两字却非常的清晰,是用漆丹朱写上的,红得如鲜血一般:“弑师”。

  弑师?难道说杨均松是死在陈小孩的手里?李一铲继续念着:“此乃余之大劫,陈氏后代将有劫,蒙残疾之难。《墓诀》虽为奇书,然余一生为其所累,不祥也。故使书拆分,一册流传后世,一册封存墓中……若两册合一,恐有大劫,亦是天命,如为有缘人得之,应好自为之……”李一铲头上就见了汗,他回过头看看灵桌上的《墓诀》。此时室内无风,但这本《墓诀》的书页却在“咝咝”地颤动,似乎要翻开一样。他就感觉口干舌燥,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

  李一铲继续看墙上的字,后面已经模糊不清。他用力把墙上的绿苔使劲地扫去,但没有任何用处。由于年头太久,加上墓里潮湿不堪,字迹极为模糊,什么都看不出来。他扫来扫去,突然看见墓壁上居然画了一棵八杈树,也是红如鲜血,下面阴刻着一行清晰的小楷:“树分八枝,暗合奇门,生、死、景、惊……”李一铲发现了这个大秘密,他如饥似渴地看着:“俱合生运……”

    他终于发现了八杈树的秘密了,原来八杈树的八个杈分别代表了人生的一种发展形式,有的走生门,有的走了死门,而人走哪一个门是自己的选择。他想起陈师傅评论降头师木葵的话:

  “天下本无正邪之分,皆存一念之间。”

  一念之间,即决定了人生之路。陈驼子如此,王明堂如此,我李一铲更是如此。

  他顿时万念俱灰,慢慢走出墓室,重新把石门关闭,决定此生再也不去想这些事,好好过日子。

  石道,那样的长,那样的黑暗,李一铲沉重的脚步声在道内久久回响。他感觉往回走的时间怎么会这么长,比来的时候长多了。也不知过了久,眼前终于有了光亮,他走出石道又回到了洞内。

  但令他惊讶的是,自己来时的那个水湾居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结实的石地,根本就看不见一汪水,只听见从岩石上滴落的水声。李一铲站在洞内,只看见那四条不知通往何处的通道。通道里“呼呼”地刮着令人胆寒的阴风。

  老猎人站在瀑布前,焦急地往里看着,那个年轻人已经进去很长时间了,会不会有什么意外?突然他耳边“轰隆”一声巨响,瀑布内陡然塌方,许多石块从天而降,不一会儿就截断了瀑布下水潭里的水流。老猎人心就一凉,完了,这个年轻人给堵在里面了。他的手心里霎时全是汗。

  李一铲在墓室塌方的瞬间,看到洞壁上赫然刻着那棵有八个杈的树,树的下方写着两个字:选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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