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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八怪传奇(下卷)-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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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嫉妒鬼、小气鬼、馋死鬼……”

  “……短命鬼、操事鬼、贪婪鬼。”

  “是是是,我再不嫉妒,再不小气,再不操事,再不贪婪……”

  “记不记得本大仙刚才给你说的偈语……”

  “……记不记得?”

  蒋南沙拼命地回忆着:“记,记得。解气乃丧气,大人厄运就要到了。蟮入水,得道便可成仙。是这样的吗?”

  乾隆说:“你的命中劫数未到……”

  允禧不知后面该怎么说了,用手拽着乾隆的后衣襟:“下面该说什么了?”

  乾隆盯视着蒋南沙,不能回头。

  允禧没法往下接,干脆自编自说道:“……要想逃出劫数,只有一法……”允禧又牵了牵乾隆的后衣,乾隆打去允禧的手,他自己的身上却掉下一样东西来:玉如意。

  乾隆用脚将玉如意踢到一边去了。但蒋南沙此时已看到了那东西。二十年前的一件往事快梭似的窜到他的眼前——

  蒋南沙从夹着画笔纸张从御花园经过,一群小公主、小宫女哇哇叫地从堆秀山的山洞里跑出来。

  蒋南沙拦住一个小宫女:“怎么啦?你们这时怎么啦?”

  “鬼,鬼……”小宫女惊恐不安地指着堆秀山的洞口说。

  蒋南沙望去,阿哥弘历和小皇叔允禧从洞里跑出来,满面涂得漆黑的小弘历挥舞着手中的玉如意大声喊着:“哎哎哎,别跑啊,我这钟馗审鬼还没审完呢!”

  蒋南沙没想到二十多年后,乾隆爷竟用儿时的戏法调理到他头上来了。心下暗忖道:若不是老夫笃信地狱天堂,哪会吓成刚才那份模样呢?不过,话说回来了,他蒋南沙明知道皇上和人串起来捉弄他,但他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将乾隆的把戏戳穿啊。一失口点白了,岂不是找死吗?

  “大胆鬼头,在琢磨什么坏点子!”乾隆这时也顾不上唱双簧了,一个人嚷了起来。

  蒋南沙吓得打了一个激棱:“没,没想,大仙要老……”

  “老什么!”乾隆断然呵斥道。

  蒋南沙本想说“老臣”,连忙改口道:“老鬼,老鬼如何能逃得此难,求大仙指点。”

  躲在乾隆身后腌菜缸里的允禧捂着嘴巴偷偷地笑。

  “蟮入水,可得道成仙,老鬼属金,生水得水。”乾隆蛊惑道,“唯有下得水去,也可得道成仙啊!”

  “啊?”蒋南沙倒吸了一口冷气,皇上今天要他入水自尽,是在赐他于死呢,他浑身冷气直冒,牙齿打着颤道,“这,这这这,蒋某……”

  “本大仙有一法可让你逃出此难。你若不想归西,你可将落水的字画打捞上来,可得功补寿。听懂了没有?”乾隆道。

  “懂,懂。”蒋南沙抹着脸上出来的虚汗,心想皇上不是开玩笑呢,他是动真格的了。

  “懂了,那就去捞出那两幅字画吧!”乾隆挥了下手中的拂手。

  蒋南沙颤颤巍巍地起身走了。乾隆与允禧开心地捂着嘴大笑了起来。

  蒋南沙举步艰难地来到临近“好客楼”的河边,往河里探视着。

  杨士民从后面走上去,拍了一下蒋南沙的肩膀:“我说蒋大人,这么久,你跑这儿来干什么了?哎,我在问你呢?你在找什么啊?”

  蒋南沙看了对方一眼,有气无力地问道:“记得我刚才把画子扔在哪儿了吗?”

  杨士民哈哈一笑:“蒋兄,你是哪根筋乱了呀……”正说着看到前方什么,指着河水的下方喊道:“看,那画子漂上来了,在那儿!”

  蒋南沙往河水的下方走去。

  这时,河岸的两边开市围上了人。

  蒋南沙来到字画漂浮的地方,立住不动了,寒风凛冽,围观的人都缩着脑袋拱着袖笼。

  蒋南沙迟疑着不想跳,口中念念有词,但听不出他到底在念叨些什么。

  乾隆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站在蒋南沙的身后轻声道:“字画没碍着谁,都下了水,你就更应该下了。你不下,画子哪能上得来呢?”

  乾隆说着,蒋南沙也不敢回头。乾隆猛不丁暗下推了蒋南沙一把。“去啊,下去啊。”

  蒋南沙鬼使神差般,“扑通”跳入河中。

  那张画子在蒋南沙的前方漂着,蒋南沙想抓就是抓不到,他那笨拙的样子惹得两岸的围观人哈哈大笑。

  乾隆杨士民那帮戏辱他人的老臣一个个心里打着颤,静悄悄跑到河边来,冲着乾隆跪下了。

  安宁领着一帮小太监将水中扑腾欲沉的蒋南沙打捞了起来。

  蒋南沙抖抖索索地跪在乾隆的脚下,浑身濡湿,嘴唇青紫,牙齿不停地打着颤。

  “宫中买卖日不分君臣,你好好的跪什么?起来呀。”乾隆讥笑着说道。

  “罪臣不敢起。”蒋南沙就差没哭了。

  “朕往日听说你总是没事找碴欺辱李爱卿,一直不相信。”乾隆站了起来,“今日得见,信了,信了。”

  蒋南沙称罪道:“圣主慈悲,恕罪臣酒后狂言。”

  “哼,看在你是朕师长的份上,饶尔一遭。”乾隆掂量了下言道。“记住,此等有失礼仪的言行下次别让朕再遇上就是了,否则,定不饶过!”

  蒋南沙刚要谢恩,乾隆打断了他:“你别急着谢恩,那两幅字画是多少银两买来的,你交出三倍的罚银来。”

  “罪,罪臣遵旨。”蒋南沙头上的虚汗直冒。

  乾隆的脸色很难看:“你们这帮跟着起哄的大臣,看看,哪有一点儒家的模样?若不是新年时节,朕要一个个严办,今日且饶过了。”

  “臣知罪,谢皇上饶恕。”

  乾隆抛了下手中的佛手:“滚吧!”

  “是是,罪臣滚!”

  4

  “哎,你们说说蒋南沙那帮东西象不象个缩头的王八?”允禧领着鄂尔泰与李禅走进清竹斋,兴奋地比划着,“不踩不伸头。皇上跺了他一脚,哎,他的头就出来了,滚吧!是是,我滚我滚!”

  鄂尔泰附和着笑了。

  “开心,开心啊!”允禧笑着,见李禅的脸色不太对劲,惊诧地问道,“李大人,你这是怎么啦?拉着脸不开笑,这口气出得还不够本?”

  “亲王,我笑不起来啊。”李禅真切地说道,“气虽是出了,可往后,小鞋就够我穿的了。”

  允禧睁大了眼睛:“皇上都发了话,他还敢放肆?”

  “你说他不敢?”鄂尔泰替李禅说道,“如意馆大多是他蒋南沙的弟子,他歪个鼻子斜个眼,什么事都出的来。”

  李禅苦笑道:“我算是看透了,也算是受够了……”

  女侍端得清茶上来……

  “如是这般……”允禧好心地说道,“有机会我给皇上进上一言,你换个衙署供职算了。”

  “谢亲王好意。”李禅礼道,“承先帝洪恩,相中微臣的字画,因画及人,破格擢拔。禅平步青云,入南书房行走,进如意馆。本意竭力效忠朝廷,但他蒋某人一统画苑天下,容不得微臣带进一点师法造化、写心写意的宫外画派新风,他们在干什么?师古人之迹而不师古人之心,他们是在把画风引入绝境啊!仕途官阶我想不想要?想。朝廷皇家之贵,我舍不舍得丢?舍不得。但让我李禅跟在古人后面亦步亦趋,不去越雷池一步,我作不到,哪一个朝代流传后世的惊世之作不是变化中找到它的归属?”说着他指了下满室的板桥清竹图说,“象这些,还有亲王、大人没有见到的,他们的画中生机,让您爱慕不已,这就是生命,生命啊!可他蒋某,蛊惑皇上把他们冷到了一边,我李禅于心不忍,更为当今画风叫屈啊!”

  “来来来,喝点新开封的‘碧螺春’。”允禧笑着打着哈哈道:“消消火气,啊?”

  “亲王原宥微臣的不恭。”李禅长舒一口气道。

  “看你说的,你的直脾气谁都知道。火气发过了也就算了,别闷在心里就行。”允禧笑道。

  “亲王说的在理。”鄂尔泰道,“我揣摩着,李大人与蒋南沙裂痕之深,已不是个人之间的存见。知道蒋某是个气量小的人,大多不愿露痕迹就是了。”

  “怎么可能呢?”允禧道,“怎么说都可以,但字画还是要作出来让人看的啊,怎么可能不露痕迹?”

  “知人知心,亲王、张大人宽解,李禅不胜感激。”李禅拜谢道。“求变乃微臣崇信之宗旨,宫廷供职令我得已目睹历代艺苑珍宝,京师内外走动,尤是扬州之行,当今画风勃然生机更令我瞠目结舌,唯恐赶之不及。故尔辞意已坚,离开如意馆,求亲王替我在皇上面前呈禀缘由。”

  李禅说完掏出辞呈来到亲王面前作了一个深深的揖。

  允禧与鄂尔泰都愣了。

  允禧接过李禅的辞呈,看了一眼:“年前你就和我说过此事,当真不能……”

  李禅说:“微臣三番五次掂量利害得失,夜不成寐。皇上待我洪恩如山,微臣实在开不得口,求亲王成全我意,万勿推辞。李禅终生不忘。”

  允禧与鄂尔泰对视了一眼,“既然李大人去意如此坚决,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了。”说着接过了李禅的辞呈。

  “给亲王添麻烦了。”李禅道。

  “成与不成,我就作不了主。”允禧道,“我会尽力向皇上禀明你的处境,还有你的志向。”

  李禅抬头看着郑板桥的一幅《乱竹乱石图》,上题款道:“掀天揭地之文,震电惊雷之字,呵神骂鬼之谈,无古无今之画,原不在寻常眼孔中也。未画以前,不立一格,既画以后,不留一格。”

  “我很佩服板桥的说道。我一直在琢磨这一句,”允禧指着李禅正看的那幅《乱竹乱石图》说道,“‘未画以前,不立一格,既画以后,不留一格。’山石狂乱苍劲,枝叶纵横恣肆,这是板桥的画品,也是板桥的人品,师古而无古,独树其帜,伟丈夫板桥也!”

  “亲王所言,令李禅铭刻不忘。”李禅道。

  允禧道:“我只是道出板桥之万一。”

  李禅兴奋不已,疾步画案前,稍思,作画《松藤图》,题诗道:“庭前老干是吾师,撑天立地古今情。”

  蒋南沙圆明园买卖街落水捞画,连惊带吓,又有寒气加身,病倒在卧榻上一连三天起不了床。这天,后宫传话过来要他即刻去太后寝宫给老人家画像,蒋南沙起不来,但他不敢违抗老太后的旨意,让官家背着自己进了紫禁城。

  往后宫去的甬道口,杨士民从他们的身后撵了上去:“蒋大人,蒋大人——”

  背着蒋南沙的管家驻了步,蒋南沙木然回首,呆呆地看着对方,一句话也没有。

  “蒋大人,您这个模样,上哪去啊?”杨士民问道。

  “太后让我去画像,不敢不去啊。”蒋南沙的牙齿打着颤,“有事吗?”

  “我听说,罚银你把它交了?”杨士民问道。

  “交了。”蒋南沙无力地说道,“皇上有旨,臣敢抗旨不遵吗?”

  “那这事也不能就算了。”杨士民蛊惑道,“大人所言所为没错啊!”

  “好了好了。”蒋南沙苦笑着说,“你就让我留个脑袋吧。”

  “大人所言差矣。”杨士民笑了,拿出一个画轴展开道:“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杨士民拿着的是那幅被酒污了的《墨荷图》。

  蒋南沙惊道:“你怎么把这个收回来了?”

  “你再看看上面的题句。”杨士民狡黠地笑道。

  蒋南沙扫眼图上的题句:“似扇晚风消暑气,不教夜雨滴愁心……”

  “看出什么了吗?”杨士民问道,“他为什么烦躁不安?他为什么愁心难消?身为皇上的近臣,御画师,他如此宣泄心中的不快,是对宫廷的不满,是对皇上的不恭啊。大人对这样的字画辱之污之,何罪之有?……”

  蒋南沙愣愣地看着画子,愣愣地看着杨士民,不敢再有更多非份之念,他给整怕了。

  “皇太后不是让您给她画图像吗?您何不请她出面?让皇太后替您道个委屈,皇上会加罪于你吗?”杨士民出主意道:“凭您在太后身边的面子,也不能受了屈安葬没声音了呀?”

  “谢杨大人指点迷津。”蒋南沙邪恶之心顿起,吩咐管家道,“你把画子接过来,带着。”

  寿康宫座落在慈宁宫西边的寿康门内,是皇太后、皇太妃们起居的地方。

  蒋南沙进到孝圣皇太后寝宫的时候,孝圣皇太后正在由宫女修妆。老太后的皮肤已经松弛,粉啊脂啊的往脸上涂了一层又一层。梳妆台上置放着宫粉、胭脂、沤子方、玉容散、霍香散、栗茯散等化装美容品,这些化装品大都由江南三织造从苏州、杭州、扬州等地采买。

  老奸巨猾的蒋南沙为了不打搅太后的雅兴,拦住了要进屋禀报的宫女,忍着身上的巨痛在大堂里静静地等候着。

  孝圣皇太后涂脂抹粉毕,问道:“蒋南沙来了吗?”

  宫女刚要应答,寝屋外传来蒋南沙的问安声:“太后吉祥!”

  “起来吧。”皇太后走出寝屋,“你看我这妆行不行啊?”

  管家扶起了跪在地上一时起不来的蒋南沙。蒋南沙看了一眼老太后,牙齿打着颤奉承道:“太后漂,漂亮。看,看上去就象三十来岁。”

  “是吗?”太后美滋滋地笑道,“有蒋大人说好,那就一定是好了。嗯?你怎么说话打颤哪?冷?”

  “是是。受了点风寒。”蒋南沙不敢贸然道出事情真相,掩饰地说。

  “哦,能画吗?”太后问道。

  蒋南沙忍着膝盖里钻心的疼痛说:“没,没问题。”

  皇太后端坐好了,蒋南沙端起作画的架势,没动笔冷汗就顺着脊梁骨下来了,画着画着他的腿剧烈地抖将起来。实在熬不住了,终于颤巍巍地乞求道:“太后……”

  皇太后的脸拉着,问:“何事?”

  蒋南沙请罪道:“臣欲跪在地上画之,不知可否?……”

  “这是为什么?”皇太后大惑不解问道:“莫非跪在地上画得好些吗?”

  蒋南沙苦笑道:“臣双腿风寒,实无法站立……”

  皇太后感动了:“爱卿辛苦了。”

  蒋南沙跪倒了地上开始画。画着画着他的手又开始抖了起来,笔毫无章法地弄脏了画面。

  蒋南沙吓得叩头道:“太后……”

  摆着姿势的太后扭过头:“又有何事?”

  蒋南沙哭笑不得地说:“罪臣该死,画得不好,能让我再换一张纸吗?”

  皇太后发现了蒋南沙的异常,惊讶地问道:“爱卿今天是怎么啦?浑身都在颤抖啊?”

  蒋南沙叩首道:“臣昨日落水,风寒病发了,所以才是如此。”

  皇太后关切地问道:“为何落的水?这么冷的天气……”

  “太后……”蒋南沙说着痛哭了起来,“求太后为罪臣作主啊!……”他的时机把握的真是地道。

  皇太后觉得事有蹊跷,说道:“何事如此伤悲?说来听听,老身为你作主便是了。”

  ……

  5

  允禧为李禅的事去了养心殿,正遇乾隆读书闲暇,竟再次与允禧开心地说笑起买卖街的事:

  “我俩配合得天衣无缝,啊,要不是朕的玉如意掉出来,朕还要多多逗弄他一会。”

  允禧说:“他一定看出来了。”

  乾隆笑道:“看出来他也不敢放肆啊,是他的错,他心里发虚呢!”

  允禧见乾隆的心情好,遂将李禅的辞呈递了上去。

  乾隆问:“这是什么?”

  “李禅的辞呈。”允禧小心地说。

  “朕不是给他出过气了吗?”乾隆有些不解地说道,“他还有什么不满意?”

  “皇上,能容臣细细道来吗?”允禧道。

  “你不用说朕也清楚。这帮文臣,哎……”乾隆苦笑着丢下李禅的辞呈道:“李禅是先帝选中的,在南书房行走也好,在如意馆也好,都是不错的一个儒臣。朕不能为他们之间的这点分歧就放走他,先帝在天有灵,也会责怪于朕的啊。”

  允禧理解乾隆的仁政,叹了一口气道:“李禅是个很不错的儒臣,可就是脾气太孤傲了。我怎么劝就是没多大用处……”

  正说着,安宁匆匆进殿禀道:“皇上,皇太后驾到。”

  乾隆、允禧刚刚起身,孝圣皇太后在一帮贴身太监、宫女陪伴之下,进得殿来。

  乾隆跪曰:“儿拜见母后!”

  允禧跪曰:“臣拜见太后”

  孝圣皇太后脸色不太好看:拖着腔说:“起来吧。”

  乾隆察颜观色道:“母后今日好象心情不大好?”

  “那要问你了。”皇太后道,“蒋南沙在买卖街落水是怎么回事?”

  “是谁告诉母后的?”乾隆惊道。

  “你堂堂一国之君,竟然玩起儿时的恶作剧来了。”皇太后生气地说道,“成了什么体统?!”

  事情到了这一步,乾隆只好和盘兜出:“母后,听儿慢慢道来……”

  “我不用听。”皇太后愠怒地挥了一下手,道:“就凭蒋南沙那般年纪,你也得手下留情哪!”

  见太后动了真脾气,乾隆、允禧都不吭声,索性装聋作哑。。

  “为了李禅的字画,就罚了人家三千两,你也太过份了!退给人家,要不我跟你没完!”皇太后气乎乎地说:“李禅胆大包天,竟敢撺咕皇上对他不满意的老臣下此毒手……”

  “太后。”允禧急忙道,“此事乃允禧一人所为,与皇上、李禅无关。”

  “你少废话!”皇太后道,“谁能做得出来,我心里明白。李禅目中无人,狂傲自大,设下圈套戏弄老臣,念在先帝的份上,我要你即日把他赶出宫去!”

  说完拂袖而去。

  乾隆与允禧面面相觑。

  乾隆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道:“现在是不准他还乡,也得让他还乡了。”

  他到书案上落了座,朱笔在李禅的辞呈上写上了这样的御批:李禅为臣效忠尽心,鉴于其辞意甚坚,准其还乡。

  写完之后,稍思片刻,吩咐安宁道:“安宁,传朕的旨意,准南书房行走,如意馆李禅辞职还乡。李禅在位期间,恪尽职守,为政清廉,赐白银一万两……”

  “喳!”

  晌午饭过后,安宁携两名小太监,抬着装有赏银的木箱前往李禅官邸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南书房行走,如意馆李禅自愿辞职还乡,鉴于李禅在位期间为臣恪尽职守,为政清廉,特赐白银一万两,其中三千两归还如意馆馆臣蒋南沙字画赔偿金。钦此!”

  李禅叩曰:“谢皇上恩宠,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安宁将圣旨交给李禅,尔后打开木箱,道:“李大人,这是皇上的赏金,您点个数。”

  李禅随意地:“公公,不用点了,谢谢您。”

  安宁凑近李禅轻声道:“皇上也是没法子,李大人多多保重了!”说完便走人了。

  李禅拿着那份不伦不类的圣旨,心想从康熙到雍正再到乾隆,二十多年辛劳,得到的就是这一纸褒奖,这些赏银里,还要莫名其妙拿出三分之一作“罚银”,哎,替皇上代过,也是最后一次向皇上尽忠吧,他苦苦地笑了……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1

  古历二月初二龙抬头这天是鄂尔泰的寿诞日,今年他六十整,喜入花甲,在后花园的天一堂设家宴款待慎亲王允禧等王公大臣。宴前,鄂尔泰引导着众人在他的花园里观赏着盛开的梅花。花园的亭榭里有歌伎弹奏着琵琶曲……氛围显得格外雅致、疏淡。

  鄂尔泰指着一株雪白的梅树道:“这丛梅花,我将它命名为‘飞雪’。”

  允禧说:“莫非是根据皇上的那首‘飞雪’诗而来?”

  “正是。”鄂尔泰笑道,“皇上信口拈来,可入画,可吟唱,‘一片一片又一片,三片四片五六片,七片八片九十片,飞入梅花都不见。’沈大人,可记得最后一句还是您续貂的吗?”

  沈文悫点头笑道:“那是皇上开句开的好。”

  “自从那年以后,此丛梅花每每花开四度。”鄂尔泰道。

  在场的人闻之赞不绝口:“都说梅开三度便是好梅,四度开之,必是大大吉兆啊……”

  正戏说着,有长随太监唱道:“皇上驾到——”

  回首间,只见乾隆披着一件全黑的丝绒披风,精神抖擞地来到了后花园。

  人们匆匆下跪山呼万岁。

  “爱卿啊,这么好的梅园,你都没有邀请朕来看过,还让朕自己摸上门来。”乾隆玩笑地对鄂尔泰说:“存心深园锁秀啊?”

  鄂尔泰慌慌致谦:“皇上,臣……”

  “啊,不用多说了。”听见隐隐入耳的弹曲声,乾隆笑道,“朕只是玩笑而已,何必当真呢?听说爱卿今日六十寿诞,有宴有歌,朕正好清闲,赶来听歌,没迟到吧?”

  “不迟不迟。”鄂尔泰作揖礼道,“便宴小唱,臣不敢惊动圣驾。”

  乾隆轻松地笑了,随口问道:“歌女弹得是什么曲子?”

  “扬州传来的《道情十首》,是根据郑板桥的词而作,待会让歌女给皇上唱来听听。”鄂尔泰道。

  “哦?传得挺快啊,京都的歌伎都会唱了。”乾隆看似不经意地应了一句。

  “禀皇上,这首《道情》化用了唐人诗句,抒隐遁江湖,怡情山水之意,清疏淡雅,意境超越,却又通俗上口,能收雅俗共赏之妙,故尔传唱极广。”鄂尔泰极有兴致地介绍道。

  “有这么好?寡人待会一定要仔细听听。”乾隆闻曲虽动了真神,但他似乎无心深究。他的目光注意到了花园里的一栋屋宇上,门楣上有款:“求墨堂”。

  乾隆雅兴趣悠然,轻声念道:“‘求墨堂’,这是爱卿的书屋?”

  “是。皇上。”鄂尔泰应道。

  乾隆没说什么,径直迈步往里,众紧随而去。

  十丈见方的书房中,满壁悬挂的都是扬州画师们的画作、书法墨宝。乾隆见之,为之一震。

  “爱卿对扬州画师的画作也是如此醉心?”乾隆不露声色地说。

  鄂尔泰小心地应道:“这幅《松石图》是回归故里的御画师李禅所作,还有山东兰山知县李方膺的这幅《苍松怪石图》……”他很想回避特别地提及“扬州”或扬州人,免得听话人里有人不必要的猜忌。

  乾隆想了下问道:“这个李方膺,是不是福建按察使李玉宏之子?”

  “正是。”

  “寡人只是听说他会作画,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乾隆说着观摩了起来。

  “李方膺的字画与李禅一个样,他们的画风与扬州画师的画作一脉相承……”乾隆转身对众臣说道,他从那些个画作前一一走过去,“要么清幽冷峻,迷漫着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孤傲之气;要么淡冶飘逸,悠然自如之中带有一种,啊,一种只可意会,难以言表的嫉世调侃的意味;要么纵横恣秀,咸精其能,铮铮不驯跃然纸上;他们的书法也好,或是画子也好,造意独辟,古拙奇异,把它们放在一起观之,咄咄逼人之气扑面而来,欲挥之而不去!朕说的对还是不对?”

  鄂尔泰自觉皇上语调中有那么点嗔意,连忙跪了下去:“皇上,臣无意将这些画风一般无二的画作聚放在一起惊扰龙心。实属巧合,请皇上圣察。”

  “哎呀呀,爱卿何故如此呢?起来起来。”乾隆嗬嗬地笑了起来,虚虚扶了下,继而轻松地言道,“寡人也只是一时兴起,随意评说而已。谁喜欢什么,谁又不喜欢什么,那是萝卜青菜,各人所爱的事儿了。啊?”

  乾隆的轻松幽默自然解脱了大伙儿,于是引得一片笑声。

  “哎咿,爱卿,朕不明白了,”乾隆不解地问鄂尔泰道,“你从哪谋得如许之多的扬州画?……”

  鄂尔泰说:“启禀皇上,这是微臣的同年、新任两江总督钟文奎帮微臣张罗的。”

  “哦……”乾隆戏言道,“寡人明白了,难怪当初爱卿那般替钟文奎说话呢……”

  鄂尔泰张口结舌:“皇上……”

  见鄂尔泰张惶的可爱,乾隆开心地笑了。

  进来一个家人,向鄂尔泰禀道:“大人,宴席准备妥当。”

  “知道了,去吧。”鄂尔泰挥手让家人退下去了,继而作礼道,“皇上,请入便席。”

  乾隆说:“你和诸位爱卿先行一步,朕与慎亲王有要事商议。”

  “皇上,臣等在屋外静侯。”鄂尔泰说完与众臣退出。

  “李禅离京归乡了?”乾隆关切地问道。

  允禧没料到皇上第一句竟说的是这等“大事”,几乎不知云里雾里了:“临行他来辞别,说是要到山东、河南、江西、安徽游历一遍,尔后回扬州老家。”

  “这一下遂了他的愿,可以自由自在地和扬州那些个狂傲不羁的画师们日夜为伍了。”乾隆的话意里有说不出的意味,“知道朕要说什么吗?”

  允禧懵懂懂地摇了摇头。

  “朕决意微服去扬州。”乾隆道,“谁也别告诉。”

  允禧睁大了双眼,惊讶地:“皇上,您这是……”

  “心血来潮是不是?”乾隆笑道,“记得你给朕说过,南巡打点沿途铺张,劳民伤财。这让朕想起当阿哥时巡视山东,济宁府明明大旱歉收,百姓饥饿逃荒,集市上硬叫粉饰得五谷丰登、鸡鸭成群。朕入继大统,头一回下江南,就一路招摇,何以察得民风吏治?”

  “可……”允禧暗忖,京都前去扬州,千里之遥,万一在哪里冒出个事儿来,那不是拿大清社稷开玩笑吗?于是他婉转地劝说道:“皇上,既是微服,周边去得山东、河南足矣,何必一定要到扬州呢?”

  乾隆大笑了起来,说:“那你就不知晓朕的心思了。扬州富甲天下,鲁北、豫中的穷地要去看一看,江南、东南的富都自然也要观一观。看这情势……”他指着“求墨堂”中赫赫醒目的扬州人字画,“你和大臣们对扬州的什么东西都是这么情有独钟,难免勾得朕遐想连翩,欲壑难填了!”

  2

  乾隆做事历来习惯在内心酝酿久日,一旦成熟,那就是谁也挡不住的了。在他做阿哥的时候,直隶总督为扬州人的字画受到了先帝亲臣蒋南沙的弹劾,不多久,又有允禧拉他去碧云寺看郑板桥的清竹图,对诗书琴画颇有造诣的他从那时就感觉到了南派字画独有风姿的魅力;随后他登基作了皇上,力排众议派了李禅去了扬州,那也是他心中对扬州字画存有好印象的延续。渐渐宫廷里分派别宗,对扬州人的字画各持己见、褒贬不一,乾隆作为一国之君,喜好什么,不中意什么,轻易不能把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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