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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情丝(弃后)-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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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仇恨的话,也是你一厢情愿!我借你之手除去郑顾两家,如今只剩那一个人而已,你可知我为何用左手射箭?”黎子何绕到沈墨身前,踮脚在他耳边轻问,随即笑地妖艳:“为了让他知道我便是季黎。”
  沈墨的脸色愈发惨白,往后退了一步,双眼布满血丝,薄唇轻轻上扬:“好,好,好!好一个一厢情愿!”
  “明白便好!”黎子何斜睨着沈墨,仍是讽刺笑道:“不对,我怎么忘了?怎会只剩一人?当年我季府一门九族,你谢家也是帮凶!谢千濂要我季府交出真凶,凭什么认定真凶是曲哥哥?若说无灭我九族之心,为何我爹手下西南驻军会毫无反应?呵,莫要告诉我,这些你全不知情!”
  “我……”
  “够了!”黎子何冷声打断:“我为何会活到如今?因恨重生,你可知这恨有多深?呵,承蒙不弃,助我除去两大仇敌,也是你谢家欠我的!如今这场戏,我不愿作陪,既然你不让我走,那你滚,越远越好!”
  沈墨眼里的光亮瞬间破碎,如星辰陨落,瞬间黯淡,却是笑着:“我只问你,今日所说,当真?”
  “当真。”
  “不悔?”
  黎子何撇过脑袋,闭眼,再睁开,转首对上沈墨的眼:“不悔!”
  沈墨仍是轻笑着,眸光渐渐聚拢,又四散开来,罩上朦胧的雾,淡淡道:“好,我成全你。”
  语罢,未再看她一眼,与她擦身而过,大步到了门边,一脚就要跨出门槛,又折了回来,黎子何身子抖了抖,眼里血丝未散,看着沈墨从袖间拿出一个包裹,放在桌上,随即转身决然离开,黑发如墨,搅在风雪中,渐渐消失在眼前氤氲中。
  黎子何所有的骄傲倔强,化作一滩死寂浮在脸上,抬脚过去,拿着包裹,刚刚抓住便一个趔趄倒在地上,感觉不到疼痛般,双眼只是盯着包裹,拆开,淡淡的莲花香飘来,破碎的粉末被门外入侵的狂风吹起,闭眼,小心嗅着那香气,是云莲糕。
  雪,无声下了一夜,泪已尽,血已干,躺在地上的人,浑身灼热与冰冷交替,好似在无尽的暗夜中挣扎,手里捏着包裹的纸张不肯放松,好似拽着与某人的最后一份牵连,身上终于拢起暖意,用力抓住,努力靠近,却再嗅不到那一抹熟悉的药香,勉力睁眼,只见到一片明黄,本能般想要推开,却使不上半点力气,眼前突然闪现那夜随长剑而入的包裹,里面有她给一一的药瓶,有不及手掌大的小书……
  还有那一张薄纸,白纸黑字,清清楚楚,云晋言的字迹:“黎儿,两日后,辰时,沈墨在,死。你不在,一一死。”
  黎子何浑身再次腾起冷气,听到滴答滴答的声音,好似,哪里再流血?心口么?
  一股暖气,随着龙涎香迎面扑来,听人在耳边,柔声细语:“黎儿,我来接你。”
  云都东面不远处偏僻的小村,一夜之间聚集大批兵马,其中甚至不乏御林军,为首豪华贵气的马车,驾着四匹白马,在雪地里拉出细长的痕迹,载着二人匆匆离去,大队兵马随之离开。
  人人皆被这气派的场景夺去眼球,惊诧猜测,无人注意到兵马最后的血色身影,浑身是刀伤是箭伤,已然分不清,浴过鲜血般,从上到下的殷红,唯余那双眸子里一片清明,盯着最前方的马车,喘着粗气,蹒跚跟了几步,再撑不住,跌倒在雪地里,染红白雪。
  霎时间万籁俱静,那男子的披风却动了动,再动了动,从中钻出一个小人儿,身上沾了些血渍,无措跪坐在一边,摇了摇那人的手臂,未见反应,扯出一个笑容,左脸露出细小的梨涡,再摇了摇手臂,还是未见反应,眼里瞬时蓄满泪水,双唇动着,想要说话,却一个音节都吐不出,只依着唇形辨出,他喊着:“叔叔……沈叔叔……”


                  第六十六章
第六十六章 
   火红的粟容花,一片片,好似花海一般,在风中齐齐摇曳,对着黎子何点头微笑,鼻尖是清幽的花香,隐隐有淡淡的草药味道,温热的,熟悉的,安心的气息,萦绕在周围,安然闭上眼,冰凉的指尖被裹住,粗糙的,刮起心底一片涟漪,缓缓荡开来,想要靠上那片温暖,倾身过去,却是一空,转首看过去,沈墨正对着自己笑,眼里满满是自己的倒影,心中安稳下来,反握住他的手,却像捞过空气般。黎子何惊慌地再握住,看得见,却始终不在手中,哽咽道:“沈墨;其实我是季黎……你、还会爱我么?”
  沈墨仍是对着她笑,像是蓄满了阳光,明亮的笑,缱绻的温柔,牵起黎子何的手,声音空灵,好似从远古传来,飘忽不定:“子何,你知道么,我不管你是谁,不管你爱谁恨谁,只想永远这么牵着你的手……”
  沈墨停住,眸光闪了闪,拉过黎子何,拥在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软语:“即使受尽世人唾弃,即使黄泉之路无颜再过,我也要让世人知道我爱你,我爱的,只是你。”
  黎子何眼圈红了红,浅笑,火红粟容花,花瓣飘在发间,靠在沈墨肩头,想要回答,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抱住自己的身子蓦然发冷,刚刚还飘在发间的花瓣,化作鲜血,滴落在地上,黎子何忙撑起身子,却见沈墨仍是对着自己笑,笑到惨淡,浑身尽是花瓣染作的血红,汹涌不绝,汩汩而出,黎子何慌乱地扯住沈墨的衣袖,捞了个空,想要喊他,费尽力气发不出丁点声音,泪眼朦胧中见他的身子慢慢幻作透明,随着一阵风,竟如落叶般越飘越远,眼前火红色的花海,蓦地变作白色,透着死气的惨白。
  黎子何心头慌乱,脑中霎时一片空白,拼了命地拔腿追过去,脚下一空,“啊”的一声惊叫;终是发出声来。
  双眼刺疼,全身虚汗淋淋,黎子何惊得几乎从床上翻下,身子刚一大动,背上皮肉撕扯着疼痛,马上有人扶住自己的身子,像是被烫到一般,黎子何顾不得背上的疼痛,猛地挣开,回头防备地看着刚刚扶她的人。
  身后的宫女唯恐惹怒黎子何,面色煞白,忙跪在地上,惊慌道:“奴婢碧婉参见娘娘,娘娘千岁。奴婢怕娘娘动了伤口,奴婢知错,请娘娘责罚。”
  听到清脆的女声,黎子何吐了口气,缓缓闭上眼,整理因着噩梦还未平息过来的情绪,冷声道:“皇上呢?”
  碧婉伏在地上,颤抖道:“皇上……皇上……奴婢不知。”
  “我要见他。”
  “娘娘,”碧婉声调不稳,惊慌道:“娘娘,皇上说他今日一定会来看娘娘,请娘娘好生歇息。”
  黎子何的眉头微微拢在一起,紧阖的双目睁开一些,扫了一眼自己身上白色的亵衣,已经不是最开始自己穿的那一套,嘴角撇过一丝轻笑,随意问道:“我身上的东西呢?”
  “回娘娘,皇上说……说娘娘身上不宜带过多毒物,命奴婢拿出去毁了……”
  黎子何身上的伤本就未调理好,又在冰冷的地上躺了一夜,失血过多,整个人已是苍白到没有颜色,她记不得自己如何回的宫,或许,若不是那个梦,她便这般睡过去了……
  “我回宫几日了?”黎子何动了动手臂,打算撑起身子。
  碧婉抬眼见黎子何欲要起身,犹豫着要不要起身扶她,没黎子何吩咐,又不敢贸然站起身,只有回答道:“回娘娘,三日了。”
  黎子何倔强地拧着眉头,咬牙撑起身子,碧婉忙磕头道:“娘娘,娘娘莫要起身,御医说娘娘本就体弱,重伤未愈,又受了一夜寒气,需要好好调理才行,至少一月不可下地。”
  不用碧婉说,黎子何已经察觉到自己身子的无力,刚刚撑起来便眼前发黑,一阵晕眩,只是自己强忍住了,顾不上宫女的话,自己翻了个身坐着,突地苦笑起来,为何每次受伤都是后面,棍仗,鞭笞,刀伤,每次都要趴在榻上久不能动。
  “奴婢给娘娘拿些吃食。”碧婉又磕一头请示道。
  黎子何点头,背上伤口长了三日,动作不太大,倒也不至于扯开,此时全身酸软无力,也与未进食有关吧。
  “宫里最近可有发生何事?”
  榻上布了矮桌,上面摆放了清粥,还有些清淡的蔬菜,各色糕点,黎子何一勺勺舀着粥送到嘴里,一边不经意问道。
  碧婉浑身颤了颤,不敢抬头,恭敬回道:“回娘娘,宫中安好。”
  “没什么特别的人特别的事?”黎子何声调微微提高,质疑道。
  “没、没有。”碧婉有些吱吱唔唔。
  黎子何笑,埋首喝粥,无论如何,得先让自己有了力气。
  “滚开,本宫要进去,是你们这些奴才管得了的?”殿外突地传来一声怒斥,为了抵寒气,晨露殿的门窗都是紧闭的,外面声音很难听到,可那声呵斥太过尖锐,殿内又过于安静,便显得尤为突出了。
  黎子何皱眉,问道:“白贵妃?”
  那声音是苏白没错,可她在外人眼前,一直是温顺体贴不谙世事的天真模样,几时这般蛮横地说话了?
  碧婉有些为难地瞅了瞅殿门,这位黎妃向来不喜殿内多人,听说过她从前便经常将所有人遣出殿外,皇上也是极为了解,只吩咐她一人留在殿内,犹豫着要怎么回答,又听黎子何道:“去赶走她,我不想见。”
  黎子何忍住胃中翻滚,将桌上的东西扫得干干净净,见那宫女领命出去,深吸一口气,趴着身子躺下,现在,没有力气与苏白斗。
  殿外有些吵闹,顾不得了,尽管躺了三日,身子还是疲乏到极点,黎子何闭上眼,想让自己睡去,明明一直平静的心,隐隐作痛起来,那疼痛像起了漩涡一般,搅拌着越来越凶,越来越急,越来越快。
  一一,想见一一,明知云晋言不来,她不可能见到,仍是刻骨的想。
  沈墨,挂记沈墨,那些狠绝的话,不记得怎样说出口,二人所有的牵连,或许就此斩断,可是,由不得她呵。云晋言可以查到他们所在,可以下令趁沈墨不在时留字条,便意味着他们处于劣势了,突然害怕谢千濂的话应验了,她愿意相信沈墨,信沈墨不会扔下她,信沈墨会带着她逃,信沈墨会不顾一切保护她,可便是这种信,让她不得不推开沈墨。带着她重伤的身子,且不知云晋言有多少人在附近,胜算,太小。
  最重要的,一一,即便一一是云晋言的亲骨肉,他亲手杀过一次,又怎会在乎第二次?
  说到底,终究是个死局。既然她重生便是为了复仇,如今回到原点,完成使命,随着云晋言的意愿回宫,最简单也最合理的选择。
  沈墨,她欠他,是季黎时欠他,如今是黎子何,同样是欠他,既没有机会补偿,只愿他依然做淡泊的沈医师,安度余生。
  迷糊中,见到一一对着自己笑,浅浅的,露出左脸的梨涡,黎子何心头欢喜,只觉得那梨涡里,承载的都是幸福,不由伸出手,想到触到,看看幸福是什么滋味,一一也同时伸出手……
  不是想象中柔嫩的手,有些凉,有些粗,顺着自己的眉眼滑下来,抚过眼睫,触过脸庞,很……熟悉的感觉……
  黎子何猛地惊醒,睁眼,便见到云晋言坐在榻边,微微歪着身子,眼里是浅浅的光亮,伸手轻轻触着自己的脸,转过脸,避开手,黎子何动了动身子,两手撑着起来。
  云晋言欲要扶,被她避开,便也不自讨没趣,坐在一边,脸上是莫名的笑意。
  “我要见一一。”黎子何坐稳了身子,劈头便是一句。
  云晋言面上消瘦许多,两眼有些下陷,黯淡的脸上,唯余眸光闪烁,听到黎子何的话,蓦地暗了暗,仍是挂着笑,拿了衣服披在黎子何身上:“黎儿身体不适,该好好休息才是。”
  黎子何身子僵了僵,曾经在耳边响了十数年的叫唤,熟悉的温柔语调,听在耳边只剩下讽刺,转首,刚好看到云晋言有几分试探,几分期许的眼,没由来一阵烦闷,讪讪一笑,对他这声称呼不置可否,仍是冷声道:“我要见一一。”
  云晋言侧了侧身子,叹口气,微微靠在床榻边,欲要拉住黎子何的手,还未触到,便被她闪开,眼里闪过一抹落寞,垂下眼睑,低声道:“你先养伤。”
  黎子何拿下肩上的衣服,自己穿了起来,动作尽量小些以免扯到伤口,被云晋言一手止住:“你要做什么?”
  “见一一。”
  “然后?”
  “我入了皇宫,还有然后么?”黎子何不屑地笑,猛地甩开云晋言的手,竟带得他几乎扑在榻边,另一只手及时撑住才稳住了身子。
  黎子何瞥了一眼,顾不了那么多,下了榻。
  刚刚吃了些东西,又睡了一觉,身上力气恢复了些,躺在床上未觉得,下了地发现脑袋沉沉的,像压了石块一般,双腿软绵绵,握紧了拳头找回力气,猛地眨眨眼,驱散眼前的黑暗,才勉强站住。
  “然后你便死?”云晋言声音冷了下来:“你身上的毒,沈墨下的?还是你自己?”
  “御医诊出我身上有毒?”黎子何回头看背后的云晋言,想要挪步,脚都抬不起来,只能讥笑道:“宫里这几个无用之才,我常年服药,是药三分毒,竟说我中毒?可笑!”
  云晋言不信,也不反驳,上前拥住她:“黎儿,那毒暂时不会伤到你的身子,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解。”
  “哦?听闻皇上手中有一颗解百毒的丹药,不如……”黎子何顿了顿,笑:“给我吃了如何?”
  云晋言面色变了变,开口正欲解释:“黎儿……”
  黎子何冷声打断他的话:“皇上在喊谁呢?”
  云晋言怔了怔,环住黎子何腰部的手松下来,黑眸里的光闪了又闪,最终闭了闭眼,再睁开,幽黑深不见底,擦过黎子何的身子,径直走了出去。
  黎子何身子一软,跌回床上,唤着碧婉道:“帮我请白贵妃过来。”
  夕阳西下,大小过道上的积雪被除开,远远看去,雪白的皇宫被黑色线条分成一块块,各种形状,各式模样,宫内唯一一个小山包,曾经的绿树茵茵,如今看不到一点清新之色,只见明黄色的袍子,被风撩起,像在与风儿追逐嬉戏一般。
  明黄身影之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人,拿着厚实的披风,恭敬弯着腰,苍老沙哑的声音缓缓响起:“皇上,山上风大,容老奴为皇上添衣。”
  云晋言静静站着,几日时间,身上的袍子已经宽松许多,黑发扬起,相互追逐,眸子里平静无波,只映入一片雪色,嘴角突地掀起一抹笑意,平静道:“公公,你可还记得?以前我与黎儿便时常在这里嬉闹。”
  郝公公皱着眉头,眼角的皱纹拢在一起,微不可闻叹了口气,仍是恭敬道:“皇上,回去歇着吧,您身上的伤……”
  “黎儿说这里若是变成一片桃花林,定会十分好看,可桃花开的时候,她不在。”云晋言好似未听到郝公公的话,仍是眼望前方,自言自语:“黎儿的眼里全是温暖,笑起来,像春日花开,哭起来,梨花带雨,怒起来,娇气可人,闷起来……”
  云晋言顿住,眼角弯起来,笑出声来:“她说她像闷葫芦……”
  “皇上……”
  “可如今,”云晋言眼里的光亮沉下去,面上的笑容亦消散,一手撑着身旁的桃树,苦笑道:“她是冰冷的。以前她从不会对我冷眼,不会讥笑,更不会推开我,如今……变了。”
  郝公公没由来一阵眼酸,劝道:“皇上,那位黎妃,或许不是……”
  “呵呵,”云晋言笑出声来,满满的自嘲:“她那一箭,真是射得好啊。”
  “或许是巧合……”
  “公公,你知我很少信人,或者说,这世上,我只信我一人。”云晋言回头,瞥了一眼郝公公,续道:“事实也证明,世人不可信。我想要信冯爷爷,可他最终打算抛下我,联合季家旧部。我信你,可你骗了我近七年……”
  “老奴该死!”郝公公“噗通”一声跪下,伏在地上,哽咽道:“老奴从来效忠皇上,可……可当时……”
  “当时如何?”云晋言轻笑:“连你也觉得我会杀了那孩子,对么?”
  郝公公身子僵住,无言以对。
  云晋言仍是笑,渗出几分狰狞:“你们估算得没错,皇家的孩子,从来是权势牺牲品罢了,我不在乎。你看着我从小长到大,对我自是比常人更加了解,所以,你的选择,我不怪你。”
  “老奴谢皇上!”郝公公重重磕了个头。
  云晋言续道:“若非叔父发现你,你会在冷宫藏一辈子,我说的可对?”
  郝公公埋着头,答案是肯定的,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打从记事起,他便是在宫中,服侍过多少位主子,早已记不得,年近中年时开始服侍这位皇帝,看着他从牙牙学语,到荣登帝位,从受尽欺辱,到万人朝拜,从干净纯真,到满腹心计,深知人在宫中,要保住性命步步高升实属不易,可眼见一个孩子这样的蜕变,有无奈,有心疼,甚至还有一丝恐惧,掺杂着各种情绪,扶着他慢慢长大的过程里,早已将这皇宫当做自己的家,这最后的主子,也成了唯一的牵挂,他不会离开皇宫,亦不愿出了冷宫被人发现,抖出骗他多年的事实。
  “好在,最终你还是告诉我了。”云晋言轻轻咳嗽了几声,郝公公想要上前扶,犹豫一瞬,未动,听云晋言继续道:“你肯说一一的存在,我很欣慰,可是……”
  云晋言脸上的笑灿烂了几分,却散着冷意:“沈墨夜闯皇宫那一日,是你助他,否则,他如何能找到一一所在?”
  “皇上!小主子……他、他真真不适合在皇宫……”郝公公解释,有内疚无奈,却无推脱。
  “所以你背叛我?第二次?”云晋言转身,扬眉,垂眼睥睨伏在雪地上的郝公公。
  郝公公磕头,在雪地上磕出深深一个印痕,哽咽道:“老奴跟了皇上十几年,知晓皇上的苦处,不忍瞒住皇上一再欺骗皇上,可同样不忍小主子在这皇宫里……”
  他不忍,再见一次那种蜕变。
  “背叛过朕的人,朕从来不会再信!”云晋言语气骤然变冷,自称换作“朕”,绕过郝公公,再不看他一眼,顺着下山的方向走去:“你当如何,自行抉择。”
  满面焦色的魏公公正好上山,远远瞥见云晋言,忙跪下大声道:“皇上,白贵妃在晨露殿与黎妃娘娘起了争执。”
  “皇上!”云晋言还未反应到魏公公的话,便听到身后郝公公的哭唤声:“皇上!您放手吧!”
  云晋言身形滞了滞,未回头,抬脚离开。


                  第六十七章
第六十七章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黎子何站在晨露殿外,冷风刮过脸颊,起了两团潮红,眼中冷厉的光,死死盯着苏白,一手扣住她的手腕,几乎用尽全力。苏白想要挣脱,甩了几次都未甩开,但想到黎子何此时病重,连这样的她自己都对付不了,心里腾起一股怒气,咬牙迸出一股力道,甩开黎子何的手,冷笑道:“本宫不过与你说那个叫什么一一的孩子在沉香殿罢了,你自己非要从床上跑到殿外,跌倒了还怪本宫不成?本宫又哪里说过其他话?”
  说话间,瞟了一眼黎子何浑身上下的湿泞,眼里闪过一丝得意。
  黎子何脸上颜色惨淡,黑眸空洞洞的,被苏白甩得差点摔倒,好在被一旁的碧婉扶住,心中慌乱仍未平息,刚刚出门瞬间,苏白在她耳边轻语,说……一一已经不在宫中了,在她回宫的那一日……
  “呵,你不过想刺激我罢了,皇上刚刚还说明日便让我见一一,是我多虑了。”黎子何说到皇上,脸上浮起柔光,稳了稳身子,就着碧婉的搀扶转身便打算入殿。
  苏白不服,本以为她会痛苦无奈地逼问自己,哪知这么容易变放弃了,看到黎子何脸上好似幸福满足的表情更是气闷,也不表现出来,低笑道:“这么说来,是本宫说错了?可是啊,那夜本宫在梨白殿,明明见到西宫灯火通明,刀剑之声不绝于耳,隔日还见未清理干净的血,啧啧,差点没将本宫吓得不敢进食,洒了一路的血,呐,你不信,仔细瞧瞧长廊,说不定有些未清理仔细的留下呢。”
  黎子何紧闭着眼,告诉自己不要听,不要信,可那话,一字一句,清清楚楚钻到耳里,刺得她浑身动弹不得。
  苏白对黎子何的反应很是满意,睁大了眼睛,好奇道:“对了,沈医师是你师父,他武功如何?我好奇得紧啊,被那么多御林军围堵追杀,受那么重的伤,流那么多的血,虽然听说逃出去了,可是,还能活么?”
  黎子何眼前一阵晕眩,耳边嗡鸣,闭了闭眼,半个身子都靠在碧婉身上。
  “啊,还有,他一人带着孩子,说不定那孩子也受伤了怎么办?”苏白一脸担忧,遗憾道:“哎,那孩子真真可爱啊,听说与我还有几分相似,若是两人一起受伤,无人照管,就这么死了……哎,真可惜……”
  一股闷气压在心头,说不出是惶恐还是气郁,生生卡在喉头,咽不下去,吐不出来,胸口上下起伏,用力呼吸着,捏了捏拳头,指甲刺破手心,黎子何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气,推开碧婉的搀扶,转了个身,一步跨在苏白身前,举手便是一个耳光:“闭上你的狗嘴!”
  殿外霎时只闻细微风声,苏白捂着脸,不可思议瞪着黎子何,眼眶瞬间红了一圈,泪水氤氲,在眼眶打转,触到一股泞湿,心头一惊,忙将手举在眼前,殷红的血,突然想到上次姚妃拿着匕首滑了她的脸,又怒又俱,颤抖着唇喏喏道:“你、你……本宫是贵妃,你敢打我?”
  “打你?”黎子何挑眉,苍白的脸,却丝毫不显弱势,掀唇笑道:“莫说打你,就是杀了你,我也敢!”
  “你、你……”苏白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口,捂着被黎子何有意用指甲划破的脸,原本纯净的眼里各种情绪翻滚,突地笑了起来,倾着身子慢慢靠近黎子何。
  黎子何并未躲,冷然看着她欺身到自己耳边,得意道:“是你死?还是我亡?未有定数!本宫应该感谢黎御医的蓝颜花!真是好用呢!”
  语毕,高扬着眉头,看戏的表情,装作不经意地瞥了一眼黎子何,正巧见到她笑得明媚,不由敛住眉头,眼睛移不开,莫名看着。
  “黎子何在此谢过贵妃娘娘!”黎子何由衷的笑,没有丝毫掩饰,还对着苏白屈膝行了一礼:“大谢特谢!”
  不安袭上心头,苏白刚刚的得意之色挂在脸上有些僵硬,本来那蓝颜花她不敢用,没有子嗣,对后宫女子而言,便是少了一大依靠,且不说色衰爱弛一事,即便荣宠一生,没有子嗣,皇上驾崩之后呢?所以那蓝颜草,种出了花,她却迟迟未动。可看到那个孩子的一瞬,她明白了,即便自己诞下子嗣,皇位也不可能属于她可怜的孩子,生在皇家而不得圣宠,那一生只会凄惨,既然如此,她宁愿让云晋言倾心自己,想办法让孩子过在自己膝下,反倒比自己诞下龙种更有保障。
  所以她用了,趁着云晋言重伤用了蓝颜花。
  她觉得,从那之后,云晋言身上的有些东西在改变,譬如看着自己的眼不再空洞,譬如偶尔散出的气息不再那般冰冷,譬如那温和的笑容里,真有了柔色,而不是一张空皮。
  之前,她以为那是服用蓝颜花的缘故,让皇上渐渐对自己动心,可知晓他不顾重伤连夜出城,亲自接回那个与人私奔的黎子何,还未有责罚,守在榻前整整一个日夜,最后旧伤复发倒在榻边。
  如今听得黎子何这么一番话,再看到她脸上的笑,突然害怕,自己是否上当?用了蓝颜花反倒成全了别人?
  “娘娘莫怕。”黎子何一眼就将她的恐惧看的一清二楚,“皇上,会非常‘宠’娘娘的!”
  这么一说,未让苏白安心,反倒更加害怕起来,提起步子上前将黎子何一拉:“你给本宫说清楚……”
  话未说完,黎子何受了力道,一个趔趄倒了下去,并未触及地面,倒在厚实的怀中,龙涎香飘在鼻尖,黎子何未推开他,反倒靠了上去,闭上眼。
  “押苏白下去!禁足一月!”云晋言厉声下令,抱着黎子何转身入殿。
  苏白的脸上没了颜色,死死瞪着黎子何,刚刚,就那么一个瞬间,她分明看到黎子何闭着的双眼微微睁开,对着自己,拉开一个轻蔑的笑。
  入了殿,黎子何睁眼,云晋言正好将她放在榻上,她一个翻身坐起来,扯动伤口,蓦地渗出一身冷汗,咬牙道:“一一呢?”
  云晋言垂下眼睑,不语。
  “沈墨呢?”
  “死了。”云晋言抬眼,眸中闪着寒光,毫不犹豫地回答。
  黎子何脑中一热,闷气压在胸口,生生逼出一口腥甜,咽了下去,厉声道:“滚!”
  云晋言不为所动,拧干榻边的帕子,微微倾身,替黎子何细细擦着汗渍,轻声道:“黎儿好好休息,身子好了我带你出去玩,马上春天来了,后山都是为你种的桃花,你会喜欢……”
  “当然喜欢!”黎子何撇开脑袋,冷笑:“我可不会忘了,我的命差点送在那里!”
  云晋言的手顿在空中,面色更加黯沉,眼中闪过一丝暗芒,不语,半晌,放下手里的帕子,冷笑道:“你知我那时为何要杀你?”
  黎子何撇过眼,不看他,亦不回答。
  云晋言自答道:“因为他在乎你。”随即掰住黎子何的下颚,让她看着自己,扬起音调问道:“你呢?你在乎他么?”
  黎子何瞳孔缩了缩,拍掉云晋言的手,心中疼痛化作一股猛力,爬下床,竟无半点摇晃地站了起来,速度极快地走向殿外,云晋言忙跟了上去,只见她背后被鲜血染尽,看着一阵揪心,猛地拉住她,扯在怀中,冷笑道:“你以为还逃得掉么?如今这天下尽在我手,当年我牺牲一个黎儿,今日我再不会放过一个你!”
  黎子何抬头,眼中血红,极恨瞪着云晋言:“是牺牲还是抛弃?如今你还有资格说不放过我?你还想说爱我不成?”
  “不错!”云晋言仍是冷笑,笑得让人不安烦躁,不急不缓道:“我爱你。”
  说着倾身攫住黎子何的唇,侵城掠地般狠狠地吻住,黎子何本能地退后,唇舌纠缠间用力咬向他的舌头,血腥味道弥漫着,云晋言未松开,反倒将她抱得更紧,吻得她一口气几乎提不上来,弯起左手臂,对着他的心口便是狠狠一击。
  云晋言的唇终是离开,整个身子却重重压向黎子何,黎子何一个让身,他便直直倒在地上,紧蹙着眉头,面色惨白,双唇的一点血色也褪尽,捂着胸口侧了个身,好似疼痛,并未呻吟出声,心口殷红,渗出的血染了整个手掌,黎子何怔怔看着,眼神有些空洞,蹲下身子,无意识地摸了摸云晋言的手,冰凉的,掐住他的脉门,微弱,眼神一凛,手上正欲用力,眼前闪过黑影,惊得她忙收回手,便见身前跪了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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