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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 镜中影-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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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皓然毫不掩饰一脸失望,退而求其次,“我的披风呢?” 
  “丢了。” 
  他俊眸大张,半真半假地抖指指控道:“丢了?你竟那样糟蹋本侯的东西,小海,你好没良心!” 
  “不是我丢的。”冤有头,债有主,要计较,找别人。 
  “我不管,是你自本侯身上抢走,这笔帐只记在你头上。” 
  “随便啦。”我就不信,小海若赖帐不还,他还能杀人抵债不成? 
  “随便么?”他掀唇坏笑,“小海,你没忘了你方才说过的话罢?” 
  “方才的话很多,哪一句需要记得?” 
  “小丫头,容本侯提醒你。”他勾起我肩头辫梢,唇瓣一掀一合,带着一股子明目张胆的坏意,“以身相许。” 
  “好啊。” 
  他眉梢遽挑,“好?” 
  我点着颌巴,“在这里么?还是另找地方?” 
  秋皓然小心翼翼地:“小海,你到底知不知道何谓‘以身相许’?” 
  “当然知道,说书唱戏都有讲,‘大恩无以为报,小女子愿以身相许’,不过就是别人救了自己性命,然后供人差遣,当主子一样侍奉,且不求酬劳而已。说好了喔,小海现在是夫人的女儿,还要给夫人梳头让夫人开心,充其量只能当你一天的奴婢。” 
  哈哈……偷眼瞥着秋皓然面上有抽搐之势,我忍住暴笑冲动。说书唱戏到最后,无不是被救女子与英雄共进了红色罗帐,小海就算不明所以,也知道那绝不会是为奴为婢去了。只是,能骗骗狐狸的同类,也算开心嘛,哈哈” 
  秋皓然究竟不是笨蛋,一个眨眼就察出了小海异状,俊眸耗然眯起,“臭丫头,你竟敢耍本侯?看我如何罚你!” 
  “啊啊啊——”小海怕天怕地,更怕痒,这厮张牙舞爪,竟是为了呵小海痒处,果真卑鄙!“哈哈……不要啦……哈哈……讨厌……”我滚笑在他的腿上有两次,  若不是他扯得及时,就要跌进湖去喂鱼,这厮…… 
  这厮要呵到几时?哈哈…… 
  “小海,你和小侯爷……很要好?”一路下来,楚惜云几回欲言又止,终还是问了出来。 
  我嘻笑道:“还好啊,他很有趣,让人想讨厌都讨厌不起来。” 
  “你……小海,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咦?” 
  “初次见你时,我以为你只是个平常丫头,以为表哥不可能对你动心。但后来,看到表哥待你的确不司,我好是不解。及至表婶,那样高贵到会令天下女人自惭形秽的女人,也会对你另眼相看,我便要疑惑是哪里出了问题。现在,就连大武公府的公子堂堂阮阳侯爷……小海,你是个很让人惊讶的人呢。” 
  这话,绝不是褒奖,但小海权当褒奖来听。 
  这世人,不止男人,女人也想得到世上最好的东西罢?楚怜星、楚惜云、水若尘,还有那些尚未出现却随时会出现的女人们,秋长风尤如镶在她们心头的一粒钻!光芒摄了心与眼,明知触之生冷生寒,仍愿前仆后继,求之不弃。这条路,委实是堵呢。 
  “小海,你……” 
  “我要睡了。”这些个女人不找本尊去求个结果,拉上我作甚?明明小海无辜事外,为何要代人受过? 
  “小海。” 
  “我要睡了……嗯?”秋长风? 
  他右手举着车轿垂帘!淡然挑眉,“府门已经到了,你确定你要在车上过夜?” 
  “不要。”我抚平裙角,立起身,才迈了一只脚…… 
  “小海,你喜欢小侯爷么?”我身后,楚惜云突问。 
  累不累哦?我懒懒睬她一眼,“有哪个女子会不喜欢小侯爷那样的男人呢?” 
  楚惜云眼睛倏亮!“你喜欢他?你当真喜欢小侯爷?” 
  “惜云小姐也喜欢小侯爷?” 
  她一窒,急道:“怎么可能?我喜欢的是……”一双美眸飘飘移移,两朵红云浸染粉颊,嫣唇欲语还迟。 
  这位小姐活得好难呢。心意天下皆知,心事是人皆晓,心上人当前,却不敢直言倾诉,委实是难。 
  小海善解人意,只得道:  “既然惜云小姐不喜欢小侯爷,小海喜不喜欢他对你便不重要。”言罢,对立在车门外的人嘻嘻一笑,“公子,劳烦请让开。” 
  他面色平淡,侧移了身量。 
  我跳下车去,心里想着侍雪姐姐的美味糕点,快步如飞……但,没有飞起来。 
  “公子?”我盯着自己腕上多出来的那只手。 
  “既然还叫我公子,本公子有事可否劳烦小海姑娘呢?” 
  阴阳怪气。我腹里诽嗤,嘴上笑得乖甜,“公子请吩咐。”     
  69   
  后悔。若不是考虑着还有一月的月倒未领!  小海何苦走这一趟?别人为钱折腰,小海是为钱受人逼问,唉~~“你与皓然,何时那样亲近了?” 
  “禀公子……” 
  “不要给我打官腔!本公子想知道的是,除了在京城里,你和他有无其他接触?” 
  毕竟是秋长风,他定然是察觉了小海和全城相公熟稔得太过,起了疑念。一门秋家,各怀心肠,无怪乎狐狸遍野。但他们自家的事,小海才不要掺。 
  “公子去问小侯爷罢。” 
  “本公子现在问的是你!” 
  “小海不想说。” 
  “你……”秋长风逼近一步,冷意骇人,“为他!你可以背叛我,是么?” 
  “小海只是不想成为别人杀人灭口的对象。” 
  “杀人灭口?谁杀你?皓然?依你今日与他的亲密举动,他会舍得杀你?” 
  “他和小海的举动,不会比公子对小海做的更亲密。若小海有一天妨碍了公子,公子会不会杀我呢?” 
  秋长风面颜凛寒,墨眸阒深难测。 
  我得到了答案,“公子既然会杀,他也会杀,奴婢小命虽小,但自己还是爱惜得紧,望公子莫为难奴婢。” 
  “如果我执意要知道呢?” 
  “小海执意不说。” 
  “小海,你如此执拗!当真是有恃无恐了。一个寻常的丫头,不会有顶撞主子的勇气。” 
  “小海如果是个寻常丫头!便死了不知有多少回。” 
  “可是,你没有死。”他唇掀讽意,“早在你被族人追杀却毫发无损之时,我便想到你必不寻常。但你受制于人时,屡受伤创,一度让本公子以为你只是个寻常丫头了。然后,你再度让本公子失算。如今,你告诉我你不想说是因你怕死,若我告诉你,你不说!本公子就会要你性命,你打算如何?” 
  “公子应该知道小海的答案。” 
  “本公子的确知道。那么!你连本公子都不怕,怕皓然追杀的说辞不就太牵强了么?” 
  “公子是想让小海承认,小海喜欢小侯爷,喜欢到不惜和公子为敌?” 
  他目色一闪:“你是么?” 
  “小侯爷救了小海。” 
  他冷哂:“若他不救!你也无事。” 
  “公子以为一个会巫术的小海是无坚不摧么?公子忘了一张纸就可以将小海打回原形么?公子时巫人追索多年,难道不晓得,巫者畏巫水么?” 
  我迎望着他深幽双眸!“如果没有小侯爷,现在的小海也许就是一具尸体!所以,公子恕罪,小海不可能出卖恩人。您和他之间的恩怨,请自个儿清算。” 
  小海从不曾有过这样强硬的时候罢?于是,秋长风极不受用,眉际阴霾重重,切齿低吼:  “本公子并不晓得巫者畏巫水!” 
  “公子晓得又如何?您会舍怜星小姐救小海?” 
  “……你在质问本公子?本公子不认为给过你这样的资格!” 
  他如此怒意昭然!如此艴然色变,也算是情绪尽现了罢。 
  我摇头一笑 :“公子理智冷静,遇上任何事都能审时度势,小海受挟,您是确定小海不会有危,才会不为所动。至少您不是置小海生死于不顾,对此!小海极是感谢。” 
  “本公子想听得不是这些废话!” 
  “您的确是挂心小海!只是,您明白,小海也明白,小海还不足以让您失去理智,不足以影响了您的判断。能让您情急之下,失去理智和判断的,只有怜星小姐。” 
  “你是在告诉我,你在吃醋么?你在吃怜星的醋?” 
  “公子又要告诉小海没有这个资格了么?” 
  “你……” 
  在小海面前,难得他也有气结之时,我该不该买一串爆竹以示庆祝? 
  “我不会掺和您和小侯爷的任何事。我不会为公子出卖小侯爷,当然也不会为他出卖公子。公子尽可放心。” 
  言尽于此,必定无事了,我施过了一个屈膝礼,心中哀叹着自己与那十二两银子的有缘无分,回身掀步。 
  “你口口声声说我不会为你失去理智和判断,你呢?你又何尝能为我失去理智和判断?”他满是不甘的叱声追来,“你做不到,凭什么以为别人会做到?” 
  能近乎幼稚地指责一个人的秋长风,还真是罕见。 
  但他说得并没有错,自己都做不到的事,何权指怪别人?但,小海不是怪罢,只是,点出一桩事实而已啊!是……罢? 
  他和沧海,的确是如此的像呢。 
  我暗自笑着!推开了疏柳斋大门。 
  三月十六。兆河畔,垂柳拂嫩绿,迎春曳金黄了正是一年好时光呐。小海捧着一油纸包的吃食!靠在一棵柳村下,讨好自己的嘴儿。 
  这一天,是小海的生日。 
  但,并不是沧海生日。 
  沧海生在月晕之日,最浓的深秋之时。在沧海的记里,生身之日,总与刺骨的寒冷、鲜红的血液、力竭的疲弱息息相联,那曾是沧海最仇恨的一日。也曾想过!随着沧海远离巫界!让它自记忆中永远消失。 
  只是,远离巫界的第一个春天,我第一次见到了花团锦簇,草长莺飞!被那份美丽蛊惑着,雀跃地时冯婆婆欢呼:“沧海的生日无权选择,小海的重生日要自己做主!就要今天,就在今天!小海要过生日!” 
  于是,那一天,便成了小海的生日,重生之日。 
  每年这一日,小海总要设法脱身!窝到婆婆的软暖怀里,吃一碗香暖寿面。 
  今年,也不倒外。冯婆婆昨日便回到张嬷嬷家里!等着小海前去撒娇吃面。小海只要等到了臭山头,大方地让他一并去分享婆婆的手艺就好。 
  今儿一早,去向秋夫人告假时,并没有受到想象中的诘问。她只是给了一个钱袋,要小海到街上买一些让自己开心的物什,还说,人生一世,几十年匆匆就过,既然活着,便要讨好自己,取悦自己,那些个讨好不了自己取悦不了自己的灰黯心情,扔了就是。 
  会想做秋夫人的女儿,想来也是因为她这份超脱的智慧和开拓的心境罢?沧海从来就抗拒不了快乐的诱惑。 
  咔咔嘎嘎。这瓜干好吃。  待臭山头到了,再押着他买上一堆,小海要吃个过瘾。 
  咯吱咯吱。这凤瓜好有嚼头,卤得入味,先吃光了,莫要给臭山头抢去才好。 
  唧唧啾啾。树上的鸟儿闻香而来,对着小海口水泛流。 
  哝哝呢呢。树上的鸟儿振翅飞去,因为日头将落……       
  70   
  霞光起,日光落,月光升…… 
  月上柳梢月满乾坤,  月……月过中天。小海的生日,结束了。 
  我仰望着那一盘满月,恁样的明亮,恁样的皎洁,恁样看似完满的月,拂着波光粼粼的兆河,拂着天地万物,拂着小海。 
  许多的话涌来,我想问月。 
  我想问它,明明已是十七,  还维持着这十五的假象作甚? 
  我想问它,既然早晚要有残缺不全的一日,为何总要给人圆满向往? 
  我还想问它,为何不能为了小海,停在十六的夜空,让那日永远不要逝去? 
  我还想问…… 
  那些话,只响在胸臆。 
  月光未减,寒意已添。月如那高高在上的神祗,名曰慷慨却实际吝啬,代表慈悲却清平无波,笑睨人间事,淡看云烟起,月如是,神如是。 
  怜悯着世人却嘲弄着世人,享受着世人供奉却慨叹着世人贪婪。 
  月,在你怜悯的眼里!小海可是贪得无厌的那个? 
  我执意和它时望,仍是自不量力。颈酸痛,身清冷,一双腿亦乏力跪地。只是,小海还要望月啊,小海还有话问啊,是谁模糊了我的眼?是谁阻隔了我的视线?又是谁,在这孤寂月夜里,哭声响彻天地? 
  “小海,小海……我的小海!天呐,我的小海!” 
  婆婆,小海的冯婆婆。她软厚的怀抱收容了我,温暖的气息包围了我,“我的小海,我的小海,我的小海……” 
  “……婆婆……”在看不清婆婆,叫不清婆婆时,方晓得,那个掩面恸哭的,竟是小海。“……婆婆,他没有来……他没有来……” 
  “小海,跟婆婆回去吃面,婆婆在面里,放了肉丝,放了卤蛋,除了小海,婆婆不让任何人动……走,婆婆带你回去。” 
  “……他没有来……他没有来……” 
  “小海,走了,去吃面了。” 
  “生日过了……他没有来……” 
  “小海只要想,婆婆可以天天为小海过生日。” 
  “婆婆,他为什么不和…他……” 
  “回去了,吃一碗暖呼呼的面,洗一个香喷喷的澡,再大睡一觉,其它的事,先不要想。” 
  回去了,先不要想。 
  我在婆婆的柔声呢哝中,吃了面,泡了澡,上了床,入了眠。 
  “小海啊,你自己究竟明不明白,你等在兆河边,到底等的是什么呢?是苍山,还是一个希望?你伤心的到底是什么呢?是苍山的爽约,还是希望的破灭?小海,我的小海……”耳畔,依稀有婆婆的叹声,她拭着我颊上不断涌出的泪,将一记轻吻印上额头。 
  我醒来后不想再回大苑公府。 
  那座华丽豪奢的府邸不是小海的家,豁达智慧的夫人也不是小海的母亲。 
  她,也许就如那盘月般,  时小海充满怜悯慈悲,但也无能为力。小海的路,还是要自己走。 
  “你想好了?”秋夫人听了我的请辞,怔忡良久,问。 
  “是。”想好了,早已好了。早在脑中打了无数遍,只差了付诸行动而已。 
  “怎么突然想走,是我对你不好?还是,风儿又纠缠你了?” 
  我摇头。原本,我并不想当面请辞,但夫人对小海委实很好,小海不能枉负。 
  “看你这模样,是执意要走了?我无论如何也留不住你了,是不是?” 
  “小海想夫人的时候,会来看夫人。” 
  “也便是说,如果你永远不想我,我便永远见不着你了?”秋夫人丰腴的脸盈满恫怅,藕臂轻轻环围住我,“我没能留住云川,竟也留不住你。” 
  “小海只是想……” 
  “我明白。”她展眉冁然,“终究,你们不是我。你们的天地太大,不是一栋华宇高墙能拦得住的。那么,就去罢,到你们的天地里去,在那里,你们才能如鱼得水。” 
  夫人…… 
  如果,小海真有这样一个母亲,必定是幸福的罢。“不去和风儿说一声么?” 
  我一怔,随即摇头。 
  “算了,不去就不去罢,说了,会徒生许多事端。” 
  “小海走了。” 
  除了夫人,这栋府里,小海不必和任何人辞行。 
  就算是待我当真如妹的费得多、费得满,告诉了他们,等于告诉了秋长风。他们对我的亲,永远压不过时主子的忠。 
  这无可厚非。只是,小海少有遗憾,临行,竟也不能再看一眼。 
  “前不见古人。” 
  “前……不见古人……” 
  “后不见来者。” 
  “……后不见……来者……” 
  “念天地之悠悠……” 
  我进了院门,迎头就见院央槐树荫下,小臭冰握一本诗词集,板着又臭又冰的脸,起着无平无仄的声,授人解惑。为徒的,则是那个又缠又粘的小婵玉。他念得一板一眼,她跟得一停一顿。他脸臭声冷,她则巴巴相望。他一个淡淡赞许眼神,足以让她嘻笑整日……这一对喔,绝配。 
  “小臭冰,你能不能别总按你那张脸的情境取材?这悲古伤今留给你一人就好。你看外面天明地秀,山清水好,也让小婵玉能领略一番嘛。” 
  每日下工,小海最大的消遣,就是将一块小冰逗得脸更臭,声更冷。果然,小臭冰没让姐姐失望,冷冷抬头,冷冷相望,冷冷道:  “你又知道几首诗?” 
  “不多,能娱情娱境就行了。什么‘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什么‘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哪一句不是诗情画意,美不胜收?!”“二月已经过了。” 
  “啧,说你呆板,马上就表演迂腐给人看,小臭冰,你当真是个好弟弟哦。” 
  “少充大人,我不是你……” 
  “姐姐!”婵玉如一只兔儿般跳来,  “姐姐有没有给婵玉带糖回来?” 
  我抚了抚这只已被小臭冰打上自家标签的小乖兔的头,  “姐姐当然不能忘了婵玉,婵玉帮姐姐把那堆菜洗了,马上就有糖吃哦。” 
  “好!”小乖兔按我所指,欢喜蹦着去了。 
  小臭冰瞪我一眼,紧随其后,将他家兔儿按在椅上,把菜洗得好不仔细。嘿,就知道。 
  “小海。”冯婆婆在身后含笑起声,“你又在逗小川了是不是?” 
  “婆婆~~”小海也化身小兔儿,拱进婆婆怀抱。 
  “快去洗去这一身的甜糕味,婆婆做了五鲜丸子。” 
  “好!” 
  这便是小海在江南一处小镇的平淡日子。这样的日子,转眼已是一年。       
  71   
  离开大苑公府时,秋夫人为我打了一个包裹,自大苑公夫人手里出来的东西,自然价值匪浅。几套华美衣衫小海虽不认为有机会一用,但一盒光彩四溢的珠子却妙用无穷,仅是当了一颗,就让小海一家“四口”由兆邑城衣食无缺地到了江南。在不够繁华,却够平常的江南小镇上!小海租下了一个小小院落,盘下一家小小店面,就此,算是安顿下来。 
  店面就在小镇最热闹的一条街上,原来转手的老板留下了糕点师傅。师傅主厨,婆婆收帐,小海这名所谓的小小老板,其实只是一名跑腿的小伙计而已。 
  “桂花糕出炉了!”师傅的喊声,在桂花糕热融融的香气中传来。 
  我精神一振:“来喽!” 
  小海利落落蹿到了厨间的小窗前,齐刷刷接了新鲜出炉的桂花糕,以木夹夹到了柜上的竹格里,再把蒸笼传回厨间,完成。 
  “小老板,要二两白糖糕!” 
  财神爷上门,我咧开了嘴呵笑,二两白糖糕立马装好,一手交货一手收钱,小海好能于,得意。 
  接下来,陆陆续续,时有时无,一日的营生开始。 
  “小海,这会儿是人最少的时候,你一个人张落着,我回去一趟。” 
  婆婆话甫落,才吃完一大海碗肉丝面正心满意足的小海戒备全开,“回去做什么?” 
  “小川昨夜咳了一夜,今儿一早饭都没吃,婵玉那孩子哪会照顾人呢。婆婆看一眼去。” 
  “……哼,小臭冰!” 
  “行了,别撒娇了,若无大碍,婆婆看一眼就回来。你又不是不知道……”冯婆婆压声,“咱们这些人!请不得大夫。” 
  我噘嘴,“那婆婆说好喽!只看一眼,多一眼都不成。” 
  “行了!”冯婆婆笑刮我鼻尖,“你们两个,还真是一对宝!” 
  “才不是!”谁要和小臭冰扮亲近! 
  不过,我也听到了小臭冰的咳声,不止是昨夜,已有一些日子了罢口总以为,既是云氏人,总有一些自我疗愈的基本能力,便不曾狂心。何况,那块臭冰的身子一向不算壮实,咳两声就当通气提神了。但,经婆婆一说,小海怎也有些忐忑起来? 
  “小老板,来五个香蓉包!” 
  铺前一声吆喝,小老板我起身热情张落,暂把一些事放到脑后。 
  我喜欢当下的平淡生活。 
  此下的小海!如同这世上每一个睁眼便为生计奔忙的人,劳身劳力,动嘴动腿!晚间下工,沐去一身疲惫,无梦一夜好睡,喜欢。 
  我也喜欢这个僻静小镇。 
  当时落脚在此,为的就是此地民风尚算淳朴,不欺生,不排外,不必提防闲人上门勒索钱财。营生所得,虽永远不能让人大富大贵,但足够糊口养家。喜欢,真的喜欢。但我也明白,这份安静悠怡的时光,是向上天借来的奢侈。 
  有从,不去记想,便不代表不会出现。 
  有些事,创意忽略便不代表不会发生。 
  也正是因明知短暂,小海更觉珍惜。至少,直到那一天到来前,我要自己每一日过得都是满心欢喜。 
  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迈着轻快的步子,迎着要落西山的日头,听着褡裢里一日盈余的铜声叮当,小海回家也。 
  在如此山好水好心情好的当口,听见那些极不协调的声响时,我该听而不闻,或是掩耳疾走的。 
  偏偏,它们就发生在每日必经的那条林间路上。 
  隐在村后的小海!望着林内那一群打得昏天黑地的……大侠还是剑客都好,只盼着他们能在两刻钟内结束。须知另一条远路,至少要花上半个时辰不止呢。小海素来最不喜舍近求远,更不想冯婆婆的好菜好汤悉被小臭冰和小婵玉抢得光光。 
  “艳儿,还是如此倔强么?” 
  此声扬出,小海注意到,在林叶交密的阴影之内,尚立着一位负手旁观者。那姿态,那语腔…… 
  并不熟稔,但必曾相识。 
  “艳儿,你还真是不乖呢。我要生气了。” 
  艳儿?女的喔?我细细注目那一片仍是热闹的战圈,这才发现,这场仗竟是以多攻寡,而且,是以男攻女。被多人围在央心攻击者,是一个面带薄纱的女子。娇小一人时打十几高大男子!双刀翻飞,式快气利,虽有败势,但毫无颓迹!端的是顽强呢。“唉,艳儿!你总是让本侯如此为难。” 
  随着这一声毫无诚意的喟语,处在阴影中的人身势凌空,不偏不倚,踢中那女子胸际。而被踢者,则如小海试制失败被师傅怒甩进废物篓的烂甜糕,卟声坠地。女子面纱飘落,现出了艳丽却苍白的面颜……管艳?! 
  我把惊呼之声吞在嗓里,盯着将人踢落后又悠然行近的那人,没了枝叶遮狒,面目一览无余——秋远鹤!襄阳侯。 
  难怪会感相识。 
  对这个人,虽仅是几面的接触,但其有笑音无笑貌、有笑容无笑神的的冰冷,让人不记住也难。 
  “艳儿。”秋远鹤立身在俯地未起的管艳之前,“本侯出脚太重,伤了你了?” 
  废话,换你被踢一脚试试。 
  “艳儿,你不是想让我扶你起来罢?多大的人了,还在撒娇?” 
  哦唷~~。忍不住,我打个寒颤。同样的话,婆婆曾对小海说过无数次,每一次都是温馨又甜蜜。但换个情境,竟是教人毛骨悚然呢。 
  管艳几回挣扎欲起,皆在咬唇闷哼中不支俯地。 
  “啧啧,艳儿,都怪你,如果不是你太不乖,本侯怎会舍得伤你?好罢,本侯就扶你,谁让你是我最疼的艳儿呢。”秋远鹤探臂握她双肩,将其架起。“艳儿乖,要听话,听话,才是本侯最疼的艳儿。” 
  嘴上说得轻怜蜜哄,眼内却幽若寒潭,  这些话,怕是他自己都不信。 
  高人呐,我暗叹。 
  “艳儿,告诉我,冷千秋的另一个身份是什么?为何远东王爷会如此待他?” 
  “………” 
  “倔强的艳儿,还在生本侯的气?”秋远鹤一指屈起,抹过管艳秀颈,“赌气赌一时就好,长了,就不可爱了,你该知道本侯的脾气是不是?” 
  “………” 
  “艳儿,你不说话,不怕本侯对冷千秋做下什么不好的事么?” 
  “……你们之间的事,别再将我牵扯在内!” 
  秋远鹤一眉闲挑,“你竟然如此紧张冷千秋?” 
  “我说了,你们之间的事,与我无关!” 
  “怎可能与艳儿无关呢?别忘了,你可是本侯最宠爱的艳儿。” 
  管艳发出一声冷笑,“我没有忘了,在你将我转给冷千秋时,我已脱出奴籍。我和你,再无瓜葛!” 
  “艳儿,你还是忘了。你忘了你出嫁之前,本侯对你说过什么?” 
  “当我是你的奴才时,你的话我自然奉若圭臬。” 
  “哦?”秋远鹤俊雅的面上不无讶意,“所以,在你脱了奴籍之后,你就不听本侯的话了?是这样么,艳儿?” 
  背时着我的管艳高扬螓首,“是这样的,襄阳侯。” 
  秋远鹤摇头,一脸的不以为然,“艳儿,别和我玩游戏好么?你是本侯教出来的,你有多聪明!还有多愚蠢!本侯不以为有人会比本侯更清楚。艳儿,告诉我,你爱上冷干秋了么?” 
  “如您所愿!我的确爱上他了。”管艳淡声,“但是,襄阳侯,别拿他来要挟我。 
  从我逃离天叶堡那时起,我和他已经断了,他是生是死,与我再无干系。” 
  “也就是说!你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说出冷千秋的另一个身份了?” 
  “恕民女不能从命。” 
  “无论如何也不行?” 
  “是……”猝甩在脸上的一掌,使她再度滚跌于地。 
  那一巴掌,毫不吝惜力气!但打人者打过人后,依然是云淡风清,俊雅自如,“艳儿,本侯为你可谓煞费苦心。把你从东漠那个荒无人烟之地逼回这秀丽江南,又让人沿路保护你周全,你见过本侯在哪个女人身上用过这些心思?本侯答应你,这一次回京,让你永远伴在本侯身侧,永远不会再有分离一日。可以把本侯要知道的告诉本侯了么?” 
  “秋远鹤,你说你清楚我,  难道,我不清楚你么?我告诉你要知道的,你立时要做的,便是要了我这个背叛者的性命。你不会以为,我已经愚忠到在被你杀死之前也要为你出卖我的丈夫罢?” 
  “丈夫?”秋远鹤哑然失笑,  “很好呢,艳儿。你应该知道,这世上远比有死更痛苦的法子。” 
  “襄阳侯的手段,民女又岂会不知?” 
  “很好,为了你的丈夫,艳儿请好好享受罢!”他笑意未收,眉间戾意突现,张开的五指,点向管艳胸前穴道。 
  我虽不知悉他的手法,但依据所能感受的凛冽寒意,若他得手,中者必定痛苦不堪。 
  ……走,换,迷,移! 
  抱起地上美人,小海速速离之。 
  唉,还是插手了。 
  只所以沉到现在才动,就是小海存有一丝犹豫。只怕一旦出手,便难再清闲。但,究竟不是铁石心肠,坐视一个曾相交不坏的人在眼前送了性命,不是小海可以做到的事。 
  移形换位之后,落足之处选的是一处山洞——不能见死不救,却也不能把她带回小海如今的“家园”。 
  “秋长风已是属国国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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