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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食者协会-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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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还有些拘束,一杯酒下肚,话就多起来,竭尽全力地展现起自己的男性魅力。而他用的方式,是谈论他最最擅长的话题——计算机、网络、人工智能、未来二十年的人类社会等等等等。天知道这些东西对女人来说有多么无趣,但两个漂亮女人的反应让他觉得一切尽在掌握,那无与伦比的满足让他兴奋不已。这大概是每个工科男梦寐以求的场景——用专业知识征服女人。哦天哪,听我一句,扔掉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而我,则在旁边计算着火候,看着侯冠的脸色慢慢红润,眼神渐渐迷离,呼吸开始不那么规律,声音越来越大,手则试着往香腻处触碰。这所有一切熔成的味道,预示着出击点正在靠近。
酒酣耳热之际,我示意两个女孩把敬酒速度慢下来。
终于到我的时间了。
侯冠早把外套脱下,衬衫上两颗扣子也开着,整个人从里到外冒着热气。
“喝这点酒没关系吧?”我说。
“没事,没问题,才这一点点酒。”
“酒喝太多对心脏不好,我看您胸口这边,是动过手术?”
他有些疑惑地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胸口,却发现并没有敞开到足以令人看到疤。然而酒精令他迟钝,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回答我说没有。
“是胎记。”他解释:“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的。”的确是我看到的,却不是现在,而是在照片上。
侯冠又不禁低头去看,不知他心里面转过怎样的思绪,再抬起头时对我说了声对不起,然后多扣了一颗扣子。
两个女孩这时站起结伴去上洗手间,真是好眼色。
我向侯冠敬了杯酒。他饮酒的时候,我说:“但胎记,不应该是从小就有的吗?”
侯冠突然呛起来。
“可是你小时候并没有这道胎记啊,你知道,网上能看到你小时候的照片,很可爱。”
网上并没有侯冠童年的光膀子照片,但我确信那绝不是胎记。因为那天摆在我床上的七张照片里,每个人的心脏位置,都有一个疤。
侯冠咳的放下了酒杯,疑惑中带着些警惕和慌张。酒精在让他迟缓的同时也影响了他的判断力,这时侯冠或许还在问着自己,网上真的有自己小时候的照片吗?他还不能确定,我这个问题意味着什么,他是该继续等那两个女孩回来,还是立刻抽身就走。
我坐到了他身边,慢慢凑到他耳边,轻声对他说:“下个月,时间又到了吧。”
他猛地一躲。
“什么时间?”
“我是说下个月在欧洲的那个会。”
“没有会。”他下意识地否认。
“但王累说有啊。那个会叫什么来着,人工智能方面的。”
“哦对,是有一个,计算机AI的混沌学模式,一个国际论坛。”侯冠回过神来说。
“可是王累参加的会不是这个啊。”
侯冠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变青。
“还有裘文东参加的也不是这个,但你们会碰见的是吧。两年一次。”
“你知道,另一些人,会在五月,明年的五月,对吗?”
侯冠忽然探手抓住我的胸口,用力一拽。我的衬衣纽扣顿时飞了几颗,露出胸膛。
他盯着我的心脏部位看,那儿既没有胎记,也没有伤疤。
我并不着恼,微笑着对他说:“那么,能引荐我加入吗?”
他松开手,竖起一根手指轻蔑地摇了摇:“你,不够资格。”
他又要再说些什么,却停了下来,又张开嘴,然后努力关拢。如是者几次,令他看上去像个可笑《“文》的小丑。他突地《“人》愤怒,摇摇晃《“书》晃站起来,倒抓起《“屋》桌上的红酒瓶。瓶里的残酒顺着袖管流淌,染红了他半边身子。他冲我举起酒瓶,用力一敲。
他敲在自己的额头上,瓶子碎了,血流下来。
他笑了,似乎很满意自己的决断,然后慢慢向外走去,这时两个女孩从厕所回来,见他满头是血,尖叫起来。他用肩膀撞开路,径自离去。
我从钱夹里拿了叠钱扔在桌上,让女孩子帮我结帐,待要追出去,却见侯冠又走了回来。
他手撑在桌上,血滴下来,恶狠狠看着我。
“我可怜你。你不知道自己在面对什么。你,没有未来了。”
“我知道自己在面对什么。”我从口袋里拿出愿望满足器,在侯冠面前晃了晃。
他盯着愿望满足器,我等着他再度开口,然而他却直挺挺倒下去,睡着了。
我在一小时后才到家。我曾想过把醉倒的侯冠拖回家里,结果他在我把他搬上出租车之际突然醒来,不管我再对他说什么,都不回答,并且拒绝我送他。
好吧,反正我已经得到了些东西,回去慢慢整理分析。
我家楼下站着一个女人,一瞥之间,只觉得她虽已不再年轻,但身姿笔挺,颇有风仪。我并没意识到她是在等我,直到她叫出了我的名字。
“你是?”我确信自己之前并未见过她。
反常的是,她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也没有说任何话,而是沉默着拿出自己的手机开始摆弄。
看上去是个麻烦。我耸了耸肩,刷开了楼道安全门,走了进去。
我不想废脑子去猜她到底是谁,所为何来。既然要来找我,那就别装腔作势,该说的一会儿总要说。我倒看你跟不跟上来,别到时候再摁门铃。
出乎我的意料,那人竟真的没有跟来。
门轰然关上了。关门的震鸣声还没有停歇,另一个声音从我的口袋里冒出来。
我的心猛然一跳,掏出愿望满足器。
它正在一闪一闪。
新的信息!
只有两个字。
是我。
第五章 一百年来人类最大的隐秘
楼道里的声控感应灯已经灭了,我犹自盯着愿望满足器发呆。
是我。
在半分钟之前,我问门口候着我的中年女人是谁,回复却出现在愿望满足器上!
这不可能是巧合,那就是对我问题的回复!最直接,毫无异义的回复。至于她是怎么通过手机来发信号到愿望满足器上,想来只要编个软件就能达成,要想不被追踪,改装一下硬件难度也不会太大。
如果她说自己就是一直通过愿望满足器答复我的人,说自己就是站在这小匣子背后,不知多少次被我想象成各种神秘形象的人物,我未见得就会这么轻易地相信。但这样的两个字在我面前一闪一闪,却是以最直接甚至粗暴的方式,证实了自己的身份!
一个月前,我向愿望满足器提出了我的愿望“你是谁”,而今收到了这份回答。但是,之前在愿望满足器上显现的那一串人名,朗克凡、侯冠、胡显阳……又意味着什么呢?
我知道,解答就在几步之遥,一门之隔。
只是,伴随着即将到来的答案,更有巨大的惶恐扑面而来,仿佛有一头来自洪荒的巨兽就趴在门外,它低低喘息着,原本的命运被它的牙齿割成支离破碎的危险湍流,等着我踏入。
我努力让自己从这种臆想中挣脱出来,没有怪兽,糟糕的命运预感是错觉,那儿只有一个中年女人……还有她带来的秘密。
然而,即便剔除感性,回归理性,我也明白,我的处境已然不同。
之前的一个多月里,我抽丝剥茧,步步追查。尽管从冯逸的死开始,就感觉周围有一张若有若无的网,而那些人名更是将我引导向某个未知的方向,但无论如何,我是掌握有一定主动权的。至少,我自认为,随时可以抽身而退。
但如果我重新踏出这扇门,来到那女人的面前,我的主动就彻底丧失了。
我不禁笑了,在想什么呢,既然她已经来了,已经站在那儿,已经在愿望满足器上打出“是我”,难道我还想抽身么,我还能就这么上楼睡觉,幻想着一切没有发生过吗?
我已经身在湍流中!
也罢,就看它会把我卷向何方。
踏前两步,转动门锁,锁芯发出“喀”的轻响。我推开门走出去,她就在几步之外,没有任何表情地注视着我,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你好。”我说。
“你好。”
……;
…。人。…;
…。书。…;
…。屋。…;
…。小。…;
…。说。…;
…。下。…;
…。载。…;
…。网。…;
“怎么称呼?”
“王美芬。”
普通到极点的名字,不知是否真实。只是我却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过。
我晃了晃愿望满足器,说:“这么说,这东西,是你给席磊的?”
“可以这么说。有时间吗?”
我摊了摊手:“你已经在这儿了。”
我以为她会去我家,没想到她却引着我往小区外走。
时间已近午夜十二点,小区里没见到其它行人,只有一只猫从车底下蹿出来,没入草丛。我等着她开口,她却一直沉默着,直到走出小区,来到街上。
“你……相信这世界上,有全知全能的神吗?”
淡淡的一句话,却让我的心脏猛地一跳。
“不相信。如果真有全知全能的神,能掌控我们的命运,那么我们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虽然从冯逸之死到现在这段时间里的经历,让我时常生出“也许真有命运之网”的感触,但我还是这么回答了。与其说是我坚信如此,倒不如说,是我期待如此。我希望命运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看见那家药店了吗?”她指着马路对面。
“看见了,怎么?”
她穿过马路,走到早已关门的药店前,开始用力拍打上着锁的玻璃门。
“这不是24小时的药店,没人的。”我说。
“有人。”她继续敲门。
我皱着眉,站在她身后看着。一分钟后,店内亮起一盏灯,一个男人穿着拖鞋啪达啪达走出来。
“买药。”她说。
店主咕哝了几句,然后问:“什么药?”
“西瓜霜喷剂。”
“你们现在改24小时了?”我奇怪地问他。
“哪有,今天家里来了人住不下,我临时在店里睡一晚,算你们运气好。”
店主回去拿了西瓜霜从门缝里递出来,王美芳付了钱,然后把药给我。
我把药接在手里,傻住了,不仅因为药店里竟真的有人,还因为她买的是西瓜霜,并且把药给我了。
她真的什么都知道?
王美芬冲我微微一笑。
我的心沉了下去。
没错,她竟真的知道。
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我嘴里正在发口腔溃疡,很痛。
有些人经常发口腔溃疡,但我却是极少发的。
她是怎么知道的?
知道店主今晚会临时睡在店里的,知道我需要治疗口腔溃疡的药物?
还有她是怎么知道荔枝姐妹的秘密,又是怎么知道我们的推理游戏,并且我在那个时候,会说那样一句话。
难道这世上真有全知全能的神,而这神就是她?
我不禁上上下下地打量她。
四十多岁,脸庞瘦削,眼睛很亮,眼角上挑,如果她愿意,那会是有风情的一双眼睛,但现在却显得深遂莫测,不知藏着什么。除了这双眼睛,她的整张脸都偏刚毅,下巴薄且向后缩,显得有些刻薄。她穿了一身黑色的套装,严肃之中带了几分难以测度的气息。
一个穿着背心短裤的壮汉从前面跑过来,与我们错身而过。
“如果我说,这个人每天晚上要跑一个多小时的步,她老婆会趁着这时间和别人偷情,而他假装不知道,你相不相信,要不要赶上去问问他?”
“不用了,我怕被打。”
“所以你现在相信了?”她问我。
我欲语还休,是啊,既然脱口而出怕被打,就意味着心里已经信了。
荒谬,无稽,哪里会有这种事情,世界上可没有神。这种种信念或者说情绪在我脑中交错,但依然无法改变一件事,即我真的相信,那身上满是肌肉疙瘩的壮汉默认了老婆出轨。
我只能笑一笑,说:“你想说,你是神?”
“我不是神。”她说:“我只是一个程序员。”
“程序员?”这真是意味深长的三个字,里面隐藏的东西太丰富了。莫非她想说,这个世界就是一组程序,而她是程序员?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没有任何特殊的指代。”她猜到我在想什么:“程序员,或者软件工程师、计算机学家、互联网学家,但归根结底,我就是个程序员。”
我终于想起,她是谁了。
她真的是个程序员,中国最好的程序员之一。
身为一个记者,接触到的信息很庞杂,会需要采访各行各业各种各样的人物。我自然没有采访过她,但曾经看到过关于她的报道,具体的内容现在已经记不清楚了,总之是一个在编程方面很牛的人,计算机和互联网一些细分领域里的权威。最近一次看到她的名字,恰是在查阅侯冠资料的时候,有两个地方对侯冠的介绍里,有类似“和王美芬并称为中国最……”。要知道,凡是说和谁谁谁并称的,一般来说,名气或实力还要稍弱一些。
在这个领域里最活跃的天才人物,一般是十几二十几岁的男性,王美芬能把她的地位保持到今天,可见她有一颗怎样惊人的大脑。测智商的话,压我几十分是稳稳的。
好在她还不是神。
“既然你不是神,那我这里就有太多问题了,简直不知该从何问起。”说到这里,我忽地灵光一闪,问:“你该不会和朗克凡他们一样,也要每两年开一次会吧?”
她转头瞧了我一眼,微微点头:“看来我没有找错人。”
“找我?你,或者说你们,不是无所不能的吗?”我半认真半调侃地说。
我们走到街头转角,这儿有个露天小公园,移种了上百棵大树,林中小径有几张长椅,我们在最外面一张上坐下来。
“希望我没有做错,你将要听到的,是这一百年里,人类最大的隐秘。”
作为一个真正意义上见多识广的人,十年来经历了太多秘密事件,任何一宗拿出来,普通人都会惊呼绝不可能,如果在这件事之前,有人声称有一个人类最大的隐秘要告诉我,我只会笑她见识太少,但现在,我却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竖起耳朵。
“你大概对我不是很了解,但相信朗克凡、胡显阳,楼怀晨,方振,裘文东,王累,侯冠这几个人,你应该很熟悉他们的情况吧。”
“是的,那些邮件,也是你发给我的吧。”
王美芬点头。
“这些人在学界的地位,如果放到世界范围,也是有相当影响力的,是第一流的学者,以他们现在的学术成就,即便有几位还没有获得各自领域内最高学术奖项,也是迟早的事。”
说到这里,她停下来,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这笑容里有无奈有嘲讽,还有更多的复杂内涵,在星光和路灯下,一闪即逝。
“我想,你已经看出,他们背后有着某种联系,甚至已经推断出,他们是某一个组织的成员吧。”
“他们?难道你不应该说‘我们’?”
“是的,我们。”王美芬坦率地承认了:“像我们这样的人,中国也就只有这八个,因为毕竟在学术方面,比欧美还是有差距。”
“你的意思是,你们这个组织,汇聚了人类各学科最顶尖的学者?”
“不是各学科,是生物、社会、心理、经济、气象、天文、数学、计算机和网络这些领域。此外,说到最顶尖的学者,其实也不是你想的那样。”
“什么意思?”
“你觉得,我们,是最顶尖的学者?”
“难道不是吗?你刚才自己也说了,是第一流的水准。”
“有些事情,光表面的资料,是看不出来的。一般来说,一个人的学术理论,有一个形成的过程,特别是突破性的理论,从灵光一现,到形成雏形,到慢慢完善,要经历几年乃至几十年,这个过程,身边的人比如同事,会看得很清楚。但是,就比如朗克凡吧,他的人际场理论,是突然出现的,第一篇论文就相对完整了,而在此之前,他的同事同学同行们,没有一个人知道他有这方面的想法。也许你会觉得这是天才式的灵感,获在书斋中埋头研究不与他人交流以期一鸣惊人,但如果我告诉你,包括我在内的这八个人,基本上都是类似的情况,你会作何感想?”
“难道,难道……”
“如果你做一个对比,发现所有人最重大的学术突破,都是在参加了你刚才提到的那种每两年开一次的会议之后作出的,你又作何感想?”
“那不是你们的理论,是别人告诉你们的?”我的心脏猛烈跳动起来,如果这个推断是真的,简直太惊人了。
没等我细想,王美芬又发出了更强力的一击。
“如果我再告诉你,这些理论,这些一出现就被全世界惊叹的理论,其实只是一些落后的过时的甚至似是而非的东西,这世界上有一群人,他们有的执学界牛耳,有的默默无闻,然而在各自领域内,领先时代至少三十年,却把这些成果秘而不宣,你又作何感想?”
我深深吸了口气。
“生物、社会、心理、数学、天文、气象、经济、计算机及网络。这些合起来,你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无所不能。”
“什么?”我听得很清楚,但还是不自禁的再问了一遍。
王美芬却叹了口气。
“让我从头说起吧,你知道摩尔根吗,T·H·摩尔根。”
“他是……是……”这名字也依稀有些熟悉,比王美芬的名字更熟一些,但我还是反应不过来。
“果蝇。”她提示了一句。
“啊,你是说遗传学之父,通过对果蝇的研究创立了染色体遗传学理论的那一位?难道说他也是你们组织的成员?”
王美芬摇头:“我要说的是摩尔根就读霍普金斯大学生物系时的一位同学,爱略特。”
“摩尔根……读大学时?那是上世纪初?”我记得摩尔根获得诺贝尔奖,肯定是二十世纪上半叶的事。
“1886年。当时的霍普金斯大学是全美国最重视生物学的大学,造就了一代美国动物学家,而摩尔根和爱略特,是生物学系最早的一批学生。因为爱略特,摩尔根曾有一度起意放弃生物学改修其它学科,他在和家人的信件中多次提到这个想法。”
说到这里,王美芬看了我一眼,用略带感慨的语气问我:“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爱略特太过优秀了,他的光芒让摩尔根无法直视,更令他开始怀疑自己在这门学科上到底有没有前途。”
我几乎以为自己听错。让后来的遗传学之父怀疑自己的天赋以至于差点放弃生物学,这是个什么概念。打几个不恰当的比方,就好似钱钟书被打击到不敢写小说,林彪被打击到不敢指挥打仗,我那位惊才绝艳的好友梁应物被打击到弃理修文一样,当然尽管我对梁应物一向有很高的评价,但还不至于觉得他的才华足够和遗传学之父比肩。
“那这个爱略特后来呢,难道摩尔根对果蝇的研究也有他的一份?”
“不,这就要说到最让摩尔根难以接受的事实了。爱略特之所以会去霍普金斯修生物学,是因为他对一门当时的新兴学科——社会学的兴趣。他从来就没有想成为一名真正的生物学家。”
“哈?”
“爱略特坚信从生物学着手,可以对社会学的许多问题进行解答。当时他的主要观点有两方面,其一,他认为对动物或昆虫的种群研究可以极大帮助到对人类社会的研究,身为万物之灵的人类和动物最大的区别在于人类学会了撒谎,惯于掩饰自己的真实目的和性情,还时常披上道德的外衣,给自己带上一重又一重的面具。但生物的原始本能是不会变的,只是经过了这一重重的面具后扭曲了,所以拿其它生物的群体模式来比对人类社会,常常会有豁然开朗的感觉;另一个方面是,微观层面上,搞清楚细胞是怎样分工合作,以维持人体的正常运转,也有利于研究整个人类社会,包括因为细菌病毒的侵入使得人体局部或整体系统混乱,也就是生病,同样可以用来比对人类社会的各种突变,比如战争、灾荒造成的后果。”
“呵,这真是天才的想法。”我一听,就觉得非常有道理。由小见大,触类旁通,这样的理论,更有种哲学的美感。
“那是当然。当时社会学还处于开创期,没有多少前人的论著可以学习,大学里也很少开设相关课程,所以爱略特为了实践他的理论,先系统学习生物学,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摩尔根了解到爱略特的真实想法后,更是大受打击。一个生物学天赋让他难望项背的人,竟然只是把生物学当成社会学研究的手段!”
我摇了摇头,不禁有些同情摩尔根。如果梁应物算是精英,摩尔根是天才,那么爱略特这样的人物,该怎么分类?让天才绝望的,已近乎神。
或许能相提并论的,只有爱因斯坦、牛顿、达芬奇这样的人了吧。
“那后来呢?”
“完成了在霍普金斯大学的学业,爱略特去了巴西雨林。那里有原生的未受人类打扰的自然生态,复杂而神秘。在那儿,爱略特迎来了一生最重要的发现——几种菌类,这些菌类和当地的蚂蚁之间,有一种可怕的联系。具体地说,这些菌类可以通过孢子,感染木蚁,接管并控制木蚁的躯体,令其寻找适合菌类生长的环境,并最终将其杀死。其实博物学家华莱士曾经在1859年于印尼苏拉维西岛发现过类似生物,他将之称为‘僵尸蚂蚁菌类’,可惜回程的船起火,他丢失了所有的标本。不得不说,同一件事情,同一个发现,不同的头脑,会得出截然不同的结论。如果是你的话,发现了这样的僵尸蚂蚁菌类,会有什么想法?”
“我?我既不是爱略特,也不是牛顿,大概就是写篇报道,或者编个恐怖小说吧。”
“爱略特最初思考的方向,集中在这些菌类是如何控制住蚂蚁,让它们变成听从命令的僵尸的,他觉得也许是一种病毒,或者是什么化学反应。不过他对生物学的研究,终究是为了社会学的目的。突然之间有一个念头闪现,如果搞清楚蚂蚁是如何被控制的,建立起一个类似的模型,是否就能对人群,甚至整个人类社会达成定向影响?”
“这太不可思议了,定向影响,你是说,控制?”我有一种深深的恐惧感,全身发冷。
“定向影响做到极致,就是控制了。”
“他……成功了?”
“快了。”
“等等,你是说,他还活着?”
1886年读大学,怎么可能还活着呢。有纪录的最长寿者大概也就一百十岁左右,那些忽然冒出来号称自己一百三五十岁的人,全都拿不出可靠的出生时间证明,不是老糊涂就是老来搏名。要是爱略特活到现在,不得一百四十岁以上?不过转念想到,王美芬说过他们这群人掌握的科技领先了三十年,没准……
“爱略特在1961年的时候去世了。不过从某种意义上,他的确还活着。”
王美芬没有在这个耐人寻味的话题上深入下去,而是回到了1891年的爱略特身上。
1891年的夏季,爱略特在人迹罕至的巴西雨林里发现了四种僵尸蚂蚁菌,它们利用雨林里的木蚁进行繁殖。这种利用不是通常的互利共生,比如蚂蚁和蚜虫,也不是简单地寄生,比如各种寄生蝇类和毛虫甲虫。僵尸蚂蚁菌的方式,是控制。当它散出的孢子遇到对应的那种木蚁,就可以感染乃至完全控制木蚁的行动,让木蚁此后所有的行为,全都以菌类的繁殖为第一目的。
这样的菌类对生物学家来说就是一座宝库,诡异的控制究竟是如何进行的,如果能搞清楚,必然会获得一系列重大生物医学成果,对物种演变理论的完善也会有帮助,邪恶一点的,甚至可能去研发针对人类的控制药物。
但爱略特不是生物学家,作为一个社会学者,他的思路别开生面又宏大广阔。他想到,木蚁的僵尸化,本质上是一小组入侵细胞——孢子或孢子携带的某种东西,通过一连串未知的反应,最终令一个庞大的细胞群——木蚁,改变原先的正常运作模式,传而服从入侵细胞的命令。也就是说,再复杂的群体,都可能被极简单的方式彻底改变,只要找准开关的位置。那么,这是否意味着,在人类社会里,也存在一种“开关”模式,只要找准开关,按下它,就如推倒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块,就能以极小的代价让整个社会产生可控的改变。
这就像是蝴蝶效应的反向解读。所谓蝴蝶效应,即一只亚马逊雨林里的蝴蝶扇动翅膀,对周围的空气造成轻微扰动,而这微弱气流的影响一层一层扩散放大,可以造成几周后美国的一场龙卷风。但是,每时每刻世界上有难以计数的蝴蝶在扇动翅膀,更多时候它们的翅膀气流就如水中的涟漪,很快湮灭平复,怎样设计出一套程序,来找出能造成深远影响的“关键蝴蝶”呢。而爱略特的野心,或者说一个天才人物的直觉,让他觉得必有一条路,不仅能找出“关键蝴蝶”,更能为了在纽约下一场雨刮一阵风,创造“关键蝴蝶”。
王美芬说起当年爱略特想制造可控的蝴蝶效应,我却听着不对味,问:“等等,不对吧,蝴蝶效应,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才提出来的啊。”
“是1963年,由美国气象学家罗伦兹在一篇提交给纽约科学院的论文里最先提到的。”她肯定了我的说法,却说:“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蝴蝶效应就是罗伦兹发明的。”
听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我难掩惊愕,问:“难道罗伦兹也是你们的人,拿着爱略特在几十年前创造的理论的边角料,博得巨大声名,就像朗克凡那样?”
王美芬却没有正面回答我:“其实同样的道理,几百年之前就有人知道。像一首西方民谣里说的,丢失一个钉子,坏了一只蹄铁;坏了一只蹄铁,折了一匹战马;折了一匹战马,伤了一位骑士;伤了一位骑士,输了一场战斗;输了一场战争,亡了一个帝国。”
“如果是那个帝国的敌国,为了胜利,偷了最初的那个钉子,呵,这就是爱略特想做到的事情吧。”
“是的。他从巴西雨林获得启示,带了僵尸菌和木蚁回国,埋头研究。随着研究的步步深入,爱略特终于意识到,尽管对自己的才能有充分信心,但他却为自己选择了一条过于艰难的道路。直觉告诉他,顺着走下去会获得成功,可是其间要解决的问题,是预先估计的十倍百倍,就像藏在水下的冰山主体,如果你能看见它,就知道水面上的巍峨浮山,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丘。”
王美芬说到现在,我早已经猜想到,所谓愿望满足器,就是爱略特的研究发展到今天的结果。从爱略特最初在僵尸菌面前的灵光一现,到今天的愿望满足器,中间自需跨越千山万水,但经王美芬的解说,我才意识到,这一路涉及的学科,比想象的更繁杂。
光是生物学方面,对当年的爱略特来说,就已经有一大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以僵尸菌孢子入侵木蚁来说,其间究竟是怎样的机制,细菌还是病毒还是其它什么,通过怎样一层层的化学反应,步步击溃木蚁本身身体系统的抵抗,最终全盘接管木蚁,这放到今天的生物学领域,也一样是个需要时间攻克的难题。当今任何一个生物团队,都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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