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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山暮色-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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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亮着呢,睡是睡不着的,祁暮敲开了沈千笑的房门,准备听他讲些典故再睡。
沈千笑说:“此地也无甚好酒,如今只好边说边喝些茶了。”等他倒了茶,又皱眉道:“茶也是粗茶。”说起茶,祁暮倒想起,雪峰山凌雪顶有野茶树,每每都是由师傅或她去采了来,张婶炒制,其味馥郁芳香,后味甘甜。便说道:“千笑喜欢喝茶么?我们雪峰山上的茶,虽不是什么名品,却也甘醇,下次有机会请你一尝。”
沈千笑道:“你这回下山是回家的,算是出师了吧,你以后还会回那雪峰山吗?”祁暮一呆,是啊,她从未想到她此番是回家,隐隐的竟是将雪峰山当作真正的家了。静了一回,她回答道:“师傅此番也算是有任务交给我的,虽说不是非得完成,但我若能完成,必然还是要回去交待一声的。”
渐渐地两人便聊起了各自的家人,沈千笑说他是家中老小,上有二个哥哥,一个姐姐,百言堂虽说是由他父亲掌管着,其实现在当家的却是他的大哥和大堂哥。二个哥哥都已成家,姐姐也已经嫁了人。祁暮也说自已有三个哥哥,只是少时离家,雪峰山颇隐秘,家人竟是未来探望过,此次回家怕是要认不出来了。想着也有些伤感。
他们这儿正谈到兴头上,就听得前院有马嘶人声,想来是又住进客人了。
月亮已爬上了桦树顶,祁暮打着呵欠从沈千笑房中出来。推开自己房门的时候,她忽然有种背后有人窥视的感觉,不由站下身回身院子里瞧去。这处客栈其实就是一个大大的四合院,除了他们这一边亮了烛火,便是南向的天字号房了,此时灯火通明,应是那傍晚时分来到的客人。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院子还是黑黑的,树影幢幢。祁暮看不出什么不妥,便回身进了房。
她入房后,西边的马头墙后闪出两个黑衣人,略矮的一人问高个子:“师兄,我们一定要除掉他吗?他也不是思邪宫的人啊。”
那高个子低沉地“嗯”了一声,道:“那日我们对贺兰颢嵩动手差点就成功了,就毁在这两个毛头小子手里,那贺兰颢嵩必定会想法让他们成为人证,要是传到师伯耳中便不好了。贺兰颢嵩的话,师伯未必肯听,但他一向号称公正,越是无名小辈的话他越会重视,这两小子要是出现在逐晖山恐要坏事,不如及早处置了。”
那矮个道:“那小个子看上去只得十四五岁,还是个少年,真是他弄折了四师兄的左臂?”
“那小子有些功夫,动手时叫六弟七弟小心些。只是现时却不便动手。”他们从午后起跟踪两人至此,本想着此处僻静,到天黑时便可动手,没想到黄昏时又住进了一位客人,仆从众多,倒不好下手了。
想了想,他便凑近矮个子耳边低语了一番,矮个子低头而去。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祁暮已在房中睡得迷迷糊糊了,忽然听见院外传来一阵萧音,初时尚是北地的小调,渐渐地便暗哑难听起来,这般熟悉,让祈暮一个激凌醒了过来,想起了并州的那个夜晚。她敛气屏息地来到门口,将门略开一条小缝向外观看。西边房顶上站了一个黑衣人,正冲着祁暮的房间吹箫,那身形有些眼熟。沈千笑的房门打开了,一身白衣的他倚在门边,祁暮便也开了房门。
看见两房门俱开,那黑衣人停了箫,呵呵一笑,那声音如锯丝,让祁暮听着有说不出的难受。沈千笑低声道:“看来是冲我们来的。”正说着,那黑衣人往后一翻,向院外飘去。祁暮回房从包袱里抽出慕云插在腰间,冲沈千笑一点头,两人追着那黑衣人去处而走。
天字房内,一华服男子仰脸看着窗外:“这么个地方,今夜居然如此热闹。莫奇,我们也去看看。”
正文 第九章 云出岫
看着疾迅而来的两个身影,先前吹箫引他们前来的李子霄有些心惊。在后一阵箫声中他已加入了破云功,扰人心神,那后面两个小子竟然也没有多大的反应。
祁暮听着那箫音,有些烦燥,略调了些气息才平静了下来。她已确定这黑衣人就是并州那人。今夜,他是在召唤祁暮和沈千笑,那么那夜,他是在召唤贺兰颢嵩么?
正想着,那箫声又变,渐渐幽咽,将停未停之际陡又拔高几个音,三长二短之后嘎然而止。惨淡的月色下,祁暮看到沈千笑的脸有些苍白。她此时才发现他们已在一片小树林中,吹箫之人在他们面前十步开外,而他们的背后,无声无息地又出现三个持刀的黑衣人。
祁暮的心里竟没有一丝害怕,反倒有一点隐隐的兴奋。
两人迅速地站成背靠背的姿势,沈千笑解下腰间束带,一抖,竟是一条软鞭,祈暮也抽出了慕云。沈千笑握鞭的手指关节微微地爆出声响,他沉声问道:“我们与各位素不相识,不知各位引我们到此所为何事?”
李子霄阴冷地说道:“也没什么大事,借你们两条命而已。”
一听他的声音,祈暮反应了过来:“是你!”正是送竹江边袭击他们的人。沈千笑也反应了过来:“又是你们。苍梧派也算是江湖名门,可是我们与你们并无过节,为何要如此咄咄逼人?”
李子霄又冷道:“没有过节?怪只怪你们太喜欢管闲事了。”
祁暮脑中灵光一闪:“原来并州那夜袭击贺兰颢嵩的有五人,你是那个下毒的?”
李子霄眼中戾气陡涨:“小子,你太多话!”
话音刚落,一片寒光便向祁暮当头罩来。祁暮剑未出鞘,只是往上一架。“当”地一声脆响,李子霄只觉臂上一震,又是一惊:虽说自己有伤,没有出全力,但一个瘦小少年竟有如此气力!他的眼中渐渐透出狠绝。手中铁箫更是不遗余力,一招一招连绵不绝地向祁暮攻去。那边,那三个黑衣人也已出刀。沈千笑的鞭影也漫散开来。暗夜中只听到刀、剑、箫相交的叮当声和鞭子的啸叫。
祁暮已发现那李子霄有伤在身,故而他一人只对祈暮,而其余三人对沈千笑,那三人对沈千笑时又能兼顾祁暮。配合默契,看上去倒象是什么阵式。祈暮不想伤人,她总觉得对一个受伤之人下狠手有些不仁,因而慕云始终未出鞘,守多于攻,这便有些束手束脚。李子霄看出了她这点,铁箫毫不留情地对着祁暮扫、点、刺,祁暮几次被逼得手忙脚乱。
沈千笑也看出了她的犹豫,急道:“小暮,保命啊,莫存仁念!”祁暮被他一提醒,悚然而惊:是啊,人家这是要自己的命呐。沈千笑提醒她的这一会儿一分神,自己却被人在腿上划了一刀,闷哼出声。
祁暮这下真急了,呛啷一声,慕云出鞘。她一手持剑攻向那三个黑衣人,一手拿鞘抵挡李子霄的铁箫。暗影中“叮”地一声轻响,一黑衣人手中刀被削去了刀尖,飞出去的刀尖不偏不倚地向第三个黑衣人射去,那人慌忙躲避,被沈千笑的鞭子扫中环跳穴跌倒在地。
祁暮信心大涨,将那回风十三式一招一招地使来,倒象是往日里与师傅过招。
那李子霄却是越看越心惊,虽然那少年动作缓慢,但每一招使来都觉得是力贯剑尖,且变式无穷。深秋季节,他却被祁暮逼得汗湿后背。刚才已看到那少年手中的短剑削去了五师弟的刀尖,知是利器,可一不当心,自己的铁箫也被削去了一个角。今日之事,恐难善了,他有些微的后悔。
与他一样吃惊的是在暗中观战的华服男子与青衣侍卫。
刚从客栈中跟出来时,他便冲那侍卫点头道:“这两人轻功都是相当地好。再看看,以后是否可以用。”
到得林外,看到林中沈祁两人被四人包围,他们跃上树梢,选了个位置,好整以暇,居高临下地观看一场江湖杀伐。云去月现,侍卫看到被围的两人的脸,惊讶到:“爷,好巧,又是那两小子。还有,那瘦高的黑衣人好象也是那日与人争斗被我们赶远的。”
华服男子俊美无俦的脸上露出浓浓的兴趣,微笑道:“那更有趣。”
看到沈林两人被逼得忙乱不堪时,那侍卫低声问:“爷,属下去帮一把?”
那男子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莫奇,你什么时候看见本公子管过闲事?”
莫奇敛眉道:“没有,爷只管该管之事。”
那男子又说:“你且看仔细了,那两个少年虽忙乱,可曾有败落之相?”又摇头道:“可惜,妇人之仁,难免吃些亏。”
祁暮拔剑,断人兵器,莫奇低呼:“好剑!”
男子不语,双目却是越睁越大。良久,叹道:“好身手,一个小姑娘却有此大力!”
莫奇惊道:“小姑娘?”
男子但笑不语,略停了一会儿,说道:“这小姑娘应该有些来历,你去查查她是否是龙雾一派的?”
莫奇大感奇怪:“龙雾派?真有龙雾派吗?不是说龙雾派已在五六十年前灭门?已经是传说了。”
男子嗤笑道:“灭门?这天底下有谁能灭龙雾派的门?只是这门派淡出江湖许多年了。我看这小姑娘的剑法步伐倒有些龙雾派的章法。”
“没有人见过龙雾派武功,爷又如何得知?”
“本公子想知道就一定会知道。”
又是这样的回答,莫奇无奈地闭上嘴巴。专心看林间的争斗,越看越觉爷口中的小姑娘不简单:“爷,其实,如果她有些江湖经验的话,只小姑娘一人便可击败这四人。”
“也不然,四人中以高个子的黑衣人功夫最高,只是他受了伤,所以小姑娘如果有经验,可以轻松地以一敌四。但若那人没有受伤,小姑娘应付四人应该也不太容易。”
林中形势已逆转,又有一黑衣人被点了穴。沈祁两人以二敌二,霎时便觉轻松许多。两人多少也挂了些彩,却只是皮肉之伤。而对面的李子霄却又挨了祁暮一脚,顿觉喉头腥甜,硬压着才没吐出血来。他本来就被贺兰颢嵩所伤,没休养大好又跟麻衣帮四人动手,受了些皮外伤。引祁暮两人出客栈动用了破云功又耗了些内力,本想速战速决,却又拿不下祁暮,缠斗良久,旧伤本就压不住了,又挨了这一脚,有些难以支撑。
祁暮看到他已是脸白如纸,不由动了隐恻之心:“喂,我说我们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不用打了吧,你看你都这样了。”
树上两人听了这话,不约而同长叹一声:“这姑娘可真不是一般的傻!”
而这话,李子霄听在耳中却觉得是莫大的讽刺,心中大恨,也不防护,手中铁箫朝着祁暮的百会穴而来,竟是同归于尽的招数。祁暮大惊,侧滑一步,慕云与剑鞘成十字架住了那把箫。另一个黑衣人乘机一刀向祁暮右胁砍来,祁暮竟是无处可躲,正在此时,黑色长鞭如蛇无声地卷住了那把刀,那人想以刀断鞭,却只发出璘璘地金铁刮擦的声音,那鞭的质地也很古怪。趁那人一愣神的功夫,祁暮飞起一脚将他踢倒,自己也借力向后跃去。
她有些懊恼,胸脯剧烈起伏着。被她踢倒的黑衣人此时已丢了刀翻身跳起,扶持着已摇摇欲坠的李子霄。沈千笑此时也迅速地向祁暮靠过来,他们面对着那两个黑衣人一时不知怎么才好。忽然,丢刀的黑衣人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向他们扔来,两人慌忙闪避,只听一声巨响,林间腾起一片黄色烟雾,气息呛人,两人赶紧屏息捂鼻。俄倾,烟雾散去,祁、沈两人眼前再无一人,只余断刀与血迹。
巨响传来时,树上的华服公子已优雅地取了一块帕子蒙上了自己的口鼻,然后与莫奇从容下树。此时两人走在回客栈的路上,倒象是闲适散步。
“莫奇,你看出了什么?”
“爷,我能确定那白衣少年无疑就是百言堂沈家的人。他那条乌丝鞭看起象皮鞭,其实却是金丝所织,又浸过特殊汁液。压平可当束带,抖开来却是圆整的蛇形鞭。”
“那四个黑衣人呢?”
“苍梧派。刚才那姓沈的少年也指出了。武功路数上也可以看出,除了那个高个外,其余人都使刀。还有,从他们的话中还听出,他们的恩怨应该与堂少爷有关。”
男子轻轻道:“颢嵩?碧水刀?也好,我们反正是要去垠州的。这事在垠州怎么样都该有个了结。”
莫奇心道,就是对方不肯了结,爷也有办法能让他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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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暮走出树林时,情绪可是有些低落的,丝毫也没有获胜的兴奋。
两人其实也不算是受伤,只是有些划伤罢了,沈千笑腿上那刀略长了点,祁暮总觉得是自己害他分心才让他受了伤。沈千笑说道:“只这一点点伤而已,根本不碍事。而且若不是你一人吸走了他们大部分的攻击,我还真有些抵挡不住。”旋即又恨道:“这苍梧派,说起来也是名门大派,尽干这些下三滥的事。”
“他们不会也象麻衣帮那样阴魂不散吧?”
“他们还不如麻衣帮恩怨分明呢。不过他们号称大派,以颜面来说是不会死揪不放的,况且我们又没怎么伤他们。还有,我有直觉,这几个人暗算贺兰大哥,又想除去我们,应该是私下的行为,掌门人未必知道。”
祁暮长叹一声:“千笑,我怎么觉得江湖一点也不好玩。这死缠烂打的,还真没意思。”
沈千笑忽然转了话题:“小暮,没想到你功夫这么好,说不定可以进剑器排行了。还有你的剑,还真是利,叫什么呀?”
“这剑,是师傅留给我的,应该是我们雪峰派一直传下来的吧。我也不知道叫什么。”祁暮第一次对沈千笑有了隐瞒。
“剑上应该有刻的吧。”
“就是没有啊,不信,你看。”祁暮看过这把剑,剑上没有任何标记可以说明它就是那把慕云,剑鞘和剑柄上都没有刻任何字,只有剑身靠近剑柄那端刻了几个弯弯曲曲的纹饰,师傅曾说那是字,但祁暮啥也看不出来。
沈千笑自然也是啥也没看出来,但他却注意到剑柄上缠绕着的是天蚕丝带,而且不止一根。当他说起这一点时,祈暮呆了一下,道:“我没想到我师傅这么有钱啊!”
沈千笑又道:“那你给剑取个名字吧。好歹下次我记江湖录的时候可以写上。”
祁暮玩笑道:“反正没名字,不如就叫无名好了。”
正文 第十章 又相遇
十一月了,地处北界的垠州小城,梧桐落尽,风卷黄叶渐渐地在地上铺开金色地毯。冬日已临,风吹过来都带了呼哨声,北风宛若顽童,常在行人不注意间掀起他们的袍衫襥巾,将那份冰凉贴上他们祼露于外的温暖肌肤。
不过坐在设施齐全的马车里的人自然是不用与北风亲近的,就象此时,垠州城外这架结实地蒙了厚毡的马车。拉车的是两匹四蹄踏雪的黑马,驾马的是个青衣男子,瘦削精练,一双鹰眼精光四射。车旁又跟了四个骑着白马的侍从。
远远地望见垠州的青砖城门,驾车人回身向帘内道:“爷,垠州已到了,我们是马上进城还是先休息一下?”帘内一清朗的声音道:“直接入城,寻个客栈安置好。”又有一娇软女声道:“爷,这车颠得人难受,奴家有些头晕,可否先休息一阵呢?”那清朗男声又道:“好吧,婉儿身子不适,我们就先在长亭歇息一下,喝杯茶吧。”“谢爷体贴。”那婉儿的声音里充满了意外的欣喜。驾车者也有些意外,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将车赶到十里长亭的茶寮处停了下来,下了马车掀起了车帘。
长亭内已坐了十来个人,四个中年男子及六七个青年男子簇拥着两位老者,占了三张桌子,他们都穿了黑白条纹的短装。一中年男子问:“老八,你大师兄不是早就出发了吗?这一路怎么不曾见着?”那老八恭声道:“师伯,大师兄和四、五、六、七师兄一起走的,此时应该已在城里了吧。”那中年男子略有些不满:“既早到了,师叔祖到了也不来迎接,可真是……”
正说到此,就看到马车上下来一位金冠束发,身穿湖蓝锦袍的青年男子,只见他面如冠玉,长眉斜飞入鬓,一双狭长凤目,眸若点漆。他转过脸来看人时,那眼亮得出奇。他微笑着扫了众人一眼,众人都有一种被闪电闪过的感觉,一时都停了嘴。他看上去是那么温和,但被他扫过众人却都感到了一丝威慑。
此时,他将手伸入车内扶出了一位妙龄女子,那女子着一身绣金线的红裙,翠华满头,一只纤纤素手搭在男子的小臂上,袅袅婷婷地下了车。她有一张圆脸,肌肤赛雪,一双杏眼如笼了烟雾的池水,闪着迷离的细碎粼光,鼻高挺而秀气,一张小嘴红润如带露的樱桃。行走间婀娜生姿,亭内几个年轻男子的眼有些直了。
那女子杏眼波光一转,将亭内众人的表情收入眼内,嘟了一张小嘴低声冲男子撒娇道:“爷,咱离他们远一些吧。”那男子宠溺道:“行,婉儿说如何便如何。”女子便唇角上扬,有说不尽的妩媚。
他两人选了边角的一张桌子坐下,看愣了神的茶寮主人慌忙提过来一瓯水,几只茶碗,那男子淡淡道:“老丈,碗便不要了,只借你的水一用。”说罢,以目示意驾车人,驾车人迅速回车上取来一托盘,盘上放着两只青花瓷茶碗,一小罐茶叶。
那男子取挑子自罐内拨了些茶叶入杯,提沸水冲泡,递了一杯给那女子道:“野外简陋,婉儿将就些吧,茶是雪水云绿,只是水不对,程式上也简单了些,只怕泡不出那味道来。”
女子的表情有些受宠若惊:“婉儿何德,让爷亲自泡茶。婉儿对泡茶也有些研究,到了京城后有机会也让婉儿替爷泡上一杯。”
男子淡笑:“这话我记得了,只怕婉儿食言,我无福享用。”
那婉儿娇嗔道:“婉儿岂是说话不算数的人,爷又调侃我。”
那一干人见他们公然调情,却动作优雅,神态自然。虽贪恋他们美色,却也不好过多窥视。一老者清了清喉咙说道:“时辰也不早了,我们还是赶快进城吧。”霎时,十几个人走得个干干净净。
那男子此时却是冲着驾车人微微一笑,红唇间吐出几字:“苍梧派?不错。”
祁暮和沈千笑到达垠州时,离比武夺刀只有五天了。
他们所剩的银两并不很多了,两人不敢去那豪华所在,只选了一间看上去门面普通却还算整洁的小客栈住了进去。不过客栈虽小,却正是处于繁华大街上,对沈千笑来说,逛街正好。
祁暮已经发现了沈千笑比她还爱逛街,他的解释是,百言堂一向收集江湖信息,而市井街市有着说不尽的小道消息,虽说有些是不实的,但不妨碍他们从中筛选准确的信息。而风俗人情也有益于他对江湖信息做出正确的推理。
这其实正中祁暮的下怀,以前在落霞镇,她逛街的机会也少,但已觉得街市上的零零碎碎充满生机。如今走了这么远,过了这许多城市,见识了五花八门的东西,女孩子的天性渐渐显露。但说到买,就少多了,一来,祈暮倒还在考虑她的钱囊,二来,她已看花了眼,不知要挑什么买了。
沈千笑注意到祁暮常看一些女子喜欢的东西,便打趣道:“小暮心里有牵挂的姑娘么?”祁暮摇头,沈千笑又恍然大悟道:“哦,是想给你娘带点东西么?”听此一言,祁暮心思恍然:“是啊,离家九年,是该给母妃买点东西,只是不知道母妃喜欢什么。还有,三位兄长应该都成家了吧,是否也该给未谋面的嫂子带点礼物呢?”不觉地,她就问出了口。
他们此时正站在一个书画摊前,沈千笑在看着眼前的空山明月图,没听清祁暮的前半句,耳朵却刮到了后半句,随口答道:“就选些你们北狄不常见到的东西啊,不用太贵,有些机巧就行。”
祁暮听了心中一动:是啊,自己没有太多的银两可以选贵重的礼物给他们,但是云阳的特色手工艺品还是可以选点的。便拉了沈千笑去选了些泥人及丝绸做的偶人。
选完这些,沈千笑看看天色近午,便说:“吃饭去吧。”沈千笑对吃食向来有较高的要求,此际便向人询问了此间最富特色的酒楼,拉了祁暮便向那边去了。全然不知,人群中两个褐衣人看了他们好久,见他们往天香楼去了,一人转身迅速消失在人群中。
天香楼是一个十分古朴的所在,二层的小楼立在繁华与僻静的交界处。外表虽不太引人注目,内里却是修饰得极讲究,无论是桌椅楼梯屏风选材都十分精细致,沈千笑直夸有品格。最可人心的是它有一个后院,与前楼以回廊相通,那后院自然就成了各雅室,是达官贵人喜好的地方。
不过祁暮并没觉得后院的雅室有什么好,此时她与沈千笑坐在二楼临窗的桌前,一边看楼下商贩来往,另一边是明溪边的清静小路,觉得倘在后院岂不是看不成街景,只能看园中那点景致了么?
吃什么,一向是由沈千笑作主的,他点的东西要么十分有特色,要么就是十分好吃,这个,祁暮绝对信赖他。沈千笑正对着菜单细细研究,小二耐心地站在他身后解释着菜名,等着他点菜。
沈千笑指着菜单的一个菜名正欲点,一个小二匆匆走来,恭敬地对他们说:“二位公子,有位公子请你们后院沁心阁就坐。”祁暮转头看沈千笑:“你在此间有朋友啊?”沈千笑却一脸狐疑:“没有,我在此间不认识任何人。小二,到底是什么公子?”小二低头道:“那位公子不是本地人,我们也不识,只说请二楼东窗边两位小公子。”祁暮环顾四周,二楼东窗边似乎真的只有他们两位是小公子,其余不是有三四人,便是三、四十岁的中年商人了。
二人走在回廊里还在猜测。沁心阁在左侧第四间,小二将他们带到后推开雕着精细梅竹纹饰的木门,一位玄衣的青年男子正面窗背对着他们站立着,听到门响,才慢慢地转过身来。正是贺兰颢嵩。
沈千笑惊喜道:“贺兰大哥,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贺兰颢嵩道:“小天在街市上看见你们了。”又道:“再说,我在垠州也等了你们几日了。”
祁暮反诘:“你就知道我们一定会来么?”
贺兰颢嵩笑笑:“半夜里一两声箫声就能引得你们六七里路去看热闹,如今明摆着的大热闹,你们会不赶么?”
沈千笑和祁暮都笑了起来,旋即想起临江镇的一夜,沈千笑正色道:“那日引你出去的人不在那四人中吧?我们后来又被那箫声引出去过一回。”
贺兰颢嵩点头:“不错,你知道了。那吹箫人也是下毒人,是苍梧现任掌门的大弟子李子霄,那日被我追上后击伤,后因被四人围攻忘了证实其生死。他又引你们出去?这么说,那日你们救我时他就在附近。那他想干什么?”
沈千笑简略地说了一下经过,并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贺兰颢嵩轻哼一声:“杀人灭口?他以为我名声不好,那些名门正派或者说他的师傅师伯们并不会信我所说,却怕你们泄露出去。却没想到居然会折在你们手里了?”
沈千笑忙说:“我的武功实在是说不上好,是小暮杀了他的锐气,应该也是重创他了。只是不知道下次遇到他还会不会对付小暮。”祁暮也忙道:“那也是因他受伤在先,我才有机会伤他。”
贺兰颢嵩看着祁暮哈哈一笑:“小祁暮,江湖儿女如此扭捏作甚,你能赢他便能赢他,受不受伤只是决定你用多长时间赢他而已。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不过此间事了,我看他也没有多少机会寻仇了。”
说罢招呼小二点菜,又对沈千笑道:“我知道你对美食有兴趣,今天的菜就由你点。”
祁暮奇道:“贺兰大哥你怎么知道千笑对美食有兴趣?”
贺兰颢嵩懒洋洋道:“看的呀。”
“那我呢?”
贺兰颢嵩忽然坐正认真地看了祁暮两眼:“你嘛,你喜欢什么,我……还真没看出来。”祁暮一听此话,因准备仔细聆听而提着的一口气霎时松了下来,看她泄气的样子,沈千笑“卟哧”一声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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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暮三人出沁心阁时,正碰上小二引了三男二女往旁边的幽明阁去。当先一男子锦衣华袍,丰神俊朗。他的目光落到祁暮身上,忽而勾唇一笑:“好巧呀,又遇到二位了。”那清朗圆润的声音让祈暮听得一呆,脸色微红地回了一礼道:“真是好巧。”沈千笑也认出了来人,竟是如意舫中那位公子。
除了误闯如意舫那回,他们后来还遇见过一次,就在临江镇恶斗的次日清早,沈千笑和祁暮在客栈前堂用早点,正遇上他们一行人出门。那华服男子看到他们时点头致意,他们回礼,但沈千笑想起那晚还是有些尴尬,而且他总觉得那公子虽然是在跟他们两人打招呼,但他的眼睛却是盯着祁暮的。今天,也是一样。
锦衣公子的目光又转向他们身边的贺兰颢嵩,声音略沉了沉,却是十分柔和地说道:“四弟,适才寻你不到,原来你在此。”
正文 第十一章 碧水出
这一声“四弟”惊到了沈千笑和祁暮:难怪那日就觉得这公子与贺兰颢嵩有些相似,果然是兄弟。
贺兰颢嵩却是双手抱臂,懒洋洋地回了一声:“二哥找我么?”却又转头问祁暮:“小祁暮认识贺兰二哥?”祁暮应道:“只是遇到过几次,不算是认识吧。”贺兰颢嵩这会儿又正色起来:“那我介绍一下吧,这位是我堂兄,贺兰颢崐。”又拉过沈千笑和祁暮向贺兰颢崐介绍说:“这是百言堂的小公子沈千笑,这是雪峰派的祁暮。”
贺兰颢崐暗自皱眉:“雪峰派?可她那武功路数明明……”但他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微笑着对两人道:“那我们算是正式认识了。”说罢又牵过一位粉衣女子,介绍说:“这位是池月婉小姐。”那圆脸烟眸的女子朝他们三人敛衽行礼,姿态娇柔,祁暮忙回礼。至于剩下的二男一女估计是侍卫与婢女,人家不介绍,祁暮便也不用表示。
辞别贺兰颢崐,贺兰颢嵩少不得要问他们是如何结识贺兰颢崐的。沈千笑简单说了,贺兰颢嵩笑说了一句:“我那二哥……”祁暮道:“贺兰大哥,其实当时我就觉得他有几分象你,没想到他倒是兄长,我还以为是你年长一些呢。”贺兰颢嵩瞥了眼祁暮:“小祁暮是想说我老吗?其实颢崐他只比我大几个月而已,我那三哥只比我大了十天。”
他带沈、祁两人去了自己住的君悦楼,这是垠州最好的客栈了,他想让他们搬来与他同住,说他可以付银子。祁暮不肯,她不想多欠别人的情。
逐晖山是典型的云阳北部山地地形,山不高,山间还有空且宽阔的平地,恰巧可做演武场。那场夺刀比武就在这样的山间平地举行,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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