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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封休书糖果缘(全)-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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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微风从窗户缝灌进脖子里,唐糖打了个冷颤,彻底地浑浑噩噩中惊醒。她抽了抽鼻子,又加了条围脖,看上去就像是从北地来的,只恨不能把自己裹成一个粽子。
待梳理完毕,诺敏才拉着唐糖出了屋。屋外,身着暗紫长袍的紫槐负手立于门前,长如瀑布的墨发仅以玉带束起,修长的手指无意识的轻叩在掌间,脸上覆着当初那可怖的鬼脸面具,虽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却也可以知道,他正抬着头默默地凝视着半空中一轮为乌云掩去一半的月亮。
唐糖注意到,他那修长的臂弯上随意地搭着一件厚实的披风,见到她们出来了,这才缓缓地转身面向她们。
诺敏识趣地吐了吐舌头,小跑着离开了。
“夫人,晚些时候会飘起小雨,待到日出前的这段时间是最冷的,还请夫人披上保暖。”说着,紫槐恭敬地将手中的狐裘披风递至了唐糖面前。
唐糖看也不看一眼,便接过披在了身上,果真暖和了许多,只是鼻头仍有些微红,显然是被夜风冻的。
“我们可是要随他们全族夜行上山?”唐糖手中揣着一小小的暖炉,这东西是紫槐特意命铁匠打制的。若非先前的欺骗,他对她倒是真不错,若非知晓他对君落月的忠心,她还真要怀疑他会认下这孩子。
“是,夫人。山路滑抖,紫槐背您吧。”虽然戴着面具,唐糖却明显能察觉出紫槐话语中的笑意。
“也好,你且走在队伍的末尾,省得叫人看笑话去。”
“属下自有分寸。”紫槐说完,便背朝唐糖蹲了下来。
唐糖犹豫了片刻,还是往那宽厚的背脊一靠,人便被顺势托了起来。
“夫人重了。”紫槐低笑着,他的步子又稳当又扎实,就算稍有地势差异的山路也如履平地那般轻松。望星族几百号人浩浩荡荡地向祭祀用的最高峰而去,紫槐也很是听话的跟在了队伍的最后,与前头的人始终保持着百来步的差距。
“我若是瘦了,你家大人就该哭了。”唐糖冷笑着嗤道,淡淡的檀香传来,紫槐那身干净得不染尘埃的衣衫甚至还透着白日里晒了太阳后才有的一股子清新。她趴在他的背上,身子渐渐被裹着的披风捂暖了,眼皮也自然而然地搭了起来。
“夫人言重了。”那声轻轻荡荡的笑声似乎是自天边传来的,待传到唐糖耳中时,已然弱不可闻,仿佛催眠的摇篮曲,带着她进入了梦乡。
面具后,那张始终挂着邪笑的俊颜终是柔和下来,线条分明的薄唇微微一抿。若是唐糖此时醒着,若是面具并未覆在那张脸上,她定然会发现,这世间,妖孽并非只有一个。
不知名的小曲在林间轻轻的哼唱着,仿佛情人间的呢喃,拨动着心头那根弦。
舞红袖、泛轻舟,酒香人醉相思泪……
那笑容中分明融入了几分宠溺与柔情,那凤目中分明透出了几分无奈与真心。为谁化妖,为你而化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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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清早的第一缕晨曦驱散了夜间的寒气,趴在紫槐背上的唐糖仍旧兀自做着美梦。披风上承载了无数尚未蒸发的密集雨珠,在彩霞的映衬下闪烁着迷人的光芒。
春雨是神赐之物,它教花儿开得更美、教叶儿长得更密。所以大家在林子里向山上走去的时候,都没有戴上斗笠遮雨,如今却唯有唐糖一人没被打湿。
晶莹的雨珠滑过紫槐的面具,仿佛留下了一道醉人的泪痕,他的衣摆几乎湿透了,唯有托着唐糖的双手稳当得好似磐石。
待到唐糖醒时,发现自己正靠在一块巨岩旁,身侧,诺敏、布和、朝鲁和荷芽都笑嘻嘻地围绕在她的身边,朝鲁更是很不老实将头往前一凑,鬼灵精怪地眨着大眼,小声问道:“糖糖姐,先生是不是喜欢你呀?”
“小虫子,你皮痒吗?”唐糖才刚醒,声音还略有些沙哑,她学着朝鲁的模样,无辜地瞪着水眸,歪头反问道。
“糖糖姐,我知道,皮痒就是欠抽,等改日我找铁匠铺的吉尔大叔打一根铁鞭,保证虫子不敢再和我们作对了。”诺敏二话不说便给了朝鲁一个爆栗,两人又闹了起来,末了,她还抽空向唐糖递上一眼。
唐糖心领神会,知她是故意岔开了话题,保守了他们之间的秘密。
不远处,望星族的族长,诺敏的阿爸,那个已过不惑的中年男子很有威严的轻咳了声,下一秒,诺敏和朝鲁便停止了打闹,乖乖地走进了祭祀的队伍中,再不敢说话。继而,那个男人又很是恭敬地朝站于祭坛上准备就绪的紫槐躬身一鞠,道了声:“先生,请开始吧。”说完便立于队伍的最前头,坚毅的脸庞犹如刀刻般,在霞光下显得尤为庄重。
紫槐点了点头,戴着面具的脸蓦然转向天边尚未淡去的启明星。唐糖听诺敏提过,虽说是祭星,不过却是在日出之际,阳光不烈、星光不暗,黑夜与寒冷被驱散。他们祈祷着每一夜的星光照耀着他们的和平,庇佑他们直到第二日晨曦的降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这种祭祀只有在极特殊的时期或者场合下才会举行,并非是一年一度,否则紫槐便要国与国之间两头赶,着实也是忙不过来的。
紫槐在祭坛上念叨了些什么,唐糖不甚关切,她只是沉默地凝视着这一片天与地,心灵逐渐地平静下来。直到肚子抵不住饿时,才回过神了。也许是心灵相通,正想着如今的自己是不能饿的,眼前便偷偷伸出一双白皙的小手,那手上还捧着块丝帕,帕上躺着两块香喷喷的酥饼。
唐糖诧异地抬眸,发现诺敏正和自己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即利索地把酥饼塞到她手中,又指了指祭坛上神情极为专注的紫槐,这才吐了吐舌头,悄悄地回到了队伍中去。
唐糖心下感动,所幸自己的位置不易被别人发现,便将那两块酥饼飞速地解决了,总算是没让肚子里的宝宝挨到饿。
临近中午,仪式才算是告一段落,族长迎了上去,欲将紫槐请下祭坛。岂料,紫槐却神情严肃地摇了摇头,弯下腰与那族长耳语了几句。底下顿时议论纷纷,再看那神情坚毅的中年男子,竟在瞬间煞白了脸色。
唐糖心想,大约是中途出了什么乱子,正胡思乱想着,却发现紫槐朝她看来,就算隔着面具,她都能猜到,此刻的他定是唇角一勾,笑得无比邪气。
但见他伸出修长的手臂,做出邀约的姿势。登时,前方无数双眼睛便朝唐糖的方向转来,带着探究与好奇。
唐糖心里暗咒,脸上却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平静地缓步,向着台上那身着紫衣宛如神邸的男子走去。
双手相握时,唐糖只觉得那双手凭空一股大力,将她稳稳当当地拉到了祭坛之上,并且与他并肩而立。她不知紫槐究竟要她做什么,只能无措地看着底下的望星族人。
紫槐顿了一顿,下一刻,便用他那独特的低声嗓音,对着那些望星族人无比沉痛道:“蒙国与丰裕朝一战,已触怒天神,天罚欲降,避无可避。”他用了几分内力,是以整个望星族都听到了这一番话。
此话一出,下面顿时乱成了一锅粥,咒骂的有,哭泣的也有,但这些零碎的声音皆在族长一声有力的呵斥下悄然而止。
唐糖低下头,忍不住地想笑。难道美国与阿富汗开战后,如果小布什不幸秃顶,也会被说成是触怒天神所降的天罚吗。
似乎是察觉到了唐糖的笑意,紫槐瞥了她一眼,便又朗声道:“吾族得神庇佑,降神女抵天罚。”
话音未落,底下的人便跟随着族长齐齐跪倒,似乎一点也不怀疑紫槐的说辞。
唐糖一脸的黑线,她可是头一次接受那么多人的跪拜,也不知道会不会因此而折寿。
趁此机会,紫槐用极轻的声音在一旁说道:“夫人放心,过会儿只需照着紫槐的戏本子行事即可。”
原来,又是一出戏!唐糖暗自好笑,又是天罚又是神女,也不知这神棍还能捣鼓出些什么来。
正想着,身边却突然刮起了一阵猛烈的风,原本还算暖和的天气却被这阵妖邪的风刮去了所有的温度。唐糖裹紧了披风,只觉得凉意重回了身上。正感诧异时,下面的人们也不知是谁发现了异状,抬手指了指天,随即便伴随着一声又一声此起彼伏的抽气和惊恐,那离祭坛最近的族长大人也是一脸畏惧地抬头望着天空,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十岁,只听他声音略微颤抖地吐出了几个字:“天狗食日。”
第八十八章
古时候的天狗食日便是现在的日全食,只是,日全食的罕见让很多人一辈子也见不了一次,如此的天文奇观在古人看来却是降灾之象。吞日即弑神,神灭则天下大乱,人们大抵都是从古书上得知的此事,真正得见,数百年不过那么一次,经过几百年口口相传,在那些只闻传说的人们心里,日全食便成了让人畏惧的天之灾难,亦谓之天狗食日。
唐糖好奇地抬起头,却被紫槐瞬间捂住了双眸,那微带蛊惑的声音在她耳畔沉沉吟道:“若不想将双眼看瞎了,便不要直视。”
不情不愿地,唐糖冷冷地挥开了紫槐的手,却乖乖听了话,不再直视那刺目的日光。偶尔,才飞快的瞥上那么一眼,发现那块遮盖了太阳的黑影正用极缓慢的速度蚕食着天地间最后一丝光明。
她沉着地抿了抿唇,在斟酌一番后,才对着底下那一群已然茫然失措的望星族人开口道:“天神以天狗食日征兆小惩天下,只期战争快快结束,人民不再互相残杀。一盏茶,即可复原,大家莫再惊慌,祈祷天神庇佑即可。”
说话间,周遭的天色愈发暗淡,甚至比黑夜还要深沉,没有月光、没有星光,只有呼呼作响的山风和不知情的孩童低低地哭泣。
唐糖终是抬起了头,见证着黑暗将最后一丝光明吞没,在绝望来临之际,她闭上眼,感受着自己被黑暗包裹着,微抿的唇蓦地印上了一个湿润且温柔的东西,却在下一秒飞快地离开了,她甚至就要以为,那只是一个错觉。
睁开双眼,光明重回,她看见身旁的紫槐,右手拿着面具,本该带笑的俊颜此刻凝重一片。
无暇思考先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望星族人已齐齐高呼着“神女万福”,向她拜了又拜。
唐糖浑浑噩噩地在紫槐的牵引下走下了祭坛,在众人敬畏的目光中才迷迷糊糊地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并且,适时地回以最得体的微笑。
她在人群中看到了诺敏,那小丫头崇敬的眼神只增不减,两眼都快瞪成了铜铃状,脸颊上的两处梨涡愈发甜了。
回去的路上,紫槐照例背着唐糖走在了队伍的最末端,只是与来时不同,这次有望星族的族长和族内几大长老陪同。唐糖颇感尴尬,紫槐却一脸的理所应当。
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唐糖便不期然地想到了方才那蜻蜓点水的温柔触感,混合着淡淡的檀香,脸便不自觉地红了几分。
下了山,回了村落,唐糖便撇下紫槐,逃命般地冲回了竹屋,不理会诺敏在她身后兴奋地叫着“糖糖姐”,也不想理会那张本该讨人厌的俊脸上再次浮起一抹神秘邪气的笑。她知道,那笑变了,与以前相比多了些许人气,多了那名为温柔的致命毒药。只可惜,她承不起……
祭祀过后,来竹屋探望她的人们便有些络绎不绝了,却统统被紫槐用各种的理由挡了回去,没几天,便又恢复到以前那般,只是,屋里多了许多族里人送与她的东西,亲手雕的桃木梳,亲手缝的衣裙,亲手做的小点心,每一样都是这些淳朴人们的心意。祭祀那天发生的事带给她的好处有很多,最起码,她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随着她那小作坊里糖果的数量一同与日俱增。
感动的同时,唐糖却愈发有些坐立不安。紫槐没有告诉自己什么时候会带她离开,君落月的那句“顺其自然”也没有告诉自己,什么时候他才会来接她。她只能尽量对紫槐避而不见,只是每每在日上三竿醒来之际,那日的柔软触感却仿佛梦境般夜夜纠缠着她的心。偶尔,还会梦见自己被人抱在怀里安然入睡,一如那日趴在那肩头沉沉睡去时才有的安心。她想,大概是之前在马车上受了惊、慌了神,以至于日子一安逸,她便开始有事没事地胡思乱想起来。
紫槐对唐糖的态度不以为意,照旧送汤送药,无微不至。祭祀一过,他空闲了下来,便光明正大地仗着自己神棍的身份陪在唐糖身边。大多数时候,两人都是自己做自己的事,紫槐爱看书,大半天的时间,手上永远捧着本书。倒是唐糖,愈发见不得紫槐脸上的笑容,硬是要日日拉上诺敏作陪,当然,也有例外的时候。往往那个时候,独处的两人甚至可以沉默上一整天都不说话,这种氛围让唐糖很是坐立不安。
时间一晃便到了六月,唐糖也熬过了怀孕头三个月的不适期,不再对着美食干呕泛恶心,胃口也逐渐大了起来。在紫槐特意准备的药膳调理下,她的身子也渐渐丰腴起来,脸色红润、四肢有力,和两个月前的她简直不是同一个人。
身子好了起来,唐糖便开始担心起别的事来。肚子总有一天天大起来的时候,到时候就算想瞒也瞒不住的,难道真要对族里的其他人说,她这莫名其妙的神女和紫槐那同样莫名其妙的神棍早在众人不知道的情况下暗通款曲,还珠胎暗结?
只是,这样的忧虑并没有困扰唐糖很久,因为紫槐失踪了。
那是在五月末的时候,一开始,唐糖并不以为意,直到诺敏有意无意地对她提到,说是久未见到先生露面了,她才惊觉,一向亲自替她熬药备饭的紫槐竟有十日未曾出现在她面前了。
直到第十五日的晚上,浅眠的唐糖被屋外一声重物倒地发出的沉闷声惊醒,她出门一看,却差点吓得叫出声来。
柔柔的月光倾洒而下,微凉的夜里却泛起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一身紫衣的紫槐静静地倒在地上,仿佛睡着了般。眉头微皱、睫毛轻颤,只有那薄唇依旧挂着抹淡淡的笑,不邪气也不魅惑,宛如新生婴儿般纯净且满足。瀑布般的墨发盖住了他修长的身躯,染血的指尖在青石板上悄无声息的垂着,原本一尘不染的他此刻却是那般的狼狈不堪,暗红色的血迹透过内里的衬衣向外不断地渗出。
唐糖不允许自己有思考的时间,她费了很大的劲才把紫槐从地上拽了起来。大力牵动了他胸前的伤口,他轻轻的呻吟着,带着几声微喘。她这才注意到,那伤口仿佛最利的剑在他胸口划上深深的一个伤痕。
咬了咬唇,唐糖此刻的脸色不比紫槐苍白,她拖着他那沉重的身子一点点地向屋内挪去。“你且忍忍罢。”诸如武功高强还不是被人伤成这样的奚落之语,到了嘴边却如鱼刺哽喉,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将紫槐扶到床上躺着,唐糖便转身欲去村里找大夫给他医治。岂料,蓦一转身,手臂便被拉住了。
“不、不用。”紫槐半眯着眼,艰难地喘息着,随即指了指自己怀里,又朝唐糖摆了摆手,“别让外人知、知道。”
唐糖疑惑万分,却也不再坚持,便照着紫槐所言,从他怀里摸出了几个瓶瓶罐罐,知道大概就是疗伤用的伤药。她颤颤巍巍地用剪刀剪开了紫槐胸前的衣服,到底还是被眼前之景吓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造成,但见他胸前的皮肉翻卷,鲜血淋漓,白皙的肌肤反衬着那可怖的伤痕,也亏得他如今尚能保持清醒的意识。
唐糖强忍住胸口翻腾欲吐的恶心感,去屋外打了盆清水,用干净的布沿着伤口拭去那些污秽。待清理完毕,她才轻轻抓着紫槐的手,柔声道了句:“你忍着点疼。”说完,便将瓶中的药粉均匀地倒在那道伤口上。
紫槐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着,只是除了那重重的喘息声,再无别的声响。唐糖的背脊早已出了一层薄薄的汗,而紫槐的汗更是如雨般的滑落,苍白的脸上再无一丝血色。他强撑着自己顽强的意识,在唐糖耳边说出了几味中药名之后,便头一歪,彻底地昏死了过去。
唐糖拼命睁大双眼,努力散去自己眼中不断浮起的水汽。她从衣柜里挑了件干净的白布衣,把衣服剪成布料,用极粗糙的手上替紫槐裹住了胸前的伤口,那暗红色的血总算是稍稍止住了。
待做完这一切,唐糖无力的靠坐在屋内的竹椅上,仍免不了的心悸。紫槐这几日究竟去了哪里,遇见了什么人,究竟是遭遇了怎样的打斗才会伤他至斯……想着想着,天已快大亮,唐糖也早已没了睡意。她默记着紫槐告诉她的那几味药,趁着村里刚刚升起几缕炊烟时,便换了套干净的外衣步履匆匆的推门而出,向医馆而去。
所幸医馆的大夫因为紫槐的缘故,对唐糖的索药行为也不以为意,乐呵呵地将几味药慎重地包好,又嘱咐了她煎药的剂量和时间。
免不了,诺敏还是会来找她,唐糖便以身子不适为理由推托着要静养。诺敏自然是信以为真,便笑着应诺,倒真是好几日都不再来竹屋烦扰唐糖了。
紫槐给自己开的那些药大概是消炎用的,伤口还未好的时候,便开始发起烧了,所幸服了药又一连昏睡了好几日后,便也退了烧,意识也比先前清醒了很多,然仍旧是睡着的时候比醒的时候多。
待到他能下地时,时间一晃已近六月中旬。一旦醒了,紫槐的恢复速度也快了许多,不仅伤口开始结疤,胃口也比先前好了许多,除了气色差些,披上衣服不细看,倒也看不出是曾经受过重伤的人。望星族的人只知道他们的先生回来了,仿佛这种事经常发生似的,没人来过问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他究竟去了哪里,见到他仍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对他和唐糖为何会如此亲近,也只当是因为唐糖神女的身份。
两人的关系并没有因为紫槐的受伤而一日千里,相反,主仆间的礼貌客套渐渐变成了整日整日的沉默,就算紫槐醒来时那一声谢,就算他时时用无比复杂的眼神凝望着唐糖,唐糖也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只作听而不闻、视而不见。
第八十九章
六月十四,月圆前夕。诺敏特地跑来告知唐糖,说是十五那日便是他们族的邀星节,却神神秘秘地不肯详说。
唐糖暗觉好笑,对诺敏的故作神秘也不甚在意。她心想,这望星族名字里便带个星字,凡大事小事也必要与星星扯上些关系。
紫槐在伤未痊愈却可下地的第二日便不再鸠占鹊巢霸了她的床,照旧药汤美食不断,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之前一般。
这一夜,唐糖睡得极不安稳,整夜都被噩梦所扰,时间仿佛回到了紫槐出事的那一夜,同样的夜凉如水,同样的推门而出,只是倒在地上的那人血流满地,止也止不住。唐糖吓得大叫,顿感大汗淋漓,她想伸手去扶,却发现无端端的便有鲜血自她的双手上流下来的,蜿蜒成一条细细的血河。她跌坐在地上,惊恐万分,再看躺在地上的紫槐,那凤目薄唇的清俊脸庞竟不知何时变作了君落月那张妖魅众生的绝美之颜。
唐糖只觉悲从心来,张口欲呼,胸前却猛地一滞,宛若压了块巨石,险险喘不过气来。
不断流出的血已经将倒在地上毫无声息的君落月层层包围、渐渐吞噬,她死死地抓着胸口,心头一阵刺痛,终是从无边的梦魇中惊醒过来。
心仍剧烈的跳动着,汗水顺着额头滑落至脖子,她才惊觉,自己已然吓出了一身的汗来。
竹屋内,皎皎月光透过爬满藤蔓的窗格子斜洒在地面上。桌上燃起了一盏悠悠烛光。唐糖轻叹着,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右手正紧抓着一角紫色的衣摆,而床边,紫槐轻扶着她的手臂,满眼的忧色。
“夫人可是做噩梦了?”紫槐温柔地探出手,欲抚上唐糖的额头。手才伸至一半,才觉不妥,想缩回已然来不及了,竟愣愣地停在半空,神情颇为尴尬和古怪。
唐糖亦是微微一怔,随即撇开脸躲过了紫槐似挣扎似无奈的目光,不着痕迹的将自己的手臂从他的手中抽回,又拉了拉盖在自己身上的薄被,冷冷道:“半夜三更,你怎会在此?”
紫槐的身子猛地一震,动了动唇,却未说一言。
不待他回答,唐糖便有些不耐地转头瞪向他,口气不善道:“主仆不分、男女不顾,他将我交托给你,自然是十分放心,莫叫我怀疑你的忠心。”
那张优雅的唇瞬间噙上了一抹淡淡的苦笑,原本邪气的凤目也只剩下不知所措的迷茫,被唐糖教训了一通,他自然知道那话中之意。这话确实重了,却教他眼中恢复了几分清明。
缓缓地起身,将烛火吹熄。唐糖听着那步履声一点点的从屋内移至了门外,只听到那一声叹息后的话语,轻轻地仿佛从天边飘来:“我怕夫人出事,只是来看看,只是、来看看……”
唐糖靠坐在床上,再无睡意,手指轻抚着手腕,却触及一温润。抬哞一瞧,正是半年前,她仍在羽国皇城时买下的月镯,只因这镯子名唤月,她戴着便再也没有离过身。
“君落月你个大混蛋……”唐糖将头埋进被窝里,声音闷闷的,带着浓浓的哭腔。她想,纵然他瞒着她将她送至此地,她到底还是想他的,想得心里泛酸、心头发疼。
门外,那俊雅如竹的男子负手而立,手心攥紧似要掐进肉里。良久,他才疾步离开,再不敢回头。身后,一地的落叶、一地的心伤。
这样的夜里,山中亦是静悄悄的一片,只有,有人因心乱而辗转不得入眠,有人因想念而恋恋不愿入睡。唐糖维持着坐姿很久很久,久到她自己都以为要睡着了。直到,断断续续的,随着晚风,那不知名的歌声飘入她耳中。
初时,她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听着听着却发现那歌声仿佛格林童话里的吹笛人,拥有蛊惑人心的魔力。那不是人的声音,亦不是任何一种鸟儿的高歌,那般低低的吟唱就像微风吹拂树叶的沙沙声、雨珠敲打石板的滴答声、溪水趟过鹅卵石的潺潺声,那是来于自然又与自然融合的美妙天籁。
唐糖一动不动,甚至连呼吸也轻得几不可闻,她轻轻地下了地,披着衣服便朝屋外走去,泪珠已经凝成泪痕,唯有相思在心头。
好像担心歌声会就此中断,她走得很是小心翼翼。平素胆子便不大的她此刻却出奇的大胆,循着歌声,竟一步步的向山林中走去。
夜里的林子静寂无声,偶有枭鸣,唯有歌声低低回荡着,带来一种奇妙的安心感。
水声由远及近的传来,唐糖裹紧了衣领,蓦然想起,在望星族内有一条被他们喻为母亲河,那条倒映着无数星光与银河遥遥相望的星河。白日里,她也曾在诺敏的带领下见识过这条河的美丽,不急不缓地在山间流淌,你永远不知它的源头究竟在哪里,也不知它终究会流向何处,它可能与无数条溪流汇聚成一股并入大海,也可能灌溉在田野最终形成一方湖泊。
眼前,是那条美丽的星河,尚未盈满的月亮剪碎了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伴着几许星光,宛如与世隔绝的另一方天地。
拨开草丛,唐糖慢慢地走向了河边,那歌声便来自河中央。她放眼望去,见到了一个无比美丽的女子。
女子樱唇微张,吟着一曲美妙的天籁,长长的青丝覆盖着半裸的曼妙肌肤,最终在水面上散开,随着波纹静静荡漾。白藕般的修长手臂高举过头,掬起一手水中明月,点点晶莹水珠顺着手指缝隙,像钻石般纷纷洒落。河中金色、红色的鲤鱼围绕在她的身边,从水下探出半个脑袋,嘴巴一张一合,也似乎在跟着那天籁合唱。
那双迷幻的银眸仿佛是世间最璀璨的宝石,倒映着大自然的美,也将今晚的妩媚夜色尽收眼底。
唐糖痴痴地望着眼前之景,宛如身处梦境,没有害怕与惶恐,先前纷繁的思绪反而因为这歌声而渐渐平静下来,从心底深处涌起一阵感动,脸上再次湿润一片。
在那氤氲朦胧中,她看见女子缓缓地将头转向她,绽放出一朵比世间任何花儿都要美丽的纯洁笑容,笑在唇边,唇含笑意。玲珑小巧的耳朵被反射着熠熠银光的鱼鳍所取代,那眸子里的流光溢彩在见到唐糖的瞬间不减反增,是怎样的欢喜、怎样的激动。
唐糖就像被定身了一样,站在岸边一动不动,任由那女子向她游来,带着欢喜的笑,竟无一丝担忧与害怕。
女子长长的头发缠绕在光洁如雪的身上,下身隐没在水中,竟直直地划水而来,像游鱼般毫不费力。
待到那冰凉的指尖触及滚烫的泪水,唐糖才如电击般的惊醒,她一个趔趄,便一下子坐在了河岸边的青草地上。
女子并未上岸,那笑容在瞧见唐糖右手上戴着的月镯时终是转化为长久的呆滞。良久,她那玉葱般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唐糖的右手,将戴着月镯的手腕紧贴在她的脸颊上细细摩挲着,带着凉意的泪珠便颗颗滚落而下,在水面上漾起一波又一波的涟漪。
『娘……』女子的樱唇并没有动一下,但唐糖却真真切切的听到了那一声无比眷恋与悲伤的轻唤。
她低头,终是看清了女子的下半身,那是一条覆盖着密密银鳞的绝美鱼尾,加之两侧的鱼鳍。鲛人泣珠、珠落玉盘。在她面前的是一位真真正正的鲛女,泣泪成珠,价值连城;膏脂燃灯,万年不灭;所织鲛绡,轻若鸿羽。
“我听卖镯子的人说,这镯子本来是属于一鲛女的,怎么到他手里的,我也不知道。”见女子执着成这样,唐糖大抵明白了手中的月镯于她的意义有多大,她斟酌着还是将实情和盘托出,岂料女子的眼泪却愈发流得厉害了。
那嘤嘤的泣声吓跑了女子周遭的鱼群们,晶莹的泪珠也不如人们传言的那般化成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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