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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狐狸精-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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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桌可能都是官僚,个个对着相光拍马屁,玮月听得差点呕吐的时候,只听相光淡淡说了句:“观月楼主现在何处?”玮月一惊,连忙竖耳倾听。
其中一个人道:“下官已将他们围困在郊外一处山沟边的无言阁。桃木剑和狗血都齐备了,由道士们作法困住观月楼主的法术。等大人饭后,下官给大人带路。”
原来相光来这儿的目的为此。
却听相光道:“本官来此虽然非为此事,但是既然路过,既然听闻反贼余孽在此,断无袖手旁观之理。本官愿随各位大人行犬马之劳。”
相光虽然没有位及人臣,可他是皇帝身边最亲近的人,旁人连巴结都巴结不上,此刻到了他们地盘,还能不热情招待。当下有一人道:“大人何以如此客气,下官等得大人指挥,定能马到成功,下官愿唯大人马首是瞻。”
玮月听着摇头,那么多大人追一个孩子,即使好孩子也给逼坏了。等一下就跟着过去帮忙吧。正好这时小二上菜,玮月这才放下扇子。她一向是食荤者,饭这东西能免则免,所以菜一上来,她便开动。一块羊肉才要进嘴,却听身边闷雷般的声音响起:“这位兄台请了。”
玮月抬眉一看,居然身边站的是相光。吓了一跳,忍不住低眉看了一下自己,难道扮的赌徒样子不对吗?这不可能啊。见相光上下大量她,她忙道:“这位兄台看着面生,小弟应该是不认得你吧。”
相光倒也诚实,点头道:“正是,不过兄台请借过一边说话,在下有一小事相求。”
玮月不知他有什么事,疑惑地跟着相光到一个屋角。却见相光这时候却扭捏起来,欲言又止,吞吞吐吐,还很有点恍惚。好不容易才听他中气不足地道:“在下想问这位兄台打听一件事,兄台平日用的是什么熏香,气味如此熟悉,正是我家内子喜欢的味道。还请兄台告知何处可购。”
玮月没想到他问的居然是这么香艳的问题,不由开笑,但还是认认真真回答:“小弟从来不用熏香,家中也无人用此熏香,可能是小弟刚刚经过楼下左拐的一家胭脂脯子,进去与一个朋友打了声招呼,是以染了一点香味。”玮月知道自己身上有股很淡的香味,变做谁都变不掉这香味,心说相光怎么给认出来了。她这香味独一无二,他娘子怎么可能喜欢得到?定是他爱屋及乌,喜欢皇后连带喜欢上她的香味。
相光听了忙道:“多谢兄台指点,在下等下即过去看看。谢谢,打扰兄台了。”
玮月客客气气地笑道:“不谢不谢,适才看着相大人眼熟,现在多看了才想了起来。相大人请恕在下眼拙。”
相光换了平时,早就该警醒起来,可此刻离玮月这么近了,被那香味撩拨得魂不守舍,竟是也客气地说了声:“兄台好眼力。请了。”
两人这才各自回桌。玮月心想,怪不得皇帝那天晚上一口一个相光,怀疑她和相光有牵连,这相光也太神了,连她的香气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一定是他情急之下,在精明无比的皇帝面前露出马脚了,听刚才他们说话,相光似乎是去西疆效力的样子,难不成他是因此事而被外放?想到这儿,玮月不由失笑。又害了一个人。
相光被玮月一下一下扇过来的香气搞得心神不宁,干脆借口观月楼主的事情需速战速决,便强拉了一班官僚离席。玮月只得也结帐下去,找个僻静处隐身了跟上。
究竟可以想个什么办法,保全乐履尘的性命?
二十五
原以为救人会是一件容易的事,可是玮月跟着一队人马才跑到山脚下,便觉有股中人欲呕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难道这便是传说中的狗血?玮月不信邪,以前吃旅鼠也是生吞活剥的,现在不过是娇生惯养了点,看见血腥的东西不习惯。再说抬头便见远处无言阁雕梁画栋,其中两人相拥站在阁中,不用看脸,身姿便是透着无比的惊恐。两人一大一小,不是观月楼主和乐履尘是谁?
玮月想着,呕就呕吧,即使黄胆汁吐出来,也要救这两人。找出一条大手巾捂住鼻子,玮月又往里冲。可是,不知是因为闻着血腥气浑身无力,还是因为山上道士桃木剑阵的威力,玮月走了几步,便全身无力,瘫坐于地。她的心也是突突乱跳,似是要撞出胸膛。这种感觉何其熟悉,带着山雨欲来的危险,玮月想起来了,当年与陆西透出席酒会,她喝多了收不住定力,最终露出狐狸真身。那一次,她的全身也满是类似的无力感。
眼睁睁看着相光他们直奔上山头,不知围着议论了一些什么。道士继续作法,旁边的军士围着无言阁扇型散开,手中各自从旁边小山般堆着的草包中拎起一袋,只等令下。玮月不知他们这是要做什么,火烧吗?不知道观月楼主的法术有没办法抗得住火烧。她只得手脚酸软地倒退下山脚,脱离那股血腥气味后,这才现身,扯起嗓子大喊:“相光,这是皇后娘娘唯一的弟弟,你杀得下手吗?”没办法,只有施美人计了。
声音穿透血腥,传入相光耳朵,相光全身一震,愣在当地,却听旁边一个地方官员大喝一声:“哪来的刁民,竟敢干扰官兵捉拿朝廷钦犯。来人……”
相光被那官员的大喝一声喝醒,挥挥手止住那官员,若有所思地朝山下看了一会儿,随即腰板一挺,斩钉截铁下令:“动手。”只听“喀喇”“喀喇”声音响起,只见一条条铁索缠上无言阁梁柱,又出现一班军士扯起铁索,有人领头喊一声号子,众人跟着一声吼,只见无言阁无言摇晃。难道他们想拉倒无言阁,把逃不出来的两个人埋在下面?
玮月无法出手,即使往血腥里面冲,最多变回雪白的一只没有法力的狐狸却无能为力,一只马脚就可踢死她。只有眼睁睁地看着无言阁在声声号子中终于坍塌,尘雾扬起的时候,玮月听见一个小孩子清亮冷冽的声音穿透血腥,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诅咒:“我的怨毒将轮回千年,直至灭绝陈相姓氏。”
那不是刚刚跟她发誓绝不害人的乐履尘的声音吗?那一晚的乐履尘是哀伤的,但也是纯真的,他心中有恨,可他心中更有爱。不知他这几天经历了什么,他的声音,他的诅咒,竟能遮蔽初夏的烈日,生出阴冷的山风,寒彻玮月的心底。所谓六月飞雪便是说的这种濒死前彻骨的怨毒吗?乐履尘真的没救了吗?玮月瘫在地上,眼看着军士将一包一包的不知装着何物的草包扔上倒下的无言阁,直有活埋的意思。忽然想到什么,拼命捶地大喊:“忘机,忘机,城隍,你们快来救人,快来啊……”
不知为什么,忘机和城隍都没有来,玮月只有眼睁睁看着无言阁残骸上的草包越垒越高。若说无言阁的砖木压不死人的话,此刻便是无异于活埋了。山风越挂越猛,风中带来血腥味的雨丝。草包已经垒成小山,军士开始在外面砌起石墙。
倏忽而来的疾风骤雨刮走玮月头上的纶巾,刮散她的头发,看在骑马下山的相光眼里,这个吃饭时候还气质出群的风流男子此刻陷在泥水滩里只见狼狈。相光勒住马迟疑了一下,想说什么,又觉得没什么可说,正想离开,只见坐在地上那人抹开脸上散发,缓缓站起身来,盯着相光,道:“何必赶尽杀绝,你听着那孩子被逼出来的诅咒,以后还睡得安稳吗?”
相光的眼里看不见玮月全身泥水的狼狈,直盯住她闪闪发亮的眸子。这双眼睛他熟悉,那天承天殿,他被唤出来与两个宰相看军报,那时的皇后紧贴珠帘站立,慷慨陈辞时,他的鹰眼穿越珠帘,见到的是同样的星光。他若是没有听见玮月的问话,只是迷茫地急问:“你是谁?你究竟是谁?你……皇后娘娘……”可是他硬是不敢问出太多话,不止是太过匪夷所思,还因为周围都是人。
旁边一个官员道:“大人,此人言语可疑,不如带回去细问。”
相光心中一个动摇,可是看着玮月豪雨中依然倔强清冷的眼神,不由叹息,道:“算了,此人与黎家无关。”说着拍马离开,走开几步,又回头叮嘱:“回去好生喝碗姜汤。”
玮月闻言怔住,耳边却传来一个跟随官员冷冷的声音:“诅咒?诅咒有什么用?即便他们是妖孽,草包里面的狗血拌秽泥还不够镇住他们?小小刁民休得痴心妄想。”
玮月一点没有痴心妄想,她只是为小小的乐履尘难过,那么小的一个人,别人还依偎在妈妈怀里撒娇的时候,他却已经速成了人生的艰险,带着满心的怨毒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他何其无辜。他甚至没有报仇的机会,怨毒若是能够轮回千年,她玮月不就可以永远和赌徒相伴了吗?可怜的乐履尘,便是连他生前最后一个愿望都是虚幻。
说话的官员见玮月没一丝反应,便是连看都没看一眼他就把脸转了过去,心中有气,追上相光,愤愤地道:“什么人,长得大好一副身板子,全身一股娘娘腔。”
相光闻言心中一动,对这个陌生男子的怀疑又加深一重。不自觉地回头看去,却见那里不知何时已经渺无一人。怕是眼睛花了,拭去雨水再看,又周围巡视一遍,依然没人。他心中疑云更甚,可是不敢与旁人说出,耳边不知不觉响起那个男子的大喊。皇后,皇后她会知道吗?会恨死他相光吗?
玮月自始至终没有流一滴泪,那么多年异于常人的生活下来,连心爱人的生死都看了,她对于死人已没有太大感想。而且她知道,死,不过是换一个躯壳从新生活的必要步骤,就像谁会为一块将入熔炉的铁矿石哭泣?她只是对这个年代失望,这是一个惘顾生命,更惘顾人性的年代,每个人利用手中的职权践踏别人。皇帝自不必说,便是连最没用的男人,还是家中妻子的天。大鱼吃小鱼,直接得连温情脉脉的面纱都不用,多的是所谓的规矩为强权者辩护。
她只是激愤,可又很无奈,她即使是狐狸精,可很多事她还是无能为力,比如看着黎家无辜人被杀,看着无言阁倒塌。她直想眼不见为净,离开这个时代,可是她有私心,她暂时还不能走,所以只能看着践踏人性的事屡屡在身边发生。她开始讨厌这个时代。
每天看着太监低声下气地进来打扫,玮月心想,要换作是未来社会,阉割是件多么大的事,而在这儿,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她清楚这是时代的局限,可是她看不惯。玮月越来越觉得自己再在这儿闷下去,迟早得变成变态。她承受不了那种人性和文化的冲突。
怎么想个办法完成任务,然后顺利离开?
想了很多天,她都没法想出最合适的办法的。她可以想办法让皇帝立刻答应让熏做了太子。可是她走了以后呢?皇帝可以很轻易就把这个太子废了的。别说是来这个时代的时候城隍切切叮嘱不得泄露天机,玮月心说,即使她把天机告诉了皇帝,她还不能确定皇帝会做出什么举动来呢。谁知道皇帝会不会忌惮一个真正受命于天的人?难说得很,弄不好找个理由先把熏给杀了。为了皇权,多少人疯狂啊,那么人精的黎羿都会做出疯狂举动。皇帝人人想做,做了不愿放弃。对于一个已经做了皇帝的人,已经不能用正常人性可以去衡量他了。这种行为,如果美化一下的话,便是所谓的“天下”。
玮月又自闭了好几天,这才肯开门见曦宇,触目的是一张失了沉静又强装沉静的脸,那么小的孩子强装镇静才让人看着心疼。玮月忙请她进门,内疚地道:“我最近身体不好,一直没开门,曦宇,出什么事了?”
曦宇低垂着脑袋,反常地咬了半天手巾子,这才低声道:“曦宇是跟母后来道别的,以后不能再到母后膝下尽孝了。”
玮月听着这话奇怪,想了想,才笑道:“哦,原来是要出嫁了,是不是?都没听他们说起,怪我,太不关心你。曦宇啊,出嫁不是件可怕的事,皇上跟我说起,他会给你找个好婆家的。跟我说说,是哪一家公子?”
曦宇沉默了很久,沉默得玮月看出不妙了,她这才道:“是西域的番王。”
“和亲?”玮月惊住,拉住曦宇的手,急切地道:“你还那么小,即便是把你嫁给谁家的公子我都会心疼,番王那里气候那么恶劣,人又粗鲁,哪是你那么小的孩子能适应的,谁想出来的主意?不存心把你往死里推吗?”
曦宇听着这母亲都不敢说出来的贴心话,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是父皇亲自找母妃谈的,母妃也劝我,国事为重,不要使小女儿性子,只有母后您说不好。这几天后宫那些人都来祝贺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才好了。”
玮月气道:“换她们骨肉试试看,还能说得那么体面吗?曦宇别哭,我找皇上说去。”没办法了,为了曦宇只能出关了。玮月不得不想,这是不是皇帝钓她主动破关出来的计划?如果写条子要他来商量,他会不会来?“曦宇,离你和亲上路的日子还有多久?”
曦宇啜泣着道:“时间很赶,听说嫁妆都在紧着预备。与上路的吉日还差大概一个来月,我怕母后经常不开门的,所以早早先来跟母后道别,免得走了再见不到母后。”
一个月,好,有的是时间与皇帝博弈。“曦宇,我写张纸条,你帮我带出去交给皇上,我找他谈谈。”
玮月心里很清楚,皇帝心里明白她自封其实只是封死他,此刻她却不得不写条子主动要求见面,任谁看来都是很没面子的事情。但她这不是为了曦宇吗?不管这是不是皇帝设的陷阱,她只有张着眼跳了。博弈博弈,不就是下棋吗?难道两人一过招,被皇帝吃掉一条大龙,她就可以掀翻棋盘说老子不干了吗?要不干她早可以不干了,可两人有那么些牵扯在,哪里不干得了?当然得继续硬着头皮下棋,即使到最后披头散发滚得满身泥,赢家还是赢家,笑到最后才是硬道理。再说,这事要真是皇帝设计的,说到头来,还是他先伸出的橄榄枝。
可没想到的是,纸条出去,如石沉大海。
夏天的夜晚,乘凉是件很令人感到愉快的事,于闷热之中吹得一丝凉风,全身每一个细胞都会张口呼吸。虽然玮月有办法让蚊子远离她,可她还是点了一束艾草,暗夜中看着一缕青烟扶摇直上,那是非常美丽的一种享受。谁说兰艾同焚,贤愚之叹?说这话的人可能够静心体会艾草的一派自然?
静谧之时的敲门声总是显得非常响亮。玮月此时心静自然凉,再说只穿着自己改良过的短袖短袄,及膝裙裤,很不愿意有人过来敲门,便不应声。这已是她这儿的规矩,只要她不应声,别人便不得打扰。那敲门声果然响了一次后,便停了下来。玮月舒了口气,重新躺回湘妃竹床。没想到才及挨身,敲门声又起。不紧不慢正好三声,中间稍有间隔,让玮月体会得出敲门人的好整以暇。看那样子,敲门的人似乎与她耗上了。这还有谁能这么大胆?只有一个人了。
他终于上门了。拔开门闩,拉开门,探出一个脑袋,果然,外面灯火通明,皇帝正站在门前。
没想到的是,皇帝只身走进,还亲手替她掩上了门,这才回身打量不敢置信站在一边的玮月,见她一身短打,不由大笑出来。“怎么穿成这样?太热?”
玮月“唔”了声,不解地道:“今天才想起要过来?我有人话要跟你说。”
皇帝不理她,径自抱起她一起躺到竹床上,微笑道:“今天是你生日,朕下令不让她们来打扰你。你不是想过蓬门荜户的小日子吗?朕想你一定不喜欢看见她们。”
玮月懒得挣开,作为女人,她不是对手,作为狐狸精,她得考虑后果。“朕是谁?”
皇帝失笑,道:“朕是陈君文。”
玮月没想到皇帝会那么说,不由酸他一把:“咦,你还有名字?还以为你就叫皇上呢。”
皇帝只是好脾气地笑,他为了今天迈出这一步,早就做了很多心理建设,玮月这几句话早在料想之中,所以不会很在意。再说想念多时的人即使再不情不愿,此刻也还是乖乖地躺在他怀里,他本来是做了最坏的打算,准备在那么多人面前吃一顿闭门羹的。
玮月见皇帝不说曦宇的事,她当然也不急着开口,博弈嘛,谁先耐不住性子谁先露底。再说了,提醒皇帝说纸条相邀的事,她也没面子。但见皇帝这么好脾气,奇怪了,支起头看着他,满腹疑问:“你什么礼物都不带,好意思就这么来这儿说什么给我过生日?”
皇帝干脆摊开手臂,笑嘻嘻地道:“礼物后面太监拎着,你要就去开门。玮月,帮我把外面的袍子脱了,我们乘会儿凉,说说话。”
玮月听了推开他,叹息道:“何必非要来这儿作昙花一现状呢?你又不可能一直这样,放我一个人清静不是好?就只说说话可以吗?”
皇帝看着她微笑道:“各退一步行不行?什么事都还不是慢慢适应?”
玮月闻言,知道皇帝这一阵应该也是想了很多,这才会有今天这一出。作为皇帝,他已经做了很大的退让了,很不容易。可是……,她起身,默默替皇帝解了外面的夹纱罩袍,扔到旁边一株桂花的岔枝上,想了想,还是轻声道:“我这几天一直在想这件事,我要不要不管不顾地离开,回去我来的地方。你来了正好,我正没人可说。”
皇帝本是满心喜悦,以为有门了,忽然听了这么几句话,越想越不对劲,闷了半天,才起身捧起玮月的脸,疑惑地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来自哪里?你不是玮月?你真不是人?”
玮月心说狐狸精这个名词似乎太过吓人,说出来的话可能毁了熏儿的前程,只得道:“我打个比方。比如说水里的鱼,和地上的人。人可以进水里找鱼,可是鱼不能跳出水生活。君文,我这么叫你行吗?你们就像生活在水里的鱼,而我们是地上的人,我来这儿相当于人下水,当然我的行为要复杂一点,我正好看到这里有一个女人上吊自杀,我看这个人长得比较好看,我就化作她的模样。没想到阴差阳错,便和你有了交集。”
弯月照着底下两个定定对视的人,两个人眼中的神情都是瞬息万变。皇帝心头如霹雳打过,好歹以人精道行强持镇定,可还是盯了玮月半天,才说得出话来,“你是妖精还是神仙?”
玮月一笑,道:“这话又俗了,妖精和神仙是人对我们这些人的无知分类,对人好的,人说她是神仙,对人不好的,人说她是妖精。君文你和我那么多天,你说我是妖精还是神仙?”
皇帝发现,自己久已成型的世界观一下被玮月搞得乱套,拧眉想了半天,这才道:“你是妖精,神仙哪有那么折腾人的。玮月,你说说,你真名叫什么?你来水里,做什么来?”
玮月想不到皇帝这么容易便能接受,反而是她变傻了,这什么世道,以前陆西透和赌徒容易接受她不是人的事实还可说,因为两千年那个时代人的神经都早被儿童不宜恐怖电影给轰皮实了,怎么这个年代的皇帝胆子也那么大?不去理他的问题,管自己问道:“君文,你真相信了?你就不怕我?”
皇帝心说,怎么可能不怕,但这个时候怕还有什么用,都已经附身快一年了。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可是他遇见的风浪太多,而且身份摆在那里,只得强笑道:“你又没害过我。而且你一直很好心,对谁都不错,除了对我。再说,我以前问你的那些问题,也就只有这个答案了。我原先不是没考虑到过。这样最好,黎家与你无关,省得我总是担心你为黎家的事怨上我。让我看看你的真身。”
玮月当然不会露出狐狸的面目,当年那么疼爱她的陆西透都能被她的真身吓跑,她可不敢贸然考验人的承受力,便变出以前的苏果模样,衣服当然也变成T恤与七分裤。“信了吗?这是我以前外出的装扮。”
皇帝目瞪口呆地看着玮月转眼间变成另一个美女,而这个美女看上去比玮月更是年轻美丽,可不知为何,他心中有隔阂,不愿意去碰这个不熟悉的美女。好半天这才又平静下来,道:“变回来吧,我还是看着玮月比较熟悉。”
这种感受以前赌徒也有过,他喜欢看她乱变,可最后还是要求她变回最熟悉的洛洛模样。相信皇帝也是一样心思。变回玮月,笑嘻嘻地道:“不怕我那个什么什么害了你?”
皇帝心领神会,这下也放松下来,看着玮月谑笑道:“那个什么什么是什么?我怎么没感觉呢?”
玮月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什么,见艾草已经烧到头,便又取了一束点燃,然后甩去明火,只余枝头红红的亮点。皇帝在一边看着她,心中当真是什么想法都有,就是暂时没了那个什么什么的打算。等玮月把艾草束插到地上石板缝隙,这才拉住她的手,又坐回竹榻,认真地问道:“你来这儿不会没缘由,能告诉我吗?”
玮月想了想,道:“他们说我要怎么露自己的身份都行,就是不能泄露天机,所以抱歉,我不能说出来,但你可以放心,我不会害人。真要不称我心,就像这几天,我最多是完不成任务离开,不会怎么样。”
皇帝看着她,还是想到以前的一个问题,便问:“我以前问你,你知道我失踪消息的时候为什么那么平静,是因为你已经知道我没事,还是你来自别处,只将这儿当作临时歇脚处,所以没太挂怀?”
“你怎么只追问这个问题?”玮月心中一动。
皇帝也一点不掩饰,在这种神仙妖怪面前,掩饰还有什么用?“我最在意这件事。”
玮月心里明白他的意思,微笑道:“我可以知道所有已经发生过的事,但是我道行不深,不能知道太多未来的事。尤其是这儿的,奇怪,我一来这儿就算不出所有的未来。那天你出征第一天,我晚上没事跟着去想看看你,结果呢?”说到这儿,横了皇帝一眼。
皇帝尴尬地笑,却狡黠地道:“结果我什么偷偷掏耳朵挖鼻子的举动都落入你法眼了?玮月,说好不去说这件事,以后我会注意着点,你的脾气也耍够了,你既然知道那么多事,还能不知道我这也是很正常的。”原来玮月是偷偷跑去看他,想到这儿,他也不用再追问玮月对他失踪事情的态度了,她要是没心,怎么可能追去看他?月光下见玮月的脸皎洁如月,不由心神荡漾。“我以后还是天天来?”
“那得答应我以后别再出现这种对不起我的事。”
“可以,上回本来也是意外,我不是跟你说了不带女人,快去快回吗?也不知旺财怎么最后还是带了四个。不过我只能答应你离开你以后几天不接触别的女人,否则即使我做得到,御史也会不要命地参我一本。”知道玮月真实身份后,皇帝心里也不挣扎了,面对的是神仙妖怪呢,他不沉溺进去才没道理,而且神仙妖怪当然脾气是大了一点,没那么容易压服。干脆你有条件就说,免得再有罗嗦。她反正什么都知道,还不如对她坦诚相对。
玮月笑嘻嘻地一掌拦住皇帝的嘴,道:“还没完,曦宇的事怎么办?你要不答应我,我就给你来一出抢亲,让你在蛮人面前丢面子。”
皇帝想起来还是吃味:“要不是我拿曦宇当幌子,你肯开门见我?你对曦宇可比对我好多了。”
玮月听了笑,看来还真是陷阱。不过这个陷阱不错,解决了她很多问题。
二十六
挪威的斯瓦尔巴得群岛,即使夏天,也没多高的温度。苏果来这里,是为完成在古代想了那么多日子的宿愿:她要以她的视角记录北极狐的世界,让外人了解北极狐,喜欢北极狐,而不是想到北极狐的时候,只想到它们温暖柔软的皮毛。
为此,她做了很多准备,特殊摄影摄像器材,装装样子要用的防寒保暖衣服,食品,卫星通讯设备,活动房等。雇车一起拉到岛上据说北极狐经常出没的地方。虽然已经离开了那么多日子,可是回来一看,不过是物是人非,触目还是以前熟悉的环境,没什么大的变化。
虽然是夏天,可这里还是荒无人烟,真正的主人便是在浅草丛中出没的北极狐。北极狐真是聪明的动物,连毛色都那么善于适应环境,这个时候的毛色不是纯白,而是与北极草原颜色差不多的灰黄。远近也有几处科考站,对于那么美丽的一个女性,大家都很有好感,只要她一声招呼,大家都愿意帮忙,苏果经常搭便车。但这儿毕竟不是喧嚣烦闹的都市,一个人安静的时候居多。所以,苏果有大量时间沉淀心情,从过去的生活中走出。
记得谁说过,幸福的家庭是一样的,苏果不以为然,她是过来人,最有发言权,她经历了赌徒和君文,两个人个性截然不同,处境也完全不一,带给她的感受也完全不同。君文虽然说她是妖精,但他心里一直以为捡到宝,撞到个迷糊仙女了。他的命不长,所以幸福的日子嘎然而止才让当时的玮月此时的苏果心里很难接受。没想到君文也是天上星君下凡,他直到回去天庭前才醒悟,原来玮月是个狐狸精,哭笑不得。但此时已天人永隔,他不能对狐狸精念念不忘,不能在天上动情,只有一步三回头地被值日星君拖了回去。不知他现在怎么打发日子。说起来还不如做妖精,可以无拘无束地生活。
当然最后是熏做了皇帝,可怜的檄哪里经得住一个狐狸精三番两次的捣蛋,自求发到南越为王,把他母亲谷妃和妹妹冰星也带了去,天高皇帝远,相信日子不会差。朗过着舒舒服服的朝中大隐的日子,地狱内参说他可以活到一百多,而且,因为她狐狸精给天庭办了好事,朗以后将永免地狱拷问之苦。曦宇在皇帝皇后千挑万捡下,嫁了个现在人说的很有情趣的帅哥,小日子过得很美满。只有可怜的相光,直到玮月装作无疾而终的时候,他还在西疆受风沙之苦。
原本以为那个年代与她格格不入,住下去会很难过,可没想到爱可以克服很多障碍,连君文最后都因为她变了很多。回想起那些日子的时候,苏果只会微笑,想念那些人的时候,她会以美好的回忆来冲淡。斯瓦尔巴得群岛安静美丽,与皇宫截然不同,相处的北极狐虽然也可以语言相通,可它们的思维直截了当,陌生的环境,让苏果很快适应回到现代了的现实。
冬天到来的时候,考察站基本上撤了回去,反正苏果活动范围内没有一个人烟,大家走的时候都把吃剩的食物留给了苏果,他们都很佩服这个小女子的勇气。
北极狐多疑,世人很难拍到它们灵巧的身影,更别说把它们生活的如实记录。可苏果不一样,她是端着摄影器材去串门,跟它们聊天,还可以变回真身与它们在冰天雪地玩耍。很快地,她住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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