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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策-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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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南朝都城禁止娱乐三天。

人们说文成帝是个绝美的男子,爱好丹青与美女,喜欢乐器与美酒。

岚辉不同。他除了朝政戎马,谈不上有爱好。只要是他认为应该做的事,就会坚定不移地去做。

袁夫人像是梦魇了,他忙走到里间。银发衬着那张天生丽质的脸,她喃喃地呼唤:“灵隽……”

他收住步子,他已经好几年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

灵隽是谁?她为何要在梦中念叨?他从来不问。

因为他给地她承诺:守护她,就不问她的过去。

他跟着母后学习政务多年,不傻。可是,他不想知道答案。

对爱人仁慈,就是对自己宽容;对从前糊涂,才能给将来机会。

情,手心能握到多少,便是多少。就像他在疆场上浴血战斗,一寸寸地夺回失地。

他不想唤醒阿袁,看着她面上的痛苦,又不忍心。

他抽出野王笛,违反自己的禁令,在昭阳殿前吹奏,温暖的曲调从笛孙中飘上重霄。

阿袁似乎醒来了。他装作不知,还是沉浸在曲子里。

这首曲子是他童年时修竹和母后合奏过的。修竹是他的挚友。

其实他遇到阿袁那天,恰是修竹和母后的忌日。

母后章德的容貌,即使如阿袁这般绝代姿色,还是难以匹敌的。

母后的光艳,是一个传奇。她就像日出时鲜花盛开的原野,美得席卷一切,逼人向她投降。

修竹姓张,他十二岁时为了给父亲申冤来到建康城。几番辗转,见到太后,并且最终雪恨。

母后欣赏这个小小少年,让她随侍东宫,当六岁的岚辉的伴读。

修竹并非天生绝美,然而他人如其号,风华高洁,恬淡清秀。就像暮色中的竹梅,散发着莫名从容的魅力。他的性子慢,忠厚博雅,岚辉从开始就与他合得来。

母后操劳国事,二十多岁时就偶见咳血。

修竹曾在神庙为母后祈祷,往身上一桶桶地浇冷水。他曾经告诉岚辉,他想要报恩。

他们常等着母后下朝来,无论多么累,她总是笑微微的,眸中光芒璀璨。

她和他们聊天。修竹学琴,他吹笛,母后会极其仔细地品评。在他们面前,她并无凶狠专横的模样。

修竹总是笑,全听她的。

岚辉十一岁时,已成了翩翩少年的修竹第一次说想回乡。岚辉直爽地问:“为什么?”

修竹吞吞吐吐。岚辉有点儿不悦,他不想让修竹走。修竹家的近亲都死了,他以为修竹能一直伴随他。

但岚辉不想勉强修竹做不喜欢的事情,他等母后表态。

母后把满碗的玉棋子摔了一地,大声对跪着的修竹说:“滚!谁要你陪我们!”

岚辉好奇,疑惑母后为何比他还火。他从未见过她如此动怒。

他躲在暗处,万一母后要杀修竹,他决定挺身而出。

修竹玉面飞红,蹲身将棋子一颗一颗捡起来。碗缺了一个口,他只好用衣摆包住棋子。

他站起来,哑声道:“太后……”他没说下去,大概是因为母后哭了。

修笔没有走成。几个月后,他成了母后的情人。他不到十七岁,而母后比他年长将近十岁。

传闻不胫而走,朝野内外议论纷纷。修竹变成了男宠,对他的诽谤四处滋生。

本是世族子弟的他,成为人们轻视的对象。修竹去好像并不在意。他开始协助母后处理政事。他特别明慧,一用心则事半功倍。

岚辉开始懂事,他并不很反对他们在一起。他从来没有问修竹最初是否出于自愿。

他喜欢和修竹坐在母后的左右。母后是个妙语连珠的女子,她的笔能点亮人心。

他经常看到修竹注视着母后的眼睛,平静无波,却能让他心悸。

这就是爱吗?他不能问他们。他希望是的。因为母后那样的美,修竹那样的好。

岚辉十三岁那年,母后得了一场重病。大出血后,她便缠绵病榻数月。

她文有修竹,武有惊鸿,还把岚辉推出来监国。修竹极有魄力,手段层出不穷,让岚辉也惊讶。有人提醒他,提防男宠窃国。但他不信,因为修竹并未提拔过私人。

有一天,岚辉伺候母后吃完药,走到外间,见修竹独自坐在荷塘边,仰头默默流泪。

他身子战栗,简直是在压抑地抽泣。岚辉想到外界的可怕流言;他们说太后其实是堕胎。

他心里难过,不明白为何要冒险。他会容忍一个小弟弟的。让外人抚养几年,再带进宫来,编一个理由,有何不可?若真有其事,修竹的痛一定刻骨铭心。

他不知应该如何安慰修竹,只能拿出野王笛,吹上一曲。等到他吹完,修竹的泪也干了。

他说:“谢谢你,岚辉。你会是一个出色的帝王,可我和太后都担心你太善良。”

岚辉不觉得自己算善良。他只是不太爱追究,不太苛求他人而已。

那次大病以后,母后咳血就越发厉害了。她不想让人知道,每次发病后上朝,都会使用她从前不屑一顾的胭脂来掩盖。

修竹在朝中的势力越来越大。人们不知道到底是太后的旨意,还是他的旨意。

连岚辉也不清楚,但他开始谨慎考虑修竹的归宿。

岚辉常常看到修竹扶着母后在荷塘边散步,他觉得他和她是一个人。

岚辉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女人,他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腻在母后和修竹身侧了。

母后病危时,修竹发指令杀死岚辉的异母之北闽王。这件事让岚辉第一次和他翻脸。

他将那份旨意甩在修竹的身上,“我是太子,你怎敢如此?”

“你当皇帝,闽王必须死。”修竹已蓄须,样貌比实际年龄老成。虽然母后随时有可能死去,但他好像并无忧虑,而且在朝堂上肆无忌惮。

“这是太后的旨意,还是你的意思?”岚辉愤然问道。

修竹一笑,“我的。”

岚辉转身离开。

母后临死的时候,修竹并不在跟前。

她拉住岚辉的手,“原谅我不愿和你的父皇合葬,他已经有两名皇后陪着,我呢……不愿意再当皇后了。你要善待修竹,你只有这么一个朋友,放他去远地当刺史……他还年轻,你为他找个好女孩儿。但是……如果他死了,你就把他的尸骨放入我的陵墓吧……”

岚辉抽噎。他已想好,让修竹去鱼米之乡当荆州刺史。修竹不是没有野心,再也不能把他留在自己身边了。

谁能料到,修竹在母后乱世的夜晚选择了自杀。

他对岚辉的要求只有一个:让他给太后殉葬。岚辉痛哭,哭他傻,也哭自己对他的误解。

葬礼前夜,岚辉新手钉上了装殓两人的棺材。

第一个忌日来时,岚辉御驾亲征,在蜀州平乱。日暮时分,他在河边洗去剑上的血。

对面的竹海让他怀念起母后和修竹。他心情沮丧,战事艰难,而他寂寞一人。

夜幕将至,他带着小队人马来到竹林深处的一座寺庙。庙极小,几个老尼慌乱成一团。岚辉客气地说自己是军人,来投宿,并给些银子。

老尼领他到后堂,对一个正在照看香烛的年轻尼姑说:“你把客舍去清理一下。”

岚辉心神一荡,他连对方的正面都没有看到,却觉得这女人似曾相识。

他愣了片刻,问道:“那人叫什么?”

“将军,她不大会说话,也没有姓名。初来时活像一个乞丐,瘦得没有人样。我们收留了她。她不是正式的尼姑,就在庙里打杂。这孩子像是脑子有病,半夜里常常会哭,还老喊叫。所以让她睡在后堂一个空佛龛内,既能随时照顾香火,也不至于打扰别人。”

岚辉不由得生出几分怜悯。虽然并未看清楚,但他已觉得此女貌美。这样的时代,女子遭受乱离之祸,随处可见。他步入客舍,女尼铺好床铺退出。

这一次他看到了她的脸,心中涌起某种久违的冲动。

他不由得对她笑道:“多谢你了。”

她飞快地扫他一眼,像是有几分鄙薄。他找不出话来,只能让她离去。

那夜,岚辉睡得不太沉。他想起后堂内的那名女子,辗转反侧,滋味难以名状。

那样的美女,必须有不凡的经历。一个正常的男人如何舍得抛弃她?

他披衣起床,向后堂走去。他不想吓着她,但是在上沙场之前想多看她几眼。

若杀戮是罪孽,看天造景色,但是一种放松。岚辉放松的时候,还是认真的。

岚辉爱以母后的标准去衡量美丑,所以还是首次遇到他过目难忘之人。

他才到佛堂,就听见有人低声哭泣。是那个女子?

他轻轻走近旧佛龛,掀开帷幕。光头女子脊背抽动,泪流满面,越发楚楚动人。

她好像在梦里无法自拔,呢喃着:“灵隽?灵隽?”

这里没有灵隽,只有他岚辉。他不会坐视不管,推醒了她。

她睁大眼睛,眼神空洞。佛龛冷而硬,她都没有一床好铺盖。

岚辉不由分说,将她抱了起来。她忽然挣扎。岚辉道:“我会把你如何,我保证!”

他将她抱回自己的寝室,把她放在床上。她警惕地盯着他,入眠时的彷徨无助全然消失了。

岚辉说:“你睡吧,我换个地方休息。”他把剑放在她身边,道,“这剑可以辟邪。我从十七岁用到如今,让它陪在你身旁压惊。我把你放在我心上了。我从战场回来,就带你一起走。我不会让任何人监禁你,你要逃走,随时都行。你心里有结,不适合出家。而我可以护着你,替你安个家,一个像样的有人真切关心你的家。”

女子不答。岚辉想到即将开始的战事,不禁有几分忧虑。

毕竟他背后有一个国家,光有匹夫之勇,有什么用处?

他若不回来……女子是否再次失望?他为不自信的念头感到妙笔生花,直到窗户外说:“我要是死了,就不回来了。你把我的宝剑卖掉,造一座房子。”

女子还是沉默。

岚辉一去就是一个多月。他取得大捷,将敌人赶出了蜀州南部。

每当他高兴的时候,就想起那竹林寺庙里的美人。她会等他吗?他没有把握。

他轻装上阵,赶去寺庙。在溪水边,他就遇到她。

“你是等我吗?”他下马搂住她。

她好像被他的突然出现吓到了。她伸出手指,摸摸他的下巴。

岚辉问:“告诉我你叫什么?”

女子不发音,只做了个口型。岚辉扬眉,“那我就叫你阿袁。阿袁,我叫岚辉。想来想去,有件事我还是先告诉你为好,你再来选择是否跟我走。”

阿袁好像笑了笑。岚辉严肃地说:“我是个皇帝。”

阿袁瞪大了眼睛,许久才轻蔑地一笑。岚辉想她可能误会了什么,可他就是不解释。

她跟了他一个月,替他收拾杂务。众人慑于他的威严,不敢对那个奇特的女人说些什么。

岚辉注意到她头上长出的全是银发,可他什么都不提。

不知是谁迁就谁,他第一次得到了她。她非牌子,身体反应极其诚实。

她好像比他更加投入,似乎想要抹去身上的历史。

情事过后,岚辉吻着她的额头。他提出册封她为贵嫔,她使劲儿摇头。

“没有名分也行?”他惊讶失笑。

阿袁认真地点头。他笑出了声,“好吧。如果我只有你,名分有何关系?”

从此之后,他只有阿袁。他并不后悔,因为她懂他。



微调:夫人杨莺

这一夜,对她可谓雾失楼台、月迷津渡。她枯坐茫然,只想挨到天亮。

“杨夫人,您还怀着身孕。”侍女怯生生地说。

夫人杨莺已身怀六甲,她烦躁地摆手,“让我一个人静静。”

众人服侍她最是殷勤,因为她本来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子。

从明日开始,她就要在掖庭守寡。她只是前朝先帝的遗孀,新帝对她并无好感。

数月之前,她还扬扬得意,因为她将要生下与皇帝的第四名子女。

最近几年,皇宫所有的幸运都降临在她的头上。文成帝最宠杨夫人,在大江南北无人不晓。

阿爹要是活着,是不会赞成她入宫的。她的阿爹在一座小城开了家秤店。

阿爹老是说:“莺儿,要我说秤砣能称斤两,却称不了人心。”

莺儿不信这个邪,她善于察言观色,自幼出落得如海棠花般娇艳。

顾家盈门,只是为了一睹她的芳容。店中生意日渐红火,阿爹去一命呜呼。

叔叔婶婶因为她的倾城之色,便待价而沽。她这样的女孩儿要去富贵之家,只能当偏房。

她不想把自己的卖身钱留给几个蠢材,因此管他豪门巨贾,都被她托词拒绝。

她的托词是:“我要进宫。”他们便不敢阻拦她。

她婶婶刻薄她,“进宫?宫里的美人多了去了。莺儿你除了容貌,还有何长处?皇帝也有正妻,你去了后宫至多也就是个偏房。”

她撇嘴,“你怎知道我永远是偏房?”

她在房中做点儿刺绣缝纫,换些小钱。也做过其他女孩儿的嫁衣。她对着镜子先自己试穿,镜中人婀娜多姿,面如芙蓉。

她要是进宫,先要得宠。要是真有取代正宫的日子,她便要穿上华丽嫁衣圆一场梦。

不出所料,选秀,她顺利过关,被分到掖庭。虽然美女如云,但她还是自信。

女孩儿们都送钱巴结分配减速的宦官,指望着能去皇帝常见着的地方。

莺儿也送了,虽然她手头存下的钱已不多。长安比她想象中还寒冷,她想要添置件御寒的棉衣,所有还存下了一点儿钱。

大概人家嫌她送得少,把她派去了纸库房。她哭了一夜,没办法,第二天肿着眼睛去库房。

一个白头宫娥交代她各种纸的区别,还告诉她因为皇帝喜欢绘画,所以他贴身的宦官每月都会来取货。皇帝身边的宦官脾气不好,一定要笑脸相迎。

莺儿鼓足了心气学习,不过几天,种种纸张就被她如数家珍。

纸库房虽然不见贵人出现,但不时有各处宦官、宫女到来。莺儿就像招呼店客一般拉交情。

她听说从前白头宫娥也是数一数二的美女,不禁担心自己的青春流逝。她把买棉衣的钱省下来,请宦官、宫女们吃蜜饯。他们也爱跟她多聊几句,于是,她知道了宫中的不少信息。

皇帝才二十多岁,但已经搜集了数百张仕女图。

他宠幸过的女人不计其数,贾贵嫔、薛夫人等,或长或短都得宠过一一段时间。

他和卢皇后感情冷淡,却极其珍爱太子。

皇帝住宿的太极宫外满是海棠花树,而宫的温泉旁还有白玉之床……

如果皇帝为她画一张仕女图,她是不是最美的一人?

杨莺也喜欢海棠,她还从未泡过温泉呢。她神往半日,有点儿惆怅。

这一日,贾贵嫔让库房派个宫女去她那里,帮她特色特别的信笺纸。

白头宫娥便派了莺儿去。

贾贵嫔是皇帝当太子时的侧室,为人极是平和,在宫妃中人缘最好。

她一到那儿,贾贵嫔便笑道:“好个俏姑娘。是谁把你藏在深闺的?”

莺儿不好意思,小心翼翼地回话。贾贵嫔捧着金盏出神,叫她明日再来。

那晚库房失窃,闹了一夜的事。莺儿睡晚了,醒来后已是日上三竿。

她立刻惦记起贾贵嫔,草草洗漱,粉都来不及搽,就赶到那里。

因为跑得太快,她气喘吁吁。

她没有想到有俊美青年和贾贵嫔对坐。贾贵嫔招手笑道:“皇上,这孩子可齐全?”

皇帝侧过脸,目光凝滞于她。

皇上?莺儿心乱如麻。他是皇上?

他正和她梦中的皇帝差不多,可是他就在她面前,她却忘了该如何做。

她下跪。皇帝走到她面前,修长的手指托起她的下巴。他沉默着。

莺儿紧张,手足无措,皇帝的容光让她自惭形秽。

“嗯,齐全得很。你乳名是什么?”

“莺儿。”她说。

“莺儿……”皇帝思忖着,脸上浮现出某种捉摸不透的笑,“平身吧。莺儿,一直跪着膝盖会疼。”

她环顾四周,不知不觉中已无一人。皇帝笑道:“别怕。”

炉中燃着暖洋洋的火,她就在这里被皇帝初次临幸。男人温柔娴熟,撩拨得她心中欲狂,迷于春草之路。

她只觉酥麻中的甜蜜幸福。从此,她算是皇帝的女人了,虽没有嫁衣,但他本人令她喜出望外。

皇帝起身,她忽然抱住他的腰。皇帝有几分诧异。她用焦灼的嗓音说:“我……不想被皇上忘记。”

他愣了愣,大约如此坦白的她让他觉得有趣。他抚摸着她光滑的肩膀,“我没有忘记你。可现在是午后,我要到晚上再来看你了。”

她很幸运,从那天起,皇帝几乎每天都会与她见面。几个月内,她就怀上的头胎。

皇帝宠幸的女子太多,子女却太少。她生下君宙,简直引起了众人的妒羡。

她怀孕时容易发火,但不敢太放肆。皇帝放下画笔,告诉她:“放心,你的孩子就是你的,无人能夺走。孩子出生后,男孩儿有个君字,女孩儿添个樱字,你看好吗?”

她感染于他温情的笑,说:“好。”

君宙出生的当天,她就被册封为夫人。君宙才过周岁,她又生下一对子女。

她的荣华到顶峰。她开始向皇帝请求封为昭仪,皇帝笑而不答。

她忍不住问了几次。皇帝收了笑容,“莺儿,我虽喜欢你,但我并不赞成你当昭仪。皇后对你照顾,太子的位子,坎谁都不得动摇。你真当了昭仪,只怕我也不愿多来了。”

她慌了神,不敢再提。她想要得到更多,但她最贪恋他的爱。

他对她几乎无微不至,而且极尽纵容。她身体不适或者耍小性子的时候,他都尽量抽空来陪伴她。

这就是万千宠爱集于一身?虽然后宫不时有美女为皇帝所垂青,但她绝不怀疑皇帝对她的爱。

其实他与她聊得并不多。他喜欢拿着画笔,让她远远地坐着。可是,那仕女图里从来没有她。她问:“皇上真要集全一千张?何时画上莺儿?”

他宠溺地望着她,有未染色的毛笔从她鼻尖滑到唇上。

他说:“一千张已快满。你这样美,我如何画得出来,还是别为难我了。”

她有几分疑惑。每当和皇上在一起时,她总有些如梦似幻、非真非假之感。

也许是因为皇帝玩世不恭的腔调,也许是因为她阅历还浅,她不希望还有隐情。人心难测,就算她得宠的背后有隐情,她也不愿意有人揭破她的迷梦。

皇帝的离去,对她来说太过突然。之前,她分明目睹了一件怪事。

那天有个善画马的道士从南朝四川来。

皇帝让他给莺儿看相。那道士瞅了她半晌,道:“夫人命贵,不敢妄测。但是我在南朝出入过南帝的军营,我以为南帝并非长寿之人,但其洪福却能延泽后世。”

皇帝笑道:“他倒是有艳福,听说他在四川弄了一个绝色的歌姬,让那银发女人随军。你可曾见过?”

道士说:“有幸见过。贫道还画了一幅仕女图,晚间就呈给皇上过目。”

那天夜里,皇帝并未来她这里,接连半个月都是如此。她因为有孕,担忧皇帝已有新宠,打听下来,才知道皇帝独宿。

得到的结果,是皇帝晏驾。她听人说皇帝并非是在太极宫死去,而是死在一个隐秘的地方。

那是什么地方?那幅从南朝带来的仕女图呢?他与她这几年,到底是如何想的呢?

最后的半个月,他没有来看刀子,也没有让她去见他,为什么?

她心有千千结,但是再也无人来回答她。她是不甘示弱的女子,不会把这些告诉他人。

阿爹没错,最难称的是人心。管他什么耳鬓厮磨,男女之间最难揣测。

她要顶着先帝宠妃的名头活下去,谁也不希望自己是别人的替代品。

如果他骗过她,她会原谅他。因为她得到了那几年的荣耀,因为她有过斑斓如锦的春日。

她想,这一生,她都会帮着他骗自己。

若没有这点儿的思念,她的美目流盼、嫣然巧笑,纯然是随着春水东流而去了。



羽调:太子天寰

星月皎洁,明河在天。少年皇帝穿过胭脂柔醉的海棠花树木,春夜魅惑,却懒得回顾。

明晨,元天寰就要扶着父皇文成帝的灵柩出京。他送别父亲,开始寻找深埋的理想。

他从容地踏上玉阶。宦官跪送上一书,“皇上,这是南皇帝亲笔书写给你的吊唁信。”

他接过信,并示打开。写信吗?那个在建康的男人,也与长安的“儿郎群”一样企图吞噬他吗?

南北两朝正如父皇所说,而不是君主间的情谊。天下,只要有一个皇帝就足够了。

父皇已不在,往日父子常常共处的宫殿显得过分的空荡。

也好,他从不想被拘束在这方寸闭塞的苑囿中。

未成年的他,眼里虽看着冷寂深宫,心中却唱着万里丹霄。

秦王他们以为新帝孱弱、愚笨,他就怂恿他们一起参加这场狩猎。他已设好第一步的陷阱。

他的手指抚过太极宫的帷幕、床案。金盘中,父皇的丹青已干。墙壁上,父皇的琵琶弦断。

去年春天,已身染沉疴的父皇抱着琵琶,在此座殿堂里唱给他听:“南山一桂树,上有双鸳鸯。千年长交颈,欢爱不相忘。”

那时,太子天寰坐在胡床上,如痴如醉,仰视着父皇俊秀如神祇的面庞。

他喜爱这首歌。他才三四岁,父皇就抱着他教授这首歌。若左右无人,天寰就会哼唱一番。

父皇的眼中总像有桃花绽放,他笑着停下,“天寰啊,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不适合当天子?”

天寰笑:“父皇,管别人如何想,您就是皇帝!孩儿只想您是我爹爹。我不愿我俩生生世世圈在宫中,但我愿意我们生生世世为父子。”

“生生世世为父子,你这孩子……来!”父皇抚摸他的脸颊,还捏捏他长有笑涡的地方。

他念及父皇的病情,忍不住把头搁在父皇的腿上,鼻子发酸。

父皇帮他理好发上的黑丝绦,又重复那句老话:“我的天寰真像我。”

天寰是消瘦而苍白的孩子,没什么朋友,与他说话最多的人就是父皇了。

人们都说太子长相酷其父,他自己却忐忑。他用功学书练武,坚信能不负父母的期待。

可是,有朝一日,他真能拥有父皇这样如画的风神?那是何等绝妙的风神,仿佛天池里的一丛清莲,开放于虹的源头。

父皇喜欢收藏美人的图画,都藏在太极宫中。从前天寰也偷偷翻过,他觉得没有一个人的容颜比得上父皇母后这一对的。

每当他靠在父皇的膝上,觉得那身龙袍是如此的柔软。他崇拜父皇的优美歌声,自然流淌,毫无庙堂男人的僵硬。虽然父皇是位皇帝,可是他对天寰的慈爱无以复加。

民间人常“慈母严父”,天寰从记事开始就相反,他有“慈父严母”。

母亲卢皇后对他并不溺爱。父亲不到三十岁,后宫女子就多到难以想象的地步。母亲统领六宫,每日都是忙碌的,可她并不因此而放松对天寰的教育。童年时的天寰偶尔才能得到她的夸奖。而父皇对他几乎百依百顺,宠爱到令人不可思议的地步。

有一次,年幼的他发邪火,把一个砚台摔坏了一角。母亲亲自拿了把尺抽打他的手心。他的手心红红的,就是不哭,也不肯认错。

母后命他明日还是带着那个破砚台去御书房上谭,他点了点头。

晚上父皇来看他,见了他被打肿的手,怒不可遏。他马上领着天寰到太极宫住宿。

最后还是天寰认错恳求,才被送回到母后身边。

母后没再提起那件事,天寰便自觉地用了一段日子缺角的砚台。

他常常懵懂,父皇母后为何彼此那么客套疏远?南山一桂树,双鸳鸯为何不能是他的父母?

母后并不嫉妒,对中宫的职分尽心尽力。她对天寰严厉,可对后宫的女子几乎都和颜悦色。

父皇生来迷人,即使他荒芜朝政,把心思都放在温柔乡和技艺巧工上,别人还是会瞻望着他。

父皇宛如神仙,笑语数句,就会令人心折。可惜,他好像做什么都不认真。

他和她,好像一直在银河的两岸并驾齐驱,谁也不肯率先呼喊对方。

母后曾对天寰说:“你像你父亲,所以他爱你。你生下来……他就把你视为第一子。”

那里天寰还不懂事,问道:“既然父皇爱护第一子,为何我没有同母的弟妹?”

母后语塞。她拔下玉钗,笑容有几分落寞,“嗯,大概因为是独一无二的孩子,所以此生我和他的缘分都注于你吧。”

天寰回忆起他六岁的生日,发生的一幕幕诡异如戏。

从那时起,他的身边便多了一只黄金团龙。父皇当时的哭声令他胆寒。

父皇再未来过太极宫住宿,他虽然还是照样笑、照样玩乐,可是天寰觉得他再也不一样了。

从那个神秘的风雨之夜后,父皇的一部分跟着死去了。他不断地用女人和其他爱好来填补他内心的洞。但是日月侵蚀,洞已经难弥补,他的身体也垮掉了。

天寰在宫在长大,从能认识世界开始,形形色色的女子就存在于他的视野之中。

大部分女人在小男孩儿的眼里,就是包裹在丝绸下、脂粉里的身躯。她们中的大部分就像一个个有颜色的符号。她们聚集在一起的时候,就会叽叽喳喳地议论,还爆发出让小天寰纳闷的笑声。所幸他常见的母后、罗夫人、善静尼姑姨母都与众不同。

父皇因为宠爱天寰,便常把他带在身边,年幼时的他常常无奈地混迹于香花丛中。

那群围绕父皇的女子,每一个都尽量待太子好。可天寰老是没精打采的,全无和父皇独处时的活泼。只有贾贵嫔等为数不多的几个女子才能和小太子说上几句话。所以她们失望之余,往往传播说太子孤僻古怪。

久而久之,皇后宫里的人也知道了。母后笑问天寰:“你如何都不肯敷衍那些姨姨们?”

天寰心中有几分生气,闷头写了半天书帖,才大声说:“我是东宫太子。我只有一个姨母,她在兰若寺出家!”

他一口气跑到太极宫。父皇正独自坐在回廊前,沉默地望着海棠花瓣随风舞蹈。

“天寰。”父皇抱起他,“咦,谁敢惹我的天寰不高兴?”

天寰说:“父皇,以后若有那些女人,我就再也不跟您出去游玩了!”

父皇一愣,旋即笑了,“好啊,不要勉强你自己。”

父皇的手滚烫,让天寰一惊。他正要问,父皇去摇头,“我只是受 了风寒,已好得差不多了。天寰,你将来去学点儿医术吧。我若病了,你替我瞧,好不好?”

天寰十分情愿地说好。父皇拉他进殿,“我们还是一起画画吧,上次那张珍禽图还未画好呢。”

天寰依旧有点儿担心。但父皇兴致勃勃,还把毛笔递给他。

天寰不得不认真用笔。父皇替他按住宣纸,轻声指导着他。

父皇去后堂更衣的时候,口渴的天寰捧起父亲方才饮水的瓷瓶吃了几口。

他咳嗽几声,瓶子里不是水,而是烈酒。

天寰思索着跪下。父皇回来,满脸惊讶。天寰匍匐在地,“皇上,您病了,怎么还喝酒?”

父皇双手搀扶起他,叹息一声,道:“因为我无能。”

他热泪盈眶,又恨又急,“什么叫无能?皇上能做好丹青圣手,就不能做好南面之君?”

父皇把他抱到案上,与他面对面,“我不能,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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