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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策-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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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个正着,衣服和腰带上,满是滥污。圆荷翘着嘴巴骂个胡天胡地,我忍俊不禁。倒是阿若提醒:“皇后,还是赶紧洗一洗,换身衣裳吧。”
  我俯身在地上翻找,等圆荷凑了火折子来。我才将那个荷包紧紧抓在手里。
  阿若手脚麻利,一会儿就烧了火,弄好水。风顺着床沿进来,我脱下外套,团在荷包之上,才闪身到了床后。忽然,灯火熄灭了。圆荷叫了一声:“风大讨厌!”
  我在黑暗里换上了衣衫,那墙上人影一晃,又是月淡风清。
  我端坐在床上,盘起腿坐了半个时辰,才笑了笑。阿若背对着我洗衣,圆荷正在打盹。
  我清了清嗓子:“荷包东西你们谁动过了?”
  她们面面相觑。我伸了伸发胀的胳膊:“唉,天要落雨娘要嫁,似乎都是没办法的。就像身在曹营心在汉一样。也不是我待谁好,谁就能向着我。对么?”
  她们似乎全听不懂。我掏出荷包:“这里面有万岁的锦囊,就是计策么。万岁在邺城内外交困,刀口上舔血,还能惦记我在洛阳如何应付萧将军,还为我准备好万全之策?以皇上的神威,谁都相信这是可能的吧。”我啧啧了两声,灯花映着眼睛,明亮的紧,难怪人家说火也能炼人。我笑了一声:“可这次,皇上的锦囊是个假的,皇上没有任何信息,这只是上官先生出发前,我和他商量好的罢了。可惜么?”
  我望向阿若,她的脸色有点发白,和记忆里一样,清秀而懂事。她道:“皇后……”
  她以恐惧的表情注视自己的手指,她的手指全变成了黑色,似乎又痒又疼,她扭曲了身子。
  我叹道:“阿若,你幼年就得到罗夫人的喜爱而在宫女里崭露头角。而在我的宫女里,你也一直得到信赖。还记得以前玉燕子失窃,我多么庇护你么?我一个个的盘查,只有你们两个嫌疑最大。方才我还希望是我猜错了,萧大将军的人另有其人。现在你也无话可说了吧,药涂在锦囊内部,并不致命。可只要碰触的人,除非有上官先生的解药,不然三天内,都会四肢麻痹。”
  阿若不说话,许久才对我低了低头:“皇后,奴婢并没有做许多对不起你的事情,而萧大将军是我的义父,我不能不报答他。”
  “义父?”
  “是的,大将军没有子女,义子义女却有不少,我是三岁为他鞠养的,梅树生则是长大后为他收养。其实奴婢在皇后身边,日子过得很快活。但以皇上的为人,一旦义父那里打算暴露我,我死无葬身之地。因此我为了活下去,不得不替义父做些小事。”她惨笑:“现在,我的日子该到头了……”她挣扎着下跪,给我磕了个头。
  我注视着她,屋后,四名事先安排好的侍卫排列成一行,阿若浑身颤抖起来。圆荷捂着耳朵惊恐的看着。我摆摆手,命圆荷给阿若吃一颗药丸,然后我命令道:“你走吧?”
  其余人都不敢置信的把目光投向我。阿若猛然抬头。
  我鼻孔出气,一笑:“你是个小人物,死了对我也没用。你活着,我却不能让你再近我的身体。这次出来,是你阿若身份死亡的好机会,你走吧,随便你去哪里吧。这与我也不再有关了。”
  我背过身体,面对墙壁而睡。我身边没有监视的眼睛,难得可以高枕无忧。
  窗外有些平静里的躁动,但终究又归于平静。圆荷的声音响起:“皇后,为什么?”
  我没有回头:“都是女人。”
  “那她……?”
  “人都有错,何况她没有毒害我和太一。不处置她,算给大将军一个面子。你知道大将军是什么人呢?”
  “她就这样走了?”
  我回头,在黑暗里盯住圆荷:“谁都要走的,你也是。记得以前我说,我身边的宫女都会出宫去么?谁愿意在这里一辈子呢?除非是宫廷里有许下一辈子誓言的人。若不是为了怀疑,我本来就没想带着你,你太小,也不够胆子。天亮时候,你跟着侍卫们回去吧,告诉赵将军一切都顺利。告诉七王与赵将军同心协力。”
  她的嘴唇哆嗦,我翻个身,闭目养神,直到一片阳光搅动了清晨。
  ………
  逢春镇上,全是南朝的士兵。虽然我记忆里的南方人是柔婉的清秀的,但在战争这样的洪水猛兽面前,人们都不能以常规自视视人。大部分的百姓都逃散了,留下的大多是老弱病残。
  我在路边的茶馆里,喝着只飘有几片树叶的茶水。士兵们用得意的口气谈论着女人和其他的战利品,在他们的世界里,似乎并没有皇庭和种族,只有简单的利益。我不禁想:这么没有理想的士兵,何来巨大的战斗力呢?
  夏天里,暴雨时常偷袭而来。不一会儿,乌云翻滚,我压了斗笠的边沿。
  我早已换装成一个农夫,样子更像是逃难的少年。在我的左脸,我用上官先生给我的药,画上了真正烧伤的痕迹。有个小士兵鼓足勇气瞥了眼我的那边脸颊,露出不知道是厌恶,还是可怜的神情。我淡淡一笑,背起竹筐,朝旱桥下走去,为了避雨。
  旱桥下的桥洞,像是镇上的小贩们卖东西的好地方。可是现在,也就没有什么生意可做了。那桥洞里三三两两挤着一些从远处逃难来的难民,这些衣衫褴褛,为辛苦所折磨的人,组成了一个长廊。因为雨越下越大,桥洞下光线晦暗,地上的肮脏混在灌进来的雨水里,让人没有一个干净落脚处。
  有一群士兵也跑了过来,他们操着长江沿岸的口音,粗鲁的彼此玩笑着。
  “滚,滚。”南方人对于北方人,总是难以做到伪善的。
  因为这些士兵的到来,大家只好继续向溢出的臭水沟处挪动。我身边的一个病重的老人,躺在破席子上,他的家人很无奈的让我借个地方。我点了点头,干脆向外走去。
  我一步步地小心从人群里穿过,满脸都被汗水湿透了。我的下摆被躺着的病人狠拉了一下,我使劲一拽,才逃出生天。我心里想:就快熬过去了,明天我将变成光华,出现在南军的大营。即使看不见阿宙,我能去,他也能熬过去的吧。我念念有词,不知道是不是给自己安慰。
  我打算不顾大雨,走出这座旱桥去,正在此时,有个孩子大哭起来,他哭得特别伤心,我心弦一动,不禁关切:孩子怎么了?得病了?家人死了?我怎么都放不下了,我想起了我的太一。我鬼使神差般回过了头,这时,我看见一个人。
  他满身污垢,像是个乞丐。蜷缩着躺在一团瞧不出本色的毛毡里,那毡子为污水浸透了。我记起来方才似乎是这乞丐拉了一下我的下摆。乌云挡住了微弱的光线,可我发现那个人,似乎在某个缝隙里,隐约里迫切的注视着我。
  沙漠里坠入唯一的星子。污垢里,尘埃里,有光一瞬。
  我脚下生了钉子,那满天的乌云碎裂开来,倾泻的雨水打湿了肩膀,我快步向那个角落走去。
  我弯腰,想要掀开毛毡,但我的手被先抓住了,那双手带着股血腥味,还有一股超常的热度。
  我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脑海里无数个念头,肯定,假定,设定?那双手慢慢的送开了些,将我的手指往上请拉,直带到更加温暖的地方。我的眼睛模糊,老老实实地把手掌放平在那地方,感觉着另一个人的心跳。
  我准备好去冒险,我也想到了可能会死。我担心过他,不原谅他,最后不愿抛他不顾。
  谁能料想,他居然在这里。活生生的,是自由的,和我手拉着手。老天是可怜我们的。
  雨水从宽大的笠帽上灌落到他的脖子。披头散发的人,张开了凤眼,平静道:“小虾。”
  我没回答。我把帽子脱下,盖好他的头,毡子里的身体,不仅满是血污,还有难闻的腐臭味。
  他极虚弱,瘦得难以辨认。最明艳的脸庞,因为憔悴,日晒雨淋和肮脏,也几乎认不出了。
  阿宙受了重伤,他怎么能到这里来的?四周都是南方军人,我怎么把他送到平安处?
  这点愁绪对我,只是一闪而过。等我眯起眼睛,我已经能对阿宙保证说:“放心,遇到我就好了。我们能挺过去的,阿宙。”阿宙孩子气的攥着我的手,昏昏欲睡,他嘴上露出点笑容。
  我等到雨过天晴,众人散去,也不敢轻举妄动。又等到黄昏天暗,才混到街上,花高价问人买了一辆独轮车。将昏昏沉沉的阿宙拉到车上,裹好毛毡,摸黑超城外走去。
  逢春镇外的人家,十室九空,我顺利找到一户农家。将阿宙放到炕上。
  惠童要明天早上,才能在逢春城门口等我,此时此刻,指望不到他帮忙了。
  我自己生火,弄了一大锅水,又将中午买的饼撕碎了,拌着药给阿宙灌下去。
  阿宙身上有六七处伤口。他自己定然也处理过,但此刻看上去,还是惨不忍睹。
  他本来是个骨头充盈的男子,现在瘦得吓人,身体软绵绵的,完全像个少年。我借着烛火,都给他擦洗干净了,又上了药,我也松了口气。他应该熬过了最危险的伤情,只是太虚弱。
  我担心他的头发会有虱子。因此等他安睡,我便用箅子调了些化草药的水,细细在炕头给他通。阿宙有时候微微的呻吟,我忍不住要跟他说洛阳城的一切,但终于还是让屋里宁静。天亮之前,我就愿意让他睡着。
  “小虾。”我突然发觉,他睁开了眼睛,他幽幽道:“小虾,我丢了剑。”
  “嗯。”我没有说剑在萧植那里的事,也没有解释我怎么孤身一人在这里出现。
  我说:“丢了就丢了,你活着就好。”
  阿宙闭上眼睛,他重复说:“小虾,我丢了剑,我输了呢。”
  “你没输。看着吧,我把你的剑找回来。”我道。
  阿宙似乎笑了,他的凤眼,和以前最快乐时一般明亮而美丽,他对我看着说:“我没输。要是重生一次,失去剑算什么呢。小虾,我方才想:重来一次人世,还是遇见了你,而我还是喜欢着你,你觉得可以吗?”我嘴唇一阵干涩。见鬼;这关节;谁喜欢谁;也不重要了吧。
  一阵马蹄,军靴声响。有人非常急促粗暴的敲门。
  我心口提到嗓子眼。到了现在,万万不能再失去阿宙。
  急中生智。我扬起了脸庞,不慌不忙站起来。
  ………


  第十八章: 凤胆

  我将阿宙的长发拨乱,半遮着他的脸面,低声对他道:“你只管闭目养神,别发出声响。”阿宙握住我的手,唇微微动,意思是“ 小心”。我点头 ,顺手将自己的鬓边额角搓揉发髻。随后他乖乖的合起凤眼,刚被我刮洗过的下巴泛着青白玉色。
  叩门声愈急,我应道:“ 来了,来了。”将靴子半褪,腰带扯散,打开了门。
  数名身着甲胄的士兵蜂拥而入,为首的用马鞭子抽了一下我的肩膀,骂道:“北方佬也忒迟了,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我摸了摸生疼的肩膀,陪小心说:“军爷慈悲,实在是睡死了,才听见。”
  那些士兵分明长着长江一带人的身形面容,可在北方战场的风沙里滚打一回,人也变硬了几成。我低头点亮了灯,将烧好的热水端上,蹲身道:“军爷们请坐。”
  为首的突然伸腿绊住我,他用马鞭挑起我的下巴,捻开我面前的碎发,在昏暗的灯影里凑近我的面庞。我目不转睛的瞧着那张贪婪的脸,将满是“烧疤”的那侧转给他。他“哎”了一声,掩不住的失望厌恶。他推了一把我的肩,骂道:“这丫头怎么烧成这般田地,白白浪费了个好美人胎。”
  其余士兵看清了我,啧啧称奇,七嘴八舌拿我的脸开起玩笑来,有一个说:“这小东西若洗干净打扮起来,光看一边脸,想连我朝公主炎皇后之美,也不过如此。但看她那一边,简直是活地狱夜叉,吓死人。”
  另一个笑着说:“等我们攻下洛阳城,有的是女人。都说鲜卑女人皮肤白,我还没怎么见识过呢。”
  我靠在角落听他们说,时不时打个呵欠,揉揉眼皮。阿宙在里间毫无声息。
  为首的道:“虽然下雨,但前几个时辰先头队伍已经向洛阳进发了,洛阳守将赵显是有名的狠将,大将军此刻急于攻城,不知道是要怎么安置赵显?又听说皇后已失宠,现还在洛阳城内。北帝把大臣孩子都西撤,单只留下她,完全不顾她的死活。难怪人人说北帝残忍……皇后专宠,还是眼前的事情,可如今南方一占上风,他就不讲情面了。他要是打败了梅将军,腾出手到洛阳杀个回马枪,倒有场血战了。”
  我眼皮一跳,为首之人在墙壁上的影子突然移动起来,他向内看了一眼,回头问:“里面谁躺着?”
  我走到近旁,回答:“是我姐姐。”
  那人朝内望了一眼,暧昧一笑:“ 你有姐姐?”阿宙发黑面白,瓜子脸型,此刻在昏暗的光线下远瞥过去,完全可以以男充女。他听到有人来,只转了头颈,动作甚是曼妙。
  那人走了数步,低头,似看见了地上染血的棉布。我慢慢对他说:“姐夫跟着赵王军队去山东了。因为兵乱被吓着,姐姐昨日小产,血崩不止,可我没地方找大夫去,只要她能熬过这几天就会好的吧。”
  那人肩膀一缩 ,往后退道:“怎么不早说?我们当兵的忌讳产妇之血,出征前,这个最不吉利了。”
  我只摊开手,装出一副乡村姑娘见不得市面的样子。那人颇为恼怒,但也无可奈何。
  他向外走,一边要他手下人上马出发,好像这屋子里满是晦气。我心里暗笑,但还扯了下势士兵的袖子:“ 军爷不坐坐了?”
  那人举起马鞭,作势又要打我,我抱着头“哇”了一声,跳到角落里,士兵们哈哈笑着,摇头而去。月色从门前溜进农舍,门前的马蹄都想着洛阳的方向而去。
  看来我猜得不错,萧植就在最近会总攻洛阳。赵显得病,皇后出城,他的细作已经报知他。他志在必得洛阳城,而用他得到的揽星剑骗我去他的大营,也是他的算盘……
  我关上门,阿宙依然躺着,他好像睡着了,唯有眉峰不悦的皱起来。他这两年春风得意,逐渐成熟。而此刻孩子气的满脸不悦,却更显洒脱的俊美。月色爬上他的眉梢,农舍蜘蛛网的投影,捕捉住顽皮的月色。静谧安逸,战争似乎遥不可及。他张开凤目:“小虾?”
  我笑了一笑:“阿宙 。”
  “那些人要去打洛阳城么?我真想赶紧回去,可是我的伤…… 。”阿宙语气黯然,忽然笑了:“今晚月色真不错。你说呢?”
  他和我想得一样。我踮脚打开了一扇天窗:“阿宙,我今晚给你服用了上官先生留给我的药丸,加上你身边的外用药膏,你的伤能很快好起来的。我都不担心,你还用得着担心吗?你伤好些,就能与赵显一起,成为一道长城了。想想我要是你,反而会为这次历险高兴呢。”
  阿宙用手理好乱发,哼了一声,笑着道:“你有心安慰我吧?虽然本王这次丢了马,丢了剑,落荒而逃。先是躲在山里养伤,后来精神好些,才一路混成乞丐流民,走到此地。但我竟然遇到了你,可见上天垂青我。因此我此时再不灰心。我才不需要你怜悯。”
  我嗤之以鼻:“我怜悯你做什么?想想有多少人惦记着你,你的兄弟,手下,都是心向着你。一路顺风,总是你赢 ,还有什么好玩?有起有落,柳暗花明,才是男人该有的历程。阿宙你没有失败,只是再长大。倒是南朝大将军,利用你的失踪,你的揽星,说你被他们俘虏,要骗我去南朝大营,太不光明。还有那位云夫人,是不是要用你来乱我军心?”
  阿宙咳嗽一声:“ 我会失败,也会死,但我这人,绝对不会被敌人俘虏的。若是大哥在洛阳,他是不会相信阿云和萧植的鬼话的。你们只是苦于找不到我。我受伤清醒后,本想往回联系沈谧他们,可是南军几乎控制山东全境。我只好跟随流民往洛阳走。路上遇到过北方的流散军人,但我怕是南军为了搜索我而出的计策,因此只能隐姓埋名……”他的眼神里闪烁过痛苦,似乎是觉得流浪生活可耻,但当星光映在他的眸子里 ,他又鲜活起来,他将带着伤 痕的双手一起枕到脑后,长出了一口气:“萧植送给我的,我一定要加倍奉还,你看着好啦。”
  我微笑 ,我当然会看着他的。我想了想说:“这次你去山东,遭遇埋伏,倒是真的不走运。当初你不肯去,才故意跌伤的吧?我不明白,那时候是谁跟你说了这次出征的不顺,是沈谧?”
  阿宙摇头。我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下文,也就不想追问。等明日与惠童见面,阿宙平安送回,就多了几分把握。我在灶间找了一堆干草,将外衣铺上去。阿宙“喂”了一声,我看他,他将脸转向天窗,声音有点发抖:“……地上潮气 ,你也睡在炕上吧。我绝对不会碰到你的。”
  我望着茅草,摇头说:“喂,哪有这样的道理?”
  阿宙双颊升火,瞬间明艳复来:“你怎么拘泥于这些俗礼?我现在这样的伤,还能非礼?你生了太一之后身子不好,今年春天才有起色。我为了祝祷你康复,餐餐吃素。难道你打算让我这次伤势复原后,还为你吃素?我是再也不情愿了。这样……”他挣扎着弯腰摸下炕,半个身子扑通跌在地面上,他狼狈抬头,嘴里还不松口:“ 换我睡草上。”
  我使劲按住他的手,怕他弄坏了伤口,半跪地上,对他道:“ 阿宙?阿宙?”我晃着头:“我不能。你回炕上去。想想你的大哥吧,他那样刚强的人,为你的死讯吐了血…… 。我不能。阿宙?阿宙?”我恳切的望着他,语气哀婉。
  阿宙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我这番话,果然奏效。他被我送回炕上,合上眼皮,呼吸急促。等我吹灯躺下,他忽然问:“说你失宠是什么意思?可是大哥的计谋?”
  我唔了一声,顾左右而言他,打了呵欠道:“你不累?我累坏了,我可要睡了。”
  他叫了几声小虾,我就不答应,他就住口了 ,过了一会儿,药效发作,他起了微微的鼾声。
  我张开眼睛,月光在这间屋子里,从未有过的明亮,光华灿烂,就像我父母的笑容。
  一切都在按照我的计划进行。阿宙并未被俘虏,是锦上添花的一幕。上天如此厚待我,我还是幸福的。我不禁笑了,想到被困邺城的天寰,知道自己这次又不能尽快入睡。我清理一遍思路,一丝困意袭来。忽然听到阿宙在睡梦中喊起来:“小虾,小虾?”
  我连忙说:“ 我在这里。”可阿宙依旧在梦里,他满头冷汗,在梦寐里叫道:“ 大哥是我的错,我把它给你。还我小虾吧……大哥,大哥?小虾,小虾……?”
  我听他的梦话,心里猛跳,“它”是什么?我这样疑惑 ,居然问出来:“ 是什么?阿宙你要把什么给大哥?”
  这时,阿宙的梦醒了。他望着床头的我,拉住我的手。
  我用手绢把他头上的汗水抹去,还好他没有发高烧,只是眼睛里布满了红丝。那个梦,似乎十分恐怖。但阿宙的脸上,没有一丝怯弱。
  我转身倒水给他喝,阿宙的目光始终不离开我的脸。虽然此刻我为了保险,依然带着那些所谓的“化妆”,但是阿宙看我的眼神,并不亚于几年前,在蜀州他初恋上我时的迷醉赤诚。
  那种眼神,好像他眼里的你是天下最美丽的事物,你所在的地方,就是他宇宙的中心。
  我口齿清楚地说:“ 阿宙,只是梦,梦都是反的,我活得很好。”
  他盯着我:“小虾 ,你别去萧植的大营。既然遇到了我,你没有必要再去。我宁愿自己再死一百次,也不愿意让你冒一点危险。我不让你去。”
  我心里几个念头划过,我望着他额头的汗水,他衣服上的血迹,我哑声:“ 我不去。”
  “真的?”
  我点头。我不爱骗人,特别是对他。除非是万不得已,人总有万不得已的时候吧。我盯着阿宙的眼睛,将一颗药丸取出,又捏碎了给他服下,柔声道:“你在,我有什么必要自投罗网?”
  在我眼里,那不是罗网,而是虎穴。
  阿宙的眼睛湿润了,桃花在夏天花期早过了,他眼里只有青绿叶子组成的花萼。过了这个夏季,叶子下就该是茂盛的果实。不知不觉,我的眼眶也湿了。阿宙死,我不想哭,但阿宙活,总让我想哭。阿宙开口道:“小虾,我生死存亡时候,不会念佛,也不念父母国家,我只一遍遍叫你的名字。炎光华是皇后,夏初是别人的女人。只有小虾两个字属于我。今晚,我不能再瞒着你。你问我为何不愿去山东……是不是沈谧告诉我的?其实他并没有那么神,何况他出山当我的谋士,自己已在瓮里。今年天象于我方并不利,何况我的队伍毕竟年轻,还缺乏足够的准备。这次交战,北方绝对不会统一南方,我知道,因为我有一件东西。”他贴着我的耳朵:“小虾,我有完整的敦煌星图。”
  我手里水碗一晃,热水烫到自己的手。这我倒是没有想到。敦煌星图?据说能预言未来,解透它就可以得到天下。胜者为王,阿宙……我倒吸一口气,用手指掐着棉胎:“元君宙!”
  他想要干什么?为一代贤王,为将军主帅,怎可昧下此物?我回想起在西北的点点滴滴,想到在雪山山洞里阿宙在黑暗里燃烧的眸子,他还是留了一手。夫妻是一家,他既然隐瞒了皇帝,就该把我也瞒住。他为何现在告诉我?
  阿宙捏住我的手指,他的手指同样烫人:“我知道你想什么,你怕我威胁太一的地位?或者是对大哥有二心?小虾,我既然告诉你,你就该明白我的心。在西北时,我曾经想告诉大哥这星图的事情,但大哥最后才让我知道,而且他对我有所怀疑……小虾,我是大哥养大的,而你在大哥的保护下开成了天下最清艳的花朵,但大哥是一个复杂的人,复杂的超出你我的想象。他幼年即位,饱尝辛酸,一路辛苦走来,心里永远是天下霸业。为了江山牺牲一切,是他的习惯。我,你,甚至他自己,他都在所不惜……”
  我打断阿宙:“ 所以你要保留那张图,为了保护我,保护你自己?”
  阿宙直视我:“我上战场,冲锋在最前,撤退在最后,若是只有我自己 ,我保全了留给谁?”
  他好像觉得太疲乏,仰面倒下,声音变轻了:“我不能让你受到伤害。你,就是我的底线。我的智算不如大哥,不得不借助外力。敦煌星图在山洞内的部分也不完整,但惠童给我他父亲临终给他的几个残片,于此正好成为一幅。不过,我还未完全参透此图……”他笑了几声:“我是卑鄙么?也许吧。但我无怨无悔。你可以去告诉大哥此事,也可以不说。你说了,我也绝不会给他星图。你不说,我也绝对不会对不起你的。”
  我恨不得去打阿宙几拳头,你让我怎么告诉天寰?我告诉他,让你和他势不两立?我不告诉他,我变成你的同谋。元天寰残酷,苛刻。对人对己,都是那样。他随时防着周围的人,但若人家防着他,也许是一种背叛。我心里一股无名气,仰脸,一字一句道:“我不说。你可别把星图给你大哥,但若我要它,你给我么?”
  “你?”阿宙诧异问。
  我点点头:“就是我。阿宙我要是拿回你的剑,你把星图给我吧。”
  他不置可否,方才的药丸效力更强,他努力打消睡意,舌头不听使唤:“你……你…… 怎么拿回我的剑?”
  我俯身说:“我说过我能,我就能拿回。阿宙,你为了我保留那张星图,我不乐意。你大哥养大你,呵护过我。告诉你,我从来不想死。要是真有那天来,我自己会选择,只要我想,我就能保护好自己。不用你来帮忙。”
  他似乎听不进去了,鼻息沉重,呼呼睡去。我坐在炕边,一夜,心里百转千回。
  直到第二天中午惠童跟着我来茅舍,阿宙依然在沉睡。我把阿宙化妆成病重的女子,他的脸上,也早被我改成了另一幅容颜。我买下了一辆独轮车,惠童会扮成一个和家人逃难的小童。今日流民更多,混在万千人里,孩子和妇女不会引人注目。我对惠童再三嘱咐,挥了挥手:“ 去吧,赶在萧植进攻前,将殿下送回洛阳。注意此事秘密。为了军机,为了赵王声誉,唯你我知底。”
  惠童跪在我的面前,磕头如蒜:“皇后,你为何执意要去南军大营?万一……怎么对皇上,殿下交待?”
  我喝了口橘皮泡好的水,笃定笑道:“ 惠童,万一的事情,如何说呢。我就是坐于宫中,有皇上时刻保护,万一的事情就不会发生吗?虽然我是皇后,你是侍者。但数年之间,你我也有缘份。临别之时,我想谢谢你。”
  “ 皇后…… ”他哽噎。
  我站起来,拉好袖子。我不能说的是: 我必须去。因为我去,才能牵制住萧植大军关键的两天。而我不出现,萧植就会知道阿宙被俘的骗术,被我识破。我不出现,和赵显在洛阳的守城计划,就会被怀疑。我必须去。我答应过拿回阿宙的剑,我答应过天寰守住他的江山。
  临近傍晚,我到了萧植军营前最后一片树林。我拍拍玉飞龙的耳朵:“花马该回复英雄本色了。”我哼唱着家乡的曲子,用溪水把白马身上的污泥冲刷好。
  玉飞龙晌午时已经重会过阿宙,它此刻不再垂头丧气,和着我的曲拍,在溪水里转圈撒欢。
  “人们都说近乡情更怯,马儿,你也知道南朝是我故乡。”我把父亲留给我的青铜剑擦亮了,对着日光抹着剑锋,我吹了一下哨子。虽然这几年成婚生子,但只要我吹起哨子,我就是光华了。简单的不可思议。我解开头发,对着溪水梳洗,又对玉飞龙道:“ 嗯,可是这回我们不怯,倒是近乡胆更壮了。”
  溪水中的素颜女子,与当年在巴蜀山水里的小丫头不再一致了。我仔细的瞧了瞧那个倒影,腮上发热,叹息一声,对玉飞龙转眸笑道:“这样的女孩子……唉,就是元天寰这么狠心的男人,若现在看得见她的模样,大概也不忍心一两个月的不理不睬,不给一字书信了吧?”
  玉飞龙低头吃草,打了几个响鼻。似乎为了我忿忿不平。我哈哈大笑,将鞋里的尘土倒了,用流水洗了双足,正要穿袜子。只听背后有响动,我回头,老朱和四名黑衣的武士全部跪倒在我的背后。
  “皇后,皇上有旨:请皇后迅速跟我等返回洛阳。皇上与上官先生忙于解决邺城之敌,正在难舍难分的当口,只有臣等护驾皇后。”
  我立于冰凉水中,低头注视他们。夕阳艳丽,晚霞泼彩,树木葱茏,山河壮丽。
  我将头发拢到脑后,平静道:“诸位辛苦了,但我不会回去。”
  “皇后……?”老朱正要说话,我摆摆手,温和问:“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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