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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策-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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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传言:杨夫人与皇后不睦。我对杨夫人,喜欢不起来,但所有的礼节都尽数做到。这个女人是阿宙的生母,也是迦叶的祖母。想到七王在夕阳下所说的话语,我对她突然产生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感情。我将宦官所送的碧玉粥接过来,用嘴吹凉了,以银勺递到她的唇边。
她忽然明白过来:“皇后……?”她的语气,是带着一丝乞怜的。
我笑了笑,慢慢的喂她,缓缓说:“夫人不用担心,病定会好起来的。入秋天气骤冷,女人血脉不合,也是多见的。五王能在西北大胜,亦是夫人的荣光。夫人需要什么,尽管让人去跟张公公,罗夫人说吧。我自会留心关照。”
杨夫人费力的说:“妾似乎命不久长……也好……能侍奉先帝去……是妾日夜所盼的,只是有件事要托皇后。”
“你说吧。”
杨夫人的凤眼眯缝起来,似乎微弱的光也是刺激:“求皇后向万岁说,请万岁准许六哥殊定来朝见妾最后一面,还有妾的小七儿,哪怕一眼也行。妾没有常识,又不得体,因此万岁不准妾跟小七相见,但……”
我收了勺子,点了点头:“我说说看吧。”
她又断断续续说:“自从……卢……卢妃去世后,妾常……梦见……那孩子,六哥回朝,正好可以看看……他媳妇的……坟。求皇后万岁开恩……”
我闭了一下眼皮,不动声色:“嗯。夫人,养病需放宽心。宫内有龙气,妖鬼不敢入内。至于万岁,也尊重先帝嫔妃,爱护诸弟。现在国内形势不好,万岁夙夜忧叹,几位弟弟虽然鞠躬尽瘁,争相分劳,但御座之侧,依然缺乏人手。……当然了,夫人母子亲情,万岁也不会不顾惜,夫人这里等候消息便好了。”
杨夫人嘴唇微抖:“谢皇后。”
我等候她入睡,才走出来。只见廊下一个宫女眼睑红肿,还在抽泣。我低头,和颜悦色小声说:“杨夫人还在养病,不宜这般哭泣,让病人见了心情不舒坦。”
那宫女慌忙下跪:“皇后,奴婢……奴婢,是为了猫哭。”
“猫?”我哑然失笑,真是个天真的人。
她环视四周:“嗯,奴婢的猫今天早上突然口吐白沫死了。奴婢是刚从尚衣局调过来的。那只猫,是奴婢唯一的朋友了。”
口吐白沫,这个时候……主人犯病,连畜牲也死了,九华殿可能真有点不祥。我望着九华殿盯着宫女瞧的总管:“这宫女的猫才来便死了,可能她也要冲撞夫人。不该让她继续在这里侍奉。让她去我那里吧。枫儿,杨夫人的病况我极关心。留你在这里伺候,每日过来报告一次。等夫人彻底好了,你再回来。”
…
今日做事极多,回到太极殿,我已经饿得有些发昏。天寰说自己并未吃饱,也要跟着我一起用了些麦粥。用膳完了,我便将七弟的婚事,杨夫人的病情,一一说给他听。不过,并未提起死猫,有关卢妃的梦。
天寰长出口气:“七弟到底是七弟,我早就知道他不会拒绝。但愿这桩婚事能琴瑟和谐吧。至于杨夫人……她愿意见儿子,便让她见吧。”他说完,唇角若有若无一丝冷笑,眸子锐利,光彩璀璨。
我看他并不吃惊,也不再多说,对着镜子梳理长发:“关于西北……你真的要在四天以后与我一起巡幸凉州?君宙他们固然攻下敦煌,但索超并没有被俘虏。西北安全吗?”
天寰松开玉带,望了一眼床边的托盏卧婴灯:“上官和五弟还没有赢。但我必须去。”
我的手慢下来:“为什么?”好像这是几个月来他第一次发表对西北战事的看法。
天寰明亮而刚强的眼睛转向我,充满了一种与他所说的话毫不相称的爽朗气息:“索超必须死。只要他活着,西北人的心内就永远不会臣服于我们。”
在他重新提起这个人的时候,显然已经把索超和那肥胖的安先生彻底分开了。
“不过,五弟手里有张牌。他动用之前,上官也不会知道的。因为五弟不知道我认识安先生,所以,他大概以为我也该蒙在鼓里吧。”天寰平静的说。
这就是他不高兴的原因?我愣住了,天寰走到我的身后,嗅了嗅我的头发。我入秋来换了一种香料洗发,他虽然一直不说,但我知道他很喜欢。我虽然有心事,但还是在镜子里对他笑了笑,又将手伸到脑后摸了摸他,说:“诗云:兄弟阋(XI ) 于墙,外御其务。你对西北不闻不问的样子,他也不必要告诉你了。”
他将我插在发内的象牙梳子取过去,弯腰替我梳头。他梳得慢而专心,我觉得自己发中缥缈的香味成了某种炙热的火,让镜子里那对男女的美如水银般交融。
他遇到了一个发结。又黑又长的眸子炯炯发光:“听过这个么?明月半依云脚下,残花犹落马蹄前。”他的声音清冷极了:“告诉你,五弟的惠童,就是索超要我帮他寻找的人。惠童,是阿宙身边的宦官,但也是索超的儿子。”
我惊讶的回头:“那句话……是不是上次索超找儿子的时候告诉你的?惠童说:那是阿宙和他之间的旧谜语。君宙打西北倒是一寸寸土地用血争来的,就算惠童去了,又怎么用呢?”
天寰坐到床边,望着我摆放在床头的卧婴灯:“谜语的答案是熊。梦熊之喜,不是生男孩的意思吗?本来是求子心切的男人给女人的祝福。多年前,索超潜入长安看望情人,顺便刺听朝廷消息。他在长安灯会走失了唯一的儿子,千方百计都找不着。男孩子身上带着个玉锁,刻的就是这个谜语。得知东方琪就是皇帝后,他就在我们婚前与我见面,再次请我帮他寻找儿子。他认定我不会利用孩子向他要挟……我答应了,也找过,但并没有想到那孩子就在,你我的身边……等到初夏,百年告诉我五弟送给你此灯,还有那个谜语,你又派惠童去西北……我马上就明白了。我不知五弟如何得知这个秘密的,他也还没有用过惠童吧。”
他皱了一下眉:“故人唯一的儿子,成了宦官……对我来说,我宁愿孩子早就死掉了。”
“君宙对我说过,他是在雪地里救了这小孩的,从此就在他的身边了。”
“是么?我那时在外忙于指挥军事,但五弟正养在太极殿,小惠童又特别乖巧。所以我后来也有所留意。阿宙却没有说过他是从雪地里捡来的……大概是因为我当时正严酷的处理乱党,五弟虽小,也有所顾忌吧。”天寰苦笑:“少年的我处理乱党,一律灭族。对他们的家奴,我下旨:十岁以下的,全部送入宫中,去势为宦。没有想到……”他收起了笑弧:“你知道有多少人诅咒我没有孩子吗?”
“天寰。”我觉到一阵寒意,但还是固执的说:“你没有错。君宙又不知道你与索超有私交,叫那个孩子去……总有他的盘算。道路遥远,你又完全不管,他不需把机密都上报朝廷。何况,有上官在旁,你可以放心。”
没有孩子,真有因果报应吗?历史上的暴君,子孙成群也有,为何他没有?我心里一阵难过,皇帝最大的悲哀,是没有继承人,我什么都可以为他做,但这种事不是我心想而成的。
天寰发现我沉默,才笑了笑,刮了我的鼻子一下:“你知道吗?这盏卧婴灯是凉州观音寺的灵验宝物,五弟不知怎么抢夺来,还刻上熊字。他寓意双关,虽然是借去了惠童,也是祝福你我之意吧。”
这盏卧婴灯,还有这个来历?我张了张嘴,阿宙在千里之外,但看来皇帝对他,无所不知。
天寰熄了灯。我窝在他怀里,听秋后的蟋蟀唱着哀婉的曲子,月亮却好像一点点向着中秋,圆满起来。
长安城头,一轮秋月,家家天台,户户月饼。世间荣贵月中人,嘉庆在今晨。
皇宫内的中秋宴会非常俭朴。王萤姑娘与七王订婚也在这时宣布,因为杨夫人还在患病,所以她没有出席。
王萤从侧面望着元旭宗,她平凡的脸蛋,似乎在短短的时间里焕发出光彩来。
一个月饼丢在他们面前的盘里,两个人都吓了一跳,元婴樱娇笑道:“七弟弟,你不吃饼?可好吃呢。”
元旭宗慌忙说:“……啊,吃的。”他取了一只饼,掰了一半给王萤。
元婴樱转身去拉杜昭维:“杜哥哥,这月饼太好吃了,我们带些回去给杜妹妹吃吧。”杜妹妹,就是说他们的小女儿宝玥。人人晓得长公主“痴”,见怪不怪。
“好,听你的。”杜昭维掏出手帕给她擦唇角的碎屑,他用眼角的余光扫扫我和皇帝。天寰道:“昭维,你将新得到的那柄古画扇带来了么?”
杜昭维慢吞吞抽出一把扇子,道:“请皇上御览。”
天寰说:“这里太暗,你陪朕去画堂赏鉴吧。”他对我略略点头:“皇后在这里继续赏月吧。”
杜昭维谨慎的跟着他后头,对我不咸不淡笑笑。自从郑氏败落,朝中似乎不再有明显的党争。中山王补为太傅,他参政时间极长,待人和蔼,也受到尊敬。崔僧固一介清官,在洛阳官声好,到了长安也没有过失。杜昭维治理京兆,赞誉一片。不过中山王,崔,杜,与我都足够疏远,朝廷内的事,不是天寰告诉我,就是如雅转述给我听。
我微笑起身,转去更衣。屏风后面,如雅等待着我。我摊开手:“查了么?”
“查了。”如雅笑起来,活像个偶人贵公子。小圆荷半个身子挨在屏风的金边云朵旁,笑盈盈的瞧着他。我咳嗽了声,她噘嘴嗔了我一眼,才隐身。
谢如雅低声说:“我把猫尸验了,又用金丝楠木盒装埋在后院。杨夫人那里新宫女的猫是中毒而死的。对人来说是少量的毒剂,但放到小猫身上,足以要命。”
我用扇子挡住唇:“嗯,跟我想的一样。新宫女人生地不熟,只能用廊下丢弃的糕点喂猫。但也不能说杨夫人的病就肯定与此毒有关。究竟是谁要害她呢?枫儿告诉我说,杨夫人那里没发现异常,因为到处传闻杨夫人不为我和皇帝所喜,她那里几乎没有人去探望……”
如雅眼珠子转动,唇色润如花瓣:“六今晚到京了,要不是他母亲病,他何必来?卢氏丧礼,皇上也未准他来。”
“他到了?”我用扇子扇脸。
如雅点头。提起元六,他不再像两年前那样愤然和轻蔑,而是一种沉思般的表情。
天寰带我去西北,所带三千禁军护卫,由长孙老将军率领。京城里中山王,七王,杜昭维,崔僧固四个人留守。杨夫人与四人,有直接或者间接的联系。杜昭维是杨夫人的女婿,七王是杨夫人的儿子。我还发现,中山王当年被先帝冷落,却是在杨夫人得宠时重新被起用,也许杨夫人也与他有往来。崔僧固是阿宙的老师,女儿是阿宙的义妹……我抽了一口气。秋声被宫墙囚禁,压抑而低沉。我将扇子伸到月影下,将月光捕捉到金色的绘扇上:“她……”我摇摇头:“如雅,你猜皇上知道杨夫人病的蹊跷么?”
“皇上貌似近来频繁调动长安以外的军队。西北,西南基本平息,皇上要怎么做……你还不知道吗?”如雅把我手里的扇子取过去合上,又展开:“原来姐姐的扇上画得是红豆。”
我不知道天寰调动军队。也许他是太忙,没有想到告诉我,也许……我决断道:“我得把这事告诉他。我去西北,你在京城保重。”
如雅笑了,目光直视我:“姐姐,你可要当心。西北风大,某龙王的大风,我是心有余悸。”
我哑然,可笑不出来。龙王?也长大了,也一定变了吧。
………
这是我成为皇后以后,第一次出远门,所以几天内,我还是挺兴奋的。我极想看看西北的风光,听说那里的星星在夜空里好像伸手可以触摸。因为这次巡行代表了北朝稳定河西,所以出发仪式相当隆重。
天寰对于杨夫人那里的怪事,似乎并无激烈的反应。但我们启程的前两日,他忽然派了七弟去北边,代天子巡视赵显将军在漠北的情况。
过了中秋,北方理应大为凉爽。但这一年特别反常,我们出了长安数日,天气却越来越热,往年早该绝迹的夏虫,也还活得精神。
女人总有预感:这是多事之秋,连天空的颜色,也从未如此怪异过。
我想到这里,摸了摸皇帝的左臂,他的肌肉给人充实而清凉的触感。他正在车中批阅奏折,因为小宦官们不能同车,所以我在边上就代作小宦官们磨墨褶痕的杂事。不过半跪久了,脖子酸痛。天寰的身体,散发出淡淡的墨香,他头也不抬,笑道:“可见你不是伺候人的命。”
“你也是人啊。”我翻了翻眼皮。
天寰大乐,他想了想,正要说话,百年在车边道:“万岁,有紧急奏报。”
天寰将奏报接到手上,他草草看了几眼,又仔细看了遍,倨傲的一笑。发红的天空,映照在他的瞳眸内。他用富有穿透力的声音说:“才收到的消息,南朝向边境进攻了。我要马上返回长安。”
我好像被刺了一下,坐起来,坚决的点了点头,握住他的手:“我知道。”
他说“我”,不是“我们”。我想到这里,猛然抬头:“让我和你分开?”
这样的时候,皇帝必须在京,但皇帝皇后大张旗鼓的返回,是有损皇家的尊严,而且也说明皇帝对南朝的进攻十分重视,会损失在西北才得到的权威。可是……我一个人去?……
天寰默然,空气好像滞涩了般。他审视着我,将我额头边细碎的头发全部向后撩,将我像个娃娃一般抱起来,吻我的唇。远方簇簇枫叶,在秋声里散发出银色的光芒。花开般温暖而潮湿的芬芳,从男人的唇齿间传到了我的脸庞。不知为何,我眼角酸涩。我回吻着他,想到的却是昨夜我压在他的身上,顽皮的亲吻着他玉石一样雪白而光润的胸膛,他的胸膛起伏,就像海潮。原来昨夜,他到底是抓住了我。那时,从金黄色贝壳里,大海孕育出一只灿烂的蝴蝶。以后只要他吻我,蝴蝶的翅膀,就会在他的气息里蠢蠢欲动,让我无所适从。
“你去西北等着我,对于南朝的进攻,我虽然没有想到那么快,但也有准备。十五天后,我一定和你在凉州会合。”天寰说。他的脸上阴晴不定:“……”
“好。”我想起一件事:“等一下。圆荷……”
我接过圆荷送上的包袱,解开天寰的衣扣,他不解的望着我,我笑了笑,这人不是无所不知的吗?我抖落包袱,一件黑色的锦袍在他的面前,我替他穿上:“天寰,这是我给你缝的秋袍。穿着它,我不许你再看别的女人一眼。”
他握住我的手指,我拍手:“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做的可漂亮了。”
我收起笑容:“国家要紧,请皇上不要挂念我,我是你的妻子,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天寰无言,又草草吻了我一下,似乎急着要从马车里脱身,可是等他骑到马背上,忽然回头凝视我。某一刻,我几乎认为他改变了主意,但风起的瞬间,他已在将校们的簇拥下飞驰而去。
圆荷说:“皇后,天气真反常。一会儿热,一会儿冷,您看西北的天空,成了黑红色呢。”
我果断的吩咐:“启程。”
天寰说会来跟我会合,我对他满怀信心。但现在,只是我一个人的旅程。无论发生什么,只能坚定的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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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预言
陇西的月亮,幽幽的发着攫取人心神的赤色。离凉州越近,天气愈加闷热。远远就望见山丘下一大片庙宇,还有“如来寺”三个凋敝的金字。乌鸦飞过,群僧的念经声时有时无,那座寺院像是浮在戈壁里的海市蜃楼。我眼皮猛跳,不知不觉低叫了一声:“天寰。”
只有我自己。这次和他分离,似乎每一夜都想疯了他。我拈着太阳穴,自己怎么成了怀春少女呢?真够傻的。趁着侍从们撩开车帘的刹那。我使劲嗅了一下香袋里的清凉香料,装出一本正经的模样来。如来寺,是我到达凉州前最后一座行在。耄耋之年的住持将我迎入,他声音如风中残烛:“皇后……上官先生……派来的人……正在等着你。”
寺门口,孙照风尘仆仆的跪侯着,我问他:“孙照,先生可好?”
“先生等候着皇上皇后。但皇上在哪里?”孙照似乎因失望掩饰不住的疲惫。
我静静说:“皇上有事秘密回京。要九月初才到凉州。我们没有事先知会你们。我到了也是一样的。”
孙照抬起脸,这汉子好像为什么所困,他赶紧点头:“是。这里有先生送皇上御览的书信一封。如此,小的呈交皇后宫吧。”
我拆开来一瞧,上面书写的,是我不认识的一种类似符咒的文字:“孙照,先生是有什么安排?”
孙照匍匐在地:“小的不知先生神机。但皇上竟不在,求皇后准小的今晚就去禀报先生。”
我们要后天才到凉州,不知孙照怎么今夜去见上官,上官……就在附近?我握着信,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孙照撑着地的双手都在颤抖,我道:“去吧。”
他得了赦令般拔腿疾走。我叫住他:“孙照……小心点。告诉先生莫担心我。”
“是。”他全然陌生的望着我,就像双凤关前初识那样。对双凤关,我记忆犹新。
我到了大雄宝殿,问:“僧人们现在还在晚课?”
他浑浊的眼睛盯着我瞧:“……贫僧不知皇后……所言……没有人念经啊。因为皇上皇后要来,需要腾出房舍……除了几个僧侣打扫,其他人都去附近的村庄回避了……”
“嗯?”我摇了摇头,莫是自己被怪异的天气热昏了头脑?我供奉玉如意在庄严的宝像面前,又用鲜花点水:“真的无人在念经?”
住持想了想:“有个疯老和尚,也七十多岁了,大约是他在被禁闭的西堂内唱着梵歌吧。”
忽然,圆荷尖叫一声,带刀侍卫们连忙赶了进来,圆荷拍了拍心口:“啊,没事。但奴婢怕老鼠。”果然,一群老鼠慌张的宝殿外窜逃。
领头侍卫大声呵斥:“老和尚忒不精心。皇后娘娘驾临处,竟然老鼠成群,你该当何罪?”
住持吓得躲到我的背后,合掌声辩:“皇后圣明,这些日子陇西气候反常,老鼠蛇虫随时出没,……盆僧等出家人,连蝼蚁都不可杀的……”
我微微笑,吩咐他们不可为难出家人。夜色深沉,空气中充满了一种奇怪的气味。
当我经过西堂,果然又听到了里面有人在唱着从未听过的歌。那声音,说是苍老,倒不如说是智慧。假如你细细聆听,便会忘记世俗的烦恼,我暗地笑:在这里住上三天,恐怕连元天寰这个心心念念都是国家的男人,我也会忘了。
我头顶被一点,我在红色的月光下,捡到枣树的果实。我将枣儿握在手心,百年从后面跟上来说:“皇后,我才打听出来了。这个疯老和尚是出名的预言者。据说他从未预言失误过,但这人总是疯疯癫癫的,因此皇后来前,将他关起来……”
“那皇后也让他算算,是否能生皇子吧。”圆荷亮着眼睛说。
“别打岔,当奴婢的给主子乱出什么主意?”百年因为皇帝的宠信,虽然是小宦官,但气派足,被他教训,圆荷也不得不闭嘴。我看到他,好像看到天寰的影子,因此也笑了:“罪过,那个老人家被关在西堂,也太不慈善了。不如你去将他放出来。”
百年踌躇:“皇后,真放出来?皇上曾说:相士还好,但最怕会预言的僧侣。若他说出不吉利的话对皇后冒犯,如何是好?”
圆荷又要反驳,我将枣子塞到小丫头的嘴里,柔声说:“百年,我是皇后,皇上不在这里。对不对?”
百年睫毛一抖:“是,遵命。”
他离开去取锁,圆荷扮着鬼脸:“狐假虎威。皇上喜欢他,他就了不起了。还是惠童哥哥好,惠童哥哥待人好,也不耍聪明。对五殿下和皇后都忠心。”听她提起惠童,我心里一阵难过。
圆荷望着枣子数的茂盛枝叶:“皇后,后天就可以见到五殿下了吧。”
我背着手,枣树在这样奇特的异乡之夜,还是有一种亲切的情味:“那又怎么样?皇上留着百年在这里,你可不许乱说话。”她咀嚼枣子,认真的点头。我刚要开句玩笑,只觉得枣子树仿佛在移动。许多飞鸟,振翅而起,带着沙土,从空中洒下,差点让我迷眼。
什么都在动,忽然又不动了,树叶沙沙的颤动,那老和尚在西堂内狂笑起来,让人毛骨悚然。我嘴唇一阵发干,圆荷拉着我的衣服:“皇后,那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我警觉环视四周,老和尚停止了笑,以朗诵般的语调叫起来:“地动,今夜陇西地动。”
啊!我还没有完全明白过来,大地起了一阵旋风。一切都被翻转了。我没有站稳,好像被颠簸于海上之舟。远处,近处,数千人都惊叫起来,灯火熄灭,黑暗袭来,红色的月亮恶作剧的望着渺小的人间。圆荷死死的揪住我的衣服,我感到枣树正在倾斜,使劲拖着她往空旷处爬。土地上下,左右还在摇动,瓦片碎裂,房屋裂开,器皿破碎,这些声音混合在一起,但我都能分辨。我的玉钗掉在地上,外衣也从肩膀滑落。这样剧烈的震动,是我从未经历过的。我不怕,不能怕,我不断的对自己说,但是心口依然跳到了嗓子眼,灵魂好像从腰后的某处要被震出来。天寰怎么样?陇西,既然是陇西,天寰一定是安全的吧。我闭上眼睛,把小圆荷抱在怀里,她好像带着哭音,等我抱住她,她才忍住了。
摇动,静止了。我们好像都不敢动,过了一会儿,我拍了拍圆荷的头:“别怕,好像过去了。”
“皇后,皇后。”有人在叫我,借着月色,百年连滚带爬的摸过来,着急的叫我:“皇后您平安吗?”
“我没事。我……我要想一想……你去找白孝延将军来见我。”我站起来,拉好衣裳,拢好头发,对百年说:“嗯,清点下是否有人死伤。将所有的人集合到寺门外的空地上。”
百年见我平安,松了口气,又恢复了镇精:“皇后圣明,地动现在暂停,不知道是否会有余动。万一皇后受了伤害,我万死也不能去见皇上的。”
“我不会有事。”我催促道:“快去。”他匆匆离开。
这时候,我发现,歪斜的枣树下多了个披头散发的老人。他盘腿坐着,吃着散落一地的枣子,圆荷“呀”了一声,我走近他,原来西堂的门也被震坏了,里面的老僧出来了。
我压住圆荷肩膀,让她留在原地。某种不可抑制的好奇心,在狂乱的灾难后抓住了我。我走近他,轻轻的问:“师傅,你能否告诉我……”心里好像有个魔鬼,在这般妖魅而沉静的月色下,我把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您可否告诉我,我是否能有孩子?”
他注视我,没有惊异。好像方才的地震也不存在,他只是佛陀西天里的守护者。他开口了,并不像疯癫的人:“女施主,老僧我平生所见,没有比你更美的女人。哪怕投生九十九次,也许再也不会见到你这样美丽的姑娘。但一个女人得到这样的美,必须付出代价。你为什么关心孩子?你关心的该是你自己。来……我告诉你”他的笑容凉薄,眸子却有一种智者的仁慈,我挨近他,他低声,一字一句的说:“你将会得到天下最出色的男人。但是,你将会被你所爱的那个男人杀死。他最终必将杀掉你!”
每一个字,都比地动更敲击着我的耳朵。他是疯子,一定是疯了。我猛然抬头,月亮为血色沐浴,空气里血腥味浓郁,满地的枣果都是红色的,果子间纷乱的树叶,像是黑色的墨渍。奇异的美景,却是交织着黑暗的红色。我想起并不遥远的记忆,初见时,美丽的青年,眼睛里红莲开放,有着清浅水雾……
“我不信。”我坚决的说。我绝对不会相信的。我挺身站立,他唱起了梵歌,又加上一句:“大多数听取我预言的人都这么说。”
我想拉平自己还有皱褶的衣服,手指不听使唤,与其说整理衣服,不如说双手需要拉住什么。我望着地动过后的天与地,眼睛里涌出了泪水,可我不再回头,我以他才能听见的声音说:“是么?谢谢你,师傅。我不是那么容易认输的女人。可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如果我真爱着他,我死也不后悔。”
圆荷跑过来:“皇后,他说了什么呀?皇后会不会生皇子?”
我摸摸她的脸蛋。要是我万一死去,这些依靠我的宫女不是很可怜。等她长大了,一定让她嫁个如意郎君吧。不过……我真的不必相信这个和尚的话,这样思量,真傻。我忍住发酸的鼻子,好不容易才恢复了平和的表情。
白孝延将军跟着百年赶来,跪下向我汇报情况,因为此处并不是地动的中心,只有几十个随从受了伤。大雄宝殿的帷幔被烧,引起了火,但是御林军正在设法扑灭。
我闻到炭火的味道,枣树下那僧人不见了。我宁愿这也是噩梦的一部分。我点了点头:“白将军,我毕竟年轻,对待这样的事情没有经验,你认为如何才可安全呢?我相信凉州只要还没有大碍,明天赵王一定会赶到这里来迎接我们的。”
白将军说:“臣少年时在河东遇到一次地动。现只要皇后平安,大家就不会过于惊慌。为今之计,是将众人集合到旷野上,委屈皇后暂时安顿在行军帐篷中,以众军环绕御帐保卫,就算地动又来,皇后也会安全。”
“好。”我将自己的青铜短剑取出来交给他:“有劳将军,剑在如我,将军可便宜行事。”
等我和圆荷百年等聚集在帐篷中,已经过了午夜,圆荷到底是小孩,特别的兴奋,说话声都尖。百年一点也不发困,沉着对我说:“皇上该到长安了,吉人天相。”
我点点头,忽然,从远处又传来了歌声。我还以为自己又听错了,但圆荷跳起来:“皇后您听。”
帐篷外一阵骚动,歌声越来越清楚,随着旷野的热风,带来和灾难毫不和谐的劲气,明亮的好像春天的气息。那是无数少年的合唱声。
“三尺龙泉剑,匣里无人见。一张落雁弓,百只金花箭。
为国竭忠贞,苦处曾征战。先望立功勋,后见君王面。”
众人本来都被地动带来的惊恐,忙碌折磨的沮丧,但听到夹杂清冽童音的歌声,好像又看到了黎明的曙光。有人说:“是敦煌的曲子词,王的军人都唱那里的歌吗?”
“皇后”白将军跪在帐前:“恐怕是太尉王殿下。只是不知……殿下为何现在就能赶来。”
我走出帐篷,在稍高处眺望。在地平线上,好像太阳早早升了起来,无数的火把,在西北的旷野里连成一片。我可以看见走在队伍前面的,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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