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凤展记-第5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姨夫人放心,我晓得的。”青芜点点头,扶起她回房去。
这日茉莉教着曦宁,把牡丹图给绣完了。曦宁聪明伶俐,虽然绣的不甚熟练,针脚处还可以看出生涩的痕迹,但整幅图看上去倒还可以了。茉莉陪着她去老夫人那里交绣图,凤老夫人甚是高兴,留她们一起用了晚饭。饭毕,曦展方从外面回来,老夫人问过,知道已经用过饭了,看他还未换下外出的衣裳,就命他送茉莉回去。曦展自然答应了,仆从们备下车马,曦展扶茉莉上车坐了,向城东驶去。
“喂,这给你。”茉莉低低叫他一声,把一个青布包的东西递过去。
曦展接过,认出外面的青布。织造的绫罗绸缎、做好的绣品衣裙,按规矩都要用这种青布包起来,以免弄脏弄坏了。揭开细细包裹的青布,里面是一个浅蓝的荷包,做的精致非常,针脚细密,上面绣了几朵簇在一起的茉莉花儿,活灵活现,黑暗中仿佛能闻到茉莉的清香。荷包下面串了几颗珍珠,打了月白色的梅花攒心络子,把一颗大些的东珠络在中心,精巧漂亮。
曦展露出笑容,珍而重之的把荷包笼进袖里:“可多谢费心了。
“做这个,原也不费事的,只是被宁儿和丹朱取笑了好几回。”茉莉的脸有些红。
“她取笑你?看我回去告诉祖母罚她,再让她绣一百朵的牡丹花儿。”曦展凑近,逗她。
茉莉掌不住,噗哧轻笑了出来。牡丹花重蕊叠瓣,绣工繁琐,曦宁绣那么一朵,还日日叫苦连天:“绣一百朵?那还不愁死她了。”
“哼,还有丹朱,那丫头是越来越大胆了。回头告诉紫云,让好好管教她,谁让她们欺负我的茉莉呢?”曦展轻轻在她脸上一啄。
“哎,你这人……”茉莉脸绯红,瞪着他,往旁边挪了挪。
“好好好,别躲,咱们好好的说话。”曦展举起双手,哄着她。
外面驾车的小四听到里头有响动,暗暗偷笑,想起前儿大公子把轻虹纱的生意给了钱家,那也是看在沈姑娘闺中好友的面上。大公子一向公事公办,虽然轻虹纱的生意算不了什么,但也够了不得了。车前窜过一只野狗,小四一惊,收敛了心神,专心驾车。
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日茉莉不需往凤府去,便自己在家浇花种草,眼看又有两个品种的花儿要开了,须细细的照看。添香院的小丫鬟跑来说,楚韵姑娘有事儿请教姑娘,家里养的两株兰花儿眼看快死了,请姑娘去瞧瞧。
茉莉答应了,自芳韵走后,楚韵对她照顾颇多,回屋里拿了披风,跟着小丫头向添香院走去。
楚韵先拉她去看了那两株兰花,又请到屋里奉茶。她在椅上坐下,楚韵却去关紧了门窗,又打量了四顾无人,才小声的对她说话。的
“茉莉,这次请你来,瞧兰花儿是个借口。前日,芳韵姐姐陪嫁的丫头青芜偷偷的从钱府里跑出来,说是有信儿要给你。还怕连累了你,特意要通过我们来传。”
“什么?”看楚韵如此小心,茉莉也不禁紧张起来。
“芳韵姐姐说,她出嫁之前,与你说过凤家之事。她约摸着,凤大公子那种人物,未必会放手,因此担心你得很。凤大公子没有从她口中问出你来历,定有别的法子去查,叫我们告诉你一声,千万离凤家远些,钱府要算计凤家呢!”
“什么?”茉莉大惊,失手翻了茶杯,心里又有愧疚不安的情绪涌上来。芳韵如此惦记着她,她连和凤大公子来往的事情都没有和她说。其实原本她是要说的,只是……碰巧遇上她要出嫁,便又咽了回去。
“若不是芳韵姐姐说,我还不知道你遇上了这样的事情。”楚韵看看面前低垂螓首的女子,略沉吟了一下说道:“茉莉,芳韵姐姐怕你被骗,故而不教你和凤大公子来往。可据我看来,若凤大公子是真心的,倒也不妨答应了他。”
“嗯?”茉莉有些惊愕的抬头。
“茉莉,我们自小堕入风尘,吃尽苦头,最怕的便是遇人不淑。青楼女子丢了清白,并不是最可怕的事情,最可怕的是遇人不淑啊。冯嬷嬷待我们好,不迫我们卖身,可纵然这样,还是下九流的营生。你毕竟和我们不同,大家出身,清白干净的女孩子,又知书达理,性情模样都没得挑。凤府这一贵家,和别处大不相同,不瞒你说,我是见过凤大公子的,他与别人谈生意时,也曾下帖子请我去弹琴作陪。那样的人材,方配得起你。”楚韵慢慢的说道,她琴艺在添香院无人能比,却没有告诉茉莉,当日去作陪的,还有其他几位青楼姑娘。添香院卖艺不卖身,这是明摆着的规矩,凤大公子尊重,只请她在帘后弹琴。那几位青楼女子烟视媚行,万般挑逗,在座人个个色授魂飞,唯凤大公子自始至终神情自然,天生一段高贵风雅。这样的人物,向人打探一位未出阁的闺女,那自然是认真的了。
“是,姐姐的话,茉莉记住了。”茉莉沉吟了半晌,低头应了一声,又抬头问道:“姐姐知不知道,芳韵姐姐现在景况如何?”
“……又能如何呢?”楚韵沉默下来,苦笑着反问一句。
茉莉心里也难过,大户人家的妾室,就是那么好当的?成亲那日自己也看过了,新娘子要先向正室行礼才能入洞房,想到这里,心里也是一阵酸楚。
“只求钱二公子能真心待她好罢。”楚韵低低说了一句,两人又坐了一会儿,茉莉起身告辞。
“茉莉姐姐,这是今年才下来的新茶,哥哥昨儿命人送来的,你尝尝。”曦宁从丹朱手中接过雨过天晴的小盖碗,轻轻放在茉莉面前。
茉莉一惊,从发呆中惊醒过来,抬头勉强对她笑一笑,端起茶盅细品。
“姐姐有心事吗?”曦宁凑近些,歪头问。
“怎么问起这个来?”茉莉手颤了一颤,忙端稳了茶盅。
“姐姐这两日心神不宁,又常常发呆,前儿我故意用错了绣针法,也没见姐姐指出来。是不是哥哥欺负你啦?”曦宁皱眉。
“不是的……是我自个儿有些事情迟疑罢了。”茉莉稍微沉寂一下,摇头说道,放下茶盅,拿起身边的花剪修裁桌上的小株盆景海棠。
曦宁见她没有说出来的意思,也不追问,自去做针线。过了一会儿,外面有人掀起了门帘,两人转头看去,见一个梳着百合髻,簪了流苏簪,穿着浅红比甲的丫鬟进来,对两人蹲了蹲身:“沈姑娘,宁姑娘,今儿府里有新送来的碧梗米,老夫人请沈姑娘过去用午膳,也叫宁姑娘去,说是要瞧瞧宁姑娘女红的长进呢。”
“啊?不会吧?我还没练好呢……”曦宁小脸顿时皱了起来,随即又问道:“既然是奶奶的吩咐,怎么是你来叫我们?”这丫鬟是平日里跟着绿云打理内府财务的容燕,平时并不在老夫人面前侍奉。
“回宁姑娘,我凑巧到老夫人那里回事情,紫云姐姐走不开,清雅姐姐去请大公子,别的姊妹们虽然闲着,但我回绿云姐姐那儿,是顺路,就来了。
“那你快些到绿云那儿去吧,她性子急,晚了可是要埋怨的。
“请先等一下。”曦宁正叫容燕回去,旁边一直沉默的茉莉突然出声了。
“沈姑娘有什么事儿吗?请吩咐。”容燕有些惊讶。这位沈姑娘入府以来,从不支使府里的丫鬟下人,谨言慎行,小心翼翼,今儿怎么突然叫住她?
“请问姐姐,大公子现在何处?”
“回姑娘的话,大公子今儿没出去,在抱厦理事呢。”容燕回了话。
“谢谢姐姐。”茉莉点点头,容燕方出去了。
“宁儿……”
“姐姐是要去找哥哥吗?那赶快去吧,我自个儿一定好好做针线,有丹朱看着呢。”茉莉还没说完话,就被曦宁急急截断了。
茉莉好气又好笑,拿过针线嘱咐了她几句,方往抱厦那里去了。
“沈姑娘好。”守在抱厦门口的小四远远看见茉莉来,忙上前行个礼,将她引到花厅坐下:“大公子在见管事的呢,请姑娘先等一等。”
茉莉点点头,低声道了谢,小四出去,一会儿有丫鬟进来,捧上茶点。她坐在那里,心里有些七上八下。钱府要算计凤家,这消息是芳韵姐姐好不容易传给她的,如果告诉了凤大公子,会不会连累了芳韵姐姐?如果不告诉……不知道凤府会遭到什么样的事情?老夫人慈祥,曦宁天真,曦展更是对自己一片真诚……茉莉心里乱糟糟,胡思乱想着。
“茉莉……茉莉!”
“啊?”茉莉一惊抬头,曦展已站在自己面前。
“可真是难得,你竟自个儿来寻我。有什么事儿吗?”曦展在她身边坐下,拿过白瓷青碎花的小盏,为自己倒杯茶。
茉莉有些怔,看着他的右手,修长的手指,圆润的指甲,骨节分明又不给人突兀之感,虎口有着薄薄的茧,他并没有像一般达官贵人那样,在大拇指上戴扳指,反倒在小指上扣了一枚玲珑剔透的碧云指环,不但不女气,反有妖异贵气的美感。
“你的手可真好看。
“茉莉,虽然我很高兴你说我好看,可是你今儿主动来找我,难道就是为了称赞我的手吗?”曦展凑到她跟前,逗弄着,茉莉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把心中所想说出了口,不由大羞。
曦展呵呵笑,趁势在她唇上亲了一下,又惹来她不悦的瞪视。曦展干脆扣住她腰,一把把她抱到膝上坐着,一手握住她乱挥的小拳头,一手揽着她。
“你一向少在府里走动,今儿来,有什么要紧事情?”两人闹够了,曦展把话题重转回来。
“哦,也没什么事,就是老夫人今儿请我们去用午膳,我来告诉你一声。”茉莉一慌,不假思索的说出来。
“这种小事,叫丫鬟们来说一声就好,用不着你特意跑这一趟,要是累着了,我可是会心疼的。”曦展微微笑道,明知她没说实话,却不追问。
“知道啦。”茉莉放松下来。
“你再坐会儿,我去把正事儿都给办完了,咱们一块儿去祖母那里。”曦展把她放回罗汉榻上:“这儿有茶点,那边书架上有我平日消遣的几本闲书,要是无聊了,就自个儿去看。需要什么,就吩咐丫鬟,我叫她们在门口待着。乖乖的。”
“知道啦,我可不是小孩子。”茉莉白他一眼。
曦展微笑,撩起锦帘回正厅里处理事情。
“大公子,在钱家的人刚传来消息……”管事正回着事情,小四从门口进来,暗暗传音入密,一张纸条递过来,曦展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笼在袖中,微一示意,小四会意的下去,管事极有眼色,继续回自己的事情。
待事都处理完了,曦展起身,笑着踱进花厅,茉莉正在那里看书,见他进来,便合上书本站起来,两人一同往老夫人那里去。
幽深而静谧的长廊,却并不显得阴暗,一盏盏精致的琉璃灯挂在廊上,映照出朱红玉栏,彩绘绿结华,金鎏檐角兽。侍奉的仆从丫鬟们都远远的站开,不敢打扰廊上的人,自琉璃灯光下看去,那人斜坐在朱栏上,原本绾着的长发瀑布流泉一样的泻下,修长的手指间把玩着束发的羊脂白玉冠,腰间束带微松,外袍半开,衣上金线纹绣的螭纹蟠虎图样闪出星星点点的光来。
长廊那头有人影奔来,却丝毫不闻脚步声。
“大公子。”小四行个礼,低下头,静待着主人的吩咐。平时总是带一丝稚气活泼的脸上此刻满是肃穆严正,隐隐看过去,嘴角竟抿着一丝煞气。
“吩咐给他们,暂且按兵不动,钱家的花样儿挺有趣,陪他们玩玩就是了。”曦展将视线从中庭一大丛一大丛的芍药上转回来,曼声笑语。
“是。”小四垂首应了一声。“大公子,这次……”
“原本我还想着,这次轻虹纱的生意,让钱家赚去了也无妨,他们偏偏要玩这么一手……”曦展探身折下一枝深红的芍药:“将他们生意全数砍了,但留下田产房屋,教他们衣食无虞即可。”
“是。只是,大公子,钱府于官场上是有姻亲的,只怕他们走这一条路子……”小四有些迟疑,凤家虽然是一等的公卿,但因凤凰血统被皇室所忌,这是众所周知的。
“不要紧,尽管去做。”
“是。”小四应了一声,领命去了。
曦展手中捻了那枝深红的芍药,若有所思。
“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坏心思?衣裳也不系好了,看受风寒。”身后传来嗔怪的声音,曦展笑起来,自朱红栏杆上站起,走前几步迎着:“祖母。”
凤老夫人笑着扶了他,仍旧在他原先坐的地方坐下,伸手将他的腰带外袍束好。
“祖母怎么出来了?晚上夜风大,怎么不让紫云跟着?”
“我睡不着,就出来略散一散。刚看见小四出去,可是为钱府的事情?”凤老夫人问道。
“是。”曦展答道,今儿午膳席间,茉莉神思明显有些不属,祖母有些疑惑,他便告诉了祖母。
“这些事情,现下可都是你的事儿,我就不管了。只是钱府明知这偷人技艺是商场上大忌讳的事情,怎么还如此行事?”凤老夫人摇摇头。
“哼,不过是仗着皇室忌凤家罢了。”曦展眉目间有着些许阴沉。
“皇室忌凤家……”老夫人轻声重复这五个字,轻轻笑起来:“这钱府也当真有些不通时务。”
“这也不是他们不通时务,就是皇亲宗室、天子心腹,也多有不知道其中深意的,若是当真忌的话,凤氏早当族灭,哪有今日?”曦展有些嗤笑。
二百五十六年前,天下原本是诸侯割据,各自为政,小国林立。各国间征战不断,民不聊生。东有倭寇,西有五胡,南有蛮荒之族,北面夷狄更是虎视眈眈,内忧外患,天下大乱。嬴氏一族起于北边冰天雪地之处,得道多助,终取天下。凤氏为凤凰后裔,助嬴氏建功立业,是开国功臣。太祖开国,历太宗、世宗,三代而治,天下太平,如今传至第四位皇帝。太祖、太宗忌讳凤氏,凤氏无不臣之心,所以不入朝,只从商。虽如此,但仍不能消除皇帝的疑心,太祖太宗在位时以各种手段抑制凤氏。太宗殁,先皇登基,国孝三年刚过,国师府涂山氏即将长房嫡出长女嫁入凤家,即是凤老夫人。涂山氏历代子孙皆任国师之职,术法变幻,有通天彻地之能,且与皇家世代立有血誓,永不背叛。凤氏一向安分,这一族既表了态,先皇对凤家放下心来,放手不再抑制,凤家于是在先皇在位期间成皇朝帝国第一豪富。
凤家与国师府千丝万缕的联系,让皇室彻底放心。国师府一向并不引人注目,历任国师只在庆典需要时出现,外人都以为国师只是放在那里好看的,殊不知历任皇帝都以国师为不可或缺之人。现任国师,即为凤老夫人之弟。
“话是如此说,可朝中那些事儿,能不要沾惹,还是不要去管的好。咱们老老实实赚钱,一家子平安和乐,也就是啦。”凤老夫人呵呵一笑
“是,您说的是。”曦展亦点头微笑,凤氏从无不臣之心,又何须握权柄在手?只要一族平安足矣。俗话说的好,知足常乐。
祖孙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狂风落尽深红色
春好易逝,纵然诸多美景,然东君已去,再留不住。芳菲流散,众花辞树,天气渐渐热起来,窗外也多了虫鸣。
午后阳光猛烈,照的人身上暖洋洋,屋外粗使的婆子靠在柱子上昏昏欲睡,连院子里来了人也不知道。
进来两个丫鬟,大一点的穿着粉红折边镶绣的绫子袄,打扮与普通的丫头不同,眼光一扫,见那婆子靠在柱上瞌睡,下巴微抬了一抬,跟在一边的小丫鬟便上前去,一巴掌将那婆子打醒过来。
“撵她出去,这等不中用的东西,可别在这儿污了二少夫人的眼。”那大丫鬟面上带着厌恶,打发了那不断祈求的婆子。
院中的吵闹声却没有惊动房里,屋中依旧寂静,没有一丝声息。那大丫鬟走到屋帘子外面,福身行礼:“二少夫人,奴婢回话。”
半晌,屋里方传出一句懒懒的话:“进来。”
门边的小丫鬟打起帘子,那丫鬟走进去,转过四扇山水折枝屏风,见钱二少夫人斜倚在软榻锦袱上,云髻微散,穿着家常的暗锦提花薄缎长衣,半合双目。
“二少夫人,今儿芳姨夫人的丫头来说,姨夫人身上不大好,这几日一直不大吃东西,昨晚还发了些热,想请大夫瞧瞧。”
“怎么不回母亲?”钱二少夫人从榻上半坐起来,随手拿起榻边的绢扇。
“夫人说,让回两位少夫人来。”
“大少夫人怎么说?”
“大少夫人说,她这会儿忙,不得空,请二少夫人做主,看该怎么办就是了。”
“哦。”钱二少夫人欲下榻,那丫鬟急忙上前去,替她把鞋穿上。
“你去,告诉那些管家媳妇,请个好的大夫来给姨夫人瞧瞧,看是什么病,然后再来回我。叫她们小心服侍,别出了差错。”钱二少夫人摇着扇子走了几步,嘴里吩咐着,在屏风外的椅上坐下,神情关切而娴雅
“是。”丫鬟行个礼,退出去了。钱二少夫人放下绢扇,将腰间的青色带金双环如意丝绦系好,便叫人打水盥漱。伺候的丫鬟媳妇们瞧着她一举一动端庄合仪,无不在心里暗暗赞叹着有官家千金的风范。
这日的晚膳,钱府的主子们破天荒的聚在了一处吃。钱夫人房里摆了一桌上好佳肴,丫鬟媳妇们流水一样上菜。按礼本不应该出现在这等场合的芳韵,却坐在席上。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芳韵也真是争气,要好好养着身子,给二弟添个大胖小子。”大少夫人笑着,边指使旁边的丫鬟替姨夫人舀汤:“弟妹,你说是不是?”
二少夫人无一点不悦之色,嘴角的笑容娴雅而欣喜:“是,大嫂说的是,妹妹要好好保养,正巧我家里有一位世交的太医,请来给妹妹瞧瞧身子,看怎生调养。”
大少夫人没甚么话说,往自个儿碗里夹了一块儿蹄膀,看看那油亮的肉面,又嫌恶的皱皱柳眉,放下了筷子
“我说呢,芳韵这两天怎么不舒服,原来是有喜了。可多吃点儿,我叫她们天天炖补品去。”钱夫人也欣喜非常,小儿子成婚几年没有孩子,如今刚进门几个月的妾有了身孕,可是件大喜事。
“多谢夫人。”芳韵的笑容完美无瑕,只有她自己知道其中的苍白。她身子不适的原因,只有自己心知肚明。在花园里撞见钱老爷和大少爷密谋,虽然当时遮掩过去,但焉知他们事后没起疑心?
钱二公子坐在她身边,神情兴奋,不停的往她碗里夹菜。
芳韵眼光扫过端坐微笑着的二少夫人,再看看高兴之极的丈夫,一手抚上小腹,不由也从心里高兴。
“等用过了饭,我就派人回去说一声,将那位太医请来,给妹妹调理身子。”钱二少夫人仿佛感觉到她的目光,说道,不免又引来钱老爷和钱夫人大度贤惠的赞叹。她娘家是三品的高官,如今虽然妾室怀孕,钱家依旧不敢怠慢她。
众人表面上热热闹闹,吃完了这顿饭。
又过了一月,这日清晨,芳韵正随着两位少夫人一起服侍钱夫人洗漱用膳,钱大公子兴冲冲的进来,在钱老爷耳边说了几句话,钱老爷面上出现狂喜的神色,站起来同钱大公子一起出去了。
芳韵站的近,隐隐听见“纱、抽丝、老师傅、成了”之类的字眼,暗暗大惊。这件事,以他们的谨慎,是断不会当着人说的,想是他们终于摸索出了轻虹纱的织法,大喜之下失了章法。芳韵暗地里担忧,心不由沉了下去。
临着玄武大街街口的酆泉居,是全京城首屈一指的茶楼。一般茶楼里都有请说书卖唱者来逗趣招客,酆泉居自开店以来从未请过,只在中庭处种一簇葱茏花木,花木间垂下一帘纱幕,其中时而寂无人声,时而影影绰绰,若去的巧时,便可听闻九霄仙音向凡尘落下,或琮琮筝曲,或幽幽笛声,或铮铮琵琶,或沉沉古琴。
酆泉居每日都是茶客满座,偏每月总有一日闭门谢客,这一日不定,或初一,或十五,再或别的日子。今日酆泉居一早就没开门,老茶客便知,每月酆泉居查帐的日子又到了。酆泉居是凤家的产业,凤家管事每月来查细帐,再报给主子。眼看太阳快到头顶,才有一辆马车自远处而来。
那车远看着是普通的样式,并没有什么特别,等走近了,细心人才瞧见那车辕旁垂的铜缕上隐隐镌着个“凤”字。马车在酆泉居门前停下,掌柜早领着人迎了出来,驾车的小厮利落的跳下,打开了车门,下来一位公子,满街人的目光霎时都被吸引了过去。
曦展今日心血来潮,正好也得闲,便亲自来查酆泉居的帐。因是出门,便穿了正装,街上人们只见他束着盘螭紫金嵌明珠金翅冠,罩石青刻丝团穗褂,银蓝镶边束袖,宫缎淡色锦簇袍,都在心里赞叹好一个翩翩佳公子,有胆大的还在那里指指点点。曦展眼睛一扫,四下里顿时静了一静,掌柜的恭恭敬敬,腰几乎弯到了地上,将他请进二楼雅座去。
曦展拿账本随意翻阅,眼中看着那些数字,心里暗暗算着数目,掌柜站在一边,大气也不敢喘。凤大公子表面上看去俊美倜傥,实则是个最厉害的主,就连他手下管事的也都不是好应付的,他在酆泉居做掌柜,每日兢兢业业,不敢有半点懈怠。
“你做的很是不错。”半晌,曦展放下账本,向掌柜的点点头,他方松下一直提着的那口气。
“请大公子用茶。”掌柜上前,换下桌上那杯已经凉了的,重新斟上热的。曦展端起茶盅,却并不喝,只是拿在手里,又闲适的问了几句酆泉居的情况,如客人一天大概多少,都是哪些人常来等,掌柜的仔细按实情回了。
“大公子。”小四上来,行个礼。
曦展眼睛一扫,掌柜的会意,拿起账本退了下去。
“大公子,刚接了消息,钱家从今日清晨就有些异动,把大部分的织工都调集到了一处。”小四回说
“哦?想是他们终于摸出了轻虹纱的织法,调人手织轻虹纱呢。”曦展笑笑,把手中的茶盅又放回去。“且让他们折腾去,再等一等,他们真把仿制出的上市了
一个月后,钱家的绸缎庄上摆出了多匹轻虹纱,引得仕女们纷纷购买。京城商界流言四起,轻虹纱一向独凤家能织造,前阵子虽说凤府给了钱府一批,但按时间和数目来看,应早已卖完。更何况,钱家在市面上摆出的,绝不止凤家给的那个数。事有蹊跷,商家们敏感的嗅出了其中的异样。
这天的曦宁明显有些心不在焉,连带着茉莉也静不下心来。她本身就因为芳韵传出来的消息而心烦不已,再被曦宁的坐立不安影响,越发的烦躁。
“是有什么心事儿吗?要是静不下来,就别绣了,免得白费工夫。”茉莉按住曦宁正在拆绣品的手,这已经是她今儿第四次绣错了
“好。”曦宁干脆的放下手里的针线,这些日子她耐着性子跟茉莉学女红,天天坐在那里做千金淑女,早已烦了。“丹朱,你去问问,看哥哥今天出门没有。”曦宁想到昨儿无意中听到家里丫鬟们谈论的坊间流言,心里很是担忧。她清楚自己哥哥的本事,也不认为这件事情会动摇到凤家的根基,但出了这种事,总是让人很不放心。
“是,姑娘。”丹朱也知道这件事,没使唤小丫鬟,自己出门去了。
“怎么?出了什么事情吗?”茉莉也紧张起来,再联想到芳韵传出来的消息,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她虽然并不锁在深闺,但近日心绪不好,也没多出门卖花儿,自然不清楚京城内新传出的各种说法。
“嗯,是哥哥生意上的事情,不要紧的。”曦宁朝她笑笑,自己起身去倒了两杯茶来。
“告诉负责这事儿的人,可以开始了。”曦展坐在紫檀木桌后面,一手优雅的撑着头,一手食指轻点桌面,小指上如碧水般无瑕的玉指环闪着一抹光亮。
“是,大公子。”屋中站着的几位管事一齐躬身答应,心中无不充满了对这位主事者的敬佩。钱家的事情出来后,他们都有些担忧,虽然这件事对凤家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但出去的织工被收买,继而给人研究出轻虹纱的织法,还是头一回。没想到大公子不显山不露水,早已有了对策。
“此事过后,要整顿织坊,织工让人给收买,这可是头一遭。虽说被收买的是已经被撵出去的,但此事下不为例。”曦展说到“下不为例”时,嗓音略略沉了下去,众人纷纷应是。
曦展摒退了众人,一人沉思着。
钱府不像凤家这样,各行商事都有涉猎。他们只做丝绸布料的生意,虽然专精一行,颇有名气,但只要在这一行中一蹶不振,那钱家就再无东山再起的实力。钱府这次为轻虹纱织法花了大钱,又调集那么多人手来织造,算一算,至少要按凤家的价格卖才能回本。曦展缓缓绽出一抹俊逸绝伦的笑,钱家想自轻虹纱入手发财,那他就也从轻虹纱上下手,轻虹纱,可是一柄双刃剑。
“大公子。”门外有人出声。
曦展抬头看去,见是丹朱
“大公子,姑娘让我来瞧瞧,看大公子今儿在家不在。”丹朱行礼,恭谨的说道。
“去回给她,就说我今儿在家,叫她放心。午膳过去和她一起用。”曦展笑道。
“是。”丹朱听他这么说,放下心来,知道什么事情都不必担心了。
又过了几日,京城商界再起波澜,凤家的丝绸布庄内摆出了大量的新织品——双鲤暗金罗、提花流云缎、折枝大朵花卉云锦……凤家的丝绸布匹,都是按量出产,每次数量不多,却都引得仕女贵妇们竞相购买。这次出的数目庞大,一时间那些贵家们趋之若鹜。最重要的是,凤家新出了轻虹纱,价钱比之前降了一半,引得不少小门小户的殷实之家也来购买,一时间凤府的商铺内人涌如潮。
“陈太医,您请。”一名老婆子带着拿药箱的中年人走进钱府深处一个宽敞华丽的院落。
“不敢。”陈太医略微谦恭了一下,方往里走去。那老婆子他认得,是钱二少夫人的奶娘,跟前第一知心的人。他在太医院任职,多亏二少夫人的娘家照拂。
两人走进院中,屋外并没有人,奶娘上前掀起帘子,请他进去。
“二少夫人好。”陈太医不敢抬头,作揖行了礼
“您请坐,奶娘倒茶。”钱二少夫人见人来了,款款自内室走出来,身旁只跟了那个大丫鬟。
“是。”奶娘去倒了茶端上。
“不知二少夫人让在下到此,有什么事吩咐?”陈太医小心问着。
“吩咐不敢当,只是近日身体有些不适,趁着请太医来为妹妹安胎的时候,给我瞧一瞧。我在娘家时,咱们两家就是常来往的,今儿也不在乎那些虚礼,就请给我号号脉吧。”钱二少夫人说着,在靠窗的软榻上坐了下来。
“是。请夫人伸手。”陈太医稍微放心,上前说道。
钱二少夫人伸手,丫鬟上前稍稍拉起衣袖。陈太医搭上腕脉,凝神专注。屋内一时只听到呼吸声。
“恭喜夫人,夫人有喜了。”陈太医将手松开,笑着贺道。
“果然是这样。”钱二少夫人却不惊讶,缓缓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