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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之后-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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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勃·葛里芬踉踉跄跄地推门而人,差一点儿就撞上手里正在点烟的玛莉·凯蕾。

“对不起!”葛里芬赶忙道歉。

凯蕾身穿一件宽松无袖的森林绿洋装,将前额的浏海整个向后梳齐。她给了葛里芬一个示意的微笑。

“没事,没事!”凯蕾说。然而,当她一眼瞧见葛里芬脸上的表情时,她的微笑马上就遁形了。凯蕾轻触着葛里芬的前臂,他停了下来。

“怎么啦?”凯蕾低声地问。

葛里芬摇摇头,“没事。”

凯蕾很快侧过身子,技巧地以她的背阻挡了其他法官的视线。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她追问着。

葛里芬偏过眼神,看向旁侧,凯蕾则紧迫盯人地不愿罢休。当葛里芬重新回视她时,困惑疑惧的心情写满他的脸上。然而,正当他要将事情脱口说出时,阿诺·派普大剌剌地推门走了进来。

“你老婆看起来真是太可怕了,鲍勃!”他心怀不诡地说:“可怜哦!你必须不断地想念着她盛气凌人的模样。”

葛里芬一脸惨白,而凯蕾则惊异地瞪大了眼睹注视着派普,彷佛他是凯蕾在生菜沙拉中发现的一条大菜虫似的。就在气氛有些僵凝的当儿,法兰克·阿雷吉冲了进来,手里拎着一只在对街熟食店里买来的午餐袋。

“对不起啊,各位!我的手下把事情给拖了。我有没有错过什么精彩的事?”

“轻松点,法兰克·弗毕笑着说。阿雷吉挨着文森·拉弗克的身边坐了下来,顺手从他的棕色纸袋里拿出一个很大的果冻甜甜圏,把拉弗克的两只眼睛都看呆了。

“好,都到齐了。这下子可以开始了吧!”弗毕法官说。

“我们待会儿再谈。”玛莉·凯蕾叮嘱着葛里芬。

弗毕将成堆的资料摊放在他的面前。

“我本来打算从你的案子开始的,法兰克,可是你现在塞了一嘴怪东西。那么,从你的案子开始如何,文森?你手上那件州政府和弗兰克林的案子进行到什么程度了?”

4

薛赛尔法官要崔西将早上的那桩遗产认证的案子做一份摘要,可是她却整个人被方才在图书室里发生的事扰得心烦意乱,根本没法定下心来专注于眼前的工作上。到了傍晚五点,她决定小溜片刻,待晚餐后再来搞定那份摘要。

崔西的花园公寓位在一栋两层楼复合式建筑的二楼,离法院约有半里远。虽然她是一个法学院里顶尖的高材生,却是一个不善理家的女人。她的公寓从前门直趋而入便是客厅,已经有一个礼拜没湥Ю砹耍ㄖ胶托偶杪疑⒙湓谏撤⑸稀4尬骱苌倏吹缡樱虼怂翘ㄐ⌒〉暮诎椎缡踊凰雎栽谝慌缘慕锹淅铮蹙涂毂徊悴愕暮窕腋兔弧V劣诖尬魉影呐恃疑璞傅故潜徽樟系牟淮恚欢匆脖凰圃诘缡踊员哂泻靡徽笞恿恕

这间公寓在承租时便是一间家具配备齐全的屋子,唯一属于崔西个人所创作规划的地方便是那些忠实记录着她在运动方面种种卓越成就的照片陈列了。在客厅里的一张照片中,崔西站在正面观众席前的跑道上,一只手轻搭在身旁一位弯着腰的女孩肩上,两人都身着耶鲁的运动服,刚跑完长春藤联盟校际运动会的一千五百公尺竞赛,看来疲惫不堪,但却洋溢着凯旋的喜悦。

而在另外的一张照片里,崔西正在攀爬一座积雪盖顶的山头。她穿着厚重的大雪衣,兜帽抖落在背上,向着镜头挥舞着手中的雪凿。至于在她卧房里的那张照片,崔西整个人倒挂在岩面上,那是位于奥勒冈州东边,相当岩峻陡峭的史密斯岩脊。

―脚踏进自己的公寓,崔西就迫不及待地将自己一身整齐的套装抖落在卧室的地板上,迅速地换上运动服,套上慢跑鞋,然后依循着她一搬进沙仑市就规划好的环道,开始了她七哩路的慢跑。

崔西一边跑,脑子里还转着在图书室里撞见的那起意外。她实在搞不懂萝拉的反应。萝拉根本就不喜欢派普推事,那么,在派普对她频送秋波之后,她为什么还这样子护着派普?或许,对于眼前所见的一切还有着其他迥异的解释。可是任凭崔西思前想后地苦恼,就是理不出个合理的头绪来。一定有什么邪门歪道的事入侵到萝拉的生命里。崔西还记得上回当萝拉在研读狄姆的案子时被她撞见的情形,萝拉那一脸惨白与惊恐,就让她觉得事有蹊跷,加上萝拉今天在图书室所迸发的恼火,还有崔西这几天来私下对她的观察,在在都无法松缓纠结在崔西心中的种种猜疑。然而,究竟是什么事会让萝拉如此忧虑与心悸?

歇下脚,淋完浴,崔西随意吃了点掺小虾的凯萨沙拉,外加两片厚起司面包,顺手将脏碟子扔进水槽里,然后决定穿越威灵麦地大学的校园返回法院大厦。白天,成片茵绿的草地和一棵棵成荫的老树,威灵麦地校园着实是一个令人赏心悦目的闲游之处;然而在傍晚,特别是渺无人烟的暑假里,这间大学顿时就变成一片苍凉的荒漠,矗立的路灯明晰了校园里的徒步小径。崔西驻足片刻,将自己浸淫在这―盏盏昏黄的街灯下。气温骤降,迎面徐徐而来的凉风不免令她打了几个哆嗦。行至半途,崔西突然觉得好像有个人在前面建筑物的阴影下窜动。她感到一阵寒栗,透着氤氳昏暗的光线凝目注视着。凉风扫过树叶,沙沙作响。崔西杵了一会儿,然后继续起步而行,对于自己刚才过于神经质的反应微微噗哧一笑。

七点半,当崔西走进最高法院的大厦时,楼里早无人迹,空荡荡的建筑物有着几许阴森邪气。不过,崔西倒是经常在这里加夜班工作,并不以为意。书记人员的办公室成排并置于最高法院大厦面朝着首府的方向,在这些办公室与邮务室之间则有一个偌大的空间区隔,空间里霸着一张会议桌,桌上散乱着钉书机、塑胶杯、纸盘以及各种法律书籍,围绕在桌子四周的座椅两两不一,而且没有一张是修缮完好的。桌后的凹陷处安放着一架电脑和唯一的一台印表机,错落于周围的则是一些凌乱的书架、档案柜,还有一张躺椅。崔西走过会议桌,沿着小厅而下,直趋她的办公室,找出她所需要做摘要的遗产认证资料,捻熄书记办公室的灯,信步踏上楼上的图书室。

法学期刊里的文章曾经提及一些有趣的个案,崔西徘徊在书架间寻找着。阅读这些资料又引导她发现其他案例,一份接着一份,令她全神贯注地投入其中,以致当她打算开始写摘要时,才惊讶地发现已经快十点了,于是她匆匆收拾了桌上的笔记和资料,并且关上灯离开。脚步声的回音哒哒哒充斥在楼梯间里,不禁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仿佛此时此刻在这大楼里还有其他人在活动似的。崔西自嘲了一番,想起了稍早经过威灵麦地校园时自己的神经过敏,觉得实在很可笑。她不知道自己到底中了什么邪?

崔西一把推开书记官办公室区的门,惊吓得停下脚来。她很确定自己刚刚上楼到图书室前已经将所有的灯都关了,但这会儿萝拉·瑞斯提办公室里的灯却是通亮的。一定是有人在她上楼时也进了这栋大楼。

“萝拉?”崔西向里头叫着。没有人应声。崔西绷紧神经,提着耳朵仔细听着,希望里面会传出一些声响,告诉她并不是自己一个人单独在这里。可是四下依旧鸦雀无声。她探头探脑地窥伺着萝拉的办公室,赫然发现萝拉档案柜的抽屉被一一拉开,所有的资料散落一地,就连档案的副本也横飞各处。有人趁崔西在楼上的图书室时潜溜了进来。

崔西赶紧拿起话简通知萝拉。书记办公区的大门突然“砰”的一声关了起来,把崔西吓出了一身冷汗。她楞了一会儿,晃晃脑,箭步冲向门边,拉开大门。没有人在走廊上。她又跑向后门,透过玻璃窗往外瞧。停车场上也没有人影。崔西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她想到是不是该报警,告诉他们这里所发生的事。然而,这里到底出了什么岔子?萝拉自己或许正是引发这一切的主因,毕竟她这阵子的行径实在是毫无来由地诡异得可疑。门好像又被关了起来,但终究崔西还是没有发现任何一个人在这栋大楼和停车场里。

崔西全身上下寒毛竖立,肌肉紧绷。她实在无法在这栋空荡无人的法院大楼里多待一分钟。她决定留下笔记资料,等明天一早再来完成她该写的摘要。崔西扭亮书记办公区所有的电灯,朝她的办公室走去。走过会议桌时,她眼角的余光似乎扫到有东西在桌子底下。崔西驻足定睛一瞧,发现一条女人的腿横陈于光亮之处,而身子的其他部位则隐匿在阴影里。崔西跪下来打算看个子细。那女人的躯体蜷缩,像是要从袭击者的爪牙中挣脱的姿态,鲜血从后脑的卷发里汨汨渗出。她的头偏向一侧,那对不瞑目的死鱼眼正巧直勾勾地盯着崔西。崔西倒抽了一口气,双腿瘫软无力。她知道自己该去为那个人把把脉,探探气息,但是这个时候的她,说什么也没法子伸手去碰触萝拉那纤细的手腕。然而,她的直觉告诉她,把不把脉,其实都不会有任何差别了。

现场的警局调查人员要崔西待在她的办公室里候着。她的办公室狭小而壅塞,只消张开双臂就可以触到两边的墙。书桌前缘的墙上安着一块小布告板,上面钉了一张她所负责的个案图表。靠窗的桌边立着一个金属档案柜,上头摆着一架老旧的电风扇,而桌上的电脑旁则散乱着许多资料与案件副本。

一位身着粉蓝色衬衫、宽松的黑裤,套着淡蓝色风衣,手上拿着识别证的苗条女士走了进来。她看起来一脸睡眼惺忪,像是被人刚从深沉的睡梦中狠狠地挖起来,蓝眼珠旁布满了血丝,一头毛绒绒的金发蓬乱四窜。

“我是海蒂·布利克,沙仑市警局的调查员。”

在布利克的另一只手上端着一杯热咖啡,容器上印有“麦当劳”的商标。她递给崔西。

“你能喝吗?”

“谢谢!”崔西精疲力竭地回答。

布利克在崔西的身旁坐了下来,“她是你的朋友吗?”

崔西点点头。

“发现这具尸体一定让你受了不小的惊吓。”崔西浅啜了一口手上的纸杯。这咖啡极烫,喝进嘴里像烈火灼烧似的。但是她一点也不在意,倒是可以稍稍涣散一下她精神上所遭受的折磨与苦楚。

“你这么晚还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帮薛赛尔法官做书记的工作,她正在办一件很复杂的遗产认证案。她要我为她做些”法律方面上的摘要,明天一早就要的。“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工作的?”

“大概七点半左右吧。”

“你是在哪里工作的?”

“楼上的图书室。”

“那么你有没有听见或看见什么不寻常的事?”

“没有。当你在楼上的图书室时,是听不见楼下任何声音的。”

布利克调查员在她手中的小簿子上做着笔录,然后她又问:“萝拉也是一位书记官吗?”

崔西点点头,“她在葛里芬法官手下办事。”

“萝拉通常都为葛里芬法官做些什么事?”

“在开庭前帮他研究一下案情,草拟一些意见,还为他阅览一些在上诉法庭中被伙伴们忽视的诉状。”

“她的死会不会和她手上正在处理的案子有关?”

“我想像不出来,因为不在公开记录上的事我们是不会知道的。”

“你能不能说得详细一点。”

“好吧!这么说好了:假设你犯了法,或者输了诉讼,认为判决不公,也许你会认为是法官准了她不该持有的证据,或是误导了陪审团,对法条未做明确的解释。不管如何,你都可以上诉。在上诉过程中,你可以要求上诉法庭先作裁示,看看先前的法官是否有疏忽。如果法官真的有所疏忽,而且严重到危及了判决的结果,这样一来,上诉法院就会将这件案子要求重审。

“法庭的记录人员会记下审判当时所有的事。如果你要上诉,法庭记录人员会将一份法庭中的逐字记录交给你,而上诉时便必须依循着这份记录进行。如果在那以后还有任何自白之辞,都将不会被上诉法庭所采纳,因为那并不在法庭的公开记录里。”

“所以,这么一来,上诉法官所考量的就不会有任何秘密了,对吗?”布利克说。

“有时候部分记录是会被密封不公开的。但那种情况很少。而且法官对案件所签署的意见与他们在会议中对该案子的表态是绝对不能公开的。可是,这与萝拉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萝拉的办公室又为什么会被搜成那个样子?”

“我不知道。一般窃偈遣换岫阅切┓勺柿虾桶讣北居行巳さ模鞘且恍┥嫔碛谔厥獍讣穆墒蚍ü俨呕岽蛩堑闹饕狻

“那些遗失的珠宝首饰又该怎么解释?”

“萝拉并不会很有钱,而且我也从来没有瞧见她戴过什么会让她送命的首饰。”

“你可以想想看,到底有什么人想加害于她?她有没有男朋友,或是对她怀有恶意的前夫?”

“萝拉是单身。目前就我所知,她没有交过什么男朋友。她很重隐私,所以也可能有一些我不知道的人或事。不过……”

崔西顿了一下。

“什么?”布利克追问着。

“我觉得很奇怪。”

“对什么事觉得很奇怪?”

“我们的谈话可以列为机密吗?”

“一般来说,如果是牵涉到逮捕嫌犯的话,我们的记录是必须呈给被告方面看的。不过我们会尽量保密就是了。”

“我不晓得该不该说……”

“崔西,你的朋友被杀了,如果你知道什么可以帮我们早点逮到那个凶手……”

崔西告诉布利克探员萝拉近日来的种种怪异行径,包括萝拉和派普法官在图书室里所发生的事。

“这可能没有任何意义,”崔西这样做了结论,“萝拉从来就没有提过派普在审理什么案子,但他对萝拉频送秋波是再明显不过的事了。”

“好了,谢谢你!如果我向派普法官提到这件亊时,绝对不会告诉他消息来源的。你可以再想想看,还有没有其他对破案有利的事?”

崔西疲惫无力地摇摇头。

“好吧!你真的帮了很大的忙,只是你看起来需要好好休息一下。我会差人送你回家。有必要的话,还会来找你谈谈的。”布利克一边说,一边递给崔西一张她的名片,“如果你还想到其他的事……”

“我一定会打电话给你的。只不过,我想,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我真的想像不到究竟有谁会要萝拉的命。”

5

崔西等在屋外。警官正在检查她的公寓。她太累了,必须将身子倚着墙垣,才能把自己给撑起来。直到现在,她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几个小时前才谈过话的萝拉竟然已经不在人世了。

“没什么问题,小姐。”警官说。崔西并没有听见那位警官步出公寓的声音,所以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吓了一跳。“我会再查查其他房间。不过,你要记得上好锁,留心门户。我还会在这附近巡逻几个小时,以防万一。”

崔西谢过那位警官,如他所告诫的上好锁。眼前她最最需要的就是睡个好觉,可是她很怀疑自己能不能睡得着。

当她一脚踏进卧房的时候,最先发现的就是答录机上闪着灯。她整个人瘫软在床上,然后按下答录机的按扭。答录机里传出了萝拉的声音,让崔西整个人惊惧起来。

“崔西,我有麻烦了。我必须跟你谈一谈。现在是九点零五分,请你尽快回电给我,多晚都行。我必须……”

在萝拉的留话未歇时,崔西听见了萝拉屋里的门铃声大作,接着是一阵停顿,然后萝拉继续说完她的留言。

“拜托你一定要打电话给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拜托!”

第五章

1

在萝拉出事后接下来的几天里,法院里的人只要是遇上了崔西,都蹑手蹑足地从她的身旁悄声绕过,彷佛她是身染恶疾的病人,避之唯恐不及。只有薛赛尔法官例外,她甚至邀请崔西搬去与她同住,想就近照料她。只是崔西拒绝了。她还是坚持想要一个人留在她的公寓里,独自面对着属于她的恐惧。

星期五那天褥暑逼人,那台老旧的电风扇吃力地翻搅着崔西办公室里的热气,可是暑气依旧逼得崔西无法专注于摆在面前的这宗劳工薪资赔偿案。桌上的健怡可乐是这屋子里唯一能够消暑的东西,买的时候还刻意多加了许多冰块。她伸手拿起,浅啜一口。

突然,门被人狠狠撞开,阿诺·派普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他胀红着脸,腾腾地冒着怒火,目光灼烈地瞪着崔西,加上他特有的平头与宽颚,看起来还真像是一只正瞪牙咧嘴,低声狂吠的拳狮狗。

“你是不是跟那个叫布利克的女人提到我?”派普像是在审问犯人似的。

崔西被这突如其来的严辞诘问震慑住了,不过她还是努力地尽量不动声色。

“你这样子对我狂叫很没礼貌,派普法官。”她起身准备对抗,语气异常坚定。

“可是,一个小书记背着我说长道短,也不见得礼貌到哪儿去,小姐。”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崔西问道。她还是很努力地按捺住自己的情绪。

“我刚刚被沙仑市警局的海蒂·布利克探员约谈,她说有人看见我在图书室里对萝拉·瑞斯提眉来眼去。她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地说是谁告的密,不过那个时候只有我们三个人在,难道你以为我会笨得不知道是谁在背后中伤我吗?”

“我只是对布利克探员据实以告而已。”

“你不可能看见我对萝拉·瑞斯提眉来眼去,因为那根本就没发生过。现在,我要你马上打电话给她,告诉她你扯了谎。”

“我才不会那么做呢!”崔西火冒三丈地说。

“你给我听着,小姐,你的司法工作生涯才刚开始,你绝不会想要到处树敌的。所以,你要嘛乖乖地去打电话给那个探员,要嘛……”

“出了什么事吗?”葛里芬法官从走廊上探着头询问。他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衬衫,上扣开敞,因此那条红黄交叠、图案华丽名贵的领带就松垮垮地挂在颈项上,被褥暑逼出的汗水湿垮了他的发型,凌乱错落地贴于前额。远远看去,他这副性感的模样实在很容易会令任何女人产生遐想。

派普迅速地旋过身子。“这是我和康瓦纳小姐之间的私事。”他说。

“哦?可是我好像听见你在威胁她。”

“我才不在乎你怎么想,葛里芬!我就是没办法忍受这个女孩在背后诽谤我!”

“冷静点,阿诺!不管你和康瓦纳小姐之间有什么恩怨,也没有必要用这种方式解决。几乎这层楼所有的书记人员都可以听见你在吼她。”

派普佝偻着肩,看起来好像想对葛里芬说些什么似的,可是他随即又改变主意,转身向着崔西。“我希望你会打那通电话,然后我会等着你的道歉。”

派普一把推开葛里芬,忿怒地冲出门,离开书记官的办公区。当门被重重地弹回来关上时,葛里芬开口问:“你还好吗?”

崔西点点头。她很怕一张嘴说话,就会被这个法官视破她内心里极端的恐惧。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崔西踌躇着。

“说吧!”葛里芬关切着,“我可以帮你。”

“我跟警察说了一些事,关于派普法官和萝拉之间的事。这正是惹他发火的原因。”

“那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我真的不该说出来,可是我不得不起疑心。或许我不该将这些事告诉警察的。”

“崔西,萝拉的遭遇实在太可怕了!如果你知道什么事,你一定得告诉我。”

崔西又陷入犹豫不决的思忖中,不知道该不该让这段谈话继续下去。

“到底是什么事,崔西?”

“我觉得派普在骚扰萝拉。”

“是什么样子的颍欧ǎ俊

“性!我……图书室里的那一幕是我无意间撞见的。我是听不清楚派普法官在说什么,不过可以很确定的是,他频频对萝拉送秋波。而当我问萝拉的时候她又不肯说,但是她真的很生气。萝拉最近变得惶惶不安,看起来好像总是睡眠不足的样子,整个人浮浮躁躁的。”

“所以,你觉得那是因为阿诺在颍潘脑倒剩俊

“我不知道。”

葛里芬思量着崔西所说的话,然后将她办公室的门带上锁好,坐了下来。

“我要告诉你一件秘密的事,不过你得答应不会跟任何人提。”

“当然。”

“从阿诺·派普来到法院的那天起,他就是个大麻烦。肯斯奇法官是个相当受到尊敬的人,他不仅聪明,又有才干;他常常可以一下子就洞察出法官们之间相持不下的僵局。

“当上一次派普在选举时击败泰德之后,泰德不仅成了法院内最优秀的法官,而且也同时变成我们所有人的好朋友。不过,我们仍然试着将派普当作同事看待,甚至对他好得有点儿矫枉过正。可是他依旧是个大混蛋!其中最糟糕的莫过于他和女人之间的关系了。

“在我们纷纷接获一位女秘书和女书记对他种种轻薄行径的抱怨之后,斯图曾经找机会与派普好好长谈了一下。我们都希望他从那次之后可以学点儿教训,安分收敛些。但很显然,他还是我行我素,丝毫没有悔过的迹象。”

“那你们打算怎么办?”

“我会把你所告诉我的事和斯图讨论一下。然而我想,就目前来说,我们还是无计可施。你是唯一的目击者,可是却又无法举出确实的证据。不过,那还是有帮助的,至少让我们了解到派普的问题依然存在。

“我希望你能够明白为什么这件事情不能外传,因为法院的形象是非常重要的。当我们在裁定案件时,必须取得人们的信任。这关系到一般大众对于法官的决策权威与捍卫司法的态度。因此,任何一点点丑闻都足以摧毁我们在大众心目中的印象。”

“可是我已经将这件事告诉警方了。”

“当然,这是你必须做的。而且,我也非常感激你对我的信任与坦白。”

葛里芬顿了一会儿,看起来有些局促不安。

“你是萝拉的朋友,对不对?”

“我也希望自己是她的朋友,可是萝拉是不是这么认为我就不知道了,因为她给我的回应总是有些冷酷。”

“哦?“葛里芬显得相当惊讶,“我一直以为你们两个人走得很近呢!”文人小说下载

“这也不尽然。因为我们是这里唯一的女性书记官,所以自然就会比较相依为命。不过说真的,要和萝拉做朋友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曾经到我那里吃过几次晚餐,而她家我却只去过一次。况且,她从来不曾向我吐露过她的任何心事。”

崔西思忖了片刻,想起了答录机里萝拉最后的留言。

“我想,那天晚上她或许就想说些什么,她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渴望有个朋友。我真希望……”

崔西任凭脑中那个悔恨的思绪拖曳盘旋着。葛里芬向前倾着身子。

“爱丽斯跟我说了那通电话的事。你不要太过自责。你那个时候是无能为力啊!”

“我知道。只是当我一想到这件事,心里就会觉得不好过。”

“萝拉真是一个不太容易亲近的人,为了试着想要与我的书记们多熟稔些,所以在过去一年中我也曾经邀请他们一起去钓鱼、郊游,你也知道的,就是去做一些与法律无关的事,但是萝拉总是找尽理由极力推拖。我还费心施计,引诱她与我们一同出游,只是我们的关系仍旧停滞在严谨的专业工作上。直到最近,我也发现好像有什么事在困扰着她。有几次,她似乎是想找我谈,只是每次话到了嘴边却又咽回去。当我知道她被杀害时……我不晓得……或许是我太轻忽她了。我真希望她当时就能把事情的真象告诉你。”

“你该听进方才自己所说的话。如果我无须自责,那你又何必有罪恶感呢?”

葛里芬抿嘴而笑,一脸倦容,“给人谏言是容易的,要自己照着做却常力不从心。我喜欢萝拉。她为人严谨,气度螅哦俗V皇俏蚁M晕夷苡卸嘁环值男湃巍R撬笔痹敢饨约旱目啻Ω嫠呶遥蛐砦揖湍芾话眩饬苏獬≡帜选!

“她是很相信你的,法官。不仅如此,她还非常崇敬你,仰慕你。”

“能知道这些事直好。”

葛里芬起身。临走前他又说:“你应该知道,你在我们这些法官中的评价不菲。你不但是这期书记官里最出色的一位,也是我自从踏进这栋法院后,所共事过最好的律师之一,所以我相信你一定会成为一位相当成功的辩护律师。”

崔西顿时感到脸上出现一阵羞涩的晕红。

“谢谢你愿意和我谈这些。”葛里芬的话未歇,“我知道你这阵子会很不好过。如果有任何地方可以效劳,我希望你会把我当成一位朋友。”

2

拉尤·欧提罗一身订做的灰色西装,织工与剪裁都相当细密精致,外套时而衬着一件雪白的丝衫,搭上一条黄蓝交织的“赫密士”领带;此外,身上还散溢出淡淡的“凯撒马雷”古龙水的香味,不说穿,一定很容易被人误以为是哪家大公司的主管呢。只是这所有的一切都无法掩饰住他那张长满痘疮的脸,还有那一对出自墨西哥市最危险贫民区的机灵眼神。

“好家伙!对一个死人来说,你看起来也太好了吧!“欧提罗边说边敞着双手环抱着查理·狄姆。欧提罗施力颇沉,但狄姆却仍不为所动,任凭这个大男人将他勒得无法喘息。

“我是过得不错啊!”当欧提罗松手后,狄姆终于能吐出几个字来。

“你认识巴比·库兹吗?”欧提罗问道。一个脸上蓄着薄须,肤色苍白,削瘦干瘪的男子静静地坐在包厢中央。当欧提罗热情地迎接着狄姆时,他虽未起身,但他那发靑的双眼却一刻也没离开过査理身上。

“当然,我认得巴比!”狄姆似乎不愿见到有闲杂人等在场。库兹身上的白衬衫领口敞开,外面罩着一件运动外套。狄姆虽然知道库兹的身上有家伙,但却对这个欧提罗的保镖不屑一顾。

“怎么样?“欧提罗顺势将身子缩回包厢里,“被放出来的感觉如何?”

“比待在里头好多了。”狄姆的语意讽剌。欧提罗大笑,无法抑遏。

“好家伙!这就是我最中意你的地方。你总是很有幽默感。大多数的人从里面被放出来后都会大叹苦水,而你,你却还说得出笑话来。”

狄姆耸耸肩。

“我们已经吃过了。”欧提罗不好意思地指着盘子里的残羹剩菜,“你要不要来点啤酒或咖啡?”

“都可以,拉尤。我还是想赶快坐下来谈妥交易。我现在身上有一万五,我需要一个码头。”

欧提罗面有难色,“这可能有困难,查理。”

“哦?钱不够多吗?”

“钱是够,只是我现在不能把这笔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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