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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之后-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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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得自己该不该这样贸然搜他的房间。那种侵犯人隐私的想法一直冲击着她。不过,最后她还是铁了心,举步踏人马修的房里。

房里的种种陈设没有一丝一毫二十世纪的味道。一张偌大的橡木床,床头与床尾的围栏上点缀着手工雕花的纹案,打磨得光滑剔透。一面立镜紧挨着一只带抽屉的木匣站着,这木匣是个古董,可能是先祖们搭船绕过好望角的时候顺道带过来的。木匣里有好几张照片,都已经陈旧泛黄了。第一张照片里有一对男女并肩站在一起。男人高大挺拔,蓄着一头铁灰色的短发,脸上带着安逸适切的微笑,女人身裁窈窕纤细。两人的长相虽都称不上出色,却面露坚毅的神情,散发着聪慧、幽默与怜悯之情。

第二张相片是一个男人的独照,他身着西装,沿着法院大厦前的阶梯而下,腰杆儿直挺,双手被铐在身前。这张照片同时还附带一则新闻,新闻标题是:奥斯卡·雷诺被判死刑。

第三张相片是马修和他父亲的合照,两人站在森林里的小溪旁。马修那个时候的年纪大概只有六、七岁。他父亲一只手拿着钓竿,另一只手则环搭着马修的肩。小马修的视线直投向崔西,一副非常以他的父亲为傲,并且对于父亲的碰触感到相当光荣的模样。

崔西突然觉得自己热泪盈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当她回过神后,便赶忙开始翻箱倒柜起来。马修的衣服不是黑的就是白的,没有螅蚯蜃埃挥型蜃埃视腥魏涡菹惺彼┑淖笆U庑┮路挥型嘎冻銎渌断ⅲ皇侨萌丝闯鏊怨ぷ魇嵌嗝醋ㄗⅰ

穿越过卧室则是马修的书房。崔西瞟了一眼棋盘上的棋子位置。她曾经帮马修带过一些通讯游戏的明信片到医院去,因此,她认得这玩意儿。

崔西从棋盘往上瞧。环着四周墙面所放置的,有许多著名的庭讯结辩记录,还有一些像班杰明,卡多梭、奧立佛·温道尔·合明、菲利克·法兰弗特与其他杰出的最高法院法官的自传;此外,还有一套记载着由美国最高法院所判下的每一椿死刑案的记录,以及与马修工作有关的哲学、心理学、医药学等等书册。崔西的手指游走于这些书册与档案资料夹的背脊。这里是马修的秘密圣地,在这里,他酝酿着拯救每一条人命的思虑和策略;在这里,他营塑着自己内心最不为人知的秘密。如果在这屋子里有任何一处是崔西可以发现事情真相的地方,那便是这里了。

崔西的手脚迅速,因为她必须在那些去吃午饭的同事回来前,赶快将事情办妥。她约略搜过马修那张可以卷缩盖顶的书桌之后,便循着每一个抽屉翻抽下来,直到她在右边最底层的抽屉里挖出那只牛皮纸袋。她探手入内,碰触到银行的存簿。

其实,她心里不断祈祷着,希望自己永远不要发现到她所想要找的东西。可是现在,东西就在手上了,她害怕颤兢得不太敢打开它。崔西向后倒在那张雕花的木椅上,嘎嘎地发出一阵声响。在马修为乔伊·李维史东辩护后,他的帐户里存进了他所得的二十五万元律师费,存簿的结余总共是三十万元。可是,却在葛里芬法官遇害后的一个星期内,存簿储金结余骤降为十五万元。

崔西颤抖着双手将整个纸袋倒空在桌面的记事簿上,整个人恍恍忽忽。她知道摆在自己眼前的是什么,然而她却满心期望眼前所见的一切都不是真的。先是一些有关艾比吉儿·葛里芬的报导文章,拨开剪报后,她看到了那些照片。

“哦,天啊!”她喃喃自语,像在洗脾似地胡乱翻搅着那些照片。在那些照片里,有艾比穿着套装站在一幢办公大楼前与其他检察官激辩时的模样;有艾比歇在法院大厦阴影处的长発上,向后半仰着头,面迎着缤纷耀眼的阳光时的风采,浑然不知在很远的地方有那么一个望远镜头正偷偷对着她。接下来则是一些艾比在葛里芬法官遇害现场的那栋房子,以及那间她自己租赁,被发现暗藏金属片的小屋前被倫拍的照片;其中的一张照片里,艾比身穿牛仔裤和T恤,在园子里莳花弄草。剩下来的几张多是艾比在那两栋房子里的照片。很明显,这些照片都是在晚上透过窗户玻璃偷拍的。

崔西又拾起一组八又二分之一乘以十一的照片,都是以望远镜头从艾比住处附近的树林里偷拍的。在这组照片里的艾比,身着比基尼泳装,镜头随着她走过法式窗棂,进入内院,再走到泳池旁。其中的好几张照片,艾比都摆出相当撩人的姿态:慵懒地伸展肢体,像只性感的小猫;仰躺着曲膝,像个无邪的孩子;枕着手臂面迎着朝阳,享受着日光浴。而最后的几张照片几乎都是特写镜头,焦点都集中在艾比身体的每一部位。

崔西回想到,当她第一次到办公室与马修见面时所看到的那些原野照片,特别是拍摄母鹿与她的小鹿的那张作品,她终于了解到这个令人不寒而栗的事实:原来,马修的镜头是以追踪母鹿的方式,一直不断地追琮着艾比。

然而,从纸袋里倒出来的最后一组照片前让所有的事都真相大白了。这全都是马修在艾比海边的渡假木屋附近拍摄的。在遇袭当天,不管艾比是拿着她的Pentax相机绕着小木屋拍照,或是漫步在沙滩上,还是她在屋里的一切活动,全都透过马修的镜头写印在底片上。其中有几张,艾比裸呈着身子,无意识地兜旋在客厅里找东西;而在另外几张里,艾比则是一脸惊惧地狂奔进树林中。

崔西慢慢地顺序一张张翻看着,心头正纳闷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张有着一个男人黑影的照片。照片里的男人视线瞥向他处,而在接下来的照片中,他却怔怔地面对着镜头。虽然头戴着滑雪帽,但从身形体格上,依旧可以辨视得出来这个人是查理·狄姆。

这叠照片使得所有关于木屋袭击事件的迷团顿时烟消云散。马修不仅拍到查理·狄姆,并且还尾随着那顶滑雪帽的离去,拍摄到他站在一个废弃停车场的路灯下,与罗勃·葛里芬窃窃交谈。

第三十章

1

医院的病房里,崔西·康瓦在马修·雷诺的身侧,想像他们两人在黑暗之后于监狱里小小的牢房中会面。这种幻象叫人把持不住,这种想法令人无法忍受,而这样的意念更是崔西所驱离不散的。

“这份口头辩论的大纲写得太棒了!”马修重复审阅了崔西为德州那桩案子所准备的资料以后,盛赞了崔西一番。虽然雷诺看起来神情疲惫,但是在他那惨白、纤薄如羊皮的肌肤上,依旧微微地泛着红晕。

“谢谢!”崔西勉强应声。

雷诺并没有注意到她的情绪,迳自放下手中的大纲,拿起喜帖端详,面露幸福的微笑。

“设计得不错,对不对?”他问道。

崔西没有回答。直到现在,她还是无法将真正来访的原因脱口说出。

“崔西?”雷诺搁下了喜帖,而她正凝视着窗外出神。窗外大雨滂沱,崔西一身寒颤。

“记不记得你曾跟我说过你父亲的事?”崔西问道:“你所体验的成长的感觉——虽然失去他,但却更加深爱着他。”

崔西咽了咽口水,彷佛觉得喉头哽咽着一团坚硬而疼痛的肿块,令她无法方语。

“怎么了?”雷诺的脸上满布着困惑的疑云,并且投射出关切的眼神。

“我试着想像你过去的模样,还有你种种的感受。”崔西继续说:“明明知道他即将被处死,却又无法搭救他。然而现在,我终于能够体会你的那种感觉了。”

雷诺的头斜倾向一侧,但一句话也没说。

“不只照片,对不对?你亲手捏造了‘每一项’证物。你制做了炸弹,复制了金属片;接着你把艾比诱拐到玫瑰花圃。如此一来,你才可以将其中的一块金属片和Clorox塑胶筒放进她的车库。然后,你又付了五万块钱给查理·狄姆,要他作证控告艾比。你先把要他说的证辞一一交待清楚,再到银行去为他开了个十万块钱的户头。这样你就能彻底摧毁他所说的一切。”

马修的眼睛炯炯出神,直凜凜地盯着她。崔西的这番话紧攫住他的全部注意力。

“你在说什么鬼话?”马修镇定地问。

“你是什么时候第一次知道检方觉得金属片是重要证物的?”崔西不理睬他的问题。

“你也知道的,是在多尼洛作证之后啊!”

“我还晓得你早在庭讯开始之前就打过电话给薛佛博士,以确定他会待在城里,而且还问他核子反应炉是否管用。是什么原因促使你必须这么做?除非你在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你需要他的作证来击破保罗·多尼洛的证辞,对不对?”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是在说,是我谋杀了葛里芬法官,然后再嫁祸给他的老婆!”

“这正是我的意思。”

“难道你忘了,我和艾比就要结婚了吗?”

“没忘。”

“你难道不明白,我爱艾比吉儿·葛里芬远胜于我自己的生命吗?”

“我当然明白,而这也就是你之所以会做出这件极尽诡异之事的原因——正是为了爱。虚张声势的侗吓是没有用的,因为所有的一切我都已经了若指掌了;并且,我也看过了全部照片。”

马修的双眼瞪大如牛铃,“什么照片?”

“我去过你的书房。”马修一脸怒愕,他从椅子上半立起身子。“你去过我的房间?你胆敢去搜査我的私人文件?”

崔西的心灵早已干涸,她再也感受不到任何恐惧、忿怒,甚或是悲伤懊悔的心情了。

“还有什么比你所做的那些事更糟的?在黑暗里躲躲藏藏,不敢现身,尽干些见不得人的龌龊勾当,潜躲在艾比的窗边偷窥她的一举一动,并且用你的相机强暴她。而这所有的一切,只因为你对她怀有着魔似的痴心妄想?”

崔西顿了一下。马修整个人跌沉进椅子里,彷佛有人重重给了他一巴掌似的。

“为什么?”崔西努力噙住急欲夺眶而出的泪水问他:“为什么,马修?”

马修的视线一直紧锁在窗外倾盆的大雨上,好一会儿都没吭半声。

崔西害怕马修会因此而开除她。然后,一个声音暗沉沉地响起,听起来像是从远处传来。马修开口说:“她永远也不会……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我唯一的机会。而且……而且,如果不是我适时阻止的话,他会杀了艾比的。这是我唯一可以保护她的方法。”

马修向后仰倒,闭合双眼。

“你晓得我从小到大过的是什么日子吗?母亲自杀,身上烙印着杀人犯之子的印记,还有这张脸?我没有朋友,更不敢妄想有女人会爱上我这个怪物,因为我根本就禁不起这样的伤害。我唯一能逃避的地方便是我的幻想,唯一的救赎便是我身负的使命。

“然后,我在査理·狄姆的庭讯上看见了艾比。我之所以会去旁听那场庭讯,是因为狄姆曾经找上我替他辩护。我好奇地想去看看他的案子会怎么审。她是那么光芒四射,令我神魂颠倒。打从见到她的至天起,我的视线就无法离开她片刻。夜里,在我的防卫全然溃绝时,我看见了自己真实的模样:一个畏惧外面的世界、自怜自艾的小男人,以父亲的死为活下去的藉口。我甚至连人都不如,像只怕光的动物般将自己隐匿在地底深处,而光就是生命的本体。于是,我终于了解到,没有爱情,我的生命将不会有任何意义。”

马修向前倾着身子,带着期盼被谅解的神情。

“你能够体会那种事事都必须要求完美,否则就会断送别人生命的感觉吗?我从来就没有睡过一夜好觉,深怕自己稍有不慎便会出错。我都是一直这样自愚着,直到我遇见了艾比,我才坚信自己身上所肩负的使命,像个宗教狂般可以赤足踩踏过红腾腾的炭火,因为信心得以庇护脚踝免受瞬间热火的疼痛煎熬。遇上艾比后,我才猛然发现上帝其实只是一个徒具虚名的空壳子,而我对她的信心也顿时全丧。

“我很清楚,艾比就是我一切救赎的源头,她可以为这个灰暗生涩的世界装扮出绚丽的色彩;想着她,我也才有活下去的勇气和动力。

“在我们去亚特兰大的前一个星期,她曾经告诉我她要去海边的木屋渡假。当乔伊·李维史东接受提议后,我便赶忙飞回家,直奔海边。我在林子里扎营,整整和艾比相处两天。”

马修一脸晕红,视线瞥向他处,“我知道你会怎么想,一定会觉得我是个神精病、怪物。好吧,我承认。可我就是无法克制自己。自从我第一次见过艾比之后,我便一直在做这样的事,而且不需要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合理化自己的行为。她对我来说正像空气一般重要;失去了她,我也活不了了。

“然后,我发现狄姆要谋害艾比。眼睁睁地看着他爬进她的木屋里,我却被吓得呆楞在一旁。我必须去救她的,可是却不晓得自己该怎么做。当艾比冲进树林里的时候,我便尾随着跟了过去。

“我父亲曾经教过我如何在树林里潜行而不发出声响。我一边等一边瞧,看见狄姆不断在树木草丛间搜寻着艾比的身影。他越来越靠近,几乎只要一个转身就会发现到她。然而,就在那个时候,我有些手足失措,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用闪光灯阻却他的行动。他朝我追来,但是我很轻易地在黑暗中摆脱掉他。狄姆一定是相当惶恐,所以草草地又搜寻了一会儿便回车上去了。

“当时,我并不知道那个企图杀害艾比的人就是狄姆,因为他戴着滑雪帽,所以我便一直跟着他,想査出他的身分。狄姆驱车至一间酒吧,打了一通电话,然后就开车到波特兰市郊一间汽车旅馆的停车场。那是一座荒废的停车场,不过仍有街灯矗立,而我也就是在那里拍下狄姆与罗勃·葛里芬交谈的照片。”

“我知道,”崔西说:“我看过那张照片。”

“那么,你应该可以明白当中的意义了,崔西,是葛里芬收买狄姆去杀艾比的。

“那个时候,我第一个想法就是拿着我的照片到警察局报案。他们一定会逮捕狄姆,而狄姆也会向警方供出葛里芬。可是,我不能这么做,因为我同时也必须对他们解释,为何我在三更半夜会出现在艾比木屋附近的树林里。这么一来,警方就会告诉艾比,我……我在偷窥她,她会因此而轻视我,我也就会永远失去她了。

“那是我第一次兴起干掉葛里芬法官的念头。不过,狄姆仍然活着,我还是无法确定他真正的动机。他替葛里芬卖命是纯粹为了钱?还是报复的意图较多?这个问题似乎没有解答,直到……”

“直到你明白,你可以干掉葛里芬,然后再嫁祸给狄姆。”崔西接腔。

“没错。”

“而且,你也想到了,如果你能够成为艾比的辩护律师,不管她是在牢里或是被囚禁在家里,你都可以随时跟她在一起。”

雷诺点点头,“我会成为她唯一信赖的人,我们每天都能见面交谈。我期望时间可以让她忘却我脸上的疤烙;我也期望,当我拯救她以后,她会因为感激而……而爱上我。”

“那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她会找上你当她的代理人呢?”

“我是没有把握。不过,要是她不来找我,我也会毛遂自荐的。”

“如果她拒绝你呢?”

马修咧地一阵脸红,“她一定不会拒绝我的援助,因为这是我最拿手的。每个人都知道,艾比当然也非常湥С!

崔西摇头,“要是你失算了,要是艾比真的被定罪了,你该怎么办?”

“我会去自首。不过,我知道自己可以掌控庭讯的一切,特别是和恰克·盖迪斯对簿。”

“可是,你不可能晓得盖迪斯会自荐担任这个案子的检察官的。”

“那是我唯一有把握的事。”雷诺回答时面露浅浅的微笑,“盖迪斯绝对不会轻易罢手这样一件具有高度利益性的案子,况且,他还可以藉由这件案子来报复我先前对他的羞辱。不,其实,我们两人是棋逢对手。这才是真正的原因。”

“你对炸弹为什么会这么了解?”

“炸弹的结构很简单,而且,我在狄姆的庭讯上也听过多尼洛的讲解。

“那金属片呢?”

“当狄姆因为哈林斯父女的命案被起诉时,他曾经要我担任他的代理人。在我决定拒绝他之前,我看过那些证物,注意到金属片上有个凹痕。此外,在狄姆的庭讯上,保罗·多尼洛也解释过这个凹痕的重要性。

“为了欺瞒警方,证据一定要做得非常具有说服力,让他们觉得无需再做进一步检验。我从不同的工厂中取得两块金属片,然后找人代为鉴定这两块金属片的组成分子是不同的。接着,我将两块金属片边对边地叠在一起,同时切割它们。我以第一块金属片的前半部制做炸弹,再将第二块金属片的后半部,趁艾比被诱至玫瑰花圃时,把它放在艾比的车库里。我知道用在炸弹上的那块金属片在爆炸时会扭曲变形,因此,留在车库里的那块金属片看起来便会与它非常契合,而警方自然也就不会再多做检測了。”

“要是杰克·史坦没有叫多尼洛去搜査艾比的房子和车库呢?”

“那么,狄姆会向警方坦承,是艾比要他在她的车库里制造炸弹的。这样他们就会去搜査房子了。”

崔西惊叹地摇着头。尽管雷诺将他的智慧用在这样诡异的目的上,但还是让她不得不赞叹佩服。雷诺是个棋坛圣手,他已经习惯去斟酌每一个棋步,并且加以预测可能面临的每一个问题。

“你是不是从旧档案中査出狄姆的电话号码?”

“没错。”

“那你又如何能确定,狄姆这种人会乐意与警方合作?”

“我加洗了一份他在海边袭击艾比,与在停车场上和葛里芬法官交谈的照片寄给他。我们透过电话连系,所以我们并没有见面。我告诉他,如果我将这些照片交给警察,警方一定会以袭击艾比与杀害葛里芬法官的罪名逮捕他。正如你从研究艾比的案子中所获得的结论一样,如果检方握有相关案件的显着证据,即便当事人已经获释,这项先前类似案情的证据也会被采纳。炸弹金属片上的凹痕实在大独特了。我警告狄姆,要是这一回陪审团听见这个炸弹与炸死哈林斯父女的那一个相同时,他们铁定不会再放过他的。

“加上白花花的钞票太诱人了。我告诉狄姆,如果他愿意作证控告艾比,并且在法庭上确实说出我为他捏造的所有案件情节,我会付他五万块钱。我让他以为我和他一样,也是一个曾经被艾比定罪,恨意满满的同路人,还对狄姆晓以大义,让他明白干掉艾比绝非是最佳的报复手段,而是要让她亲自尝尝被人以莫虚有的罪名污陷,蹲在死牢里的滋味。”

“那么,狄姆宣称艾比曾经带他去木屋工具室里看过炸药,还要他用那些炸药来做炸弹的事,也是你交待他说的啰?”

“是的。”

“要是当时艾比在被捕后忘了告诉你那些照片的事,你该怎么办?”

“我看着她拍那些照片,知道她确实在木屋后面也拍了几张。如果她真的忘了那些没有冲洗的底片,我会有办法导引她想起来的。”

“就像你设计让她爱上你一样?”崔西并非有意如此残酷无礼,但是她就是没有办法自持得住。

雷诺面露羞惭之色,“这是我唯一的机会让她看见,潜藏在我这张脸底下的真实情感,让她知道我有多么爱她,而且也给她一个机会回应我对她的爱。”

“这彻彻底底是一个骗局,马修!你为她洗脑,设计让她被囚禁在房子里,孤立她,再让她全然依賴你。你……你训练她就像在训练一只狗。她所感觉到的并不是爱,是你一手创造出来的东西,那是造作而非出自真情。”

“不!她是真的爱上我了。”马修猛摇着头回答。

“真爱是出自内心的。如果她知道你的所做所为,你想,她还会爱你吗?”

马修呆若木鸡。“你不能告诉她。”他沮丧地说。

崔西目瞪口呆地直盯着雷诺,“不告诉艾比?我的天啊,马修,这可是谋杀案啊!人命关天呢!你谋杀了一个男人,我一定要去报警的。我之所以先到这里来,无非是想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去自首,杰克·史坦就不会对你求以死刑,你还可以找个好律师帮你谈判协商。

“不!”

“那你还有什么选择?”

“你可以替我保密,就像你为我保守照片的秘密一样。我会自动结束我的律师事业。”

崔西的身子越来越向前倾,她的脸几乎就要和马修的脸碰触在―起了。难道马修对他所做的一切仍然执迷不悟?

“你疯了不成?”她问道:“你以为这只是一个像洗钱一样的芝麻小案吗?不,这是一桩谋杀案,你用炸弹谋杀了最高法院的法官啊!”马修开始与崔西争辩起来。他以过去自己曾经拯救过许多条人命为藉口,不断对崔西施压。可是,不一会儿之后,他嘎然而止,转身看向窗外,突然意识到他所惧怕的时刻已经到来了。这件案子他不但赢不了,还可能得赔上自己的性命。

“我给你两天的时间考虑。”崔西说:“要是你不去自首,我就去报警”

雷诺转回身,神情悲伤落寞至极点。

“我会摧毁那些证据,我会说,你在撒谎,我会否认今天所有交谈的内容。上个星期你才宣称狄姆是杀害葛里芬的凶手,然后这个星期又要控告我才是真正的凶手。史坦绝对不会买你的帐。”

崔西多么希望自己可以马上离开,去做马修所想要做的那些事。但这是不可能的。她悲叹地摇摇头。

“我手里有那些照片,还有你的银行存簿和那张伪造的工具室照片,要是我将这些东西全部交给杰克·史坦,他一定会认为这整个案子是艾比与你共谋的。如果你愿惫去自首,或许还可以救她一命,免受另一次审讯之苦。”

“可是,葛里芬自己也是凶手。”马修苦苦地向崔西哀求着,“是他杀了你的朋友萝拉·瑞斯提的;他还付钱要狄姆杀掉艾比。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做?”

马修哀凄的眼神令崔西为之动容。然而,她还是义无反顾地站起来转过身去。她想起了他们两人第一次见面时马修问她的话:“告诉我,康瓦纳小姐,你曾经在黑暗之后到过佛罗里达的史塔克监狱吗?”

那个在黑暗之后到监狱里,看着自己的当事人行刑,然后在曙光乍现时离开的画面,一直神出鬼没地搅扰着崔西。当她陪同马修去亚特兰大时,当她在艾比的庭讯中坐在马修的身边时,当她埋首进行德州案件的摘要报告时,她的心头一直惴惴不安,深怕因为自己没有全心全意专注地处理每一个案件,而让这样的画面有成真的一天。

当关上病房大门的刹那,泪水静静地滑过崔西的脸頰。与马修交谈的这段时间里,她终于能够体会到那些杰出的律师在监狱里,面对着生命终结时的感受——

——于黑暗之后。

尾声

艾比将车子停妥在奥勒冈州立监狱的会客停车场,再沿着一条三线道走至狱所前门。街道的一边是成排和善的白色矮房,从前住的是当地居民,而现在则成了狱所员工的宿舍。望过这排迷人的小白房和它们修饰平整的草地,隐约可见一间有着卵黄色螅健⒕苈砦Ю椋鸵蛔谒木薮蠓秸募嘤淦浜蟆

办理完登记的手续后,艾比通过金属探测器,走下一个缓坡梯,穿越两组滑铁栏杆,进到一个小厅,在那里等着警卫打开厚重的金属门,然后走向会客区。

艾比向守在会客区的警卫揭示了身分。在这个大而开放的房间里,塞满了犯人所做的沙发和桌椅。警卫打电话到马修的牢房区,要求他们把马修带出来。当警卫在讲电话时,艾比趁机环顾了一下整个房间。远远的墙边上,有一位犯人正等在卖咖啡的自动販卖机前,狱囚那一身蓝色的牛仔裤和工作服,非常容易辨识。他们一个月可以和家人见一次面,或是围绕在桌边与父母话家常,或是与妻子、女友靠站于墙边轻声燕语一番,或是就和孩子们兜着这间会客室嬉戏打闹,贪图这片刻间的亲密,以稍稍忘却冗长沉寂、抑郁烦闷的牢狱生活。

“他过几分钟就会下来。”警卫告诉艾比:“你可以使用任何一间律师室。”

在这间会客大厅的左侧外面有一个开放区域,沿着走过两道墙便有许多会客窗口。这是为那些不准在会客室见客的危险狱囚准备的,他们只能坐在折叠椅上,透过电话交谈。

同样,在这个开放区域里还有两间玻璃室,是囚犯与他们的律师会面时用的。杰克·史坦已经先打电话给典狱长关照过了,他们允许艾比使用其中的任何一间会客。她关上门,等待着马修,忧虑着这场会面。她知道,不管这次的见面会给他们双方带来多大的痈苦,她无论如何还是得见他一面。

一开始,艾比并没有认出马修。没想到,这监狱里的粗食竞教他胖了许多,脸圓了,腰围加大了好几寸,甚至连小腹都微凸了。当他一脚踏进房门时,艾比站了起来,寻索着他脸上的表情以探试他的感触。然而,马修还是将自己的情绪深藏不露。他静静地伫立在门边。艾比原以为他会改变心意,调头离去,但是相反,他却伸出手来。艾比执起他的手拳握片刻。接着,两人坐了下来。

“谢谢你来看我。”马修首先开口,“除了巴瑞和崔西,我没有其他访客了。”

“你过得如何?”艾比随口问道。她还没准备好将这次来访的真正目的说出来。

马修笑了笑,“非常好!事实上,我在这里还真的能发挥自己的专长。刚到这里时,我很担心会受到身体方面的虐待,没想到我却受到相当好的保护。而我在这里似乎也有不少朋友,都是一些从前我曾经帮助过的人。此外,这里还有许多人需要我的援助呢!”

艾比笑了起来,“我猜啊,将一个身怀使命感的律师犯人关在监狱里,就好像是把一个孩子丢进糖果屋里一样如鱼得水。”两人面面相觑。接着,艾比开始浅浅地啜泣。

“你知道我为什么无法早一点来看你的原因,对不对?”她问马修。

“崔西把你跟她所讲的每一句话都告诉我了。”

“乍听这些事的时候,我真的好恨你。那些照片,当我看见它们时……想到了偷窥……真是让我太震惊了。”

马修惭愧地低下头,“我真希望我没做过那些事。可是,我就是没有办法控制自己。我是如此爱恋你,却又无法告诉你。对我而言,你是高不可攀的,我甚至不敢相信任何像你一般美丽的女人肯多瞧我一眼,更别提会爱上我了。我很惊讶,你现在居然可以不再恨我了。”

“崔西告诉我,当狄姆在树林里追逐我的时候你所做的一切,还有你为了救我的命而杀害罗勃的事;她同时也向我解释了你之所以将罗勃的命案嫁祸给我的原因。她要我在你的庭讯上作证,可是我办不到,因为我真的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能够接受你为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要让我爱上你这个事实。”

艾比仰头凝视着马修,他也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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