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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怪谈-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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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咬着牙,眼睛都不眨一下。石头妈看见当爹的那架式,吓得冲过去一把将他抱住,叫道:“你干啥呀!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知道这犟犊子的脾气吗?他决定的事,你就是打死他他也不会改的!”

妹妹终于忍不住了,“哇”地一声哭起来,父亲喘着粗气,棍子举在空中,半天落不下去。

僵持了一阵,父亲瞪着眼问道:“你说,你一个初中都没毕业的小孩,去城里能找到什么工作?”

石头说:“隔壁的二牛去年不就去城里了吗?他还小学都没毕业呢。他都能找到工作,我凭啥不能?我有的是力气,就不信找不到事做。”

父亲狠狠地说:“你个不争气的呀!你去城里就算找到个什么事做,赚两个钱,可以后还会像你爸这样,一辈子是个穷苦命!永远抬不起头来,被人家瞧不起——你咋就不懂这个道理呀!”

石头眼睛望向前方,说:“我不会是这种命的。”

“你咋知道?”父亲问。

“我就是知道。”石头莽声莽气地说。

父亲注视石头良久,一言不发地走开了。

母亲包着眼泪走到石头身边,摸着他的头说:“儿呀,妈知道你其实是懂事,想帮家里分担。你实在想去城里那就去吧。唉,只可惜你在学校这么好的成绩,这就荒废了。”

石头望着母亲说:“妈,我把书本一起带去,闲的时候自己也能学。你就别担心了,我会常给家里写信的。赚到了钱,我就寄到家里来。”

母亲抚摸着石头的脸,转过头去,眼泪抹到了心里。

次日,母亲到二十里外的镇上送石头上了进城的汽车。石头只带了一个小包,里面是几件换洗衣服和课本。

父亲不愿去学校替石头向老师说明情况,他蹲在家门口的土堆上,大口大口抽着旱烟,眼睛望着远方路口的一棵白杨树,那是通往城里的方向。

【二】

破烂的公共汽车颠簸了近两个小时才把石头带进城里,石头这是第二次进城,第一次是在他两三岁的时候,已经模糊得完全没印象了。石头在车上时本来有些晕车,还吐了一次,但出了车站后立刻就没事了——城市里林立的高楼和穿梭的汽车抢走了他所有的注意力,他像呼吸新鲜空气一样贪婪地吸收着这繁华的光景。石头自从出生以来第一次感觉眼睛不够用。

呆呆地看了好几分钟后,石头回过神来。他知道,必须立刻找一份工作,否则——他摸了摸裤子口袋里那张汗涔涔的20元钱。这是出门前母亲硬塞给自己的——这点钱连应付晚上的吃住都难。

石头看车站四周,这里有不少的饭馆、宾馆和杂七杂八的店铺,他决定就从这一段找起。石头自知大酒店和大宾馆是不可能招收自己的,便选择了一家叫“迎宾餐馆”的小店,决定进去试试。

跨进门后,店内的伙计热情地招呼道:“吃饭吗?请里边坐。”

石头见那人和自己年龄相仿,又生得一副热心肠模样,心头豁然开朗,他快步走了过去。

年轻伙计将菜单递给石头,和颜悦色地问道:“吃点什么,我们这里有……”

“不,不。”石头赶紧摆手道,“我不是来吃饭的。大哥,我想问一下,你们这里还招人吗?”

那伙计望了石头一眼,似乎立刻就明白了,他收起笑容,懒晒晒地说:“不招人了。”

石头像是被这句冰冷冷的话噎住了似的,他愣了几秒,还想问点儿什么,但那伙计已经转过身,招呼另一位客人去了。

石头从这家餐馆里出来,又走进旁边的一家小旅馆。柜台前坐着一个化了妆比不化妆还土的女人,她脸上拍着的粉底能做出一碗汤圆来,那女人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看放在柜台上的小电视。

石头小心地走过去,那女人斜着瞟他一眼:“住宿?”

石头说:“大姐,我想问问你们这儿还要招服务员什么的吗?”

那女人的眼睛没离开电视,摇着头说:“不招。”

石头不死心,说道:“大姐,我啥都能干,累活脏活我都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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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粉女人“呸”地吐出瓜子壳,不耐烦地说:“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我又不是老板。”

石头望了望四周:“那老板什么时候来呢?”

“不知道!”

石头走了出来,心里觉得有些窝火,他又沿街挨着问了七、八家店,居然没一家肯要他。拒绝的理由各种各样:年龄太小、不缺人手、只招女性……

眼看快接近中午,石头开始有点慌了,他这时才发现,真如父亲所说——城里的工作不是这么容易找的。

他走走问问地又过了一个多小时,还是没个结果,肚子却饿得咕咕叫了。石头走到一条热闹的街,见一家叫“缘来饭荘”的小店正卖着快餐饭,店门口的牌子上写着“三元一盒”,石头走进去,要了一份盒饭,坐在店里吃起来。

石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再加上饭量本来就比一般人要大些,一盒饭三两下就吃完了。但他不敢再叫一盒,抹了抹嘴后,石头对门口的老板说:“大叔,收钱吧。”

中年男人走过来说:“三块钱。”

“好。”石头应了一声,手伸到裤兜里掏钱,却什么都没摸到,他站起来,手在两个裤兜里转了好几圈,却愣是摸不到那20块钱,石头急得汗都冒了出来,他叫道:“我的钱呢?”

忽然,他想起之前路过一个拥挤的广场,那里人山人海,身体互相摩擦,难道,是那时候……

饭店老板歪着头,像在欣赏什么表演一样望着石头,他哼了一声:“没钱就算了,别装了。”

石头急了:“不,我有钱的,只是刚才……丢了!”

老板厌烦地挥了挥手:“行了,你这样的我见多了,走吧,走吧,下次别再来了!”

石头气呼呼地望着老板,他走到一张桌子旁,抓起上面的碗和盘子。

“你要干什么!”老板喝道。

“我不会白吃你的。”石头将碗盘叠在一起,“我没法付饭钱,就帮你干一天活来抵帐!”说完,他又去收拾别桌吃过的碗筷。

老板意味深长地看了石头一会儿,伸出手来招呼他:“先别忙,孩子,你过来一下。”

石头愣了愣,随即走到老板身边。饭店老板这才仔细地端详了他一阵:这孩子生的墩墩实实、浓眉大眼的,身上有股农村孩子未经雕琢的质朴劲——一看就是个踏实本份的人。店老板不禁心生喜欢,他问道:“孩子,你多大了?”

“十五了。”

“一个人进城来的?”

“嗯。”

“进城来干嘛呀?”

石头低下头说:“我本来在乡里念初中,但家里太穷了,连我妹妹上学的钱都没有,我就进城打工来了。”

店老板叹了口气,心里升起一丝怜悯,他又问道:“那你找到工作了吗?”

石头摇着头道:“还没呢,我今天才来,问了好些地方都不肯要我。”

店老板想了想,说:“要不,你就在我这儿干吧。”

“真的?”石头喜出望外,“你这儿还缺伙计?”

“伙计倒是不缺了,但还差个送外卖的。我见你长得挺讨人喜欢的,你就在我店里负责送外卖吧。”

石头问:“什么叫送外卖呀?”

老板说:“就是人家打电话来订餐,我们这里做好,你给人送去就行了。”

石头犯了难:“可是,我对城里不熟悉啊,我怎么找得到那些地方?”

“这没问题。”老板说,“订餐的都是这附近的人,远的不会到我们这儿订。我给你指方向,你一两天就熟悉了。”

“那好!”石头高兴地点头道。

“你一天三餐就在这店里吃,晚上就和我们那几个伙计挤着睡吧。一个月两百块钱,怎么样?”

“啊……”石头没想到包吃住之外还能有两百块的工资,愣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嫌少?你要是干得好还能再涨嘛。”

“不不不……”石头连忙摆手道,“够多了,谢谢你,大叔。”

店老板咧着嘴笑。

从这天开始,石头就在这家小饭店里送起了外卖。他有礼貌,人又实诚,自从他到了店里后,打电话要外卖的人比以前增加了不少。店老板乐得合不拢嘴,暗自庆幸自己当初找对了人。

石头来城里已经二十多天了,他给家里写信,告诉母亲自己在这家“缘来饭荘”里找来了工作,过得挺好,叫母亲别担心,到了月底就把钱寄回家来。

这天中午,店老板高兴地对石头说:“石头,你可真是带财运呀。你没来之前,对面那家医院很少在我们这儿订餐——你看,现在他们也要叫我们这儿的外卖了。嗨,这生意是越来越好了。石头呀,你快给他们送去吧。”

“好!”石头问,“医院的哪儿呀?”

“二楼左边第一间,也不知道是病房还是医生的办公室……你去了就知道了。”

“嗯。”石头应道,端起桌子上的大托盘,上面放着好几盘菜、一大碗汤和一盆饭。

过了街,石头抬头看见“市妇幼医院”的招牌,他走了进去,找到楼梯后,小心翼翼地端着菜上二楼。

从楼梯走到二楼的走廊后,石头按照老板说的,找到左边第一个房间,他转过身,一眼望见了这条走廊的尽头——走廊上没其他人。

突然之间,石头觉得头皮一紧,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怖感觉向他猛扑过来,令他惊骇莫名,他下意识地抱住脑袋尖叫起来。手里端着的托盘掉落下来,碗盘、饭菜撒落一地。

石头的尖叫将病房里的医生、护士和病人家属全引了出来,他们惊讶地看着这个蜷缩在墙边的孩子和那杯盘狼藉的一地,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女医生走上前去,俯下身问:“孩子,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她伸出手去摸石头的额头。

“别,别!”石头仍紧紧地抱着头,恐惧地向后缩,仿佛那只伸向他的手是什么可怕的怪物般。他大叫道,“别碰我!”

女医生皱起眉,站起来后,困惑地看着他。

过了好几分钟,石头才逐渐回到现实中来,他喘着气,看见身边那摔碎的碗盘和一地的饭菜,似乎自己都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自己闯了祸。石头竭力思索——刚才究竟怎么了?那突如其来的恐怖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

【三】

课间操时,班花走到赵梦琳的课桌旁,对她说:“我们去操场聊会儿吧。”

赵梦琳抬头望了她一眼,眼睛又重新回到书本上:“对不起,我还要复习呢。”

“那我就只好在这儿说了。”班花的声音粘嗒嗒地,“你真的确定要这样吗?”

赵梦琳放下书,厌烦地看着她:“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在操场等你。”班花甩下这句话离开了。

赵梦琳在座位上又坐了一会儿,“啪”地一下合拢书,走出教室,在操场上找到了班花。

“有什么话快说吧,我忙着呢。”赵梦琳一脸厌恶的表情,眼睛根本没望向说话的对象。

班花慢悠悠地靠过来,脸几乎要贴到赵梦琳的鼻子上。“我只想对你说一句话——你才转到我们班来多久?别太自以为是了,别锋芒太露。”

赵梦琳斜着眼望她:“我怎么锋芒太露了?”

“呵,真好笑。”班花做作地扭了一下肩膀,“你是不是想表现出你什么都不明白,然后一副天真、单纯的样子?”

赵梦琳突然觉得很无聊,她皱起眉头说:“你给个明白话吧,到底什么意思?”

班花斜眉吊眼地望着她,尖瘦的脸显得冰冷而刻薄。“那我就说明白些吧。你别仗着自己成绩好、家里有钱,又有那么几分姿色就可以在班上呼风唤雨,对班上的那些男生呼来唤去,你以为你是谁?”

赵梦琳觉得班花那些故做成熟的语言世故得令她作呕,她涨红了脸说:“我对谁呼来唤去了?”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班上那些男生竞相跟你献殷勤,而你就……”

“你给我听着。”赵梦琳愤怒地打断她的话,“那些男生跟我献不献殷勤那是他们的事,我可从来没要求谁给我做过任何事!”

“哼,少在那里故作清高了!你要不是每天打扮得这么漂亮,从头到脚全是一身名牌的话,那些男生会天天围着你转吗?”

“那你要我怎样?十几天不洗头、穿着粗布衣服来上学?或者是干脆向全班宣布,你才是这个班上最美丽、最有魅力的女生。所有人都应该围绕在你身边,对吗?”赵梦琳讥讽道。

班花被激怒得面目扭曲,一张本来秀气的脸变得丑陋起来:“你……你给我听好,别在我面前耍你那大小姐脾气,我不会吃你这一套!”

赵梦琳不示弱地瞪着她说:“那你又凭什么来向我提要求?你觉得我像是那种性格懦弱、会任由你这种人来摆布的娇娇女吗?”

班花阴笑着说:“你别太得意了。你以为你真是什么都有、完美无缺的吗?我可是知道——你那隐藏了多年的小秘密。”

赵梦琳怔了一下,脸上有些不自然,她将眼光转到其它方向。“什么小秘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别装了,真要我说吗?晚上睡觉时……”

“住口!”赵梦琳的脸色变得难看,她盯着班花,“是谁告诉你的?”

“这不重要。”班花像打了胜仗似的昂起头,“关键是,你不希望我把这件事向所有人宣传吧?”

“这是威胁吗?”

“随便你怎么理解。”

赵梦琳垂下头去思索了几秒,再抬起头,盯着班花的眼睛说:“你如果真要去宣传,那就尽管去吧。没有人会相信你的,大家都只会认为你是因为嫉妒而造我的摇,最后你只会是自讨没趣。”

说完这句话,赵梦琳没有再搭理班花,转过身扬长而去。班花在她身后气得咬牙切齿。

下午放学之后,赵梦琳刚一出校门,一辆高档的黑色本田轿车就向她缓缓驶来。赵梦琳看见那辆车,手捂住额头,低声道:“噢,天哪。”

轿车前排的车窗开着,司机冲赵梦琳喊道:“梦琳,快上车吧。”

赵梦琳却像没听到一样,对那辆轿车视若无睹,背着书包径直向前走去。

黑色轿车一直跟在她身后,司机不停地喊:“梦琳,上来吧!”

赵梦琳仍然不理不睬,反而加快了脚步。司机几乎是在央求道:“梦琳,你就别让我为难了,这都是董事长安排的,你不上来我怎么向他交差呀!”

赵梦琳停下脚步,叹了口气,走到轿车旁,拉开后座车门,钻了进去。

上车后,赵梦琳不满地说:“刘叔,我都跟你讲多少遍了。我爸再叫你来接我,你就把车开到别的什么地方去兜一圈儿风——别到我们学校门口来招风了。你看我们同学哪个是轿车接送上学呀!”

“唉,梦琳,你得为我着想呀。董事长叫我来接你,我怎么敢不来?”司机无奈地说,“现在的社会复杂,要是有些坏人知道你是赵氏财团董事长的独身女,把你……唉,你要是出点什么事,我就是倾家荡产也赔不起呀!”

“那你开着名牌轿车来接我,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搞得我们同学天天都来问我家到底是做什么的,烦死了!”

“可就算我不来接你,你的身份也还是会有人知道呀。还是小心点好啊!”

“刘叔,要不我签个生死状给你拿着——上面写明以后你不用来接我,我要是出了什么事均与你无关。”

“哎呀,梦琳,你就别开玩笑了。”司机苦笑道。

说话的工夫,车子就已经到家了,赵梦琳觉得这么近的距离都非要专车接送真是多此一举。

跨进家门,赵梦琳喊了声:“我回来了。”保姆立刻过来接下她的书包,将她换的鞋放进鞋柜里。

赵梦琳的妈妈气质优雅地从楼上走下来,手里拎着两个口袋,笑着对女儿说:“梦琳呀,我今天上街购物,顺便又跟你带了一套kappa的新款春装,你一会儿试试,穿上肯定精神。”

赵梦琳却有些提不起劲来,她没精打采地说:“妈,你以后别给我买这么多名牌衣服了,我还是穿校服吧。”

“咦?”母亲走到女儿身边,奇怪地打量着她,“今天怎么回事儿?新衣服都不感兴趣了,出什么事了?”

赵梦琳疲倦地摇了摇头:“没事。”

这时,赵梦琳的爸爸从外面回来了。看到女儿后,叫了一声:“宝贝儿,回来了。”赵梦琳本想跟爸爸说说叫他以后别再派车来接自己了,但估计也和以前一样,没什么效果,便收住了口。同时,她想起另外一些事情。

赵梦琳走到爸爸面前,说:“爸,我不想在现在这个学校读了,你帮我转一所学校吧。”

赵梦琳的爸爸大腹便便,他把西装脱下来交给佣人,问道:“为什么?老师教得不好?”

“不是。”

“那是为什么?”爸爸坐到沙发上,跷起二郎腿。

赵梦琳说:“我们班有些男生老是下了课就缠着我,问东问西的,我烦死了。”

“那你就不要搭理他们嘛。”爸爸说,“不过,谁叫我女儿长得太漂亮了,你转到哪儿去也会是这样的。”

“爸!”赵梦琳抱着爸爸的手臂说,“我跟你说正经的呢。还有一个女生也是,老是为了些无聊的事情来骚扰我,影响我的情绪,也影响我学习了。”

赵梦琳的爸爸拍着女儿的手说:“琳琳呀,你都转好几次学了,这个学校还没念完一学期呢,你又要转。转个学倒是容易,可这样频繁地更换学习环境,恐怕对你不好吧?”

“没关系,爸,我到新的环境更能学好。”赵梦琳摇着爸爸的肩膀撒娇道,“爸,你就让我转学嘛!”

“好吧,好吧。”爸爸扼不住女儿拗,“我一会儿找熟人去跟你办吧。”

“爸,你最好了!”赵梦琳在爸爸脸上亲了一口,跳着回房间去了。

赵梦琳锁上自己卧室的门,趴在床上,舒了口气。

虽然用转学来解决了那些烦心的事,可有一点她却还是始终不明白——班花是怎么知道自己那个秘密的?除了她之外,还有哪些人知道?

也许,是从自己以前的学校里打听到的;也许是……不过,现在追溯这个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这次转学之后,绝对不能再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的秘密了。

【四】

颜叶和其他同龄的孩子不同,他最讨厌周末,尤其是星期天。

原因是他的学习成绩在班上属中下水平。为了提高儿子的分数,父母把星期六和星期天切成四块,两个上下午分别安排了数学、物理、作文和英语四科补习。家教老师换着班儿到颜叶家来为他单独补课,可颜叶的学习成绩也没能提高多少。

其实颜叶的父母都是普通的工薪阶层,请四科家教对他们来说意味着沉重的负担。可夫妻俩都坚持认为,孩子的学习成绩和衣食住行一样都是头等大事。所以他们勒紧裤腰带省吃俭用也要让儿子享受到“最好的教育”。颜叶的父母都为自己能有这样的觉悟感到自豪,他们认为周末的补课是儿子的“精神大餐”。可颜叶心里知道,这份精神大餐就和过份丰盛的物质大餐一样,最后都会随着排泄物被冲到马桶里,真正吸收进身体里的有用成份微乎其微——有时还适得其反,就像吃多了会吐一样。

颜叶曾数十次尝试着和父母沟通这个问题。有一次他生气地问道:难道我的成绩不好以后就注定没出息吗?父母异口同声地回答:是。颜叶绝望了,他终于明白自己所有的反对其实都是无济于事。从此以后,他只能乖乖地享受精神大餐。

今天是星期天下午,即将补习的,是颜叶最头痛的英语。

三点钟,家教老师准时来到颜叶的房间,颜叶有气无力地跟这个看起来像个大姐姐般的年轻老师打了个招呼。老师坐到他身边,补习开始。

英语老师先跟颜叶复习最近学过的语法知识,但颜叶听进耳朵里的却是楼下男孩们踢球的声音,那些欢声笑语像针一样刺激着他的耳膜,令他心痒难耐。

英语老师讲了半个小时,拿出一本练习册,要颜叶做一下前面几道选择题。颜叶无可奈何地找出笔,在练习册上勾画着答案,做完后,递给老师。

老师看了一眼后,连皱眉头——十道题只做对了两道,她有些责怪地说:“这些都是我刚才才讲的内容,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呀?”

颜叶低着头不说话,老师叹了口气:“你要是不用心,我就是单独跟你补也不会有什么效果,这不是浪费时间吗?”

颜叶说:“老师,你跟我补课确实不会有什么效果。第一是我对这些枯燥的知识根本就没什么兴趣;第二是我从昨天到今天已经补了四科了,大脑早就处于极度疲倦的状态,你现在再讲什么我都听不进去了。”

年轻女老师望了颜叶一会儿,像是有些同情,说道:“那这样吧,我们现在先不讲英语了,我出道智力题给你换一下脑筋,好吗?”

“嗯,那好。”颜叶来了些兴趣。

老师在本子的背面写下一组数列:

4→16→37→58→?→145→42→20→4

“这组数列遵循着一定的规律,你知道问号处应该填入什么数字吗?”老师对颜叶说。

颜叶向来喜欢做这一类的智力题,他把本子拿到自己跟前,饶有兴趣地研究起来。

过了几分钟,女老师笑着说:“算了,我公布答案吧,这道题很难,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想出来的……”

“不,我知道了,问号那个地方应该填‘89’。”颜叶说。

女老师惊讶地望着他:“你是怎么算出来的?”

“这种题只要根据前面几个数字找出规律就行了。”颜叶指着那一列数字说,“隐藏的规律就是:每个数的数字自平方后求和就等于下一个数。比如说,4的平方等于16,1的平方加6的平方等于37,以此类推就行了——这道题也不是那么难嘛。”

“不是很难?”老师瞪大了眼睛说,“这道题我可是在国际奥林匹克数学题集上找到的,你居然……几分钟就做出来了!”

颜叶耸了耸肩膀:“我从小就擅长做这一类题。”

女老师有些怀疑地歪着头看他:“你该不会是以前做过这道题的吧?”

“没有!做过的我还能想这么久?”颜叶说,“你要不信就再出道题考我吧。”

女老师想了一会儿,说:“好吧,我再给你出一道难点儿的题:一位数学家的墓碑上这么写:‘我的人生之中有1/6的时间在少年时期度过,1/2的时间在青年时期度过,之后又过了我人生的1/7,我结婚了。婚后5年我有了孩子,但是这个孩子刚度过我人生的一半时间就去世了。而4年后的今天,我也离开了这个世界。’这位数学家的人生一共有多少年?”

“这道题有点儿复杂,我得拿笔来记一下。”颜叶抓起笔和本子,“老师,你再说一遍。”

颜叶在本子上写写划划,十多分钟后,他高兴地说:“算出来了,这个数学家一共活了84年!”

年轻女老师惊讶地几乎合不拢嘴:“天哪,你太厉害了,这么短的时间就做出来了!”

“老师,说实话,这道题比刚才那道还要简单些呢。要不是我一开始走了弯路,根本用不了这么久才做出来。”颜叶说。

女老师像不认识似的看着他:“你的数学成绩一定很好吧?”

颜叶摇着头说:“跟英语差不多。一遇到学校那枯燥乏味的东西我就没辙了。”

女老师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我明白了,你是个逻辑分析能力高于常人的人。你现在17岁?”

“嗯。”

“大有作为啊。”女老师意味深长地说。

补完课后,女老师在离开前对颜叶的父母说:“你们这个儿子是个天才,别拿一般的眼光看他,我看你们以后都不用请家教给他补课了。”

颜叶的父母大眼瞪小眼,感觉莫名其妙。

老师走后,父亲问颜叶老师说那话是什么意思。颜叶不以为然地说,老师出了两道趣味智力题给自己做,全做对了。

父亲皱起眉头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什么呢,原来就是这事儿啊?这个老师说话也太夸张了。”

母亲在一旁对儿子说:“你呀,就是搞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厉害,学习成绩怎么就老不见长呢?分数提不上去,其它的都是白搭。”

颜叶懒得跟他们争辩,他打开电视,看起动画片来——这可是他仅存的一点儿休息时间了,必须要珍惜。

动画片里的搞笑情节让颜叶哈哈大笑,但没过多久,动画片就结束了。颜叶拿起遥控器换台,电视节目一个接一个地跳着走——换到一个科教频道时,那上面正在播一个帮助孕妇分娩的节目,颜叶皱了皱眉,举起遥控器打算换开。

突然,电视上出现一个画面——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手里抱着一个身上还带着血迹的初生婴儿。婴儿在哭,医生和护士都笑。

这个画面像一道闪电击中了颜叶,他呆了几秒钟。猛地丢掉遥控器,抱住头大声尖叫起来。

颜叶的父母应声赶来,见儿子缩在沙发上,全身发抖,不禁大惊失色。母亲上前抱住儿子,喊道:“叶儿,你怎么了?”

颜叶紧闭着眼,在母亲怀中大口喘着粗气,身子仍在瑟瑟发抖,好几分钟后才略微好些。他将头扭到一旁,指着电视机说:“快……快换台!”

父亲赶紧捡起地上的遥控器,换到一个新闻频道,对儿子说:“换了!”

颜叶缓缓将头转过来,看了一眼电视上的节目,情绪缓和了许多。

“叶儿,你刚才怎么了?吓死我了!”母亲捂着胸口说。

“是不是生什么病了?”父亲说,“要不去医院看看吧。”

“不,不用去医院。”颜叶吞咽着自己的不安情绪,“我没事了。”

父亲看了一眼电视,问:“你刚才叫我快换台——你在电视上看到什么了?”

颜叶眼睛转动着想了一会儿,他抖动着有些变调的声音说:“我……看到一个刚出生的,身上带着血迹的婴儿……”

母亲问:“那婴儿有什么不对吗?”

“好像……没什么不对,是个正常的婴儿。”

母亲感到不可思议:“那你有什么好害怕的,每个人刚生下来时不都是那样吗?”

颜叶困惑地摇着头:“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一看见那画面就会吓得失声尖叫、举止失常。”

父亲摸着他的额头说:“是不是学习得太累了。要不你去房里躺一会儿吧。吃饭的时候我来叫你。”

颜叶不知所措地点了点头,回自己房间去了。

父母凝视着儿子的背影发愣。过了好一会儿,父亲望着母亲不解地说:“他刚才尖叫的时候,怎么和小时侯那次一模一样?”

【五】

王亚夫今天放学后,和往常一样跟同学在操场打了半个小时的篮球。流了一通酣畅淋漓的大汗后,他背起书包回家,在路上买了瓶可乐,边喝边走。来到家门口,王亚夫用钥匙打开门,还没来得及把门推开,他的爸爸王实从里面一把将门拉开,焦急地说:“你怎么才回来!我专门坐在门口等你好久了!把书包放下,我们快走。”

王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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