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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无痕·晋江VIP文·超给力-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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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地环着我,耐心地等我哭完,就来了那么一句:'真的在这儿站了一晚上?'亲爱的,我当时想晕死的心都有了,你是没看见某人眼睛里想装作关心但明显是得意的光芒。……〃
〃……早上是我先醒来,看到他睡在我身边,第一反应居然是赶紧把眼睛闭上。不是害羞,是我突然发现自己要面对好多事情。也算嫁人这么多年,在心里却从未感到有过丈夫。知道自己老公是未来的雍正,却从未细想过将来会怎样,只觉得他当他的皇帝,我过我的日子。雍王府住了这么多年,却还是挺陌生的,我从来没有想过我属于这里,心理上永远有一层本能的抗拒。听府里的事就好像听八卦新闻一样,什么爷喜欢谁了,爷讨厌谁了,我没有往心里去过……但是现在,如果我走出去,大概看所有人的目光都会不一样,和她们的关系也不一样了。
〃当时我闭着眼睛想了很久,爱他吗?不知道,但他真的慢慢走进了我的生活、我的心,和以往的感觉都不同,没有特别强烈的心动,可就是不想失去。可我和他之间大概会有很多问题,我不知道他还在不在乎我和十四的事,不喜欢他天天谋算的东西,对他的妻子儿女们也不知该如何接受。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我听见他轻轻地叫了一声衡儿,然后伸手过来摸了摸我的头发,又摸了摸我的脸。那一刻我的心里有一种特别舒服和踏实的感觉,知道他还在看我,就没敢睁开眼睛,因为不知该用什么表情,但心里作了个决定:我想走进这个男人的生活。也许有很多需要克服的困难,也许会有我自己都想不到的妥协,但我不想因为这些就放弃尝试。亲爱的,不是我危言耸听,我都预感到自己会找你哭诉了,这样一个男人啊。不过,我偏要这样选择,怎样?……
〃……我叙述得够详细了吧,主要是怕回来再告诉你你会直接砸死我。怎么样了你?和那两位都号称要娶你的爷一起出塞,很刺激吧?我还真不敢想你回来会怎样,是不是像我一样换了一番天地?对了,你想不想听我都要提,那天在马场碰到十三了,他最近几乎日日都去,不到天黑不回去。我看到他那个样子心里特难受,你,真的不心疼?我懒得管你们了,自己看着办吧。
〃PS。看在你现在应该也挺烦的分上,我就自我牺牲一下吧。那天过后,据说雍王府里传言四起,说是某个侧福晋因为爷没去看她,气疯了,到别的女人的院子里站了一夜……
〃轻点乐孩子,别岔气。〃
……
我不自禁地微笑着,把信看了一遍又一遍。
皱紧眉头使劲地想象,一个最顽固的女人首次温柔似水、梨花带雨、娇羞无限、欲语还休地靠在一个最冷硬的男人身上——还真是非同凡响的搭调!不过,我知道,叶子不会〃欲语还休〃,她只会直截了当,她会毫不犹疑,只为遵从自己的心。她说她不知道是不是爱上了四阿哥,但我却能猜到,那是一种不折不扣的爱,因为细水长流所以沁人心脾。
很久以前,曾经和叶子讨论过,爱情到底是一种感觉还是一种习惯?到底是轰轰烈烈的一见钟情更灼人,还是彼此相知的日久生情更袭人?当时我们不知道。此时,她或许明白。
如果现在我在她的身边,该有多好啊——我会狠狠地调侃她,才不管她今后有谁在背后撑腰,谁叫她竟然私自就……就……唉,也罢,没准弘历的干娘我就此有了希望呢。
想到这儿,我抿着嘴一抬眼,却见阿玛正笑盈盈地瞧着我。我不禁问:〃阿玛你有什么喜事不成?〃他笑道:〃咱们的芷儿笑了,算不算喜事?〃
我一怔,道:〃往日我也是这般笑。〃
第81节:十三 星光(2)
阿玛摇头道:〃不然。两个月了,这是你首次开怀,为父知道。〃我咬咬嘴唇,不答他,只想下了榻去给叶子回信。奂儿忙上前了一步道:〃主子!您现在的身子,好生将养才是。〃说着将我按了回去,仍是掖上了毯子。
阿玛缓缓踱了开去,我也突然又是全身无力,只能慢慢地闭上眼睛。
是啊,两个月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事情,它可以让一些人彼此相爱,让一些人永远分开;让一些人来了又去,让一些人去了又来……它会让某些情绪静静地沉淀,如不眠的夜里越来越清晰的思念,如刺目的阳光下无所遁形的悲哀。
两个月前——
塞外夏夜里幽蓝的天空,燃烧正旺的篝火,四溅的火星,跳舞的草原汉子胸前的羊角,不停举起放下又再斟满的酒碗,围在火旁放声而歌的姑娘,蒙古王爷大笑时会颤动的胡子……
一切都真实得触手可及,而我却依稀在这真实以外。喧闹已极的夜宴,在某一瞬间却寂静无声。
在想他吗?还是在气他?我分不清楚。只是不断地想起他的眼神。他冷笑时,眼角是深深的落寞;他冷言冷语时,眼梢带着自嘲;他排开众人摇醒我时,那一瞬间,我看到了他心急火燎的注视,可下一刻,他却已是满不在乎地转身离去……我一直责怪他只知道给我他想要给的,却不能给我我想要的,而我又何曾真正地走近他?多日来的冷静让我慢慢知道,越爱笑的人,越爱假装坚强。他既是那种有着天底下最灿烂笑容的男人,那么在他心里,必然有着一些不为人知的隐忍。他的豁达可以让他忘记他的失意,但他的尊严却由不得他忘……
忽地,歌停笑住,羊角不再晃动,手放下了酒碗向另一只靠拢。我省悟过来,忙也随着众人鼓起掌来——真实的世界总是会及时地将我拉回来,还好。
身边的阿玛笑道:〃又来了。〃我抬头一望,果然见几位大臣已经起身向上座的康熙爷和几位蒙古王走去。收回目光,却不由一愣,只见太子爷坐在康熙爷下首,正懒懒地拦住一个蒙古族的侍女,不知在说些什么,那侍女兀自低着头赔笑退下。太子爷扯嘴一笑,眼睛好巧不巧地向我这边一扫,正对上我的冷眼,他轻佻地挑挑眉,便转开头去。
我叹口气,再一次确定——虽然我早已知道——他终于变成了那位真正的〃名垂千古〃的太子爷。而他左席的八阿哥,自斟自酌,似乎抬眼冲我一笑,但我到底看不清他的脸。
篝火烤得人全身发热,我悄悄地起身离席向远处走去。
今天是个没有星星的晚上,隐约可见的是层层密云。远远眺望,似乎这世界上,除了天空,便是草原,除此再无他物,而人的一切,和这天地相比,都变得微不足道。这种苍茫变幻之感,是在宫中、在现代都感受不到的。
身后突然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我一惊,回头望去,却是阿玛。他为我披上一件外袍,道:〃夜里可凉得紧。〃
我笑了笑,道:〃您也厌了这一茬一茬的宴会了吧。〃他点头道:〃到底是这里风光无限。〃随即也是注目远方。好一会儿,阿玛缓缓开口道:〃芷儿,你看这天地。〃
我迷惑地瞅瞅他。他续道:〃你看这天地,你可以想象得到有一天它会消失无踪吗?不会。自然可说是恒久不变的、不朽的,只因它无情。而人,懂得礼义廉耻,有爱憎羞恶之心,所以走的是生老病死的路子,无法长存。〃
我想了想,只觉得似懂非懂:〃莫非人若抛弃了私情,便会真的长生不老、羽化登仙?〃
他哈哈一笑,露出了牙齿:〃天下哪有什么神仙!芷儿啊芷儿,你还是个嫩丫头!〃我撅撅嘴,道:〃我还不是被您给绕的?〃想当年咱是多么标准的唯物主义盲目支持者、辩证法积极使用者和无神论坚决拥护者。
阿玛道:〃其实生老病死,也都是自然的法理。人莫想逃过,也不必太执著,但如若能够抛下私情,虽不可如山水般长存,却到底会慢慢失去自己而离自然之道近了一步。〃
我茫茫然地问:〃阿玛您要出外游历,就是为此吧!〃阿玛点点头,笑道:〃只是我还没走,便险些犯下大错——人心有牵挂,便无法寻求自由。〃
我愣了愣,忽地有些了悟,之后便是感动:阿玛已经知道我放不下十三,而他放不下他的女儿我。这,就是我们的牵挂。
思及此,我不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微微笑了。阿玛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咱们父女俩一起逃出来许久,该回了,别让人说有其女必有其父。〃
我一听,不依地上前乱晃他的胳膊。他好脾气地笑着,临入席,忽道:〃对了芷儿,以后尽量少独自行动,最好跟着我才是。〃我怔怔地点了点头,暗自思忖。
这时忽听左席不远的康熙爷道:〃老佟,你带着你的闺女又跑哪里去了?朕的宴会,你就没安安分分地坐得住过!〃
第82节:十三 星光(3)
阿玛笑道:〃芷儿怕热,我陪她去透透气罢了。再说,皇上的宴会,哪有一次无趣的?〃
康熙爷皱皱眉,笑着斜了阿玛一眼,好似想起了什么,随后叹道:〃算起来,可有一年没见过如儿了,不知她过得怎样。朕这两天老是梦到她。〃
我听到提起十格格,忙回道:〃回皇上,芷洛和十格格一直有书信往来,听如儿说她早已适应了边塞的生活,身子骨也日渐硬朗。〃
康熙爷沉吟着点点头,道:〃既然如此,就该来凑凑热闹才是,科尔沁也不远。〃他挥挥手道,〃梁甫才,明儿遣人去接十格格,也让那多尔济跟着过来见见朕。〃
次日,我跟着梁总管,带着几十个侍卫一同赶往科尔沁部。十格格啊,出嫁时她脸上的苍白,如今早该被这草原上的风吹成了淡淡红晕吧。因为即使她不说,我也能从封封来信的字里行间中看出,她身边的蒙古勇士多尔济把她视若珍宝。
拥有这样的幸福,她如今会是怎样的神采奕奕,我实在是等不及要见她,再加上阿玛也极力赞成,我便简单收拾,随着人们出发了。
黄昏时分,我们赶到了科尔沁,寻着多尔济的属地,没有看到有人前来接洽,却见人人都是步履匆匆、神色凝重。梁甫才上前拦住了一个卫士模样的人询问,待回来时,也是眉头紧锁:〃原来和硕公主染恙在床,咱们快去大帐。〃我跟着人就跑向西边的帐篷。门帘紧紧合着,似乎关着什么阴郁之气。我的心不断地向下沉去。
忽然,门帘一掀,一个男人闪出帐来,我认得出来,是多尔济。只是他面色憔悴,嘴唇干裂,脸上颇有愁容,却仍是微笑着迎上来。
梁甫才道:〃见过驸马爷。奴才奉了万岁爷之命,想接公主去乌镶台一聚……〃
多尔济沉声道:〃恐怕暂时不能了,公主她……半月前发了旧病,如今一日重似一日……〃
他没说下去,我却再忍不住,上前略一行礼便冲进了帐子。
榻上的人静静地躺着,我悄悄地挪上前去,看到了十格格的脸。她沉沉地睡着,或许是之前有人讲了笑话给她听,她的嘴角微微上扬,整张面庞那么宁静而又安详,恍惚间,我几乎忽略了它的极度苍白和消瘦,只知道眼前这仍是那个洒脱、率性而重情的女孩。
我缓缓蹲下,轻握住她的手,虽是瘦骨嶙峋却还是热乎乎的。我回头一望,只见多尔济正站在身后,默默地看着十格格。他拍拍我的肩,轻声道:〃她刚睡着。〃我点点头,转身随他出了帐子。
他踱出帐子,勉强笑道:〃芷洛格格,我没把她照顾好。只盼你狠狠地骂我。〃
我摇摇头,道:〃骂你做甚?快告诉我,如儿这是怎么了?不是一直好好的?〃
多尔济低低一叹,道:〃两年了,我看着她越来越有生气,越来越安好,我也以为她会一直好好的……可是一个月前,她随我去打猎,回来后便又染了风寒。本以为细加调理便会康复,谁知前几日竟又加重起来……〃
我咬咬嘴唇,道:〃大夫怎么说?〃
多尔济不语,只是转过了身。我心知无望,张口却无言。
旁边的梁甫才忽道:〃奴才这就回乌镶台去找胡太医来。〃多尔济只摆了摆手。
一个侍女跑过来回道:〃驸马爷,公主醒了。〃多尔济一听,举步便向帐内迈去。我慌忙跟上。
十格格拉着他的手侧过身来,冲我呵呵笑道:〃十三嫂,快过来让我看看!〃我讪讪一笑,上前伏在她身畔。十格格摸摸我的脸,皱眉道:〃你可瘦多了,十三哥该打!〃
我勉强道:〃瘦了才好看嘛。〃多尔济在旁边笑道:〃如儿,那我是不是更该打?〃十格格抬头看了他一眼,抿嘴一笑,又仔细地看了看我,而后闭上了眼。
多尔济轻轻拍着她的背,不一会儿,她又睡着了。多尔济在小心地试着她额上的温度,我悄然地起身——这空间和时间,都该是留给他们的。
一夜无眠。我睁大了眼睛,不住地想十格格的一切。她最喜爱红色的衣裳,她只喜欢宽阔的地方,她说过这塞外永远有我的帐篷,分别时她的眼泪湿透了我半个肩膀……
第二天天刚亮,我便向大帐赶去,在门口却恰好碰见了胡太医,后面还跟着八阿哥,二人都是神情凝重。看来梁甫才到底是派了人回去通报,事关十格格,这个责任他是担不起的。
我紧紧地盯着胡太医,他并不看我,只低头沉声道:〃老夫无能为力,这便回去领罪。〃说罢缓缓走开。
我一阵晕眩,就地便蹲在了地上,心里突突直跳,意识有一瞬间缺失。
八阿哥几乎立刻就把我拉了起来——我第一次知道他也会有这么大的劲。他却只淡淡地道:〃你总得比病人坚强吧。〃接着便转身走远。
第83节:十三 星光(4)
我强忍下心中的痉挛,暗自咬了咬牙,掀开门帘进了帐子。
接下来的几天,我和多尔济一样,几乎长在了十格格的帐子里。她睡的时候,我们静静地等她醒来;她醒的时候,我们陪她享受真正的开怀一刻。虽然她每天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说的话也越来越少。但是只要有片刻的清醒,她只是和我们轻轻地说笑,丝毫不减兴致。
我慢慢地冷静下来,只是每个晚上都暗自祈祷那一天晚些来,再晚些来。
可是,就像阿玛说的,自然不仅无情,而且可怕。
五天之后。近正午时,十格格又一次慢慢醒过来,面色微红,眼神清明,精神明显好过已往——当时我不知道那是她最后一次睁开眼睛,只是觉得欣慰而振奋。
她捏捏我的脸,轻轻地道:〃都没有二两肉,小心十三哥不要你。〃我笑道:〃那正好,我正愁着没地方打发他哩!〃
十格格哼声撇撇嘴,忽地想到什么,向着多尔济问道:〃十三哥送咱们的那只风筝可还在?〃多尔济笑道:〃你的嫁妆,怎么能不在?〃说着叫侍女取了那只美人风筝过来,交给了十格格。她轻轻抚着风筝,吐出几个字:〃怪想见他的。〃声音几不可闻,可我还是听到了她的话,不禁心中一颤,几乎要流下泪来,第一次有些不好的预感。
可她随即抬起头来,微笑道:〃多尔济,洛洛,外面天怎么样,咱们去放风筝,如何?〃我一愣,刚要劝阻她,多尔济却已简短地开了口:〃走吧!〃
不高不低的小山坡上。午后的阳光毫不吝惜地洒向每一个人。
十格格满足地蜷在毛毯里,轻轻倚住身后的多尔济,眯着眼睛看着天上的风筝。我把手中的线轴交在她手里,笑道:〃如儿,你可知道,这是我第一次放风筝,就飞得这么高。我可要佩服我自己了。〃
因为这是我为你放的。这是我当时没说出口的话,但她轻轻地笑了,我知道她懂。
她更深地向后靠了靠,轻笑道:〃多尔济,我早说过筝儿是个好名字。〃多尔济伸手揽住她,重重点头:〃当然。等我们有了孩子,就叫她筝儿。〃
十格格道:〃可惜今生,怕是不能了。如果人有来世,我还等着你们,你们——也别忘了我。〃她看看我,又抬起手抚着多尔济的脸。
多尔济握住她的手,一字一顿地道:〃如果人有来世,我只愿它是今生的重复。〃
十格格忽地抬头看向天空,阳光正刺向眼底,可她并不躲避,只是直视着越飞越高的风筝,静静的,一滴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她缓缓地合上了眼。
我猛地转过身去,狠狠地咬住了牙关,撒腿就跑,身心都几乎是麻木的,只是跑,只是机械地流泪。不知跑过了几个山坡,不知跑了多久哭了多久,我颓然地跌坐在地上。远处,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正缓缓飞去,再无羁绊,再无束缚,只是向着那遥不可及的蓝天白云,慢慢地变成了一个黑点。我忽地一个激灵,抱紧了双臂低下头来——十格格,她终究还是走了。该走的时候,谁又能不走呢?
深夜。
营帐边仍是灯火通明,人们恐怕都在忙着十格格的后事。多尔济是个好样的。我能看出他的悲痛比任何人都要强烈,但是他的行动比任何人都更冷静。他只是硬生生地咬牙坚持着,协同八阿哥打点一切。而我却不行,我只想远远地逃开。
夜幕缀满了星星,今晚的夜色比任何一天都要美好。但我想的只是,白天的那只风筝,如今飘到了哪里?这天上的繁星中,究竟会不会有一颗,是她幻化而成呢?如果是,那么就对我眨眨眼吧!
可是未等我看清,泪水已经模糊了我的眼。闭上眼,忽然想起了那首歌,我轻轻地哼了起来:〃白月光……〃
朦胧中有人轻柔地拭去了我脸上的泪水,我怯怯地睁开眼,碰到的是两颗星星——不,是一双眼睛,在黑暗中亮晶晶的,定定地看着我。
我全身松懈,猛地扑上去搂住他的腰:〃十三!十三……十三……〃再说不出其他话来。可那人只是安静地任我抱着,不发一言。终于,他轻轻地推开了我,扶着我的肩,星星不见了,被重重的雾气围住——我手足僵硬地看着来人,这是八阿哥!
〃真可惜,是我。〃他耸了耸肩。
我扯出一个想必难看至极的笑容,讪讪地道:〃瞎说什么。〃他仰身躺在草地上,懒懒地道:〃不想笑就别笑,没人要看。〃
我黯然道:〃我的确笑不出,此刻我只想大哭一场。〃八阿哥沉默半晌,方缓缓地道:〃洛洛,你的感情太多了,分的人也太多了,你不累吗?〃我侧头看向他静若潭水的眼睛,不由自主地问道:〃那你呢?难道你就轻松得很?〃
他不答,只淡淡地道:〃你可知道,你信任的人越多,你喜爱的人越多,能让你伤心流泪的人也越多。你长大些就会明白,隐藏自己才能避免伤害。〃
第84节:十三 星光(5)
我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道:〃原来没有一个人,值得你真心面对。〃
他轻轻地笑了:〃当然有。听我讲讲她的故事?〃他拍拍身边的位置。
我点点头,却只是挪开些距离,也躺在地上,抬头看向夜空繁星,听他轻声慢语讲述他额娘的故事。那个最难熬的晚上,终于就这样艰难地过去了。
而之后的日子呢?该如何往下走?
还好我不用自己想。自从回到了乌镶台驻地,我就病了——有人说是传染所致,有人说是夜风伤寒,还有人说是抑郁成疾——我也不管是怎样,只是每天晕乎乎地吃成堆的药,之后昏昏沉沉地睡去……可是,有些寂静无声的夜里,还是不得不醒来,之后,一些让人为之心绞的脸庞,就会像身上隐隐作痛的伤疤一样,不断提醒着我,让我生生地睁着双眼,直到天明。
而外面的世界,所有的人,都离我越来越远——
就这样,两个月过去了。叶子的这封信,终于让我感到了些许力量。
阿玛已经踱回我身旁,看着我的眼睛道:〃芷儿,你的病该好了!〃我一震,不禁咬咬嘴唇向后缩去。阿玛皱了皱眉,忽地厉声道:〃给我起来!〃
我从没见过他这样声色俱厉的表情,身子不由自主地坐了起来。奂儿也吓了一跳,慌忙上来扶我下榻。
我颤巍巍地站在阿玛面前,一半是不习惯站起来,一半是害怕他。阿玛看着我,不由得摇头叹气,拉过我,不由分说就向外面走去。
亮光晃进我的眼睛,我忙伸手挡住眼睛。阿玛一径拉着我走到马场,我忽地想起叶子信上写的——他每天都去马场,不到晚上不回去——不禁越发难受。
阿玛见我停下脚步,也返过身来,轻声问道:〃芷儿,你可知道,当你一个人的时候,该怎样才不会孤独?〃
我苦笑道:〃阿玛,您让我享受孤独?恐怕我做不到。我想他们,发疯地想。〃
阿玛摇摇头,向马场里望去。只见一抹黄色的影子正骑着马轻轻慢跑,是康熙爷。他看到了我们,微笑着点了点头,便又走开去。阿玛缓缓地道:〃当这孤独成了人的一部分,像血液般日日流动,他便再也感觉不到。〃我一怔。
阿玛掉过头来,轻笑道:〃你不必懂这个。只需站起来,骑骑马,和我打打坐,阿玛保你痊愈!〃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正想答话,忽听得南面帐篷嚣声大作,嘈杂得很。康熙爷也被惊动,十几个侍卫冲进了马场将他团团护住,阿玛握紧了我的手。
终于,人声渐远,一个侍卫飞奔而来,大口喘着气,道:〃启禀万岁爷,有刺客刺伤了太子爷!〃
康熙爷忙问道:〃伤势如何?〃
却见太子爷带着几个侍卫策马赶到,他下马向康熙爷跪道:〃让皇父受惊了。〃康熙爷早镇定下来,问道:〃伤在哪儿?〃
太子爷放开捂着右臂的手,只见血染红了他一片衣衫,看来伤势颇是不轻。他仍是捂住伤口,到康熙爷身边护卫。
一时间众人都屏住了呼吸,严阵以待。可是四周偏偏毫无动静。
一大队侍卫又火速奔来,护在康熙爷和几位王爷周围。我和阿玛身边也站满了人。我心里反而渐渐轻松下来——这种阵势,什么刺客也吓跑了。果不其然,不一会儿,鄂伦岱飞马来报:〃刺客已不知所踪,不过皇上大可放心,大队侍卫已在营地周围仔细搜查,而臣也派人火速去胡伦巴各旗通报,必将力保大营安全。〃
康熙爷只是略略点头,看上去颇为疲倦。只听鄂伦岱向太子爷问道:〃不知太子爷可否见到那刺客的形容,咱们也方便搜捕。〃太子爷稍一思索,道:〃也不必了。那小贼敢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行刺我,必是有人谋划接应,现下倒也不用再找。只是,要全力护卫皇父,不得有半点差池!〃
鄂伦岱连连应声。康熙爷沉声道:〃退下去,该干什么你们都该知道。〃又转身对侍卫们道,〃你们护送太子爷回去,把蒋太医、孙太医都召来给太子调理伤口,知道吗?〃关心的话语,调子却只是淡淡。
太子爷又再三关切其父,这才在人搀扶下离去。
整个下午,所有人的脸上都紧绷绷的,侍卫们更像是上了发条一般,一丝不苟地到处巡逻察看——可是我却毫无紧张之感,太子爷被刺或许是大事一件,但对我来说,远没有第一次来得惊心动魄。
就是因为上一次的行刺,在众皇子中引发了一场轩然大波,太子爷被废,八阿哥经历了一番浮沉,而十三,自那以后,变成了一个生活在皇父眼角的人——没有被忽视,只是因为不放心。十三啊,十三……我第一次庆幸他不在这是非之地。
那他现在在做什么呢?是日日纵马,还是饮酒解忧?他还困扰吗?还伤怀吗?他笑的时候,还是会轻蹙着眉头自嘲吗?他可知道我昏昏睡去,只为了能少孤独一会儿,少想他一会儿?他……
第85节:十三 星光(6)
我乱七八糟地想着,忽听得阿玛低声道:〃静心。〃我忙敛神敛思,端坐闭眼。
阿玛,也是镇静如常的人之一。他本要我跟着他静心打坐,之后便被康熙爷叫了去,他让奂儿伴我待在帐里,又让鄂伦岱安排了几个体己守在外面,以防万一。
在帐外的鄂伦岱却粗声粗气地布置着,听上去颇为急躁。我叫了奂儿去把他叫进来敬茶,他一掀门帘闪了进来,看上去颇为踌躇。
寒暄了半天,我方问道:〃叔叔是为何事心烦?〃
他搓搓手道:〃洛洛,我原不该跟你说这些,但是……〃他皱皱眉没说下去。
我有些明白,看着他道:〃和八爷有关?〃他点点头,道:〃你看,太子爷和八爷水火不容,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今次伴驾随行的,只有他们二位。这太子爷遇刺,怕是所有人心里都有个计较啊!〃
我想了想,颇有些纳闷:〃话是这么说,可这道理太过于明显刻意了。我反倒相信八爷绝不会是那主使之人。〃
鄂伦岱道:〃不错。八爷也是这样讲。只是他一直在风口浪尖上,在皇上面前,实在是不能再有一丝闪失了呀!〃
我叹了口气,这就是那个小心翼翼的八阿哥,庸德庸言,进退得宜,步步为营,却偏偏被推入了谁都想不到的绝境。为什么他所做的一切为了逼近皇位的准备,反而让他离那个皇位越来越远呢?我一直想不通,恐怕连他自己都很无奈。
〃康熙爷……莫非也怀疑他?〃我问道。
鄂伦岱咬了咬牙,道:〃皇上对这件事,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啊!〃
我长出了口气,的确,君心难测时,往往最可怕,不禁也无奈道:〃谁能知道那位老人家在想些什么呢?〃
鄂伦岱苦笑道:〃还能有谁?或许只有你阿玛还知道一二。我只盼从他那里得点风声。〃
我摇摇头:〃叔叔,阿玛和皇上一向只作闲谈,从不涉及其他,您也知道的。不过我自会帮八爷过问,您让他放宽心便是。〃鄂伦岱点点头,道:〃到底你和八爷的交情不会淡的。〃说完转身离去。
次日傍晚。
我带着奂儿,从鄂伦岱的帐子出来向回走去。昨日阿玛回来,说是只和皇上对弈,但看上去康熙爷似乎并不打算继续追究此事,只跟他感叹儿子养多了债多,心操个没完没了。
阿玛本极力劝我莫多理会这些事,可是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让八阿哥他们放心为好,这才走了这一趟。鄂伦岱听了,也松了一口气。
我边走边想,此事竟然能就此告一段落,在这些机关算尽的人精里,倒也奇了。忽地旁边奂儿直拽我的衣袖,我抬头一看,原来是太子爷正在簇拥之下向内帐走去。我心里一惊,忙向旁边帐篷后一闪,向营帐外围走去——现在的太子爷,我实在不知道如何面对,更害怕看他那越来越冷的脸,会让人浑身发颤。
正自琢磨着,忽然前面一个人不轻不重地撞在我身上,我抬头一望,瞬间有些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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