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清梦无痕·晋江VIP文·超给力-第62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脚步,不可置信的问:“你说什么?”我双腿发软,跌在地上重复:“求你饶她一命。小凡罪不可赦,但也不致死。你把她送到没人认识的地方,甚至关她一辈子,只要留她一命就好……”“主子,您这样对我,是逼我非死不可!”小凡突然开口道。我大惊转身,只看见小凡缓缓起身,冲我凄然一笑,然后狠狠朝一旁的墙壁撞去,“乒”地一声,鲜血四溅。

    “小凡!”弘时挣开抓住他的太监,疯了一样跑过去把小凡抱在怀里。小凡满头满脸都是血,勉强睁开眼睛,看看弘时,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喃喃道:“还了,我欠你们的命,都还了……”她抬起手轻轻放在自己膨起的肚子上,费力地把头转向我,“主子,我欠芷洛格格的,也还了……”弘时发狂一样喊着小凡的名字,小凡的目光却越过他,看向遥远的地方。她的嘴角竟然挂上了一抹轻松的笑容,似自言自语一般轻轻闭上眼睛:“活着……真累……死了……真……好……”所有的声音都渐渐远去,所有的景物都失去了颜色,我的眼中只余一片鲜红,那鲜红蔓延着、蔓延着,渐渐充满了整个世界……

    脑中半是迷糊半是清醒,我浑身酸痛,想要就这么躺着动也不动。可恍惚之间,心中好似有什么重重的压着无法踏实。挣着睁开眼睛,四周一片漆黑,让我有一瞬间的茫然:这是在哪里?我干了什么?

    我轻咳一声坐起身来,只觉头昏脑胀。

    “娘娘?您醒了?”帘外有人不确定的轻轻问。

    “进来!”我吩咐,却发现自己声音是沙哑的。

    翠墨轻手轻脚的进来点了灯,才要过来与我说话,但见一人掀帘而入急道:“额娘,您醒了?”烛光闪烁间,我才发现自己原来就在自己的寝宫里。

    “传胡太医过来。”元寿吩咐翠墨,翠墨应声而去,他自己走到床边,扶我坐好,低头柔声问道:“额娘,您好些了吗?”我看着元寿,心头的影像渐渐清晰:小凡背叛了我,并且死在了我面前。

    “过了多久?我睡了多久?”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好像再也透不过气来。

    “您……”元寿躲开我的目光小声说,“昨晚皇阿玛送您回来,见您精神不好,就让胡太医开了副安神的方子,您现在感觉如何?”我不语,元寿只好又问:“您一天没吃东西,我让他们弄些清淡的菜过来,您看着用一些?”屋子里丫鬟进进出出,很快摆了碟碗进来。元寿扶我起来,我木然被他拉了过去,看着满桌的菜,只觉一阵反胃。元寿见我不动,自己盛了汤递到我手里,我坳不过他,机械的舀了一勺放进嘴里,含在嘴里却恶心的很,怎么也咽不下去,一口汤尽数又吐了出来。

    元寿皱眉,翠墨见他神色,转身出门,想是要责骂那送菜的人。我心中一阵厌倦,只低声说道:“都拿走,你们也出去。”元寿一愣,我不待他再说,也不想再看这满屋子的人,只走到塌边背对着他们坚决道:“你们出去。”

    屋里安静下来,静得只能听见我自己的呼吸声。不知过了多久,烛台燃尽,啪地一声,只余一片黑暗。我再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见什么,好像整个世界只剩我一人,站在黑暗里,茫茫无尽头。

    曾经以为与十四的过去可以成为心底的回忆,到老了拿出来细细品味,品味年轻时的痴心任性。曾经以为与十四纵然今生无缘,却总会把对方放在心底,我以为,他也与我一般珍视,珍视那过去的点滴情谊。

    曾经真心把小凡当作自己的亲人,为她操心替她打算。她就像是我的一个小妹妹,我看着她长大,希望她幸福,为了她我不在乎与胤禛一次次争执,因为她是这个紫禁城里我放在心里的仅有的几个人。我以为,她对我也是一样的,把我当成亲人般依赖。

    原来不是。原来背叛可以这样理直气壮,这样轻而易举。

    我站着,看天一点点地发亮,心里空空的一片。

    “主子,您该休息了。”翠墨壮着胆子走进来,小声说。我被她扶到床上,闭上眼睛,身子疲倦不堪,脑中愈发的清醒。

    小凡背叛了我,是她亲手害了桑桑的孩子。这么多年了,在我身边,她怎么可以装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对小凡的恨意如针扎般刺着我的心,一点点,一下下。这恨意未消,一抹悲哀就跟着蔓延开来——她身不由己,她不过是一个棋子,一件工具,一个夹缝中的可怜人罢了。我想起小凡绝望的脸,想起她的四溅的鲜血,想起她膨起的肚子,也想起她曾经的妙语连珠、笑靥如花。那恨意与悲哀交织在一起,轮流揪着我的心,让我避无可避。

    连怨,都找不到谁。谁都有自己的苦衷,有自己的情非得以,有自己的立场,有自己的坚持。连怨,都无法理直气壮。

    这么漫无边际的想着,再睁开眼时,已过了晌午。照例有人进屋伺候,劝我用膳用药,我只是厌倦,厌倦他们在我耳边聒噪,只把所有人都撵了出去。

    “额娘。”到了傍晚,元寿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低声叫我。我坐起身来,听他问寒问暖,却并不想答。元寿我一言不发,愈发的急了起来,又命人摆了膳,强拉我过去,软声求道:“这些都是您平日里爱吃的,您多少吃一点。”我看着那些饭菜,是真的无丝毫胃口。只是元寿求得厉害,我端了白粥,勉强吃了几口,就再也咽不下去。

    “额娘,到底怎么了?”元寿看着我,语气中有一丝恐惧。

    “没事,你回去吧。”我起身,走回屋里。

    晚上,我闭目躺在床上,脑中空空的,什么也不想。却听有人走进屋来,我睁开眼来,是胤禛。“饿了没有?”他俯下身来柔声问。我摇摇头。

    “衡儿,这不像你。”胤禛脸上闪过一丝不快。我闭上眼睛,听他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几乎可以想到他会说些什么。胤禛的话永远是有力的,他会缓缓告诉我,这般那般,然后等着我自己想明白,自己选择。

    他有诸多妻儿,不能改变;他有责任也有野心,不能改变;他如今是皇上了,无奈的事情更多,不能改变的东西也更多。我选择了他,我爱他,我愿意与他走下去,所以不能再坚持的东西,我放弃。

    好好的,好好活下去,快快乐乐的好好活下去。多年来,我与桑桑都这样对自己说也与对方说。坚持走下去早就成了习惯。

    走下去,就走到了这里。无尽的宫墙,无尽的岁月,无尽的背叛,戴着面具生活,过我并不喜欢的日子。

    或许我可以像以前那样,找充分的理由说服自己,然后等待,等待这一切都过去。可是现在我累了也厌倦了,觉得这样没什么意思。

    没有目标,没有希望,我不知道自己什么非要勉强自己走下去。

    一天又一天,时间就像静止了一样。我很少思考,不再管别人在想什么,也不想与别人说什么。我不想吃饭,一闭上眼睛,脑中就会出现很多零碎的画面,所以也无法入睡。有时候,我也会想到桑桑,想和她说说话,想告诉她好多事情,可却会猛然意识到,她早就走了,不在这里了。每一刻对我来说,都是煎熬,日子绵绵无尽头,好像要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人躺在床上一个月,饭吃不下去,药喝不下去,你们这差是怎么当的?”“皇上,娘娘这是郁结于心,臣也只能开几副安神的方子,其他的,恕臣直言,与这医药之道,就无甚关系了。”太医的声音遥遥传来,微微发抖。

    我闭上眼睛,几乎可以感受到胤禛的怒火。果然外面传来东西摔碎的声音,接着是一片寂静。

    “衡儿,”胤禛不知何时走进屋来,我微微睁开眼睛,他坐在床沿上,伸手轻轻摸了摸我的头发,低头说道,“别怄气。”我摇头,张了张嘴,“不是怄气。”胤禛紧盯着我,突然深深一叹,无限疲惫。“你要什么,杜衡,你想要朕怎样?”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

    “出宫。我要出宫。”我轻轻说道。

    “你说什么?”胤禛惊怒交加,满脸的不可置信。

    “皇上,求你准我出宫。”说完这句话,我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胤禛霍地站起身来,脸色铁青。我静静地看着他,静静地等。

    “朕不准。”他移开目光,冷冷说道。我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娘娘,四阿哥已经在皇上那里跪了三个时辰了。”翠墨在我耳边轻声泣道。

    “何苦,叫他回来。”我微微一叹。翠墨哭着走了,不知过了多久,恍惚间只觉有人缓缓抚摸我的脸颊,我睁开眼睛,是胤禛。我向一旁望去,元寿守在一旁,双眼通红,也正看着我。我再望向胤禛,他却避开了目光,背转身子对着我,良久才道:“元寿,明天一早,送你额娘去香山。”

 69 破茧

    芷洛篇

    面前的人真是叶子。她独自一个坐在秋千上——就是曾经我俩一起在雍王府荡过的那只——风鼓起了她的衣衫发尾,背影那么单薄落寞。

    我的心就好似揪成了一团,快步走过去,呼道:“叶子,叶子!”

    谁知她好像根本听不见我的话,自顾自地荡着秋千。终于,她慢慢地转过身来,脸色苍白如纸,眼神空洞怪异,并没有看向我,只是笑着,笑着。而后,我清楚地看到一大颗泪珠从她眼角滑落,我伸出手去,那泪水直直跌进我的掌心中,竟是滚烫滚烫。

    我心慌意乱地上前一步,可那秋千载着叶子,却向后退去。我越向她走近,就离她越远,仿佛有什么力量在向后拖拽住我。我狠狠地挣扎,仍是无济于事。她越变越小,终于再也看不见了。我大声地叫,可却自己都听不见自己,忽然一阵黑暗扑面而来,随后是刺目的亮,亮得人头晕目眩。

    我渐渐熟悉了眼前的亮,辨出了那镀着金边的层层叶影,看清了树叶后透过的浅蓝色的天空,闻到了让人心醉的泥土味道——还好,这是梦,还好。我舒了口气,坐起身来。

    “喝点水吧!”一只水袋稳稳地落在我怀里。多尔济正蹲在我身前,好像在研究标本,眼睛闪亮,神色凝重。我一阵恍惚,以为时间空间一起错乱,十多年前的十三出现在面前。多尔济不住地在我眼前摇手,道:“傻了不成?”

    我回过神来,举起水袋灌下一大口,又递给身旁闲坐的阿玛,阿玛接过水袋,看着我笑。多尔济也一乐,伸手拉起我的衣袖,让我自己把嘴角漏出的水抹掉。

    “这一路下去,等到了漠北,你就真变成个蒙古女人了。”我拍掉他的手,道:“谁告诉你我们去漠北了?”多尔济讶异道:“你们不是随着我走?”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是阿玛和我带着你走。阿玛,您说是不是这人赖皮?”阿玛竟煞有介事地点头,我不禁笑出声来。

    多尔济跟着笑了一会儿,道:“老爷子,那你们是要上哪儿去?”阿玛想了想,道:“我没想好,也不用想。走到哪里就是哪里了。”

    多尔济了然地点点头,装得很是虔诚。他对阿玛倒是尊敬。我撇开头去,起身远眺,只见满目旷野,青黄交错,微风袭来,似波澜荡漾。深吸口气,那种气息却是从指尖渗入,沁过全身,直达心间。我不禁闭上双眼,任心思驰骋,却忽然一颤。刚才的噩梦倏地重返脑海,叶子的眼神,叶子的神情,统统鲜活地再现。

    一愿生活随性而至,二愿心灵超脱自由,三愿……在这样一个田间的午后,多么希望我们在彼此身边。

    有人轻轻地拍拍我的肩。多尔济不知何时跟到我身旁,他不再嘻笑,只是静静地看着我,道:“芷洛,你该不会忘记,还欠我一个答复。”

    我愣在原地,只听得风声鸟鸣,看到他那双黑幽幽的眼睛,竟不知如何是好。

    一个月前。

    我告诉阿玛,要随他出游。他并没多问什么,当即请辞都尉之职——阿玛回来之后,胤缜便封了这官位给他,他谢恩、领职甚至管事,做的似模似样,可我知道他连半分心思都未在此。

    于是,阿玛带着我,再次远行。要去哪里,去做什么,我没有问,他也没有说,凭的是心照不宣——走到哪里,就是哪里。

    离开北京城那日,朝阳似火,我回望这座住了十多年的城市,心中除了轻松,竟有一丝莫名的怅然,“芷儿,你在等谁?在期待着什么?”阿玛也停下脚步,沉声问道。

    “我以为他们两个,至少会来送我一程的。”我垂目一笑,在阿玛面前,并没有什么好隐瞒。

    阿玛了然,摇了摇头,我打断他的话头笑道:“在老神仙眼里,送与不送,无甚分别,我们快走吧!”

    阿玛却没有动,一双漆黑的眸子静静的看着我,好像要洞穿我所有的心事。“真的要走?”他缓缓问道,郑重其事。

    我重重点了点头。阿玛也不再问,背着包袱大步向前,我急忙小跑着跟上去,但见阿玛头也不回地朗声说道:“从此再无仆婢成群,再无锦衣玉食,再无高床暖衾,风餐露宿,一切都靠自己动手,芷儿,你要尽快习惯。”

    我不禁微笑,从此也再无人事纷杂、纠缠倾轧,再无辗转难眠、愁肠百转。

    我与阿玛一路上走走停停,随性而至。也曾露宿山中,也曾流连闹市,看日出似火,观夕阳如霞,听落雨打秋叶,闻稻香飘百里。我迅速学会了野外生存必备的知识,生火做饭,甚至打鸟捉鱼。虽然开始有些狼狈不堪,但渐渐摸到了窍门,总算不至生火烫了自己,捉鱼滑到溪里。

    迈入秋季,乡间一片丰收景象。阿玛性之所至,与我讲解农家之事,竟比乡间老农还在门道。步出京城,再无人议论朝上是非,这农家之人并不关心谁做皇上,我受其感染,只觉那纷纷扰扰,已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这日,我与阿玛走到京郊一小镇,找了个茶水小摊子稍事休息,我喝饱了茶水,正欲掏出荷包结账走人,忽见阿玛冲我直笑,那笑里居然有一丝不怀好意。

    “阿玛,您……”我边找荷包边疑惑问,但见他撸着胡子笑而不语,我却翻遍了全身也没见到荷包的影子,不禁拍腿急道:“哎呀,我的荷包不见了!”

    阿玛终于哈哈大笑,我气急,这老神仙还当真是看透了世事,丢了钱竟然如拣了钱般高兴。

    “偷的人还未走远,”阿玛边笑边指人群中一位身着粗布衣服的老头,刚才就坐在我身旁,结账时撞翻了我们桌上的茶壶,还一个劲道歉来着。原来阿玛早就看得一清二楚,我也顾不上埋怨他,起身便追,那老头回头看见我,撒腿就跑。

    “抓小偷啦!”我见如此,索性大喊出声,那老头脚下一刻不停,只向人多得地方跑去,拨开人群奋力而追,忽见后面一人超过我向那老头奔去,几步就跑到他身后,一脚绊倒他,按住他回身粗声道:“哪个丢了荷包?”

    “是我的!”我忙跑过去,见那人高高的身材,带着一顶皮帽,大概是刚才跑得用力,如今落下来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

    那人从那老头怀里摸出了我的钱包,将帽子扶正,皱眉问:“这是你的?”

    我张口刚要回答,突然看清那人面孔,不禁惊得什么都忘了,愣在当地。谁想那人竟比我还要吃惊,张大着嘴伸手指着我道:“你……是佟佳芷洛?洛洛?”

    我疑惑地轻道:“多尔济!”差点忘了去接钱袋。

    他把那老头小偷往旁边一抛,哈哈一笑,道:“还能有谁?你不要钱袋子了?”

    我接过钱袋,由衷地感到了他乡遇故知的欣喜,笑道:“走吧,你找钱,我请客。”他欣然点头,陪我回了小摊子。我将多尔济带到阿玛旁边,道:“阿玛,您竟真看着钱丢了也不管!”

    阿玛笑呵呵地道:“不还是追回来了么?”他看了看多尔济,显然也想起了他是谁。多尔济施了个蒙古礼,道:“佟老爷子!”

    阿玛摇头道:“我可不是那个佟老爷子了。”多尔济一傻,我不禁一乐,道:“你可听不懂咱们老神仙说话。快坐下,想要什么就吆喝吧。”

    多尔济四处一扫,扬眉道:“太小气。”我不禁无奈道:“你还想吃山珍海味?那么您就找错人啦。阿玛和我现在是最普通不过的大清子民,四海为家的穷人父女。”多尔济收敛了神色,仔细打量着我,又看了看阿玛,良久方道:“敢情都是没银子的同道中人,看来我混不到饭吃了。”

    我正好奇他孤身一人是为何故。他只要了杯麦茶,一口喝下去,道:“我辞了官,现在也是最普通不过的蒙古大汉。”说着他假模假样地做凶恶状。我这才想起他前年被革了额附,可却仍保有台吉品级。

    他朗朗地续道:“这官早就该辞。你们想想,我年年守在漠北,从没有什么官民高下之分,分的只是蒙古男人和女人。男人骑马打猎,女人看家煮食,乐了就绕着篝火起舞,闷了就躲进帐篷呼呼大睡。而我每年最痛苦的时候就是带了满腹牢骚的弟兄,带了成批的要腐烂的皮肉,去京城,见人,说话,即使闭紧嘴不说话,也要看这许多人斗嘴皮,转眼神。说实话,在你们京城这地方,真会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他顿了顿,看着我道:“我自然不是说你。”

    我心下恻然,但还是点了点头,笑道:“我还不是为了不做鬼才逃出来?那你辞了官,怎么不快快骑马奔回你的草原去?”

    多尔济一摊手,道:“算我没头脑。荷包被天杀的偷去了也不知道。”我一看他那揶揄的表情,不禁气结,道:“快喝茶得了。”

    休息过后我又随着阿玛启程。谁知那多尔济也不去找他的坐骑,只是跟在我们身后闲闲地走着。我看他那无所谓的样子,不禁问道:“你不是打算就这么跟着我们走吧!”

    多尔济一本正经地道:“这京城以北,我最熟悉。哪个边哪个角我都叫得出名来。难道你们不需要引路的人?”

    我嗤之以鼻,道:“阿玛说了,走到哪里,就是哪里。算了,你不会懂的。”

    多尔济也哼声道:“要是被掏光了钱我看你能走到哪去。这样,你告诉我现在站着的地方是何处,你能说出来的话,我就认了你这远行能不拖累咱们老爷子。”

    我一窘,我们日日赶路,许多镇子连个牌子也没有,镇里的人都说着极不标准的普通话,让我怎么知道到了哪里。我的目的也不在于走到哪里去。我偷眼看阿玛,他却装作没看见也没听见。

    这显然正中多尔济下怀,他不再理我,跟上阿玛,道:“老爷子,咱们便同行一程?”阿玛捋须笑道:“好啊。青山绿水,有君子相伴,更为美事。”多尔济听不懂这文绉绉的词,只是傻笑了几声,从此便跟在我们身边。

    后来,多尔济告诉我原来我们已经走到了草原边儿上,再向北走便是乌兰察布盟了,“他的地盘”。我和阿玛也就真由着他带着我们走了,反正他门清得很。一路上我们时时风餐露宿,晚上看着星空过夜,白天就着树荫懒懒而眠。我这才发现自己还记着这自然的味道,记着如何在皇宫之外的地方过活。我也清醒地记起了21世纪的那个桑璇,一直是二十几岁,好像永远不老,她牵着叶子的手,大笑大闹,肆意而为。

    哦,叶子,十三,元寿,胤缜,八阿哥,十阿哥……已经是离我多远的事了。我看着多尔济在河边抓鱼的身影,不禁一甩头,他们很好,他们一定也很好。

    这天晚上。我们到了一个叫渝林的小镇上,找到一家有床的地方落脚。我好好的梳洗一番,觉得神清气爽,趁着夜色正好去郊外走走。多尔济是一直体力充沛,便要随我去,阿玛也放下心,微笑着让我们好好看看这别处天地风景。

    此时已是夏末。不含杂质的夜空,繁星无尽。我仰头望去,忽而怅然。

    “我听如儿说过芷洛格格的大志向,谁第一个陪她看星星,她就嫁了谁。”

    多尔济静静地说,并未带一丝嘲笑。我只是一笑,道:“多尔济,你可记得有一次在京城,你我巧遇。”

    他哈哈一乐,道:“自然记得。你失魂落魄地在街上乱晃,还想和我拼酒。”我忆起当时的情形,不禁也是莞尔,道:“我永远记得,你说要为了如儿,继续好好地过,活得快意精彩。”

    多尔济迅速地问道:“你呢,洛洛?现下你快活么?”我点点头道:“我很自在,很快活。”

    多尔济不语,只是若有所思的望着我。半响他道:“既然十三哥已然又是自由之身,你为何还要弃他而去?”

    我心中一震,不免有些责怪这个不知深浅的男人。可他毫无窥探别人之后的愧色,仍是坦荡荡的表情,认真地看着我。

    我就地坐下,想了很久。这个问题其实也是我自己一直在问的。我一直在想当初是什么力量将我拽离京城,拽离那么多我在乎的人和事——那种力量太强大了。三年前,它已经慢慢滋生,他笑着说:“哭过了一场,便忘了吧”;三年后,它忽然挣破了束缚和堤防,他雨夜里给我紧紧的拥抱和温情,说愿做一切换我展颜开怀。

    我们本已成了两个相背而行的人,各自靠着自己向前走,谁也不想回头,不敢回头,渐渐地不觉孤独,也忘了痛苦;可是一刹那间的溃防,让两个人同时转过身来,看到了彼此的脸,可是无奈中间却已经隔了好远。无论是漠视那天长日久的距离向着彼此走回来,还是再转过身去若无其事地走下去,都那么难。

    我终于回过身来,对着多尔济缓缓地说:“我放弃的不是他,是我自己,也是我们之间的很多东西。多尔济,我不怕告诉你,我心里还是有他,相信他也一样,甚至比以往的分量还要重,但这分量反而是如今的我们所不能承受的。什么都变了,就算感情不变,也抵不过其它。即使我们能再次相守,也不会快活。”

    多尔济粗声道:“你不去试怎知不会快活?”我看着他颇有怒意的脸,不禁一笑,道:“多尔济,你看天上的星星。许多年前他陪我看过的,和今夜的没有什么不同。所以回忆是不会变的,心意是不会变的,守着这些,你又怎知我现在不会快活?”

    多尔济抬头看去,半响方道:“可是你身边的人变了。”说完看着我,说:“洛洛,等你老了的时候,就是独自一个人了,无依无靠的时候你又如何快活?”

    我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想笑又心酸,道:“那时我便逍遥而行,悠游自在。”他摇了摇头,心事重重。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躺了半响才想起昨天晚上我说了很多的话,有孩子气十足的,有洒脱成熟有哲理的,还有更多是记不起来的……印象最深的是,后来我说到了当时失去的那个孩子。我困意十足却絮絮叨叨,原来时间过去了这么久,我却发现自己仍然不能平静地叙说。

    “那时我深深知道这孩子不可能见容于八王府,但偏是存着一丝希望。我曾经想象过她是一个漂亮的小女孩儿,每天在我身边软软地叫额娘,我给她打扮,教她读书,给她讲好多别人都不知道的故事……我总是在想,如果有了她,一切就不同了,一切都不同了……”我不愿再说下去,也不能再说下去,因为多尔济已经揽住了我,轻抚我的头发,他的双臂很温暖,很温暖……

    于是现在,我们并肩躺在郊外的旷野上,他的袍子罩在我的身上,我枕着他的手臂,四处静谧无声。他缓缓地睁开眼,渐渐清醒,终于一笑,站起身来,冲我伸出一只手。我将手放在他的手心里,心中好像在奏着一支时而舒缓时而吵噪的歌……

    在那以后,我们几乎每夜都会去观星聊天。谈十格格,谈京城,谈漠北,谈他如何装憨装傻摆脱宫中的应酬,谈我如何海吃海喝吃到走不动要吐。我也给他讲叶子,讲十三……每次说到他们,他便不再哈哈大乐,只是听着,静静的看我,眸子里映着我的影子,好像比我更了解,更加的感同身受。

    多尔济是一个坚硬而又细腻的男人。他总是用大而化之的外表掩盖关怀和理解,毫不拐弯抹角地替我剜伤止痛。

    然而我绝想不到他会要求与我一起生活。

    起因是一个孩子。一日我和他一起去街上买些馒头做干粮。那卖馒头的是一个中年女人。馒头一出锅,一旁她的小儿子就第一个偷偷地拿馒头吃,他才四五岁,要踮着脚才够得到蒸屉,小黑手印到馒头上,是五个黑点。女人又是气又是笑,用蒙古语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堆话,小儿子呵呵的傻笑,抱着馒头心满意足地啃着。

    我看着这温馨一景,不禁也跟着笑起来,蹲下去拍那孩子的头。

    我俩向郊外阿玛打坐的地方走去,我还在想着刚才的小男孩的胖脸,一阵阵好笑。

    忽然听到多尔济说了句什么,把我吓了一跳。我站住,盯着他问:“你说什么?”

    多尔济静静地走回来,说:“洛洛,去漠北,我们成婚。”我呆立原地,第一个感觉竟然是想笑。这是怎样的情景。我和一个浪子同立在喧闹的集市中,身边的人都说着我听不懂的话,而他捧着一包白白胖胖的馒头,在向我求婚。我真的笑了,前俯后仰。

    他仍然一脸严肃,又凑近我一步,我紧盯着他的馒头。

    他说:“到时,你会有很多很多的孩子,我们看着他们长大,绝不让他们长成皇宫里的贵族子弟;你会认识很多不同于你从前所遇到的人,他们都会把心交给你看;你每天可以在草原上策马,晚上在帐篷外看星星,和族人们一起跳舞;你下一次想远行时,我还做你的向导,带着我们的孩子向更北方的地方去,看看那里有什么人什么风景;等到你老的时候,我们会陪着你,你不会孤独,也不会无所依靠……”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泪水已经爬满了我的脸。

    多尔济上前扶住我,默默地扶着我向回走。街上的人估计都在看我,我忙三下两下抹干了泪,镇静下来,道:“粗鲁汉子,倒会说话。”多尔济低头一笑,待走到了郊外,他站定看着我,显然在等我答复。

    我呼了口气,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你先回答我,为什么要娶我?”他没有犹豫,干脆地说:“两个人作伴,总比一个人独行要快活。洛洛,你心里有谁我最清楚,但只守着回忆过以后的日子,太苦了,我总能再给你添点别的颜色。”

    我心中感动,道:“多尔济,你不必解救我。你高兴了便自由自在,不高兴了便找一个美丽的蒙古女子做妻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1 1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