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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毛-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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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所有的报纸报道的那样——他的故事“多得惊人”。就这样,幻想家吉吉变成了骗子吉罗拉姆。

可是,灰先生要战胜老清道夫贝波就困难多了。

从那天夜里毛毛失踪以后,老贝波一干完活,就来到那个古老的圆形露天剧场,坐着等待。最后,他终于忍耐不住,也就顾不得吉吉的合理意见了,他决定去找警察。

“这样会好些的。”老贝波自言自语地说,“即使毛毛再次被送进带铁窗的收容所也比被灰先生抓住好得多。假如她还活着的话,她还可以再次逃出来的,以前她曾经从那里逃出来过。啊,也许我现在担心的倒是她能否过去。不管怎么说,现在首先得找到她。”

于是,他来到城边最近处的一个警察所。他在附近转了半天,手里摆弄着帽子,然后才鼓足勇气走了过去。

“您有什么事?”警察问,他正忙着填写一张又长又复杂的表格。

老贝波停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这里肯定发生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提吗?”警察一边问一边继续写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件事关系到我们的毛毛。”老贝波回答。

“一个小孩?”

“是的,一个小女孩。”

“是您的孩子吗?”

“不。”老贝波不知所措地回答,“她是,她是我们的孩子,但我不是她的父亲。”

“一会儿说是,一会儿说不!”警察生气地说,“她究竟是谁的孩子?谁是她的父母?”

“谁也不知道。”老贝波回答。

“她的户口在哪里?”

“户口?”老贝波说,“哦,我想在我们那儿,我们全都认识她。”

“这就是说她没有户口。”警察叹了口气,肯定地说,“您知道不知道这种事是不允许的?我们这就去!那个小孩住在谁家?”

“她一个人住,”老贝波回答,“就是说,她住在古老的圆形露天剧场里,可是现在她不在那儿了,她失踪了。”

“等一下,’警察说,“如果我没听错的话,那就是说,在城外的废墟里一直住着一个无家可归的小姑娘,她叫什么?”

“毛毛。”老贝波说。

那个警察把这些全记了下来。

“……名叫毛毛,姓什么?清说出她的全名!”

“就叫毛毛,没有姓。”老贝波说。

警察挠了挠下巴,向老贝波投来忧虑的目光。

“这可不行,好人。我很想帮助您,但是,这样无法向上级报告啊。您先告诉我,您叫什么名字?”

“贝波。”

“贝波……姓什么?”

“清道夫贝波。”

“我问的是您的姓,不是职业。”

“清道夫,也是我的姓。”老贝波耐心地回答。

警察放下笔,用手捂住脸。

“天哪!”他绝望地说,“为什么今天非让我值这个班?”

他站起来,耸了耸肩,强装愉快地对老人微笑着,用护士那种温和的语调说:“这张表,我奇書網们以后再填,现在您先从头到尾讲一讲,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一切都是怎样发生的。”

“一切?”老贝波不解地问。

“就是所有与这件事有关的事情。”警察说,“虽然我要在中午以前填完一大堆表格,现在根本没有时间,但是,我已经筋疲力尽了——您仍然可以安静地将心里话都说出来。”

他的身子向后一靠,紧紧地闭上了双眼,脸上的表情就像刚刚被放到火上的殉难者那样。

于是,老贝波开始用他那奇特的方式,战战兢兢地讲起事情的全部经过:从毛毛的出现到她的特征,一直讲到他亲耳听到的灰先生们在垃圾堆上的对话。

“就在那天晚上,毛毛失踪了。”老贝波结束了他的叙述。

警察忧郁地久久注视着他。

“换句话说,”警察终于开了口,“这里的确曾经有过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小姑娘,但没有人能够说明她是不是活着被一些来历不明的幽灵所拐走,谁也不知道她被拐到哪里去了。不过,情况是否属实也难以肯定。因此,这件事现在只能由警察局来想办法。”

“是的,请您帮帮忙!”老贝波恳求道。

警察向前探了探身,粗暴地说:“对我呵一口气!”

老贝波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他还是耸了耸肩膀,顺从地照办了。

警察闻了闻,摇摇头说:“显然您没有喝醉。”

“是的。”老贝波尴尬得面红耳赤。“我从来也没有喝醉过。”

“那您为什么要对我讲这些十分无聊的话?难道您认为警察就这么傻,会轻信这些无稽之谈吗?”

“是的。”老贝波真心实意地说。

这时,警察终于失去了耐心。他从椅子上跳起来,一拳打在那张繁琐的表格上。“够了!”他的脸涨得通红,喊道,“马上给我走开,否则,我就以侮辱长官罪逮捕您!”

“请原谅!”老贝波惊慌失措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出去!”警察吼叫道。

老贝波转身,慢慢地走了出去。

此后一连几天,老贝波又找了好几个警察所,遇到的情况基本相同。不是把他轰出去,就是友好地将他送回家,或者安慰他,以摆脱地的纠缠。

但是有一次,老贝波遇见了一个警长那样的人物,与他的同事比起来,他显得更加一本正经。他毫无表情地听完事情的整个经过之后,冷冷地说道:“这个老人疯了,必须查明,他是否会危害社会治安,先把他带到拘留所去!”

老贝波被迫在拘留所里等了半天,然后才被两个警察押上一辆小汽车。他们开车穿过市区,来到一座白色的大楼前面,这座大楼的门和窗户都安装着铁栏杆。但这不是老贝波想象的那样,是监狱或者类似的什么地方,而是一座精神病院。

在这里饱受到彻底的检查,医生和护士对他都很客气,他们既不嘲笑他,也不责骂他,甚至显示出对他的故事很感兴趣。他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自己的故事。虽然他们从不反驳他,但是老贝波始终觉得他们并不真正相信他的话,他弄不请他们的意图,反正他们就是不让他走。

每当他问什么时候可以出去时,他总是会得到同样的回答:“很快,目前我们还需要您。您知道,检查还没有结束,不过已经有了一些进展。”

老贝波以为这与调查毛毛的下落有关,所以就耐心地等待着。

在一间很大的病房里,睡着许多病人。他被带到一张床边,让他在那儿睡觉。一天夜里,他一觉醒来,看见在微弱的灯光里,有一个人站在他的床头。开始他只看见烟头上的那个红点儿,然后才看清那顶硬邦邦的圆礼帽和那个站在黑暗中的人拿着的公文包。他明白了,这是一个灰先生。他感到一股寒气钻入心窝,他想呼喊救命。

“安静!”那单调的声音说道,“我奉命前来给您提个建议。注意听,让您回答您再开口!现在,您总算看到我们的势力已经扩展到什么程度了吧,您是否希望进一步了解,那就完全取决于您了。您逢人便讲我们的事,这虽然不能伤害我们的一根毫毛,但我们还是感到不那么舒服。另外,您的假定非常正确,您的小朋友毛毛是被我们监禁起来了。但您千万别指望会在我们那里找到她,永远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而您为救她所作的一切努力,恰恰会使那个可怜的孩子处境更糟糕,您的每个努力,都要让她吃尽了苦头,老伙计,好好考虑一下您以后的所作所为吧!”

灰先生吐出几个烟圈,得意地观察着自己的话对老贝波产生的影响,因为老贝波相信了他的每一句话。

“为了把话尽可能说得简明扼要,因为我的时间也很宝贵。”灰先生继续说,“我向您提出下述建议:我把这个孩子还给您,条件是永远不许再泄露我们和我们的工作。除此以外,我们要求您节省十万小时的时间作为赎金。至于我们怎样来取这些时间,您就不必操心了,那是我们的事情。您的任务仅仅是节省时间,至于怎样节省,那是您的事情。如果您同意这个建议,我们就设法让您在最近几天离开这里,如果您不同意,那就将永远呆在这里,毛毛也将永远呆在我们那里,您好好考虑考虑。我们从来没提过这样慷慨的建议,这可是头一回,怎么样?”

老贝波咽了两口吐沫,声音嘶哑地说:“同意。”

“您很明智。”灰先生满意地说,“那么,您就要好好记住了:完全保持沉默和节省十万个小时。我们一得到这些时间,马上就把毛毛还给您。再见吧,老伙计。”话音未落,灰先生就已经离开了病房。他身后的烟头在黑暗中像鬼火似的闪着暗淡的光。

从此以后,老贝波不再讲他的故事了。当人们问他以前为什么要讲的时候,他只是难过地耸一耸肩膀。几天之后,人们便把他送回家了。

不过老贝波并没有回家,而是直接来到那个他和自己的同事每天领取扫帚和手推车的楼前大院里。他取出自己的扫帚就进了城,开始清扫街道。

他显得慌慌张张,再也不像从前那样,喘一口气,扫一下了。现在,他不再热爱这种工作,他的目的只是为了节省时间。他痛苦而又清楚地知道,这样做不仅否定和背叛了自己的信念,而且也否定和背叛了自己迄今为止的全部生活。他憎恶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他病倒了。如果这只是他自己的事情就好了。宁愿饿死他也不愿欺骗自己。可是,这关系到毛毛,他必须把毛毛赎回来,而他所知道的惟一办法就是节省时间。

他日以继夜地清扫街道,不再回家。当他累得疲惫不堪时,就在路边的长凳上,或者石头上坐一会儿,打个盹,然后便又继续扫起来。他抽空吃饭也是匆匆忙忙,随便什么,囫囵吞下去了事。他不再回圆形露天剧场旁边的那间小屋。他扫啊,扫啊,过了一周又一周,一月又一月,寒来暑往,秋去冬来,他还在不停地扫啊扫。

春天来而复去,转眼又到夏天。可是贝波几乎没有注意到这些变化,他只是扫啊扫,一心只想着赶快节省十万个小时,好为毛毛赎身。

大城市里的人们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个小老头。每当他气喘吁吁地挥动扫帚——好像那是他的命根子似的——从人们身边经过时,总有人在他的背后伸出手指敲自己的脑袋,他们认为这个小老头大概是个傻瓜。对老贝波来说,人们的这种看法并不奇怪,所以他根本就不把这些放在心上。即使有时候人们问他为什么这样匆忙,他也只是稍稍停顿片刻,胆怯而又悲伤地看着提问者,并把手指放在嘴唇上——

对灰先生们来说,最困难的莫过于将毛毛朋友们当中的那些孩子引进他们的圈套。毛毛失踪以后,孩子们仍然一有机会就聚集在那个露天剧场的废墟上。他们总能发明出新的游戏,只要有几个破箱子和纸盒子就能玩上半天。他们在那里面作神奇的世界旅行,或者用它们盖起城堡和宫殿。他们不断地花样翻新,一个接一个地讲着故事,一句话,他们玩起来简直就像毛毛在他们中间一样。这一切都以令人惊异的方式说明,好像毛毛仍然在他们中间。

毛毛会回来的,这些孩子对此从未产生过怀疑。他们闭口不谈这个问题,好像根本就没有这个必要似的。毛毛属于他们,是他们的神秘中心,不论她在场还是不在场都一样。

相比之下,友先生们却拿他们毫无办法。

既然他们不能对这些孩子们施加影响,让他们脱离毛毛,那就只好试图间接地达到目的了。这就是通过成年人对孩子施加影响。当然不是所有的家长都同意这样做,但适合充当灰先生助手的人确实不少。此外,孩子们自己的武器现在也被灰先生们用来对付他们的家长了。

有些人忽然想起孩子们搞的游行,他们的横幅标语和标语牌。

“我们必须采取一些措施。’市人说,“越来越多的孩子们无人照管,变得越来越散漫,这可不行。这不能责怪他们的父母亲,因为现代生活使他们根本无暇过问孩子们的事。但城市的管理机构应该关心这件事。”

“这样下去确实不行。”另一些人说,“井井有条的交通秩序被这些到处游逛的孩子搞得乱七八糟,孩子引起的交通事故正不断地增加,在这方面花的钱越来越多,本来这些钱可以更好地派上别的用场。”

“对那些无人管教的孩子,”还有一些人宣称,“如不进行道德教育,他们将会变成罪犯。城市管理机构应该想办法把那些孩子管起来,应该再设立一些收容所,把他们教育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

还有一些人说:“孩子们是未来的人力资源,未来将是一个喷气机和电脑的时代,那时候需要大批专家和技术人员。可是我们不但没有教育他们,为明天的世界作准备,反而越来越放纵他们,让他们当中的许多孩子把宝贵的光阴浪费在玩耍中。对我们的文明来说,这是一个耻辱,是对人类的犯罪!”

这对节省时间的人来说非常有说服力。因为在这座大城市里已经有许多节省时间的人,所以他们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说服了市政管理部门,使他们相信对那些孩子采取措施是必要的。

于是,每一个市区都建立了所谓的“儿童之家”。那是一些高大的楼房,凡是无人照管的孩子都被送到那里,只有在许可的情况下才能被人接走。

孩子们被严禁在大街上、草坪上或者其他地方玩耍。如果孩子当场被抓住,他马上就会被送到附近的“儿童之家”。孩子的父母亲也将受到相应的惩罚。

毛毛的朋友们没有一个逃过这个新规定,他们被分开了,从哪个市区来的被送回哪个市区,他们分别被送进了不同的“儿童之家”。在那里他们自然连想一想那种游戏都谈不上了。

在“儿童之家”可以玩的游戏,管理人员早有规定,也就是说只准玩那些有助于他们学习的游戏。这样一来,其他的游戏也就渐渐地被忘记了,而那些游戏曾经使他们感到非常快乐、受到教育并充满幻想。

孩子们的面孔也一张张渐渐地变得像节省时间的小大人了。他们厌烦地做着人们要求他们做的事情,感到无聊,心中充满敌意。即使有时候无人管,他们也想不起来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此外,他们惟一能做到的事情就是吵吵闹闹——当然不是快乐的吵闹,而是愤怒的、不顺从的喧嚣。

不过灰先生们并没有亲自去对付那些孩子们。现在,他们在这座大城市里布下了天罗地网,看起来网眼不但稠密,而且十分结实。即使最聪明的孩子也难以漏网。灰先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他们为毛毛的归来做好了一切准备。

从此古老的圆形露天剧场就变得空空荡荡、冷冷清清了。

此刻,毛毛正坐在那里的石阶上等待着他们。她回到那里已经整整一天了,始终那样坐着,等待着。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来。没有一个人。

太阳落在地干线上,物体的阴影越拉越长,天气也开始变冷了。

毛毛终于站起来,她感到肚子饿得咕咕叫。现在谁也想不到给她送点吃的来,这还是从来没有的事情。就连吉吉和老贝波今天也一定把她给忘记了。毛毛想,这肯定是一个疏忽,一个令人不愉快的偶然,明天会弄清楚的。

她下了台阶,向乌龟走去,乌龟把脑袋缩在壳里正在睡觉。毛毛蹲在它跟前,不好意思地用手指在龟甲上敲了敲,乌龟伸出脑袋看了看毛毛。

“请原谅,”毛毛说,“很抱歉,把你弄醒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今天整整一天,我的朋友们一个也没有来?”

龟甲上出现一句话:“现在不会有人来了。”

毛毛看清了,却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那好吧。”她把握十足地说,“反正明天会弄清楚的,明天,我的朋友肯定会来的。”

“再也不会有人来了。”这是乌龟的回答。

毛毛呆呆地对着龟甲上的那几个模糊不清的字母凝视了半天。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终于不安地问道,“我的朋友们出了什么事?”

“都走了。”

毛毛摇摇头。“不,”她轻声说,“这不可能。一定是你弄错了,卡西欧佩亚。昨天,他们还都来参加我们的大集会,会上没有发生任何事情呀!”

“你已经睡了很久了。”这是卡西欧佩亚的回答。

毛毛想起来了,侯拉师傅曾经说过,她必须像地里的种子那样睡上一个太阳年。当她表示同意时,并没有想到那可能是多长时间。现在,她想起来了。

“我睡了多长时间呢?”她低声问。

“一年零一天。

毛毛过了半天才明白这个回答的含义。

“可是,老贝波和吉吉,”毛毛断断续续地说,“他俩肯定还在等我!”

“现在没有人等你了。”这几个字出现在龟甲上。

“这怎么可能呢?”毛毛的嘴唇都有点儿颤抖了,“简直难以置信,难道这一切就这么完了吗?——原来的一切……”

龟甲上出现一个词儿:“已成往事。”

毛毛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感到这个词儿所包含的巨大分量。她的心情从未像现在这样沉重。

“可是,我,”她不由自主地小声说,“我还在这儿她真想痛哭一场,但却哭不出来。”

过了一会儿,她感到乌龟正在触摸自己的一只脚丫子。

“我在你身边!”几个字出现在龟甲上。

“对,”毛毛勇敢地微笑了,“对,卡西欧佩亚,还有你在我身边,我很高兴。来,我们睡觉去。”

她抱起乌龟,爬进墙上的洞口,来到下面她自己的房间里。借着夕阳的微光,毛毛看到屋里的一切同她离开时一样(当时,老贝波将她的屋子又收拾过了)。但是到处都是厚厚的灰尘和蜘蛛网。

在那个用箱子板做的小桌子上,有一封信立着靠在铁盒子上。信上也覆盖着蜘蛛网。

信封上写着“毛毛收”。

毛毛的心跳开始加快,她还从来没有收到过信。她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着,然后才撕开信封,抽出一张纸片。

“亲爱的毛毛!我已经搬家了。你回来以后,请马上去找我。我非常担心你。你不在,使我很难过。但愿你没有出什么事。如果你饿了,就去找尼诺,他会把账单寄给我,我会全部付清的。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听见了吗?其余的一切,尼诺会告诉你。继续爱我吧!我也继续爱你!你永远的吉吉”

虽然吉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封信写得既漂亮又清楚,但毛毛还是花了很长时间才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完。她刚读完信,最后一道日光就消失了。毛毛的心终于平静下来。她托起乌龟,把它放在床上,让它紧挨着自己。她钻进落满尘土的被窝,小声说,“你瞧,卡西欧佩亚,我并不孤独。”乌龟似乎已经睡着了。毛毛在读信时清清楚楚地看到,这封信在这儿几乎放了将近一年,这真是她没有想到的事。她把信纸贴在脸上,现在她不再感到寒冷了。

第十四章可吃的东西太多,回答的却太少

第二天中午,毛毛抱着乌龟向尼诺的小酒店走去。

“你会看到的,卡西欧佩亚。”她说,“情况会弄清楚的,尼诺一定会知道吉吉和老贝波在哪里。然后我们一道儿去把孩子们叫来一起玩。也许尼诺和他的妻子以及其他人都会来的。你一定会喜欢我的那些朋友们。也许今天晚上我们就可以举行一个小小的活动,庆祝一番。我要对他们讲述关于鲜花、音乐、侯拉师傅和我所经历的一切。啊,能够重新见到他们,我太高兴了。不过,现在我首先感到高兴的是又可以美餐一顿了,你知道,真把我饿坏了。”

她兴高采烈地边走边喋喋不休地说着,还不时地摸摸外衣口袋里吉吉的那封信。乌龟只是睁大那双苍老的眼睛望着她,不作任何回答。

毛毛边走边哼着那曲子,最后竟唱了起来。在她的记忆中,那种旋律和内容简直像昨天听到的一样清晰。现在,毛毛知道她永远不会再把它们忘记了。

但是,她突然停住不唱了,原来,尼诺的酒店到了。起初,毛毛还以为自己走错了路。

因为眼前出现的不是那满墙斑斑点点的老房子,从前的那个小凉亭也不见了。现在,这里变成了一座纸盒子似的长水泥建筑,面对大街的一面全是大玻璃门窗。街道也变成了柏油路,许多小汽车从门前飞驰而过。马路对面是一个加油站,那边新建起一座高大的办公楼。许多汽车停在这个新建筑物前面,大门上面是一排光彩夺目的大字:

尼诺快餐店

毛毛走了过去,她几乎感到晕头转向。只见靠窗的一边立着一排桌子,桌子的腿很长,桌面却很小,看起来就像一个个奇特的蘑菇,它们很高,即使大人也只能站在桌旁吃饭。这里一把椅子也没有。

另一边是闪闪发光的金属栏杆,栏杆后面是一排玻璃柜,里面放着火腿面包、干酪面包、小香肠、一盘一盘的沙拉、布丁和蛋糕等等,应有尽有,这些东西毛毛从未见过。

不过这一切毛毛过了半天才一一看清,因为快餐店里很拥挤,不得不耐心等待。他们好像老是挡着她的路,刚要往前走,就被挤到旁边。很多人手里都举着托盘,托盘上放着盘子、杯子和瓶子,他们小心翼翼地试图在小桌旁边找一个立足之地。在那些正站着匆匆吃饭的人们后面,还有人在等候他们的位置。整个快餐店里到处都是不耐烦的对话,吃过饭的人和等待着的人都在抱怨。个个脸上都挂着一副十分懊丧的表情。

金属栏杆和玻璃柜之间缓缓地移动着一条人的长龙,每个人都依次自取盘子、瓶子和纸杯。

毛毛感到很奇怪,在这里人们怎么想吃什么就可以拿什么!她没有发现有人阻拦,甚至也没有人向他们要钱。也许这里吃饭全部免费!怪不得这么拥挤。

过了好半天,毛毛才从人缝中看见了尼诺,许多人挡住了她的视线。他正坐在那一长排玻璃柜尽头的收款处,不断地敲打着收款机的键盘,忙着收钱、找钱。哦,原来人们都要在他那儿付钱啊!人们被栏杆圈在里面,都要先在尼诺面前付钱,否则就不能到小桌边就餐。

“尼诺!”毛毛大声喊道,她想从人群中间挤过去,同时手里摇着吉吉的信。但尼诺没有听见她的声音。收款处的噪声太大了,尼诺必须全神贯注地工作。

毛毛壮着胆子爬到栏杆上面,想从排队的人们中间穿过去找尼诺。因为有人大声责骂起来,尼诺这才抬起头看了看。

他一眼看见毛毛,脸上顿时烟消云散。

“毛毛!”他像从前一样喜气洋洋地大声喊道,“你回来了!这可太好了!”

“往前走!”队伍里有人喊道,“那个小孩应该像我们一样到后面去排队。一个劲儿往前挤可不行!小孩子,不知害臊!”

“等一等!”尼诺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请大家耐心一点!”

“谁也不许往前挤!”排队的人中另一个骂骂咧咧地嚷道,“往前走!往前走!那个孩子的时间比我们多。”

“吉吉会替你付钱的,毛毛。”尼诺匆匆地对毛毛低声说道,“你想吃什么就随便拿吧。不过,你要像别人那样到后边去排队,你听见他们的意见了吧!”

不等毛毛再问什么,人们就把她挤到一边去了。除了像大家一样排队,她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她站在队尾,从桌子上取一个托盘,又从盒子里取出一份刀叉和汤匙,然后就缓缓地一步一步随着队伍向前移动。

因为她要用双手端托盘,只好把卡西欧佩亚放到托盘上。她一面向前移动,一面从玻璃柜中取出各种食品,摆在卡西欧佩亚周围。毛毛被这一切弄糊涂了,所以她挑选的东西颇引人注目。一块炸鱼、一块果酱面包、一根小香肠、一块酥馅饼和一纸杯汽水。

卡西欧佩亚趴在中间特别高兴,它把头完全缩进龟壳里,一声不吭。

毛毛终于来到收款处前,她趁机赶快问尼诺:“你知道吉吉在哪儿吗?”

“知道。”尼诺回答,“我们的吉吉出名了。我们都为他感到骄傲。不管怎么说,他是我们当中的一个!他经常在电视里露面,也常常在广播电台讲故事,报纸上老有他的消息。最近甚至有两个记者来找我,让我讲讲以前的事情,我向他们讲述了从前的那些故事,有一次吉吉……”

“前面的,快点!”排队的人里好几个声音一起喊起来。

“可是,他为什么不再来了呢?”毛毛又问。

“啊,你知道,”尼诺小声说,他显得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不再有时间了,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老剧场那边反正什么也没有了。”

“你们是怎么回事?”更多的不满之声从后面传来,“你们以为我们乐意永远在这里等下去吗?”

“他现在住在哪儿?”毛毛固执地问道。

“在小绿山那边的一个地方。”尼诺答道,“听说他有一座漂亮的别墅,周围还有一个大花园。噢,请你现在往前走走!”

本来毛毛不想往前走,她还有许多问题要问,但却被后边的人推到前面去了。她端着托盘,向一个小蘑菇桌走去,等了一会儿,找到了一个位子。当然,对她来说小桌子是太高了,她的鼻子刚刚够到桌面。

当她把托盘放到桌面上时,周围的人都带着厌恶的神情看着那只乌龟。

“这是什么东西?”毛毛旁边的一个人说,“现在的大人们怎么让孩子玩这种东西。”

另一个人抱怨说:“您希望——今天的孩子们去干什么?”

后来,他们都不再说话,也不再理睬毛毛了。可是,享用这顿饭对毛毛来说仍然是够困难的,因为她几乎看不见盘子,不过她实在是饿极了,所以还是很快就吃了个干干净净。她虽然已经吃饱,但她还想打听打听老贝波的情况,所以她再次排到队尾,她怕插队又会

引起别人的责骂。在向前走的时候,她又从每个玻璃柜中取出一点东西。

终于,她又来到尼诺面前,她问:“贝波在哪儿?”

“他等了你很久。”尼诺赶忙说,他怕重新招致顾客的不满。“他以为你可能遇到了可怕的意外,于是就不停地讲灰先生的故事。我已经不记得那些事情了。是的,你很了解他,他本来就有点怪。”

“喂,前面你们两个!”队伍中又有人喊道,“你们睡着了吗?”

“马上就好,先生!”尼诺冲着那个人回答道。

“后来呢?”

“后来,他激怒了警察,”尼诺急忙用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接着说道,“他坚决要求警察去找你。据我所知,最后,他被送进了一家疗养院。我就知道这些。”

“真该死!”这时候,后面有人愤怒地嚷了起来,“这究竟是快餐店还是候车室?前面的,你们是不是遇到亲人了?”

“可以这么说吧。”尼诺恳求道。

“他还在那儿吗?”毛毛问。

“我想是不在了。’尼诺说,“我想是,因为他对人们没有危害,人们早就把他给忘了。



“哦,那他现在在哪儿呢?”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毛毛。请你往前走吧!”

毛毛又被人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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