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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将凤翔九天-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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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郎迷惑道:“我不明白,我只是要见大人,你们罗索一大堆什么呢?”

  后来有几个想看着四郎吃亏的人偷偷往里面送信,潘小雨叫他进来,神色还和气,先笑说:“恭喜,恭喜。”

  四郎道:“你少来那套两面三刀的。我是笨人,可猜不准。”

  小雨微微一笑,道:“我是一片赤诚的。你大破野狼谷,无恙归来,还不是喜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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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郎“哼”了一声,道:“区区一个荒谷,弹丸之地,来去一下,也值得提?”小雨没料到他如此狂妄,微笑道:“我想杨夫人定很开心。”

  四郎把脸一沉,道:“我是割断将台的主谋,你不用对我这样客气的。”小雨又笑了笑,道:“那你也不用对我这样不客气啊。”她叫进贴身亲兵祥瑞道:“将我早上泡的*茶给四公子倒一杯,败败火气。”她起身走出将台,亲手拉出一把椅子,笑道:“请坐。”

  四郎冷冷的坐下,问道:“你身为主帅,无故拖延割断将台的大案,视军法如儿戏,你想干什么?”

  小雨笑看了他一眼,道:“四公子,你今日光临,有什么指教?”

  四郎凛然道:“我希望你雷厉风行,速断速决,不要再玩阴谋诡计。”

  小雨笑道:“是吗?”微一沉吟,道:“李子意,白函友意图对本将不轨,证据确凿,依律当斩,四公子以为如何呢?”

  四郎吓了一跳,忙道:“事情不是这样。他们是受了我的胁迫,才不得不做。请大人明察,不要冤枉好人。”他把柄被人捏在手里,心虚情怯,再也不敢无礼,神色也恭敬起来。

  小雨暗暗好笑,道:“四公子,口说无凭。本将不能听你一面之词,你说他们受你胁迫,所以才这么做,你有什么证据。”

  四郎默然不语,过了片刻道:“他们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冒性命之险,与你作对?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他们都是在我授意之下,才会这么做,意在助我取代你的地位。大丈夫敢做敢当,既然是我做的,不需要别人替我受过。李,白二人对飞虎营阵法纯熟,是你将来臂助。在此多事之秋,人才难求,还望大人法外施恩,令他们代罪立功。”说着站起身来,深深一揖。

  小雨微笑道:“四公子前倨后恭,本将有些受宠若惊啦。四公子来为朋友求情,自是意料之中。本将新掌帅印,也不愿大开杀戒。此事我只追究主谋,不论胁从。但是总要有个顶罪之人。是饶你,还是饶他们,我只能饶一方啦。我刚才说要追究李,白二人,便是有意为四公子脱罪。四公子,还记得当初在仙湖会所,我有提与你义结金兰之意,后来你虽然拒绝了,可我初衷不改,仍当你是兄长看待。今日有意宽恕于你,以全仙湖会所之义,我一片苦心,你不可不知。”

  四郎抬起深沉如玉的眼睛;望了她一眼;道:“倘若你这话出自肺腑,四郎十分感激,只求你一件事情。”

  小雨的凝视他的双眼,道:“你说罢。”

  四郎道:“给我一个痛快。”他语调平淡,神色木然,好象在谈着一件他完全不感兴趣,甚至厌恶的事情。

  小雨却甚感兴趣,微笑道:“原来今天四公子带着火药前来,是为了这么件事。是什么事使你了无生趣?又是什么事?使纵横草原的龙城飞将,这样斗志委靡?”她走到案前,拿起一只卷轴,轻轻展开,举到四郎面前,笑道:“是她么?”

  四郎凝视这张旭临公主赛马图,心中万般凄凉,他最爱的姑娘,一直在欺骗他,算计他。倘若爱情的结果一定要如此苦涩,他真宁愿遁入空门,做一个清清净净的人。但此时最折磨他的,是他为了她,伤害了他的兄弟,与他一脉相承,血浓于水的兄弟。父亲有一句话说得对,他怎么还有脸回去?怎么还有脸去见他们。他薄情,嫉妒,偏激,愚蠢,自私又贪婪。他在这世上,只是多余的,只能给大家造成伤害。若这样,他何必留恋?他忽然将图放下,狐疑道:“你早知道了,为什么不说?”

  小雨含笑道:“你别误会,这不是我调出来的。是杨郡马怀疑此马来历,禀明郑王爷,由郑王爷密令,遍搜大内卷宗,费了好半天劲,于昨日黄昏才送过来。大宋也只有两张仿制品而已。那时候你和六郎已孤身入谷。我们要拦已经迟了,这才由令兄三公子献计,调了神雕营的飞雕,入谷相救。”她随即笑意盎然,如春风拂面,道:“其实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两国通婚,古有贯例。四公子若真的放不下,何不奏请皇上,赐旨和亲,以结通疆之好,皇上未必不准。倘若四公子觉得难以启齿,小弟愿效犬马之劳。又何必这样?”

  四郎“霍”然站起,气得满脸通红道:“你胡扯什么?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你又把杨家当什么人了?我杨家赤胆忠心,光明正大,是顶天立地的男儿,不是你想象中的花花公子。”

  小雨又坐回案后,端起水晶盏里黄澄澄的*茶,慢条斯理的啜着,含笑道:“原来光明正大,顶天立地的男儿,不是花花公子,只是会指使人割断将台的幕后军师。呵呵。”

  四郎语塞,愤愤的坐在椅中,道:“你要侮辱我,请便。但请你记住,我和我的家人毫无关系。一人做事一人当,对你有威胁的人是我,要害你的人是我,李子意白函友只不过是被人利用了。我死之后,他们群龙无首,只不过是一盘散沙,你把他们收服过去,他们就会一心一意的跟着你了。你刚刚接印,正是收伏人心的时候。你总不能将杨家旧部全杀了吧?那样的话,对你才是真正的伤害。你饶了他们,大家感激你的恩义,这才是恩威并济,树立威信的好时机。这是我的肺腑之言,请大人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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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闲闲的啜着*茶,用眼睛余光打量四郎。他明亮的黑眼睛里有着一种恳切,如果他这几句话只是虚应故事,暗藏诡计的话,那他无疑是做戏的天才。因为她在他睫毛阴影里看到了一抹哀愁,搅杂在清纯的眼波中,却象严冬的寒冰,在她心中扎了一下。她出身官宦世家,最近又深入到纷繁世事之中,看惯了也听惯了人生的大起大落,浮浮沉沉,自认为已锤炼的水火不侵,心如铁石。她可以在法场上谈笑风声,漠然注视着大批殒落的生命,心中波澜不兴。她甚至可以在自己命悬一线时从容镇静,视如闲庭信步。可是如今,她的心却被莫名其妙揪了一下,纷乱如麻,酸楚荡漾。自从她与四郎相交以来,她敬佩他,为他的阳光,他的义气,他的侠气。她甚至可以说是爱上了他。她曾屡屡对他示好,甚至以金兰之交,来笼络他,收买他。可是如今,她也不得不面对最残酷的现实。正象四郎所说的,两虎相争,终有一个要死!如果今日她心软的话,那她能逃避那源源不断的明枪暗箭吗?她想起在悬崖上被荆棘割得遍体鳞伤的身体,想起那通体乌黑的雪莲丸上的银针,还有那轰然倒塌的将台。此时仍是不寒而栗,心有余悸。她相信自己不会再这么好运了。都说女人是爱情中的降将,会为了爱情莫名其妙的牺牲,奉献自己的生命,家族的幸福,然后淹没在滚滚红尘中,悲哀如被践踏成齑粉的黄叶,只留下身后的无限嘲笑和轻蔑。但她不是普通的女人,她是习过剑,朝过圣,当过统领的人中之凤,她希望自己坚强一些。

  她在茶杯上袅袅而上的水气中窥伺着四郎,含笑道:“多谢你设身处地为我想得这么周到。你今天来,禀明了杨夫人没有?”

  只听了这一句话,四郎险得失声痛哭。他曾在心中反复交战过,函友刚刚新婚,又有了孩子。他为了兄弟义气,犯下不可饶恕的过错,自己怎么能在这关健时刻,置身事外?多少年来,大家结义时嘴上不断说着同生共死,如今已到了经受考验的时候。更何况自从野狼谷归来,他已对生命没有任何留恋。他能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姑娘与别人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吗?他更不能去迎娶一个处心积虑要侵占自己国家,危害自己家人的女人。在无路可走之时,死亡有时候也是一种解脱,没什么可怕的。如果以他一个悲哀不幸的人,换得那么多人的家庭美满,其乐融融,未必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他可以坦然赴死,只是娘,她一定伤心极了,不过幸好她还有其他六个儿子。她是个坚强的女人,会很快将他忘掉,投入到新的生活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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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咬了咬牙,道:“我爹娘都知道。我死之后,求你放过李白二人,你能答应我的请求吗?”

  小雨霍然长身站起,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如你所愿”从案后走出,伸出手掌,四郎大喜,与她轻轻击了三掌。宋人最重盟誓,这三掌一击,若再反悔,便终身为人不齿。

  四郎又向小雨深深一揖,道:“多谢大人。”他悬了半天的心事,忽然落地,心中喜不自胜。

  小雨瞟了他一眼,悠然道:“你这么高兴干什么?我虽和你击了三掌,但随时可以反悔的。”

  四郎大怒,血涌上脸,怒道:“你。。。你。。。";

  小雨笑着接口道:“就象你当初反悔一样。”四郎辩不过他,涨得连耳根都红了,却想不出如何措词,眼中却流露出又急又怒的神色。

  小雨又是一笑,道:“怎么?生气了?不过你不用着急,本将身为统领,自然一言九鼎,自古食言背信的小人太多,本将还不屑于去学,你放心好了。”

  四郎又松了口气。他紧张过度,脸上虚汗泌出,道:“谢谢你。”

  小雨道:“你是真心感激本将,还是口是心非?”

  四郎诚挚道:“我是真心诚意。”

  小雨笑道:“本将虽然答应了你的要求,可是太过吃亏,你既然这么说,就弥补本将一下。”

  四郎一怔,问道:“你要我怎么弥补?”

  小雨笑道:“当日你求我在皇上面前做月老,促成郡主和六郎的婚事,允诺陪我玩一天。如今郡主和六郎已经花好月圆,你答应我的事却迟迟未做。倘若你一死,就永远不会再做,我岂不是大大吃亏?”

  四郎错愕莫名,睁大了圆圆的眼睛,吃惊的望着她,只见她笑容灿烂,眼中闪着顽皮的光彩,仿佛不是在提一条人命即将殒落,而是邻家大男孩在商量如何顽耍。他叽歪半天,才吐出声来,道:“那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没做就没做,有什么吃亏?”

  小雨把脸一扳,正色道:“君子千金一诺,不论大事小事。这关系到做人的品行,怎说是小事。”

  四郎想起要陪伴在她身边一天,心中一阵恶心,差点吐出来,极力劝道:“你现在还有心情做这些事?你身为统领,国务繁重,理应整顿军务,胸怀天下。不要斤斤计较好不好?”

  小雨含笑道:“我心眼窄,凡是吃亏的事,我是不做的。你若不守信,我方才答应你的也就做罢。你回去吧。”

  四郎忙道:“好!我答应你了。”顿了一顿,又吓阻他道:“你跟我在一起,不怕我又起歹意吗?”

  小雨淡淡的道:“身为统领,便是身处虎穴狼吻,也自巍然不动,何况只有你。你等我一下。”起身走入内帐,少时出来,已经换了便装,却是一件白色长袍,领口镶滚,淡米色斗蓬,头发在顶上束成一个高髻,用碧玉簪簪了。浓眉如墨,眉间英气隐隐,眼若深潭,眼底清纯似水。真是*倜傥,潇洒*。四郎眼前一亮,他一直对小雨有厌恶之心,忽视了他的外表,此时心中忽然一动,暗想:“没想到他长得这样英俊,比他哥哥强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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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即两人相偕出帐,小雨嘱祥瑞道:“我和四公子外出公干。”便在众士兵怀疑的目光下,与四郎各骑一马,并辔缓行,不多时已来到天雪湖畔。四郎望着湖上的青光雪影,似银似纱,无限感慨,湖水依旧,可是湖中那个念兹在兹的温柔佳人,曼妙仙子,却今生永别。思念及此,心中一阵悲苦,神情郁郁。小雨却兴致极高,道:“湖上泛舟,岂不痛快。”四郎无精打彩,随着他跳下马来,道:“冰天雪地里,哪有什么船?”小雨指着远处道:“那里有一只竹筏。”四郎极目一眺,果见一泓秋水上,有一个黑影子,似是一叶轻舟,飘泊在寒风冰水之上。小雨纵声叫道:“船家,船家。”那船上人听了叫声,扳奖划来,划到近前,只见这竹筏用青竹搭成,头上有顶,四周有栏,竿竿翠竹间竹叶还未尽褪,清新简朴。一个头缠深红粗布,身穿蓝地印染彩花的少女从筏中弯腰走出,瞟了一眼小雨,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叫我?”

  小雨道:“我们想租你这只竹筏赏雪。”那少女摇头道:“冰天雪地的,我手脚快成冰棍了,还赏什么雪?真是有病。”转身就走。小雨从怀中摸出一锭金子,向那少女怀里一扔,笑道:“不用找了。”那少女接了金子,左看右看,忍不住嫣然一笑,将筏撑到岸边,柔声道:“两位公子请。”小雨和四郎足尖在岸上一点,犹如一白一土褐色两只大鸟,落在竹筏之上,筏身只轻轻一晃。那少女圆圆的眼睛停在小雨俊俏的脸上,露出羡慕景仰之色。两人走到竹筏中间的小木桌旁,相对盘膝坐下。那少女便用黄杨木盘托了同样质地的茶壶茶杯,放在桌上,殷勤道:“公子请用茶。”又用一个竹盘捧出四碟点心,却是一碟水晶红枣香糯糕,一碟杏仁酥,一碟酥炸鲜奶,一碟水果彩拼。四郎凝视湖波微皱,湖崖上的绿萝沾了雪,却似冰雕玉刻,水晶灿烂,枝枝倒竖,如冰花照水,玲珑别致。远处青蓝色群山起伏,一层一层淡去,终至与天空灰成一体。此时一轮红日正从乌云中探出头来,将一朵一朵黑灰色的乌云都勾着杏粉色的金边,青灰的水面也泛起红晕。江山如画,诗情画意。可这样的美景,已是他人生最后的留恋。他忽然有些感谢小雨,让他在生命的尽头,品尝到一种瑰丽,在他心波中荡起温柔的涟漪。这绝世之美,这天然之纯真,抚慰着他的绝望,烫熨着他的哀伤,他想吟一首诗来助兴,但搜索枯肠,难以成句。只得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茶叶甘香,入口微苦。他这一生,一直在刻苦熬炼,拼命争斗,欲要出人头地,一遂凌云壮志,直到临死,才突然发现,自己还从来没有幸福过。可这一发现,已经太迟,太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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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及此念,无论四郎先前怎样刚强,怎样视死如归,鼻子竟也忍不住一酸,差点滚下泪来,他用尽全身力气强忍,才将泪水忍在眼眶,忙掉过头去,怕给小雨和那摇船少女看见。偏生那少女眼尖,早瞥见了,忙好心将襟上的一块淡紫丝巾,角上还绣了一朵小小的君子兰,抽出来递给四郎,道:“公子,抹一抹吧。”四郎气得满脸通红,望着湖上红晕,故意不理。那少女偏偏极为殷勤热心,将丝巾塞到四郎手里,笑道:“大寒天里,最易思亲,公子怕是想起府上老太太了吧。既然触动心事,何不痛痛快快哭出声来,省得憋出病来。”四郎气得拍桌道:“你这姑娘疯言疯语,是不是有毛病?”

  小雨板着脸不笑,对少女道:“姑娘,你渡我们到对岸吧。我哥哥性子粗,你别见怪。”那少女气得跳脚,正要和四郎理论,忽见小雨向她道歉,少不得忍着性子,又走到筏上扳桨。小雨怕四郎无趣,便依栏赏景,闲闲啜茶,将手在竹栏上轻敲,低吟道:“剪剪秋波舞随风,冰玑玉骨特妆成,翠烟寒星遥无路,红云影落玉人来。”说着星眸含笑,向在船头的少女一盼。那少女一双滑溜溜的大眼也在偷窥小雨,与她目光对个正着,忽然红云飞颊,忙转过头去。

  小雨伸手提壶,给她和四郎都斟满了,笑道:“四公子,昨日一夜未归,今日一早又出门了,杨夫人想必倚门相待,望眼欲穿了。”

  四郎把脸一沉,转过头来,凝视她双眼,道:“你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

  小雨微笑道:“自然算数。”

  四郎将茶杯一推,长身站起,道:“好!湖上泛舟,已经游玩过了。我们这就回营,做个了断吧。”

  雨微笑道:“别急,别急,说好了玩一天,这才刚开始呢。”

  四郎冷笑道:“我知道你是猫捉老鼠,想尽量羞辱戏耍我,以报我与你家的积怨。你尽管尽兴,瞧瞧杨四郎是不是个胆小怯懦之辈。”稳稳坐下,端起身前茶杯,一饮而尽,意态潇洒。

  小雨微笑道:“四公子,你误会我。我是我,我家是我家,不可混为一谈。今日但求清风一醉,只论风月,不谈公事,好吗?”提起壶来,又给四郎斟满了。

  四郎见她意态闲雅,充满手操生杀大权的优越感,恨得牙痒痒的。无奈把柄被别人握住,奈何不得,只得沉默不语。小雨又笑道:“四公子,你若要回家,别一别杨夫人,我可以送你一程。”

  四郎将茶杯重重向桌上一顿,怒道:“我是我,我娘是我娘,你以后不要再提别人好不好?”

  小雨微笑道:“好!好!”微一停顿,又徐徐道:“四公子,时值今日,你可曾后悔?”

  四郎庄容道:“大丈夫敢作敢当,有什么可后悔的?”

  小雨淡淡道:“你行此违背国法,出卖良心之事,怎么对得起皇上在潘家对你的期许?又怎么对得起杨将军的谆谆教诲?”

  四郎傲然道:“自古成王败寇。你可以侮辱我,戏弄我,我无话可说。但若说心狠手辣,我对你是自愧不如,甘败下风。大家心照不宣,就不必惺惺作态了。”说着双目如星,向小雨凛然注目,缓缓举杯,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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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失笑道:“ 不错,不错,我失言了。”她随即又替四郎斟满,笑道:“四公子,宰相肚里可撑船,如果我潘小雨从前有得罪的地方,这里向你陪罪,请你原谅。”说着举起杯来,满面赤诚,与四郎一碰。四郎默然,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纵有一腔抑郁不得志,满腹牢骚,发不出来,只得合茶吞下,叹了口气,道:“你不必这么客气。从前的过节,早于你为我六弟说媒之时,已揭过了。今 日是我亏负了你,我愿服国法,我们两不相欠,谁也没有对不起谁。”

  小雨眼光闪烁,忽道:“四公子,当初在仙湖山庄,我有与你义结金兰之意,今日旧话重提,你不会嫌我唐突吧。”

  四郎一怔,苦笑道:“今日我二人虽然临湖对饮,可一个是座上客,一个是阶下囚,身份不同,重提旧事,有何意义?”他随即向小雨凝视,又道:“潘大人,我绝不是个苟且偷安,出卖兄弟的人。你需明白。”

  小雨叹了口气,幽幽的道:“四公子,事已至此,你还在逞口舌之利,咄咄逼人,于事何补?夺印之时,是我亏欠了你,可正如你所说的,此事于六郎与郡主定婚之日,已揭过了。可你扪心自问,此后我待你如何?在皇上面前我救过你的性命,又为你甘冒奇险,搭救卓姑娘。我知道你受伤,将疗伤神药雪莲丸也给了你。我今日提这些事,并无向你示惠之意,只是问你,你现在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我,难道不惭愧吗?你的行径,能称得上光明磊落的大丈夫吗?即使你再说得冠冕堂皇,掷地有声,又如何往脸上贴金?我重提仙湖会所之义,并非要高攀于你,你虽是将门之后,雄姿英发,我也不是蓬门走足。我是什么意思,你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如果你真不知道,回家和你娘商量商量,再说如何?”  

  小雨侃侃而谈,义正辞严,说得四郎理屈辞穷,脸红耳赤,低头不语,再无以前的锋茫,喃喃道:“我一时冲动,铸成大错,如今后悔已晚。”

  小雨冷冷道:“是一时冲动吗?斩断将台,是精心策划,布置周密,不象是冲动的人作出来的。”

  四郎怕小雨识破机关,重新把罪加在李、白二人身上,咬了咬牙,又强硬起来,挥手将桌上的茶杯茶壶都扫下地来,厉声道:“不错,是我处心积虑,一定要你死!你阻了我的锦绣前程,从那天起,我二人就注定鱼死网破,不共戴天!不必多说了,这就回营吧!”

  小雨却没有生气,只是眼有泪光,伸手入怀,取出一个红缎锦盒,低声道:“这颗雪莲丸,是我大娘的。我那日九死一生,伤痕累累,我大娘宁可将之束之高阁,也不愿拿出来给我疗伤。我费了千辛万苦,苦苦哀求,才得到的。那日我送给你做为结义文定,不但因为珍贵,而且因为上面承载了我一片苦心。既然结义不成,我还希望你能收下,转赠给那些家庭美满幸福的人,让他们记得天伦之乐,母慈子孝,才是世间最宝贵的东西。我也今生无憾了。”

  四郎见她泫然欲泣,不知为什么,心中有些抱愧,又后悔自己语气太毒,茫然接过雪莲丸,道:“你要我送给谁?”

  小雨道:“最好,最好送给你娘。这雪莲丸最是延年益寿,你既已无法在她老人家膝前尽孝,就以此聊表心意,以报答杨夫人对你的养育之恩吧。”

  四郎鼻子一酸,暗想:“我娘确实也用得着。”便道:“好!”收好锦盒,又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那鞘上古色古香,麒麟凤舞,霍地抽出,寒光刺目,冷气沾衣。小雨还道他要行凶,心中一凛,却见他又还刀入鞘,双手递给小雨道:“这匕首是以玄铁重剑铸成,是我生平至爱。我知道你家宝物多,不屑一顾,但是我一片心意,请你收下。你将此匕首出示我的兄弟,就说我临终遗愿,要他们以后尽心辅佐你,保国安民,以完战士的心愿。”

  此时船泊湖中,冷风动裾,两人神色郑重,交待了此生心愿。奇怪的是,这心愿,两人并未向至亲好友透露,反而不约而同的说给了势同水火的仇人。两人心中都知道,这一交接之后,便是生离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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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叹了口气,将匕首收了,便不再和四郎说话,弯腰走出竹棚,负手站在筏头,沿湖眺望。只见水天一色,清潋朦胧,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青与白,是冰的颜色。她此时的心也象冰一样,澄沏清明。她看得比什么都明白,可是仍感觉不到一丝温暖。她娇小的身影,象一片白色的树叶,飘摇在苍茫的大地间,似乎随时都会被融化,又似乎随时被无情的狂风卷落。四周的景色都差不多,她不知该向哪条路走去,只恐到达路的彼岸,仍是象眼前一片苍凉,荒无人烟。而她,也还是孤身一人。

  寒风拂面,将她的脸颊冻得铁青。

  竹筏终于靠岸了。四郎也从筏中走出,与小雨一起踏上崖边青岩,谢了少女。四郎静静的瞧着小雨,道:“该回营了吧。”

  小雨淡淡一笑,道:“不急。你还没吃饭吧,吃了饭再回去也不迟。”

  四郎距野狼谷逃生后,至今已有大半天,粒米未进,只喝了一肚子茶,在竹筏上虽有那少女的点心,他心情激荡,全没看见。这时候听小雨提起,才发现肚子里已经不断咕鸣了。便笑道:“也好。我答应陪你玩一天的。如今才过了大半天,索性再走走吧。你喜欢去哪里?”

  小雨含笑道:“虽说是你陪我,不过这个地方,料来你也感兴趣的。你随我来。”当先在狂风中徐行,四郎跟在她身后,两人始终保持两步的距离,并没交谈。约走了一个时辰,前面山路崎岖,似到荒郊,小雨沿着青石台阶盘旋而上,夹岸是茂密的山林翠竹,在此暮色昏暗中失去了原有的青翠,变得苍劲肃穆。树叶投影在小雨白色的衣衫上,却象淡淡的水墨晕染。山风渐猛,寒气陡浓,小雨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四郎赶上来,与她并肩而行,笑道:“这里是个荒山野岭,哪有什么饭庄啊?不怕你笑,我真饿的胃痛了。不如随便找个地方,先吃点东西如何?”

  小雨微笑道:“你是铮铮铁汉,连死都不怕,还怕饿吗?”继续前行。四郎被他一个软钉子碰了回来,甚是无趣,只得默默相随。高山上积雪未融,此时暮色四合,金光万缕,紫云横峰。连青山上的雪影也都金光灿灿,耀眼生辉。四郎眼睛被牢牢吸住,甚是感动,连连赞叹,道:“好美。”小雨笑道:“良辰美景,若再加上浊酒一杯,就更妙了。咦,那里有户人家,我们且过去乞一顿便饭吧。”伸手遥遥一指,果见紫萝青盖处,雾蔼氤氲中,隐隐露出一角柴扉。

  两人走过去,却见前面建了三间草房,用一道歪歪斜斜的柴栏围住,算是一个小院。院中一个少女身穿湖水蓝色长裙,手中抱着一只白色的母鸡,嘴里啧啧有声,正在低头招呼其他几只寻食的野鸡。听见脚步声响,忙抬头看来,忽然“啊呀”一声,扔了鸡,任它分扑在地,急急拎裙跑来迎接,扑在四郎怀中,哽咽道:“四哥,你终于来了,终于来看我了。”两行清泪忍不住淌了下来。

  四郎只觉一个温暖柔软的身子紧紧拥着自己,鼻中冲入一阵幽香,吓了一跳,忙将那少女推开,凝神细看,只见她竟是卓约。一时间又喜又惊,又慌又窘,脸上绯红,胸膛蹦跳,支支吾吾的道:“我。。。我。。。。”他在金殿上为卓约挡过一鞭,完全是出于一个男子汉的本能,后来又想救她,乃是出于仁义之气,其实心中对她全无想法,没想到被她误会的如此之深。一时之间,窘迫难当,若要挑明来说,一时之间,却不知如何措词。

  小雨“咳嗽”两声,卓约这才看见她,立即盈盈拜倒,道:“民女拜见大人。”小雨忙伸手扶她起来,埋怨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行礼!这么硬的石头,碰伤了膝盖怎么办?你四哥一天水米未打牙了,到你这里蹭口饭吃。你也别小气,菜少些不要紧,糙米粗饭,让他填饱了才好。”卓约嫣然一笑,将两人让到屋中,在一张木板桌旁坐了。小雨两手搓着取暖,对卓约道:“上次我给你送的十里香,还有没有?喝一杯暖暖身子。”卓约笑道:“有!有!还没动呢。”捧出一个黑泥坛子,给两人的竹碗里斟满了。又在屋角的小火炉里加了一把炭,过了片刻,拎出一个竹篮来,从中取出一碟切鸡,一碟红丝糖萝卜,一碟玉米饼,放在桌上,笑道:“这是我做的糟鸡,潘大人和四公子先点点饥,味道不好,两位可别笑话。”她见暮夜已深,又从屋脚的一只柜子上取过一只糊牛皮纸竹编灯笼,点燃了放在桌上。她刚见四郎时情不自禁,这时候又矜持起来,重新改了称呼。

  四郎见她忙里忙外,欢快如一只小燕子,人虽比当时在金殿里瘦了些,眼睛中却添了一层光泽,越见靓丽。候她出屋,急向小雨低声道:“你都跟她胡说了些什么?你明知道我,我和她没什么的。”小雨双手一摊,耸了耸肩,道:“我什么都没说,她自己这样想,我也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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