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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阳若影(女穿男囧文+BL完结/番外)-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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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他人和他生疏,颜承旧自己则正是当事人,也许在谈及这个突兀的脑袋时或多或少都会有所避讳。
  可林海如不同,四年前就已经差不多是无话不谈的了,四年后的现在也算是同僚一场,更何况目下还是这么个姿势呆在一起,总会至少透露个一星半点的吧。
  谁知林海如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梅若影的疑惑,反而哼着不知哪朝哪代的小曲,望向了帐顶的角落,那目光游移不定,更像是在寻找着半空中虚拟出的一只苍蝇。
  终于还是洪炎道:“这是他活该。这次去九阳教在东齐的暗坛查探……”
  “暗坛?”梅若影心中惊奇,不是一直跟在南楚军附近,假作输送火药的队伍么?尚残余的一星半点的昏眩在交谈了数句之后消失殆尽,他现在正努力地组织着事情发展的网络,填补着他所未知的空白。
  而对于洪炎来说,即使一旁面露微笑的诡异老头是旧识司徒凝香,同时也是自称为若影父亲的人,但只要没有得到梅若影的首肯,他是不会泄漏出情报机密的,于是他只向梅若影暗暗使个眼色,道:“‘货’早就贮存在那处了,正在徐徐运来。”
  “但是这边也死了一批好手……”那日夜晚,他跟去查看,看见火光中焦烂粉碎的肉末尸块,又是什么人呢?
  “不是我们的人。”颜承旧这时才找到机会插入道,“我前几日离开南楚军营时也曾见过一批不明身份的人,大概是青阳宫的。”
  梅若影侧头看看他,突然问道:“你是不是有些不舒服?”他目光所及,只觉得颜承旧两眼晶亮依旧,只是显得没有焦距,瞳孔扩得很开,又因职业习惯,不便当别人的面清楚说出当事人的症状,故有此问。
  “一点点吧,不是很要紧,反正花了这么大的代价来‘医治’,要好也是迟早的事。”不知为何,颜承旧的语气含着浓浓的幽怨。
  “‘一点点’?”洪炎简直要口吐怒火了。若不是昨夜听见徒儿的惨叫跑出来看个究竟,他根本不知道颜承旧竟然在营救几个师弟的时候就已经中了司徒家族祖传的慢性剧毒。因此,此时的怒火不是一般的强烈。
  聂悯听着听着,完全没听懂这些话题和颜承旧那个可爱的脑袋有什么关系,突然道:“你们,哎……”
  言未及达意,便是一声无奈又有些宠溺地长叹。
  “呃?”
  面对这个应当与“自己的”父亲很有渊源的长者,梅若影也不知当以如何态度相处之,只能发出一声十分简短地疑问。
  聂悯用着谆谆教诲的语气十分宠爱地说着:“孩子,跑题是十分不好的习惯,年轻时就这样,老了更容易忘事。”
  这可让梅若影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为什么应当是父亲的司徒凝香适才会如此没有形象地捧腹大笑。而这个人,却会十分有模有样地说着明显是以父亲自居的话?
  此时因为颜承旧的生死而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才有时间好好思考这个聂悯与自己的关系。思及陷入昏睡前,在南楚军帐中看到那两位长者的亲密状,以及再之前林中七人一战时,司徒荣及曾说自己还是聂悯的孩子。
  ……莫非,聂悯是他的义父、教父之类的?如果如此解释,那就说得通了。
  为这个难解的迷题找到了答案,梅若影轻轻地舒了口气,但马上清楚地认识到,他的思绪又跑题了。
  司徒凝香听了聂悯的一番话,则有些目瞪口呆,转而渐渐忿然起来。
  他正为着应该如何面对这个失而复得的孩子,而心思焦竭、忐忑不安。
  光是控制自己不要露出僵硬的举止,就已经花费了他全副的身心。
  而聂悯这个呆子竟然将这一番话说得如此有模有样?并且还那么自然而然、顺理成章?
  这个呆子宠爱孩子的心情真的是溢于言表,几乎就差没有伸出手去摸摸若影孩儿的头了!
  司徒凝香差点没有因嫉妒而抓狂,而聂悯的这段话也让洪炎一怔,在想起这父子三人的关系之后,继而乐了一把。
  洪炎呵呵笑了开,不过他明显也是与聂悯一样厚道的,只是转头向司徒凝香投去一个暧昧的目光,然后就放过了那两位父亲,转回向若影道:“好了好了,回正题吧,其实承旧他——”说着指指颜承旧,不但不为徒儿如今的样子而不平,反而显得看好戏般的轻松愉悦,道,“他的脑袋变成这样子,都是活该,若是不剃,反而糟糕。你真的是——一丁点儿的担心也不要为他浪费。”
  梅若影再度看向颜承旧,目光所及,只见他的颅骨、眉骨、两腮、上颌、下颌……真的是达到了寸草不生、一毛不留的地步。
  而他那文秀精致的五官,邪肆不再,只显得十分可爱。因为左看右看,全是晶莹剔透,神似一只因削去了皮而显得水润光滑的雪花梨。
  洪炎其实也为这事有些恼怒的。颜承旧这个徒儿虽并非十分精通毒术,但好歹也是学成自他手下,因此他好歹还是比较放心的,并没有注意到他竟中了毒。他怪责这个徒儿一声不吭地逞能拖延,也就懒得去为他的尴尬解围。
  原来颜承旧在九阳教东齐暗坛那役时,舵中教众摆出九日劫杀阵,群起而攻。看守这批火药的都是教中精英,若是别人掠阵,早就身挂百世条毒虫毒蝎。亏得他轻功高绝,屡屡都是极险中杀出生路,只是在最后一次杀出生门时,四面八方均有刀剑棍棒又或是毒蛇豺狗咬来,他估算着无路可退之下,选择了其中一个最不会危及他逃生的被害方式,便是这刚被解去不久的可致失明的慢毒。
  他跟随洪炎学习毒术多年,自然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毒。若是沾身,水可清洗。然而若沾及毛发,便会顷刻渗透,随身不离,慢慢与毛发相融相腐,散发出淡淡的气息,逐渐致人失明。
  解法十分简单,剃毛除发后,再服下自己调制的解药即可。
  可就在他还未来得及解毒的时候,接到了雪风带来的短笺,知道正被梅若影急寻。忖度着这毒的药性慢,大约还能再撑那么几日,于是才隐瞒了自己的情况,急冲冲返回南楚军营寻找若影的。
  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但他既自幼无父无母,又怎会在意这区区须毛?
  可是见那信中催他速回,还以为发生若影了什么不测。因此便打定主意要先确定了梅若影的平安无事,他才会自己处理这些糟了大糕的毛发。
  他因忧心若影会因面上的易容而不舒服,正要出去配置药剂清洗,可怎知这林海如就趁他之忧,将他给,将他给……
  好吧,就算剃头铲眉毛刮胡子是为了他好。可是其他的地方……就算是毒物粉尘能透过衣服沾上毛发……可是那块儿的地方总应当尊重一下他的意见,让他自己来吧。
  还有,为什么林海如这不正常的家伙,在举起刀子,就要向他那块儿下手的时,口中竟然还低弱蚊蚋地喃道:“看我举刀一挥,让你就地作了太监。”顿了一顿,又轻声地笑了开来,“呵呵,太监……”
  啊!林海如那时的笑容是如此的血腥,是如此的不正常,害得他信以为真,更失态地纵声大叫了起来。
  ……
  虽然,最后,总算——没有实质上的损伤。
  但是,有多少年了!他的身体都没曾这么被人玩弄过的!
  天哪!这就是他和林海如少年时期那不打不成相识的“友情”的体现吗!
  这么想着,颜承旧万分委屈地看向梅若影,只见那个当事人竟似丝毫不因面上覆盖的涂料而觉得难受,更显得他当时急匆匆出去配药的心情是万分白费,而他被林海如欺侮成这样也是万分活该。
  **********************
  林海如的医术和人品是十分高格的,即使没人保证,梅若影也十分清楚地知道这点。所以颜承旧此刻虽然看起来十分光滑,但应该没有大碍了。
  梅若影完全地松懈下来,因为实在没有气力,只能挪动眼珠子看看这边,再看看那边,不知什么时候,林海如已经停了那不知是哪朝哪代的小曲,空出的一只手正紧紧地握着他的。
  帐中人因他的清醒和颜承旧的模样而或欢愉或无奈的此刻,一种烦乱却渐渐清晰了起来。
  他不知当如何与突然多出来的父亲坦诚相认,即使彼此都清楚地知道对方的身份。
  此刻,司徒凝香的心情大概十分激动悲伤吧。然而他并不能了解这种感情,因为自己毕竟只是一个继承了他真正孩儿身体的外来人。
  一缕魂魄,在这世间生存着,单是令自己不再受到危害,单是控制着自己不去伤害别人,就已经是极限了。还怎么去令别人幸福?
  说出真相,司徒凝香那失而复得的喜悦会变得如何?
  也许就像是上了天堂不到片刻,又被突如其来的飓风吹落云间,直落到十八层地狱的严冰炼火之中吧。
  曾在青阳宫地牢中坦白过一次自己来历的他,难道在来到这个世界多年之后,终于还是要用这个来历去伤害一个老父的心么?
  在目光扫及帐外那几线阳光时,梅若影终于烦乱的思绪突然冻结了,帐帘遮住了许多刺眼的光,可是透过这样厚重的帘幕,他似乎还能看见帐外昏睡着的那人。
  是了,要离开这里。既然早已是决定好了的,那就要在这个人清醒前离开。不要再见一面。
  他突然道:“炎叔,请你送我回燕原一趟。”
  “燕原?你这身体!”司徒凝香一改适才的沉默,正色斥责道。
  燕原离此虽不是十分遥远,但毕竟也已是越过了东齐的边境,入到了北燕的土地,这段路程,凭若影昨夜还奄奄一息的身体,怎么可以承受。
  太过分了!若影应该知道吧,应该知道自己就是他的父亲吧,所以才会显得那么尴尬,尴尬得简直是手足无措。可是就算他很混乱,甚至于一丁点儿也不想认他这个老父,也不能如此作践自己的身子啊!
  这么想着,司徒凝香愤然道:“你留在这儿,我去燕原还不成么。不但我去,聂悯也去!”
  “呃?”听不懂他自己去和司徒凝香去有什么关联,梅若影发出了疑问的声音。
  “你这孩子也真是的,你尴尬难道我们就不尴尬?可有这样逃避的么。我知道不应该让你一个人流落在外,但不想认我们就罢了,怎么能这么胡闹?”他简直有些火冒三丈了,自己是多么盼望这个孩子的归来,然而对方却一心一意要从他的视线里离开。
  众人都因他的怒气而有些止了呼吸,尤其洪炎,谁知道这个毒王发什么疯,若是气晕了头,拿出些什么冰魄凝魂啊飞雪凝香啊之类的当糖豆糖水灌人,还如何了得。
  于是洪炎也在一旁劝说着道:“若影,我看你还是先将养着一段时间再说吧。”
  相形于其他人的震惊或不满,颜承旧则保持着静默,林海如更是一副深浅莫测的模样。
  梅若影听闻司徒凝香的责骂,才知道这位长者原来竟然如此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也许是比自己更是忐忑难安。
  他心中歉仄更深,深深吸了口气,转头凝视着他,和声道:“并非如你所想,在与司徒荣及一战前,我就已经让人在燕原准备了些东西。现在要去取了。”
  “什么东西这么重要?”司徒凝香反问道。
  梅若影没有回答,他沉默半晌,终于下定决心,抬起头来,轻声道:“如果父亲实在担心,就和若影一同前去如何。”
  不知为何,说这句话之前,他原本带着就义般的勇气和坚决,然而说完之后,帐中陷入一片静默,司徒凝香也用着十分古怪的神情看着他。梅若影终于抵不住这过于沉默的压力,他渐渐重又埋下头来。注视在地上,
  可那静默竟然一直延续着。
  他还待要鸵鸟似的把自己整个埋入林海如的广袖下,却突然又听到林海如在自己耳边,用仅能听清的声音说道:“我想你应当知道的,在我有生之年,都不会任你自作主张地奔波了。忘了么,林深不语红梅开……我既已经向你坦白,就不会再松手了。”
  似乎为表决心,梅若影觉得那环着自己的手臂越发地紧了起来。

  父子

  54'85'
  顷刻之前,司徒凝香还如烈焰焚身般的愤怒,在这短短一句话之间,就被浇熄。
  肩头传来难以辨查的震颤,他不解地看过去,只见与他肩靠肩的聂悯正紧紧拽着他的袖口,这是悯在压抑着什么难以言喻的感情时的习惯。
  直过了一会儿,脑中有一个声音越来越响。
  “父亲……”
  那带着些颤的余音反反复复地在他耳边回响。
  父亲!
  顷刻之中,他只觉得,就算他立时死了,也都没有如此的震撼。那些江湖纷争算什么,那些和司徒家族的斗气算什么,眼下都显得那么苍白无聊。
  他是一个父亲,他的孩子在叫他父亲!
  真不知当如何形容,就算那些老来得子的老头儿们,恐怕也比不上他如今的心情澎湃,身上也渐渐抖了。
  有一种喜悦从心底最深处涌了上来,不但是喜悦,甚至是疯狂。
  听到这一声“父亲”是如此的艰难。好像是直到这一刻,亲生骨肉失而复得的事实才明明白白摆在眼前一般。
  前半生地颠簸离散,困居九阳山上的焦虑悲哀,此时在这一声“父亲”之中,在情人的紧靠着的肩旁,全部化成了柔软的飞絮。
  什么都,值得了。
  看着窝在徒儿臂下,甚至越埋越深的青年,这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孩子,可知道他两个父亲这几年过的是如何煎熬的生活,在谈论到他时又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他可知他的那些过往遭遇,是如何让他们悔怒非常?
  但是,但是,刚刚还让他如此气愤,现在却让他有种几欲洒泪的狂喜。
  这个孩子,莫非是个能控制人心的妖精么?
  聂悯,这就是我们的孩子,你是否也与我此刻有着相同的心情呢?
  这么想着,越发控制不住心内的激动。
  但是司徒凝香毕竟是司徒凝香,聂悯也毕竟是聂悯,他们没有冲上前去,更没有老泪纵横。两人一直无声地看着自己的孩子,一个震惊中带着喜悦,另一个木讷中含着震惊。
  司徒凝香只觉得双拳握得要紧出血来,在满心的情感就要失控前,他突然冷下脸来,僵硬地道:“你要去就去吧。”话音未落,身影已经冲出帐外了。
  其实,去定然是要同去的——若影是这么一个好孩子,以前他无法抚养是天意弄人,难道现在还有谁能阻止他疼爱自己的孩子么!——就算此刻若影是要上刀山下火海,他也不愿逆了他的心意,更何况只是区区一个燕原!
  但是,在此之前,先让他到荒山老林里去发泄一下这无法排解的情绪吧。
  聂悯唇边溢出了然和无奈的笑意,其实他又何尝不是?不敢说话,生恐一发声就让旁人发觉自己的失态,他十分有礼地颔首倒退,出了帐子,转身飞步,紧紧追向司徒凝香身后。
  这一天,东齐西北某山中的猛禽走兽、花鸟虫石,不知多少无辜的生灵或非生灵,遭殃在了两名状似癫狂的长者手里。
  而令过路砍柴的东齐杂役们最为不解的是,其中一位身材高瘦的老者在荼毒生灵之后,似又良心发现,一脸忏悔地回身,为那些倒了霉的兔兔鸟鸟们上药医治。
  尤其令人不寒而栗的是,这两位老者的笑容与其说是癫狂,不如说是中邪。
  **********************
  第二日下午,一辆马车行于丘陵原野地带,马车外坐了一名黑衣青年,不断催马前进。
  此处虽然说接近平原,然而一路上仍旧丘陵不断,石子细碎,十分不平坦,甚至可以说根本就没有路。因为是临时准备的车辆,并不能说十分结实,车轮不堪颠簸,已经坏了两次。
  幸亏一路负责赶车杂役的颜承旧工多手熟,一应粗重事务都处理得稳当妥帖,才没有使得这次旅途更加糟糕。
  然而坐在车内,即使已经垫了在东齐军营中那种境况下能找到的所有的绒毯,仍嫌不足。
  司徒凝香气恼地狠狠一捶车壁,想要发泄心头的担忧和郁闷,却因考虑到无车可换而收束了内力。即使如此,仍然收到了聂悯的冷冷一个白眼。
  聂悯正坐在司徒凝香的对面,怀中稳稳地抱着两人的孩子。而梅若影对身周的一切毫无所觉,睡得正熟。
  司徒凝香臀下又是狠狠一顿,看到若影搁在聂悯臂弯里的头摆了一下,又被情人小心地扶稳了,终于发作起来,怒骂道:“这破车……”
  聂悯不悦地道:“已经封住他气海,我俩也都在这里,没什么问题的。”
  司徒凝香总坐不稳,不耐烦地道:“谁说有问题了?”
  聂悯笑而不答地看他,一边把脸贴上若影的面颊,轻轻地磨蹭着。他是故意要激着情人,因为昨日的事情让他十分气恼。他记得自己年轻时并非如此冲动,若非和司徒凝香处得久了,又怎会染上这一身并不君子的习气?
  司徒凝香见状,终于忍不住,一伸手就要把青年抢过来,道:“你太狡猾了!就会一个人自己抱。”
  聂悯原本还要再气气司徒凝香,可又怕伤着若影,只好忍痛割爱。
  他看着司徒凝香抱着这个失而复得的孩子疼爱有加地上下其手,暗自欣慰,他们这多灾多难的一家可总算团聚了。聂悯理理思绪后说道:“凝,我想过了,冰魄凝魂虽然无药可解,但并非没有办法将这毒性的发作一直拖延下去。”
  司徒凝香闻言,蹙眉抬眼道:“拖延的方法自然是有,不然你以为咱们的孩儿怎么活到现在?但这毒若是不解,恐怕若影着身子一辈子都好不起来。”顿了一顿又道,“再说,二月夺命也不是这么易得的……”
  “咦?你知道?”聂悯没想到司徒凝香一早就已经想到这个方法。
  用“二月”药性可以拖延“夺命”的发作,若是增大“二月”的用量,则可以不断地将毒发时间延迟下去。
  “算了,反正我已做好准备,以后改行植蘑菇也不错。”说着,司徒凝香叹了一口气,学着聂悯将脸贴上若影的面颊。二月夺命何其难得,若影这些年大概都是靠着异于常人的脉络强自抑制下去,但作为父亲,怎能忍心见他如此强忍寒毒。也幸好,这次自儿子手中抢到的毒菇并没用完。
  他心满意足地磨蹭了好一会儿,突然又面色古怪地抬起头来。
  聂悯一直没有把目光移开,因而发现情人此刻的神情十分像是吃坏了肚子,于是问道:“怎么?要解手么?”
  司徒凝香冷哼一声,才道:“悯!难道你刚才对他又磨又蹭的,都没有觉得他的皮肤有什么异样?”一边十分好奇地用手指在若影脸上细细地摩挲起来。
  聂悯打量着情人若有所思的面孔,突然惊觉到自己到如今竟然还带着易容面具,于是伸手将面上覆着的面具撕了下来。
  他所制作的面具和市面上的人皮面具大不一样,薄如蝉翼,十分精巧透气。常常戴着戴着,就忘记脸上还有一层物事。
  情人性子急躁,一离开东齐营地就把面具揭下,而他则是忘了拿下。
  司徒凝香看到聂悯脱去了那层垂垂老矣的面容,露出一张端正优雅的脸孔,一时有些不适应,呆瞪了半晌才道:“好久没有在白天见到这张脸了,还真有些不习惯。”
  聂悯并没有理会情人甚至有些垂涎欲滴的神色,探前半步,就着车窗外灿烂的日光仔细打量,真的觉得有所差异。可是伸指仔细摸索,却还是找不到有面具的接痕,奇道:“我记得已经给他洗过的啊,也没洗出什么。”
  抬眼看去,司徒凝香也正百思不得其解,疑惑道:“莫非是服食冰魄凝魂久了,皮肤也要发生变化么?”
  两人对视片刻,突然十分默契地向坐在车前的颜承旧唤了起来。
  “那个追魂什么的,停车!”司徒凝香叫道。
  “颜小哥,有事劳烦一下。”聂悯则彬彬有礼地道。
  马车嘎然而止。
  **********************
  “都下去吧。”刘辰庚命令道。
  下面的探子头也不敢抬,更不敢连声应是,只叩了首,倒退着出了帅帐。
  南楚的大军尚有三四日路程将至,不论是群竹山庄,又或是白衣教,都已传来消息,为东齐所忌惮的金焰毒龙丹已被换取。
  则如今,他所需要操心的就是如何整备军力,对抗那传闻中效果不明的火药,与南楚互决胜负。
  此时已是深夜,挥退了随从侍卫后,帐中再无他人。撇去事务的操劳,刘辰庚因而想起日间与师弟意想不到的会面。最终他醒来的时候,已经被郑枰钧送回自己帅帐中。当年对他恭谨有加的林海如,如今也视他为陌路。
  刘辰庚卸下正装肩甲,仅着一件薄衫出了帅帐。帐门两旁的卫兵见他出来赶紧躬身行礼,刘辰庚一阵不耐,再度挥手屏退了四近的侍卫。
  真的是,到哪里都不得自由。
  心中莫名其妙地感到一阵空虚,竟然有点怀念在泰山之上对酒当歌的过往。可是如今身在军营,即便将帅也不能沾那乱智之物。
  他抬头看向高空,只见夜幕中万里无云,星辰熠熠而耀,明净不沾纤尘。
  若是能有什么人的心境能如这夜空般通透,该是何等幸福的事情。只可惜,他自己也已经入世太深了。
  正不知是为那明净夜空还是为这茫茫心情而驻足,他听到身后熟悉的脚步。
  身后那人问道:“师兄也在观星?”
  刘辰庚沉声反问道:“难道你就不观星?”
  孙凤梅噗嗤一笑,道:“很少,大概只在七夕……这一仗打完,估计已经是七夕了。”
  夏日已届,满天星斗聚集,若到了盛夏的七月七,则将汇为一道银色的河流,那两端,正是牛郎织女。
  “七夕……”刘辰庚若有所思地重复着。
  孙凤梅因想到了牛郎织女而一阵羞赧,赶紧转了话题:“中秋的天空也干净,只可惜月太亮了,把星都隐了去。”
  她站在刘辰庚身后偷偷地凝望着师兄的背影,心中满怀遐想。她自小进入青阳宫,便一直倾慕于对这个师兄。师兄一向能拉拢人心,却又带着点阴狠决绝而无法逾越的距离,也许这就是她渐被吸引的原因吧。
  可是等了这么多年,她虽是青阳宫三宫之一,仍然只是有名而无份。随着年岁渐长,她越是着急。这位师兄虽不乏红颜知己,可总没有娶回正妃。自己若是再这么等待下去,婚龄也即将过去。
  刘辰庚陡然听到中秋二字自孙凤梅口中说出,胸口细微的一抽,顿时疑惑起来。
  为何会如此排斥中秋二字?
  他正疑惑中,惊觉手边风动,情知身后的孙凤梅正要握上自己的手腕,心中不快。
  就于此时,脑中浮现林海如那冷若冰霜的神情,又是一阵倦怠,再也不想让任何亲近的人离心,忍了甩手而去的冲动,木然僵立,让孙凤梅握了上。
  “师兄……”孙凤梅没想到一向铁面无情的师兄竟然没有避开自己,好似多年的梦想圆于今夜,满足地长长叹息,将手中那个结满厚茧的大手握得更紧。
  被握上的感觉如此陌生,让刘辰庚浑身一颤。那双手柔软细小,并不是男子的手,然而更越发让他不适。
  不一样,与什么人的不一样。
  与惯常相握的那双手不一样。
  刘辰庚仰望着星空,奋力挣扎着阻止思绪。那些往事,忘记便忘记,何必回想?就让它们被尘封于时间的洪流中,又如何?
  可是日间林海如小心翼翼地护着怀中人的情景,如何也挥之不去,好似在嘲笑着如今的他,嘲笑他再没有值得珍惜的人。
  他越想越是心烦,神魂不定,突听孙凤梅道:“师兄,若是这场仗打完,师兄准备如何?”
  他闻言僵直。
  这几年的心力全部都耗费在增强国力迎击南楚之上。若是这场仗打完,未来还有何事可做?何事值得他耗费心神。
  而至今,他犹自不知,天下敌人何其之多,他为何会独独对司徒一族、九阳圣教、南楚一国如此毫不犹豫地扛上,为何扛上了便再放不下。
  越是思想越是混乱,尘封于心底的一些悲酸气息竟然弥漫上来,一分一分,一毫一毫,侵蚀着他铁石般的心智。
  终于,刘辰庚再也无法容忍这些过于女里女气的愁绪,强忍着要摔开师妹的冲动,轻轻挣脱了开,头也不回,大步走向划拨给群竹山庄众人的居处。
  孙凤梅看看自己被挣脱的手,又抬起头来望向逐渐走远的那个背影——大概师兄也不知道,他此时的背影是如此的落寞。她胸中五味杂陈,不知是希望要多一些,还是失落更多一些。
  *****************
  东齐军中自然有白衣教的人,人人都知道白衣教自古均设左右二名执教,他们平时都是暗中行动,亲眼目睹的人十分之少,但是历代执教都是白衣教的延续发展所不可忽视的力量。
  所以在看到标记着白衣执教的信笺后,来到了指定的地点的白衣教头领们,看到了一名面戴木制面具的男子,并不敢有分毫怠慢,都恭谨有理。
  而这名执教的布置清晰明确,众人心中都很是叹服。
  直待教众各自领命离开,林海如才脱下面具,浅浅地呼了一口长气。
  若影的情形十分不妙,刚刚醒来没多久就又昏睡了过去,所以这将要进行血杀之地实在不能再让他多留片刻。
  他为不能随梅若影同行而烦闷,然而南楚军将至,白衣教总教的援兵正陆续到达,师父与他均为执教,他又怎忍心让刚刚重逢的父子因此分离。
  颜承旧口称没有梅若影的首肯,不便将群竹山庄所有情况和盘托出,但临去前也透露了一些能让他迅速掌握形势的讯息。
  原来,近年兴起的时时在生意银钱上遏制司徒家族的群竹山庄,与若影有着莫大的关系。他甚至还亲身犯险,到了南楚军中。
  还没来得及询问若影,如今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打算?
  这么做,究竟是为了向司徒家族复仇,还是为了助昔日情人一臂之力?
  不论如何,既然若影并不想让南楚军得胜,那他豁出性命也要完成此愿。
  因为感觉到一人的接近,他缓缓回身,对着身后一片黑暗道:“是小六么?”
  黑暗中,一名全身灰褐的年轻人行了出来,正是自青阳宫便一直追随着林海如的廖毅。
  年轻人乖巧地低头,轻声道:“公子。”

  燕原竹壑

  55'86' 
  林海如与廖毅外出一夜,终于于第二日午后又回到东齐军营。
  白衣教的势力虽不及以司徒氏为首的九阳教,然而毕竟经营千年,贵精不贵多。倾教查探之下,发觉了南楚军的布置。
  林海如想起昨夜见到的情景。原来南楚军早有人已经先到了东齐军营的附近。
  这处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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