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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居的你-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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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君齐经常去健身房锻炼,对这类声音再熟悉不过,他没想到会在不同的场合不同的情况下再次听到。
总不会是她录了运动员跑马拉松时的采访吧。
他三步并作两步迈到她跟前,劈手就想抢电脑:“你在听什么。”
甘恬迅速将电脑合上坐在上面,面不改色地说:“广播剧。”
她坐在桌上的高度十分不巧妙,他的手差点就撞上了她的胸脯,好在他的反应足够敏捷。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一袭长发扎成了马尾,甘恬正梗着脖子瞪着他,日灯光打在她的颈项上,肤色白得近乎一桶浓稠的牛奶泼上去也不会察觉出来。她穿着一件荷叶边的棉睡裙,黑色的料子衬得双腿又细又白,他忘了在哪里看到的形容,“像挤出来的牙膏”。
白,视线所及之处全是耀眼的白,顾君齐不知道眼睛该往哪里搁。
他抿了抿嘴唇,视线正对着玫红色窗帘:“广播剧会有这么淫…秽不堪?”
她冷哼一声:“你思想才淫…秽不堪。”
他作势要抢:“把电脑给我。”
她打开他伸过来的手:“凭什么?”
开着暖气的空调正嗡嗡地运转着,室内的空气像是刚下过雨的午后,潮湿中夹杂着一股子腥气。喵喵和贝贝犹如意识到了室内气氛的异常,大气都不敢出一个,反倒结成了一个战壕的战友,双双缩进了桌底下。
顾君齐被这单音节的机器运作声扰得心烦意乱,他的倔脾气也上来了。他握住她的肩胛骨顺势一带,电脑便到手了。
甘恬头一次体会到男女力量的悬殊——她只感觉到双肩被他钳制住,下一秒,半边身子倒在了椅子上。
手肘撞上椅背,如同午睡过后醒来时肢体的钝感,酸且麻木。
她揉着手臂,有些委屈地嚷道:“我听什么关你什么事?!”
他握住鼠标的手一顿,站直身体高高在上地俯视她两秒,顾君齐拧着眉缄默地离开卧室。
听见关门声,她心里忽然生出些微的悔意。甘恬愣愣地盯着桌下方杏色的毛线团和白肉球,又想,有什么好后悔的,后悔没关门才对吧。
她收拾好心情,拍拍脸颊继续听广播剧写总结稿。
还没憋出两个字,手机响了。
她长长地“唉”了一声,接起电话:“妈。”
“死丫头,我就知道你还没睡!”即便是深夜,那端的母亲仍旧中气十足。
“彼此彼此。”
“上次那个胡先生,你嫌老了——”
“什么叫我嫌老了,他本来就很老,以他的年龄在古代都能当我爹了。”
言语不自觉地溜出了嗓子眼,她想,真熟悉,好像谁说过类似的话。
“行行,老。这一次保证你满意,三十二岁海归,不老吧?姓郑,明天晚上七点,在威基酒店你们见个面吧。”
甘恬看着屏幕上一闪一闪的光标,眼前倏然晃过顾君齐的脸,她单手捂住脸,嘴里嘟囔道:“真是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孔淑华立即爆发了:“真是的?!你还嫌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你要是赶紧找个男朋友回家,谁会操这个太监心?你以为我厚着老脸四处打听单身男人不受气啊?我这是为了谁啊,你说说——”
“我知道了。”她阻止母亲滔滔不绝的演讲,“晚上七点,威基酒店对吧?几楼?他长什么样?穿什么衣服?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女儿机关枪似的不停发问,孔淑华愣了愣,才答道:“手机号我抄在纸上了,待会儿发给你。长相不就是一个鼻子两只眼,衣服嘛,你自己和他谈吧。”
稍稍停顿,她又小声嘀咕了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通话结束。
三分钟后,母亲发来一串数字。
甘恬沉默地盯着手机屏幕,脑中什么都没想,空白得恍若拔掉了天线的电视机。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拨通那位海归的电话。
“郑先生?”
“甘小姐是吧?”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并不像三十二岁,苍哑得紧。
“对,是我。年末工作有点忙,能晚点见面吗?”她也不敢相信她的声音会如此轻柔。
“这可不行,我也很忙的。”她一放低态度,男人就随棍上傲得能冲天,“你妈整天管我要号码,我不忍心拒绝老人家的请求,才会挤出时间见见你。”
甘恬不轻不重地嗤笑了两声,语调也冷了三分:“既然郑先生日理万机,正好我也没空,不如取消会面。”
“……行。”男人妥协,又觉面上挂不住,恼火地补充道,“八点,不能再晚。”
她掐断电话,望着只写了两行的文档发呆,脚边的喵喵和贝贝都呼噜呼噜地睡着了。她点击保存,关闭电脑,掀开被子会周公。
年尾工作多如山,直系上司周方予也时常不知所踪,甘恬撑着额头处理满桌文件,心里叫苦不迭,恨不能长出三头六臂处理完工作。
越是忙,大脑越不灵光,她心神不宁地校对专访稿,水杯袅袅升腾起几缕热气,思绪像是烟雾化了一样飘向远方。
眼前铺满星罗棋布的黑体字,甘恬想起早上把喵喵送到顾君齐家时,他正盘腿坐在地板打游戏,她壮着胆子喊他,他回眸睨了她一眼,又冷着脸转过去。
她边胡思乱想边修改年终总结稿,完成时看向时钟,七点四十。
甘恬匆忙跑出公司,出租车到达威基酒店时,离约定的时间只剩三分钟。
与那位郑先生定在二楼见面,二楼茶餐厅是开放式布局,她报出餐桌号码,身着大红旗袍的服务员走在前方领路,金丝线滚边,旗袍腰身处开着一朵清冷的银花。
她心知这家酒店消费水平不低,盘算着待会告诉那位郑先生茶水费AA,她不想占人便宜但也不想充冤大头。
“甘小姐,你迟到了三分钟。”
甘恬瞟了眼郑先生,是不是真海归她不知晓,脑袋瓜倒是比海龟的壳还要干净滑溜。
她不禁后悔答应相亲,坐下后嘴都懒得张开。
郑先生打量着她,问:“甘小姐不是公务员?”
此问题可列入相亲三十六问中。她“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公积金总有吧?”
“嗯。”
“目前租房住?有车吗?”
“租房,没车。”
“存款有六位数吗?”
“……”
甘恬垂下头无色翻白眼,拿起水杯喝了几口,又听郑先生一样样地念叨:“无房无车,不是公务员,本科学历,年龄二十五,存款不到十万,长相勉强算清秀……”
郑先生摸着比他脑门还要光滑的下巴,嘴角挑起傲慢的弧度:“可取之处太少,反观我,年方三十六,哥伦比亚大学金融学博士,有房有车,存款六位数,长相也不错,虽然结过婚但没有孩子。”
结过婚,三十六。孔淑华不仅骗她,还把她推给离过婚的男人。
“我可以迁就你,但先问一个问题,甘小姐是处女吗?这一点很重要,我很看重女人的第一次,纯真与否关系到我们能不能继续聊下去。”
“聊不下去。”甘恬撩起眼皮睨了他一眼,“不巧,我也很看重男人的第一次,对于郑先生这种被器官驱使、自己不洁身自好反而严格苛求别人的男人,光是听你说话我就觉得恶心又浪费时间。”
她重重地放下杯子,起身就想离去,郑先生却像牛皮糖一样黏上来。
周围坐满了人,甘恬不想闹得自己成为热门微博的主角,她试图甩开男人汗湿黏腻的手,那两条胳膊却如同桎梏,怎么用力都摆脱不开,小臂上的皮肤触及到男人那浓密的汗毛,一阵酸意涌上她的喉头。
甘恬咬着牙低声说:“放手。”
“甘小姐,”郑先生倏地笑了笑,双颊的肉不住地颤动着,“如果我现在大喊几句,比如‘不要再纠缠我,我已经结婚了’,后果会怎么样?”
无非就是被一群不明就里的陌生人指指点点,骂她不知廉耻破坏别人的家庭。
她反而冷静下来,努了努嘴说:“是你抓着我不放,不是我纠缠你。你当别人和你一样,眼睛长在脚趾上而且用下半身思考?”
郑海归被她的话激得满脸通红,他抡起拳头冲她的脸挥来,甘恬急中生智拿皮包挡在脸前,等了几秒也未等到重物砸上来的响声和气流。
只听到一声女人尖锐的呼喊,便归于宁静。
鼻端嗅到似有若无的须后水的气味,甘恬抬起头,不知何时身前多了一个高大的男人,她盯着他的后脑勺,黑色的发根极短。她望着他的后背,还未喊出他的名字,郑先生“哎哟”一声捂住手腕瘫倒在驼色卡座上。
顾君齐垂眸端详她的脸,确认无任何伤痕后,神态自然地握住她的手:“我们走。”
他目光扫过她的脸,留下淡淡的热度。他的手掌不似郑先生的滑腻,干燥温暖,胸腔里的一颗心不由自主地怦怦跳动。
“你怎么在这儿?你对他做了什么?会不会被人拍到?”她接二连三地问出口。
他挑了最后一个回答:“放心,周远宁在场,他会摆平。”
她顺着他的视线看到角落处的周远宁,骚气的粉色西服异常惹眼。
走近了才看清他正倚在一部电梯前,甘恬望了望斜前方的公共电梯,视线移回位置隐蔽的一隅。她问:“这是去哪儿?”
顾君齐低声吐出二字:“吃饭。”
半眯着眼的男人听见声音,掀起眼皮扫了眼二人十指紧扣的双手,甘恬对上他审视的目光,如梦中惊醒般惶然抽出手。
周远宁勾勾嘴角,好看的脸上浮着促狭的笑意,张了张口正欲说话,一旁的顾君齐立时瞪了他一眼。
那清润的笑声仿佛有形且带着热度,甘恬面如桃花,勒令自己不要多想,她低声问:“我去不会打扰你们吗?”
“我说行就行。”瞥见她微醺的脸蛋,顾君齐放软语气说,“你只需要坐着吃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顾君齐的反应好纯情哈哈哈,其实小型犬就可以抓开耳麦插头,血的经验,痛的领悟。
ps。甘恬听的就是广播剧啦俗称“抓马”,言情改编的广播剧也不少吧,就是福利好像不多_(:з」∠)_
☆、2+1
推开包厢的门,眼前的光景如同一簇逐渐熄灭的火苗,缓缓暗下去,随后,铺天盖地的黑暗漫上来。
顾君齐走在前方,他回头轻声问甘恬:“看不清?”
“嗯。”她的声音低不可闻。
他转过脸,扬声道:“把灯打开。”
一道满含笑意的男声传进耳膜:“关灯比较有气氛。”
话虽是这么说,灯却很给面子地亮了。
像是从民国旧式相机的帷幕钻了出来一样,甘恬一瞬间无法适应刺眼的灯光。
包厢内坐着一圈衣着华贵的男人,无论是抬手拿酒的,还是搂着女伴的,无一不露出戴在手腕的名表,表盘上镶嵌的钻石闪烁着异样的光辉。
这些男人的脸都很眼熟,有几个前不久还接受了《花间集》的专访,比如周方予口中“顾君齐最看不惯的小白脸”——陆江引。
甘恬有些拘谨,母亲心心念念的有钱人,这间包厢里一抓一个准。她看着软成一滩泥攀在男人肩上的美人们,心想,就是当包厢公主也要舍弃得了尊严。
她愣神的空当,顾君齐和周远宁已同一干人打了招呼。
先前说话的男人望着顾君齐乌青的眼圈,意味深长地说:“看来顾少昨晚没睡好。”
“顾少”,她忍不住攥住大衣的衣角,这种称呼背后的地位离她遥不可及。
顾君齐不咸不淡地应道:“你以为我和你一样。”
男人也不生气,眼睛打量着甘恬,嘴中啧啧称赞道:“这位美女真是清水出芙蓉啊。”
甘恬微赧,细声说:“您过誉了。”
三人落座,顾君齐拣了个最近的位置坐下,严格算起来包厢里的人甘恬只认识他一个,也只好挤在他旁边的座位。
“把菜单递给甘小姐,”坐在对面的陆江引手臂懒懒搭在女伴的肩上,他笑微微地说,“又见面了。”
立在暗处的服务员双手奉上厚重的大红色烫金菜单,甘恬不知该怎么应对她卑微的姿态,只好连声道谢。
“你们认识?”有人问。
陆江引眼角弯着细微的弧度:“《花间集》的甘编辑,你三月份不是上过杂志吗?”
“太久了,没印象。”发问的男人挠挠头,顿了顿,又问,“周总和顾少怎么耽误这么久?”
周远宁正与身边的男人交谈,见问到自己头上,他轻柔地摩挲着郁金香杯的杯身,笑道:“顾少英雄救美,我在旁边助威。”
这蕴含着不少信息量的回答在男人堆里没有激起一丁点的水花,反倒惹来不少女性意味不明的目光。
甘恬急忙低下头吃水果以躲避无妄之灾,期间听到顾君齐与陆江引平和地聊了几句。
她略微诧异,小声问:“你和陆江引的关系不是很差吗?”
他不大愉悦地问:“又是周方予说的?”
她闭口不答。
“从周方予口中说出来的话你最好别信。”
她的视线在气质迥异的两个男人间溜来溜去,脑中臆想出不少乱七八糟的场景:“那你们之间的关系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就那样。”
“请说得浅显易懂点儿。”
“不好也不坏。”
妄想撬开他的嘴不是件容易事,甘恬话锋一转问:“你们为什么要来这儿?”
顾君齐回眸一笑,硬朗的五官柔和了许多:“十万个为什么?”
“不说算了。”果盘中的水果太甜,她的语气竟沾上了撒娇的味道。
他似乎十分受用,回答道:“谈生意。”
她瞪大了眼睛:“在这种场合?”
“你以为?”他抿了口红酒,“有时候声色场合更方便。”
“周远宁谈生意,你来这儿干嘛?”
顾君齐咧咧嘴,面上鲜少见到的笑容像是浓醇的红酒般诱人:“不告诉你。”
又卖关子,甘恬恨恨地嘁了一声,将切成薄片的猕猴桃咬得咯吱咯吱响。
他继续和不认识的男人攀谈,她百无聊赖,视线四处扫荡。这些公子哥倒也算正人君子——至少表面上是如此,几乎每一位男士身边都有一个女人,却都只是象征性地搂着,也没有做出出格之事的人。
虽是这么宽慰地想着,但甘恬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既然这样,为什么一定要叫女人进来?像古代宫廷举办宴会一样,没有舞女就进行不下去,没有女人就谈不拢生意?
她不免将目光调向周远宁身畔的男人,自进门起大老板就临他而坐,他右手边是周远宁,左手边是陆江引。
除去后进来包括她在内的三个人,他是包厢内唯一一个身旁没有女人的男人。
他正侧耳倾听周远宁说话,灯光投射在他线条立体轮廓分明的脸庞,令他的五官在视觉上愈显深邃帅气。
“行尧,顾少的妞儿一直盯着你看呢,你好歹给美人一点回应吧。”最先说话的男人用轻浮的腔调说道。
原本谈得正欢的一群人的视线瞬间集中到她的身上,偷看别人被抓个正着,甘恬羞愤不已,简直想倾身钻进桌底下。
唤作莫行尧的男子礼貌性地冲她微微颔首,他浅笑着瞥了说话的男人一眼:“打从进门起,沈总就留意着甘主编的一举一动,身边不是有位如花似玉的美人吗,这么注意顾少的女人做什么。”
姓沈的男子连忙摆手道:“我单纯是好奇能受顾少青睐的女人是什么类型。”
“顾少”,“青睐”,“他的女人”。
无论是哪一个词都叫她一阵心惊。
两人的对话如同丢进深水中的炸弹,众人一阵嬉笑,轮流向她和顾君齐打趣。甘恬一张白净的脸红成关公,她壮着胆子解释了几句,却没一个人相信。
她用手肘捅捅身侧的男人,急赤白脸道:“你怎么不解释?!”
顾君齐丝毫不受影响:“有必要?”
甘恬气结:“我的名声今天就毁在你身上了。”
他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又作罢。话题被他的沉默终止。
甘恬觑着他晦暗不明的脸色,小声解释先前的行为:“我觉得那位莫先生和你是一个类型的,忍不住就多看了两眼。”
“是吗。”像是敷衍般的陈述句。
“不过他比你谦逊有礼。”
明明是寡淡到毫无新意的几句话,顾君齐的心情却像是坐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
“他装的。”他说。
甘恬白了他一眼:“你装都懒得装。”
“我这叫真性情。”
“顾先生的脸皮是碳构成的吧?”她转了转灵动的大眼,心中一个计划酝酿成形,她捏着嗓子,讨好地说,“顾先生,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顾君齐眼皮一跳,他转过脸来看她:“你在打什么算盘?”
“嘿嘿……”她谄媚地笑了两声,“你能说动莫先生答应明年一月刊的专访吗?”
“我和他交情一般,况且,他也不会答应。”
她失望地大喊:“为什么?!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同意?”
他像是很疲惫,徐徐阖上眼,乌压压的睫毛在眼眶处氲出一片阴影:“我没怎么和他接触过,性格倒是了解一点,他不会接受这种抛头露面的访谈。”
甘恬双手交叉握拳,感叹道:“不仅帅,还低调。”
顾君齐脸顿时一黑,心中打定主意她问任何问题他都不回答。
众人决定打道回府时,时间已过十一点。因为喝了酒不能开车,周远宁好心地叫司机送他们一程,自己却不知坐上了哪位公子哥的车。
两人并肩走进小区,几只飞蛾在路灯周围扑腾,早先开得嫣红的天竺葵如今耷拉着头,花瓣也泛着灰黄,像风烛残年的重病之人。静谧的小道铺了一层鹅卵石,将脚步声泯没于此。
弥漫在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被谁恶意抽干,阻隔了声音的传播。
甘恬受不了如葬礼般沉重的氛围,她没话找话说:“没想到你是世家子弟。”
酒意随着血液的流动一波一波冲上头顶,顾君齐觉得脑袋晕乎乎的,他低声问:“那种东西要怎么定义?”
“能上《花间集》专访的人,不是商界新贵就是业界名流,要么是演员歌手,包厢里的男人你都叫得出名字,阶级不同你又怎么会认识他们?”
“都是普通人,你把他们妖魔化了。”
“你们这些报出名号就让人抖三抖的也算普通人,那我岂不是没有获得解放的奴隶?”
“不是。”
她想起包厢内群花争艳的女人们,味蕾忽然泛酸:“你经常去哪种豪华包厢?谈生意就一定要叫女人进来?他们的妻子不会介意吗?”
他逐一地回答:“有时,约定俗成,都未婚。”
甘恬撇撇嘴:“以应酬为由实际上是为了泡妞吧?”
“生理本能而已。”
“男人真是奇怪的物种。”她一边说着一边拢紧大衣。
顾君齐视线望向她裸…露在外的小腿,低声道:“你在过夏天?”
甘恬大声反驳:“你有立场说我?”
他穿着一件黑色立领夹克,拉链未拉上,露出白色丝光衬衫的领口,修长的双腿被黑色西裤包裹着,整个人清爽又潇洒。
“我不冷。”他揉揉额角,皱着眉说,“我头晕。”
“你喝醉了?”她有些惊讶,“就那么点红酒?”
他单手揾住脸,冰冷的眼神被细微的指缝过滤,余下一丝凉意:“你只看到我喝红酒?”
她一怔,的确,整晚即使是和他说话时,她也没有正眼看他,对于他的一举一动她毫不知情。偶尔他的声音从头顶飘进耳中,她才会匀出视线蜻蜓点水般看他一眼。
她疾步跟上他,眉眼间尽是歉意:“你没事吧?”
“死不了。”他目不斜视,径自向前走。
似乎变回了初识的样子。
她攥紧皮包,指甲在包带上掐出几道月牙形的印子。他会怎么样与她何干,何必在意他怎么想,她咬着唇,目光紧锁他挺拔又略显单薄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融入浓稠的夜色中,她才迈开步伐。
作者有话要说:
☆、100h
甘恬原本以为踩上郑先生那块茅厕石,孔淑华就不会再逼迫她相亲。
谁知母亲一通电话打来,把她臭骂一顿,临到末尾,又叫她下午去相亲。
甘恬哀怨道:“妈,我是您亲生的吗?”
“不是,你是我在垃圾堆里捡来的。”孔淑华说。
“我信以为真了。”
“你这个死丫头一定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人家才会动手吧。”
甘恬发短信告诉过母亲那位海归差点动手打她,所幸她被路过的男人解救。
她往贝贝的食盆里倒了些温水:“那也是他不尊重我在先。”
“人家怎么不尊重你了?你当我不知道你的臭脾气?”想到女儿的好事没成,孔淑华越说越来气,“肯定是你臭着一张脸不理人吧?”
甘恬把水杯往桌上一掷,震出一声闷沉的咚响,正小口舔着水的贝贝呜咽叫唤了两声,她微恼:“您宁愿偏袒陌生人,也不愿意相信我?”
孔淑华重重地“呵”了一声,说:“那你说说郑先生到底怎么不尊重你了?”
“一上来就挑刺,然后……”她咬咬牙说,“问我有没有性经历。”
“不对啊,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孔淑华喃喃道,几秒钟后,她猛地抬高音量,“难不成你在外面乱搞男女关系?!”
“没有。”母亲完全没懂她生气的缘故,甘恬有些挫败,“那男人虽然是海归但思想却像封建社会的旧地主,女人在他眼中唯一的可取之处只剩繁殖后代的器官。我会生气与我有没有过男人无关,而在于对方的态度——就是三观,三观不同如何继续谈下去?我需要的是一个共度一生的伴侣,而不是一个器官。但那位郑先生相反,我觉得他应该网购一些那啥用品,自己伺候自己,而不是来相亲。”
孔淑华毫不为她的长篇大论所动:“别的不说,希望你没有撒谎,你要是敢在结婚前乱来,最好别让我发现,要是被我知道了不打断你的腿我不信孔!”
“知道了,封建主义。”
她的话又引得母亲一阵大吼,甘恬捂住耳朵默默挂断电话。
喂完贝贝还要喂喵喵,雇主似乎又有航班,年关将近,他或许忙着载人,已经两周没见到他的踪影。
而甘恬连续加班几周,此周六终于能待在家里歇口气。总结稿已交上去,四倍月薪年终奖也拿到手,唯一不顺心的是男朋友。
距离过年的期限不到一个月,甘恬原打算在网上租个男友回家,她觑着网页上林林总总的自拍照,稍微清秀一点的要“万元起价”,抠门如她,马上关闭网页,划掉了稿纸上的“租男友”一项。
微博像是被寒冷的天气冻住了,界面一直没有新消息。甘恬拿出手机点开微信,她的朋友圈没几个人,高中同学和大学同学基本无联系,就只剩蒋似心,周方予和几个女同学。
周方予虽然是大小姐,但从来不拍衣服珠宝炫富。她热衷于旅游,今天还在公司,明天就到了南半球。甘恬每次都根据她发的景点照推测她去了哪个国家逍遥快活。
而蒋似心,她近期迷上了猫,整天发猫的照片,间或发几张自拍照。
甘恬踌躇片刻,给她发了条微信:“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机长每月飞行时间不会超过一百个小时?”
手机边响边震动,甘恬没想到会这么快收到回复,点开一看:“是啊,不过技术娴熟的机长紧缺,又是年末特殊时期,加班也有可能。”
甘恬敲击屏幕:“你在上班?”
蒋似心一连回了两条。
——“轮休。”
——“你觉得顾君齐怎么样?”
甘恬回道:“不怎样。”
——“那乔医生呢?”
她直言不讳:“温柔款,比较符合我的理想型。”
那端像突然断了线一样,再无回复。
甘恬想了想,手指跃动在消息栏快速输入——“虽然向乔医生要了号码,但后来发现自己对他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意思,明明还是理想”——“型”字一失手打成了拼音,她点击删除,屏幕却忽地卡住,没有任何反应。她又点了几下,等手机光标再次闪动时,先前打的字都删完了。
她懒得再输入一遍,放下手机,伏在书桌上睡了一觉。
甘恬是被冻醒的,睡着之前还在工作的空调此刻哑了嗓子,她摸索着按开壁灯的开关,灯光却并未亮起来。
停电了。
甘恬凭借着记忆和手机屏幕的光找到床边的手电筒,还未打开便听见“嘀”的一声,空调又开始嗡嗡作响。
灯光亮起的那一刻,之于甘恬的感受,就好像漆黑的夜里划开了一根火柴。
她打开衣柜开始换衣服,今天的相亲对象姓陈,约定见面的地点定在岱城的东区,距离小区有段距离。
甘恬乘地铁抵达约定的咖啡厅,坐着等了半个小时,那位陈先生却打电话来说今天没空改天再见。她黑着脸将他的号码拖进黑名单,又给孔淑华发了则短信——
“要么小气粗俗,要么人品低劣,要么放我鸽子,您还是不要操心我的人生大事了,毕竟是跟我结婚,还是以我的眼光来挑男人吧。”
她将手机揣进兜里,乘上回程的地铁。
地铁上的人特别多,甘恬缩着身子挤在狭窄的空间里,偏偏身后一个肥胖的男人挺着肚子拼命往她这边挤,腻滞滞的手随之搭上她的腰部,正徐徐往下。
甘恬心里一惊,她刚想开口骂他两句,转念一想,即使她说出来也不见得有人愿意出手相助,反而让人白白看笑话。她侧了侧身子,晃动的车厢甩开了男人的手。在那只咸猪手再次贴上来之前,她看准男人的脚狠狠踩上去。
高跟鞋的优势在此时体现。
男人吃痛地哎哟嚎叫了两声,周围人的视线顷刻汇聚成一点。
平日里,性骚扰的新闻她看得够多了,明明受害者是女性,各大新闻门户底下的评论却将矛头指向女性自身,丝毫不怪罪施加者,却痛批女人穿得太少有意引诱别人下手,字里行间那自诩公正客观的义愤填膺的模样跃然纸上,活像女人的性别本身就是原罪。
正是因为社会上有这种渣滓一般的男人,敢怒不敢言有冤无处申的女性同胞才越来越多。若不是顾忌着大众,她还想再踩男人几下。
心中这样想着,甘恬面上作出一副担忧状,她也顾不上自己的表情是否僵硬,将眉毛硬挤成一团,捂住嘴说:“抱歉,太多人没注意到您,踩到您了,真不好意思。”
中年男人气得双腮的肥肉直颤,好似被电击的猪肉般癫个不停。
甘恬一边忍笑,一边继续道歉。
那男人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站直身体往地铁门走去。
“甘恬?”有人出声中止了她演技拙劣的独角戏。
甘恬看向开口的男子,长长的刘海掩住额头,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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