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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有你-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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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莫问、莫莫提也具备自理能力,吃饭的时候你还不是先喂他们吃?你喂他们,我喂你;你疼他们,我疼你,这样子很公平对不对?”

“你……”

“来,乖乖哦,你最爱的鱼豆腐哦,辣辣香香好味道,张嘴,啊——”

不用放目四望,柏樱也明白这一隅已成了众望所归,她一向不认为自己的虚荣心太过强烈,可这一刻,她当真希望眼前这个举着箸鱼豆腐、张着偌大嘴巴的家伙凭空消失。而且,情况很明显,她不张口纳下,他箸不会松,嘴不会拢,再耗下去,口水流下来,这一幕戏就更精彩了。

于是,她妥协。

“好吃是不是?还想吃什么,我夹给你喔。”

这个城市是她的家乡,这家店她光顾了近十年,他反客为主她已顾不得了,只求这一餐尽快结束,她回家找块豆腐自尽去。“斯南枫。”

“唔?”

“我喂你。”

“啊?”不过一个讶异的音节,大嘴巴里便落入一匙香菇。她有注意到他不碰辛辣食物,舀得夹得尽是向清汤锅里下手,但斯南枫来不及表示感动,七七八八的荤素东东已将那张嘴塞了一个热闹。他才七嚼八咽给清理干净,另一波喂食活动蜂涌而至。如此几个循回,喂的人累了,吃的人也累了。

“好吃吗?”

“嗯。”他点头。

“吃饱了吗?”

“嗯,嗯——”先点头,再摇头。

“还要我喂吗?”

“嗯……”他迟疑,点头,却把手牢牢捂在嘴巴前,蓝宝石般的大眼睛眨得可怜巴巴。

她抿嘴忍笑。“那接下来,我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喽。”

“嗯,嗯!”他松了手,频频点头,虔诚无比。

“那么,开动吧。”她隆恩大赧。

新悦餐厅人气鼎盛的原因,除了卖品色香味俱佳,临海不到十里的地理位置更是得天独厚。

海滨城市的夜风,清凉如水。一弯新月半明。

柏樱立在海边,望着静默在夜里的海面,整个人亦静默如夜。

斯南枫在她身后,蓝色的瞳眸将她纤细的背影牢牢罩住。两人走出餐厅时,他只是撞好运的信口提起到海边走一走,她竟默允了,他还在怀疑自己的好运时,她已经向海的方向靠拢过来。看她衣袂飞扬,发丝拂动,他一步一步紧紧相随,一时间,前所未有的感动充盈胸臆,刹那间,一个声音在脑间成形,迅速传递到心最深处:就这样子,走到地老天荒吧。

自己到底爱上了她什么?他不知道。但是爱上便是爱上,他从来不是模糊自己感觉的男人,既然已确认无疑,那便是势在必得。只是,他竟没想到爱上一个人的感觉会是这般奇妙?心动,心跳,心慌,心乱,心喜……一思一念受她所制,恨不得将世上最美好的东西尽数拿来给她,只为换她的嫣然一笑……

“斯南枫?”

“嗯?”他上前,与她并肩望海。

“你喜欢我什么?”

“啊?”该说他们灵犀相通吗?他才在心底探究这个问题的答案,她便问出了口。“不知道。”他老老实实地回答,这一刻,他失了巧舌如簧的伶俐口齿。

“我的初恋是在海边开始的。”

初恋?酸气泡泡扑扑腾腾冒上来,他憋住一口气。

“不过结束的方式却与海无关。我曾经以为那场失败的恋爱对的我影响已经淡了,但看见海,才知道我一直在逃避它,回来那么多年,我没有一次到海边过。”

那个混帐王八蛋低级男人!他鄙视他!

“我与那场恋爱的中间还隔着一场三年多的婚姻,但是一场失败的婚姻却远比不上一场失败的恋爱给我的打击来得沉重?你知道为什么?”

他不要知道!那个混帐王八蛋低级加三级的男人,给我滚出樱的记忆!

“那场婚姻,我自知责任不容推卸。因为在之初,我便亵渎了婚姻之名。我从来没期待过那场婚姻,也从未真正将心思投进过那场婚姻,对于我的前夫,在最初的一丝动心后便再没有了任何进展,我没有爱上他。所以,即使看见他和别的女人躺在床上,我受伤的也只是自尊。”

柯毅那个笨蛋,该同情他吗?

“但是,我当年却曾将对幸福的全部期许投注到那场恋爱上,所以,伤得惨重,以至一度怀疑自己无力再爱。”

无力再爱?不会的,因为他不允许!

“这些年,我身边曾陆陆续出现一些人的追求,但这些人,不是被问问、提提的出现给吓跑,就是被他们给整跑……”

多可爱的两个宝贝,绝对是上帝送给他的天使。

“但是你,套句麦云的话,像只打不死的蟑螂……”

嘻,他是世界上最英俊的蟑螂!

“老实说,你的出现……”柏樱咬唇沉吟,又说,“让我很困惑。”

哇,困惑耶,“惑”下为“心”,说明她也对他动心了是不是?只有有心,他便会抓住,才不会像柯毅那个笨蛋一样白白任已见雏形的爱情流失掉。

“斯南枫,给我时间好不好?十天,十天内别找我,别打电话给我,我想弄清楚,对你,我到底是怎么想的?我早已不怕任何伤害,却不想让我的两个孩子在极度喜欢某一个人后再承受失去,以他们的年龄,他们已经失去得太多。”

“他们的……父亲是谁?”自从察悉自己爱上她伊始,他已教司徒珏停止了对她的调查。想要了解她,接近她,他都要凭自己的力量。

“十天后,等我厘清了结果,不管如何,我都会告诉你。”

“为什么要十天?”他薄唇扁紧,绞扭着手指,假装纯情。

她冁然失笑,“你多大了?你这样很丢脸……”被他突然欺近的脸吓住。“你干什么?”

“你知不知道你的笑有多美?每次一看到它,我就想……”俯唇牢牢捉住那朵靥花,掬它入口,入心。

她想退开,他却先一步紧箍住了她纤纤腰身,霸道得不容抗拒。他的怀抱温暖得令人心悸,激热的心跳熨贴着她冷静的心房,她放任自己暂时贪恋……

“樱,还要十天吗?”结束了极尽缠绵的一吻,四唇仍粘贴难离,他问。

“嗯。”她点头。

他发狠,再吻。

“还要十天?”

“唔。”

再吻……

“还要十天?”

“是。”

一吻再吻。

“斯南枫!”她虚弱地撑开他的肩,“这十天,是我们必须的,如果只是我们两个,也许不需要,但是还有问问和提提,他们对我……”

“我知道!”他赌气的噘嘴:那两个小鬼头,永远要和他分享樱的注意力了。不肯放开这难得的亲氛,一面浅啄细吻,一面碎碎念念,“我知道他们对你很重要。我也要你知道,我可以和你一起分担他们的重要。我可以给你十天,但是,我会想办法要你在这十天里不可以一时忘记我,而且,是绝对不可能忘记我。嘿……”

到家后,终于知道这家伙在得意什么。当晚,她穿的是一件无袖高领洋衫,在换上了无领睡衣进浴室盥洗时,颈肩交界处一个清晰得令人咬牙切齿的痕迹生生动动地招摇起来——那个无耻爱伙,竟然偷偷给她烙下了一个吻痕!依它招摇的深度,想它消失,绝对需要时间,而在它自动消失前,她的确没办法忘记他,那个卑鄙至极赖皮超级的无赖鬼!

于是乎,接下来三天内,她受到了来自可爱的莫莫问姐弟、美丽的麦云好友、温柔的秋意乖乖的接连盘问,想当然,麦云小姐的幸灾乐祸,秋意宝宝的善意关怀她收获得不会少。

再于是,在这个炎炎盛厦,多以修长玉颈示人的柏樱,偏爱起各色各款的高领衫,连带得交易所几个奉她为偶像的社会新鲜人士,也追起了这个今夏的最新流行。

“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竟然玩这种幼稚的游戏?”对于柏樱的十日之约,麦云颇不以为然。

秋意却有不同见解。“樱是在争取空间。那个斯南枫很显然是个攻城掠地的高手,而咱们的樱又碰巧有那么一点点动心,所以为了避免国土沦丧得不明不白,樱当然要先挂上免战牌,所谓谋定而后动,是不是,樱?”

“切。”麦云意兴阑珊地吸了几口果汁,“喂,樱,怀孕的不是我耶,为什么我要陪着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喝果汁?”

“因为,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恰巧是你的朋友。”秋意鬼脸奉上。

“小秋秋,你不为自己连累好友连咖啡也不能碰而感到羞愧吗?”

“不会耶。”秋意为难地。

“樱你呢,你最爱咖啡的哦。”

“还好。”

“哈,我明白了,你们是惺惺相惜吧?一个离婚女人怀孕生子,一个单身母亲颈烙吻痕,要在古代,你们都是该被浸猪笼的。哈,承认吧。”

她们三个处在咖啡店的最向内的隐密角落,以高大的热带植物与四围辟开一方隐密空间,三人音量都控制得适宜,除非是有特别窃听爱好者,否则不用担心波及邻座。所以,这位麦大小姐损人得不亦乐乎。

柏樱忽然一笑,向她举杯示意。

“什么意思?”麦云全身戒备,只怕这位喜欢“谋定而后动”的好友来个绝地反击。

“曾经败坏过你妇德的人来了,看样子,他很中意与这边相邻的座位。”

麦云体内警戒系统一级启动,猝转首,果然,那个曾置她入地狱的黄铭华携着一身贵气走来。

“他身边那位美女有几分眼熟,是那个要跟他谈婚论嫁的古致雅吗?”秋意扶着下颌,悠闲地说。

麦云才要反唇相讥,忽见随黄启华后踏入的另一个身影,随即心花朵朵开,“唉呀,真是巧呢,怎么子瑾哥哥也来了呢?哦,险些忘了,这黄家和钟家也算是世交,这位古致雅好像是你子瑾哥哥表姨的女儿吧。”

三个女人在这厢言来语往,互打过往曾伤及入骨的伤痛打趣消遣,已没了任何忌惮。

“两位的战火且停,我想请问,等一下我们是要从那边直接出去呢还是绕道而行?”

“当然直接出去,世上哪有舍近求远的道理?”麦云将碟上最后一口蛋糕抿入口中,推盘招手,“买单。”

邻座的男人听到相熟的声音,身子一震,放目四望。

等三个女人自绿色掩映中前后现身,这桌上的两个男人的面色均不同程度地改变。

唯一可以置身事外的柏樱看在眼里,一丝欣慰地忖道:也许,他们也不是全然无情,毕竟这些女人也曾和他们同床共枕那么多个岁月。只是,情浅缘浅而已。

然而,过不多时,属于她的狭路相逢隆重上演。

原诺梵坐在车里,盯着自咖啡馆里悠然步出的柏樱:小女孩长大了。

一条线条简洁流畅的至膝裙装将她苗条的腰身完美勾出,九分裤的另类搭配则使她陡添几分知性气息。弯眉,秀目,挺秀的鼻尖,红润的小嘴,玉白的肌肤,明明是记忆里最鲜明的五官,此刻却像脱去了婴儿肥的抽长少女般,另一面风韵迎展开来。

看见她倾耳听身旁的友人说了什么,然后弯唇淡笑……笑!他的樱花女孩,怎会有这样的笑?淡到极致,雅到极致,轻到极至,曾经的那个可以粲笑如春阳下樱花的女孩呢?是因为他吗?他剥离了原本属于她的纯真快乐?

“樱!”眼看她抬手召来计程车,一种又要看她从眼前消失的恐惧抓住他,推开车门,修长的身子已置身喧嚣闹市,且惊恐地喊出一声。

柏樱身形倏止,顺着声音源头看到了他,越过来来回回的车流,他们的视线相遇。

“今天是什么日子?”麦云咕哝,旧人重逢日?

秋意却不能像好友那么轻松诙谐,钟子瑾或许对她已不具有了冲击力,黄启华也失去了对阿云的杀伤力,但凭藉着多年写作养成的对周围事物的敏感,她感觉出,樱这一桩旧债,尚未真正成为过去。

柏樱对两位好友道:“你们先回去吧。”

“一百万会不会有危险?”麦云凑近她问。

“或许,”柏樱眨眨眼,“你更应该担心自己。”

“什么意思?”麦云拧眉不解,注意到她眸光向自己后面游离,回头,黄启华如狼的眼神,隔着一层玻璃意图将她掳获。她挑眉,转过身来,“没关系,我自信我的防狼术已足以应付。来吧,秋秋亲爱的,让我这位爱心泛滥的大美人送你这个不守妇道的小妇人回家吧。”

秋秋竟还向玻璃后的钟子瑾送去一个甜甜笑靥,挥手作别。

酷,功力够深!麦云暗伸拇指,搭着小美人尚未发福的腰身钻进计程车。

“樱,祝你好运!”

两个人竟然异口同声抛出这一句。

柏樱啼笑皆非:她需要好运来干嘛?给旧情人熬来下酒吗?

也许,她真需要一点好运。

一小时后,她在心底如斯感叹。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Qisuu。

[第一卷:第十章]

她带原诺梵到一家茶艺茶喝茶,毕竟,让一个拥有绿卡生于美国长于美国的华人喝杯道地的中国茶,也符合待客之道。

欣赏完穿着旗袍的窈窕动人的茶小姐表演了一手行云流水的泡茶术,两人捧杯浅品。

“怎么样?和在唐人街喝的有什么不同?”

他不知道。在刚才,茶小姐那套赏心悦目的表演时,他眼里看的,也只是对面的柏樱。

“这是上好的毛尖,入口芳香而后味甘甜,如果你想带礼物回美国,茶叶无疑是上上之选。”

“樱。”他无意和她探讨中国的传统文化,“樱,你……恨过我吗?”七年来,他心心念念的,便是想获得这个问题的答案。

“恨过。”柏樱答。

原诺梵怔然:她答得太轻易,他反而不知如何回应。

“试想,只要是凡人,都会恨吧,在那种情况下。”她轻描淡写,仿佛他们谈论的是今天的户外天气。

“我……伤你很深吗?”

“应该是。”她颔首,“怎么说,当年的我也有三分傲气,谈了半天恋爱才知道自己在对方生命中位居次席,是谁,都会受不了吧?”

“樱……”她的坦白令他局促难安,商场上所谓的不动如山王者之气荡然无存,“对不起。”

“我接受。”她举茶杯以示释怀。

“樱?”

“也许我们之间欠得就是这个环节。”她红唇淡哂,“一个道歉,一个接受,然后,前尘往事一笑钩消,再见,是相熟的朋友;不见,也不会特别想念。”

就如被一只巨拳捶上了胸口,他胸闷得发痛。“樱,这些年,你没有想过我吗?我……”很想你。

“想过。在最初的一年,想着你会不会因为我的离开发现了我的重要性,想着你有一天会不会从天而降,想着你到我面前痛哭忏悔求我回去。很好笑很妄想是不是?但那时的我的确很强烈的这么想过。”

“樱……”她是在说,她曾给过他一年的机会?

“别介意,也只是一年而已。后来,发生了另一些事,我突然明白我那些自以为天大的伤痛实在不算什么。所以,也就不恨,不想了。”

“发生了什么事?”他想起在照片上看到的她的两个孩子,和她有八成相似度的一对双胞胎。

“没什么。”她摇头,耸肩,“都过去了。”

她在拒绝向他敞开心门!收到这个讯息,他胸口更加闷痛,她的确把他当作相熟的朋友,一个只是熟的朋友,喝杯茶、聊聊无关紧要闲天的朋友。他甚至连她的知己都不够格。“樱,虽然我们分开了,但是我希望能知道你过得好不好,我关心你,你……是我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朋友。”

“谢谢。”

谢谢?!然后呢?她不准备回应他?“樱……”

“诺梵,我们可以是朋友,如果以后你再来中国,我们仍然可以喝杯茶,吃顿饭。”

就这样?可不这样,又能怎样?又能怎样呢?他举拳击向桌面。

她瞥他一眼,轻笑道:“你怎么还有这个毛病?你还以为你的手可以硬得过一切吗?”

他苦笑,极苦,“怎么会?它软弱得连你都抓不住,只能眼看你从我生命里消失。”

“世界上很少有想抓住却抓不住的东西,除非你有更重要的东西牵扯着你。所以,抓不住未必是坏事。”

她怎么可以这般洒脱?他端茶就饮,突然希望这能是一杯最烈的浓酒,最好一杯下去灌醉他所有的神志。但可惜它不是,所以他仍然清醒。“你有一对很漂亮的孩子。”

她记得他没有见过自己的一对宝贝,不过既然他与柯毅认识,也就不令人奇怪了。“是,不过我更希望别人夸他们可爱。”她笑得温柔,“你呢,做父亲了吗?”

他盯着重逢后她首度绽出的全无乔饰的笑颜,“樱……”

“很难回答吗?放心,我无意和原门食品指腹为婚,做儿女亲家。”她竟然开起了玩笑。

她的悠然不是假的,勾杯品茗,幽雅得如同一幅淡描浅润的水墨画。但是,这不是他所希望的!那他希望的是什么呢?她哭泣?怨恨?或者伤痛难消?不,不,他不要她那样,他只是想她……重视他!对,他只是不想自己在她生命中扮演得只是一过客的角色,不是可以轻松无事地谈彼此的儿女的“普通朋友”,至少,他应是不同的……“你不是不知道我那场婚姻的初衷,我怎么可能有孩子?”

“这样啊,”她微颔螓首,“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他真想吼一声。“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不是吗?当初,是我先娶了别人,是我……”

“诺梵,”她声柔如水,“我已经接受了你的道歉,所以,已经过去了。”

砰!他的手再次成拳,重重捶在桌面。这一次,他忘了控制,声音几乎贯穿了整个茶室低旋古筝曲的幽静空间,也惊住了几位喁喁私语的茶客。

柏樱没想到他失态至此,先远远对已经抬步要到这边查看情况的旗袍小姐摆手致歉,而后看向他。他的手背有两处破皮了,有血丝涔出。她没有随身携带手帕的习惯,只得抽两张桌上的面纸递过去,“果然,你的手硬不过一切。”他握住了她的手。那只梦里魂里几度为他拭泪给他抚慰的小手,他知道,以他们目前的情况,他这样,已是失礼。但是,他不想放,如此柔软,如此绵滑,和他劲骨有力的大掌如此契合,他不想放,不要放。

“诺梵。”她数度加力,仍抽不回。

听出她语气中的不悦,他才要松缓,但在她的手即将完全脱离他掌握的瞬间,他心痛不可当,再次将那只小手握进掌心,且一方强势地十指交插。

“诺梵!”她秀眉微颦,不明白他到底怎么了。

“不要,我不要放开。”他摇头,剧烈摇头,闭上眼睛,将她的手背贴上了自己的脸颊,摩挲着,“我又在做梦了,梦到你回到了我身边,梦到我们重新开始,樱,让我的梦做长一些,好不好?”

“再长久的梦也会醒的。”她再次撤手未果,“你……”

他让那只手在他的脸上滑动,犹如每一回梦里她所做过的,最后,是他的唇,他把一个火热的吻印进她的手心,混同着一滴泪。

她愕住了:他哭了?

“樱,你在干什么?”

是啊,她在干什么?

“樱,你到底在干什么?!”

是啊,她……“斯南枫?”

斯南枫近来得意的教司徒珏火大。

他妈的,不就是谈个恋爱吗?当谁不会?三十几岁的正常男人,和一个结过婚离过婚的女人,竟谈起了一场纯情恋爱,接个吻也会整天笑得像个白痴,两只酒窝无聊得滚来滚去,实在是他妈的碍眼加丢脸!丢他“情圣”的脸!还有还有,吃他的,住他的,一点食客的自觉也没有,时不时拿琳达威胁他一把,这种丢脸又卑鄙的朋友,不要也罢!

所以,为了累死这个朋友,他把他从自己那栋舒适的独栋别墅薅出来,陪他满世界吃吃喝喝——他有意开一家品味不俗的茶艺舍,之前的明察暗访总是不能少的。而在商业信息的吸收方面,斯南枫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

但是,天地良心,他敢向上帝和耶酥一齐保证,他再心坏心眼,也绝对没想老友亲眼目睹那个画面:一对久别重逢的旧情人,十指交握,柔情款款……

“斯南枫?”柏樱有一分不明所以的不安,“你怎么会在这里?”

蓝色的大眼晴死死盯在那仍在交握状态中的两手上,薄唇紧抿。

“嘻,哈,枫,这边满座,我们到另一家,来,来,走,走。”司徒珏充当和事佬,意欲拉老友离开这混乱场面,却被他重重甩了个趔趄。

柏樱有感于他的视线,蓦觉自己的手仍在原诺梵的掌握中,疾力回撤,因为猝不及防,终得了自由。

原诺梵认识这两个人,多年的亦敌亦友,彼此说熟悉都嫌生疏。但是很明显,他们不是为他而来。

“樱,你要我等你十天,我乖乖等着,你便是这样要我等着的吗?”他逼近一步。

完了完了,不会发生什么流血事件吧?“门企业的总裁与汉斯家族的少东争风吃醋”绝对可以上八卦版的头条!司徒珏不忍卒睹。

“斯南枫,”柏樱站起,走到他近前,凝视着他那两汪蓝色海洋,“别想太多,事情远不是你想的样子。”

“真的?”他也望进她眼底深处。

她点头。

他咧嘴傻笑,抱她入怀,“我就知道,樱不会骗我。”

这……也太峰回路转了吧?司徒珏目瞪口呆。

“那么,”她轻推开他,“我还有朋友在这里,我们稍后再联络,好不好?”

“不用十天了,是不是?”他藉机要求割地赔款。

这家伙。柏樱瞪他一眼,“我会在电话里告诉你。”

“不要,我想莫莫问莫莫提了,我今晚要去找他们玩。”

玩?司徒珏差点自己赏自己一个趔趄,深感老友是彻底完了,为了那个女人,不但装白痴,还要装幼稚,可怜呐。

“他们马上要读小学了,最近在准备功课,哪能老和你疯玩?”

“我可以教他们功课。总之不管,我一定要去。”

乖乖,如果再扭动几下身子是不是更加可爱宝贝了?司徒珏有感到额头上多了三条黑线。

“好啦。”柏樱也怕这个一米八O的大块头返老还童,“那你……”

“我不妨碍你和朋友喝茶聊天了,我到幼稚园接了问问提提在家里等你。”一脸达成目的的得意,一步步倒退,经过司徒珏身边时,一把抓住其衣领,转身,拖死狗般地步出了这间茶艺舍。由始至终,他甚至没有看原诺梵一眼。

茶艺舍外。

直到走到两人开来的奔驰车前,斯南枫才松开了一路嗷嗷怪叫的朋友,径自坐进驾驶座,发动。

司徒珏不敢怠慢,先钻进副驾驶处,再转着酸痛的脖子大骂:“斯南枫你神经病,你刚才在干嘛?你脑子……”

“樱怎么会认识原诺梵?”他面色阴沉,问。

“他们当然认识,他们是……”司徒珏接收到好友的杀人视线,陪笑道,“我不是不想告诉你啦,只是当时我的资料也有限,你也了解我的不是?没有把握的事不会乱说嘛。”

“你废话可以少一点。”

“喂,现有是你有求于我耶,你——好,好,我说,我说。说来话长,如果莫柏樱在十七岁前没有早恋的话,那么原诺梵便是她的初恋情人。”

瞥瞥老友脸色,继续道,“两人交往了三年,直到七年前原诺梵娶了你的表妹乔娜。”

“我当年却曾将对幸福的全部期许投注到那场恋爱上,所以,伤得惨重,以至一度怀疑自己无力再爱。”原来,她便是远远望着那场婚礼,然后掉头离去的东方女孩。能看到她,是因为当时他也在远处欣赏那场闹剧;注意到她,则是因为她眼里的绝望。当她纤薄的背影踽踽行远时,他竟曾有那么一丝拉住她的冲动。原来的原来,那一刻,命运在他和她之间,便埋下了一个字——缘。

茶艺舍内。

原诺梵脸色苍白,眸色湛黑,失去她,意味着即使别的男人在他面前拥抱她,他亦没有资格挥拳出击。因为,她对那个男人巧笑嫣然,对他却清淡无澜。

“难怪乔娜找不到他,原来,南•;汉斯来了中国。”他压下心痛,找到打破两人间静寂的话题。

“南•;汉斯?”柏樱眉尖一挑。乔娜?她应该不会忘了这个女人是谁。

“你们,很熟了吗?”他问。

“如果我没有记错,你太太应该叫乔娜•;汉斯?”

“我太太?”他苦笑。

“南•;汉斯和你太太的关系是什么?兄妹吗?”

“差不多,南是乔娜的表哥。”

哈,她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叹,斯南枫那双蓝眸使她早知他是混血儿,却不想,竟是这么大的来头,汉斯家族耶。她何德何能,能与跻身世界五百强的两大企业个先后牵上了关系?

当初登记开元基金的大户时,斯南枫的名字不会是假的,只能说明人家是位拥有双重国籍的天之骄子。她没办法怪他把出身来历告诉他,毕竟她从来没有问过。只不过……

“樱,你和南,是怎样的?”

“你指的是什么?”

“你们是男女朋友?”

“也许会,也许不会。”她回答得模棱两可,心也变得模棱两可。南•;汉斯,汉斯家族的少东,如果她的记忆足够好,应该记得那是位美国各大八卦报刊的宠儿,其花名在外的程度,于柯家阿毅有过之而无不及。

佳人动心了,纵算现在还没有完全爱上,已相去不远。原诺梵在心底黯然地笑。

柏樱才一进门,便被一个强厚的胸膛收纳进去,“樱,你回来了?”

废话,人没回来你搂的是谁?柏樱推开他,“林阿姨给你开得门?”

“当然。”他做鬼脸。

大帅哥的魅力还真是老少通吃。柏樱一边换鞋,一边向客厅内瞄望,“问问提提呢?”

“都睡了,你回来太晚了哟。”他怨幽幽地。

她赐他一记白眼,“违规者,你管太多了。”

他跟在她身后,步步不离,“十天耶。对热恋的男女来讲,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十天,三十秋,哇,樱你好残忍。”

她陷进沙发,他也硬要偎在一起,大脑袋在她肩上拱啊拱。

“斯南枫,你认识诺梵的吧?”

诺梵?他抬眉,酸气十足:“他是诺梵,我就是‘斯’南枫?今后,为了节省你吐字的时间,我不介意你称我为‘枫’,枫,叫叫看嘛。”

“或者我该叫你‘南’?”她秋水沉沉,凝眸看他。

他扁扁嘴,咕咕哝哝道:“我就知道……哼……”

“有问题吗?”

“没啦,没啦,人家是叫‘南’,还该死的姓什么‘汉斯’,但那又怎么样嘛,我的‘斯南枫’也不是作假的啊。”

人家?她抚额。

“我那‘汉斯’是母姓,‘斯’则是我给自己的。我老爹姓柯,也就是你的前任公公柯慕余,他和我那老娘属于有缘无份的凄美结局。”

她该惊诧吗?

“我不是想瞒樱什么,而是我认为这些跟我追求你没有任何关系。我喜欢的人,我自己认定就好。”

“是这样吗?那么你的汉斯家族呢?他们也认为你喜欢一个离婚且带着孩子的妇人没什么吗?”

“这和他们有什么关系?”他蓝眸一派无辜纯洁。

“据我所知,汉斯家族的门第观念不比英国的一些世袭贵族逊色。”

“那又怎样?我们谈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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