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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艺术,最民国-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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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最艺术,最民国
作者:潘剑冰
出版社:广西人民出版社
作者简介:
潘剑冰,出生于闽南海边一个小镇,毕业于华东师大中文系,近年来致力于对民国人物的研究与书写,著有《率性林语堂》、《豪客丁玲》等书。
内容简介:
要认识一个时代,首先要认识这个时代里艺术家们如何生存。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艺术是时代的灵魂与气质,艺术家则是时代中云淡风轻的精灵。如果连艺术家都变得功利与世俗,这个时代是何种面貌就不难想象了。
民国艺术家群体,几乎可以算是一个被人忽视的领域。而如果说还有一个群体,能像民国时期文化学者们一样好玩可爱、趣味无穷,艺术家群体可谓当仁不让。
本书选取了张大千、齐白石、李叔同、赵元任、徐悲鸿、丰子恺等艺术大师,以通俗幽默的笔法,讲述了他们的精彩故事。
书摘正文
第一卷亦庄亦邪,大巧不工
齐白石档案
名号:名纯芝,号渭清,又号兰亭。二十七岁时改名璜,字濒生,号白石,遂以白石行世;自称齐大、木人、木居士、红豆生、星塘、老屋后人、借山翁、借山吟馆主者、寄园、萍翁、寄萍堂主人、龙山社长、三百石印富翁、百树梨花主人等。
生卒年:1864—1957
籍贯:湖南湘潭
出生地:湖南湘潭
家世:世代务农
艺术领域:绘画、书法、篆刻、诗词
代表作品:《蛙声十里出山泉》、《墨虾》、《白石诗草》、《白石印草》、《白石老人自传》等
经典名言:作画妙在似与不似之间,太似为媚俗,不似为欺世
特殊嗜好:在家里藏东西、种菜
评价:“我不敢去中国,因为中国有个齐白石”(毕加索)
齐白石:海为龙世界,云是鹤家乡
第2节:
“老小孩”齐白石
我认为,在中国现代的画家中,其他画家或者可以被复制,但对齐白石则很难。六十岁以前的齐白石或者可以被复制,但对六十岁以后的齐白石则几乎不可能。
著名诗人艾青早年学的是绘画,新中国成立后由于工作关系,他跟白石老人有过很多来往,经常陪外宾去访问齐白石。有一次艾青见老头子一脸的不高兴,问他为什么,老人说外宾看了他的画没有称赞他。艾青说:“他称赞了,你听不懂。”原来,齐白石要的是外宾伸出大拇指来夸奖才算。对此,艾青感叹道:“他多天真!”
暮年的齐白石,声名已经远播海外,连高傲的洋人都为之低头折腰。1956年,张大千在法国拜访毕加索,见面后,毕加索搬出数百张画来,一看,全是他平时临摹齐白石之作。在齐白石面前,这位西方美术界泰山北斗级的人物竟对着张大千发出了“西方白人实无艺术”,“惟中国人有艺术”的感叹。
在国内,齐白石更是被当成国宝一样顶礼膜拜。齐白石原住跨车胡同,由于家里人丁较多,日益窘迫。为了让各界人士和外国友人更好地“参观”和“瞻仰”齐老,在周恩来的指示下,由文化部拨款,特地在地安门外雨儿胡同给齐白石修建了一大四合院,文化部领导从方案到布局都事必躬亲,而周总理在百忙之中也亲自过问宅中摆设。1955年底,齐白石迁入了新居,享受到了国家高级干部才有的超常待遇。
这样的礼遇,随便一个人都会感激得痛哭流涕。没有想到,在豪宅中才住了三四个月,齐白石却哭着闹着死活要搬回旧居。原来,这座四合院旁边住的都是一些国家党政军的头面人物,警卫级别高,门禁森严,以至于老头子的朋友们都不敢来看他了,这让喜欢热闹的齐白石不免有几分落寞。
还有一点,齐白石喜欢在家中藏东西,这原本是受国民党统治大陆末期通货膨胀之苦,那时纸币贬值一日千里,以致他曾经闹出二百多张画连十袋面粉都买不到的尴尬。后来齐白石学聪明了,一有钱就买金条,为了防止被人偷去,他煞费苦心地想出了很多收藏的方法,比如在墙上挖个洞,然后再把砖头堵上,或者在床柜某处做个暗格,等等,这对于雕花木匠出身的齐白石来说自然是轻车熟路、小菜一碟。
新中国成立后,物价稳定了下来,齐白石也无须再藏东西了。然而,他藏东西藏上了瘾,一天不藏就心里发慌,隔三差五就要把那些东西倒腾倒腾,挪个地方、换个包装,所藏的物品也从金条扩展到很多不值钱的东西,这些东西的藏身之处往往隐秘到只有齐白石自己才想得到。而搬到了领导为自己构造的豪宅,齐白石不免谨小慎微,生怕一不小心背上破坏国家财产的罪名,哪还能像在旧居中一样肆意地动刀动斧呢?这也成了他坚决要“归去来兮”的重要原因。
一个九十来岁的大艺术家居然还会对这种三岁孩子的把戏乐此不疲,古往今来的书画家中,估计也只有齐白石一个人而已吧。
孔子说自己七十岁的境界是“从心所欲,不逾矩”,所谓“不逾矩”并非墨守成规,而是以前我顺从规矩,现在让规矩来顺从我,我就是规矩,规矩就是我,顺心而为,自然而行。晚年的齐白石很少有东西能束缚他,包括身体与精神,他常常穿着宽大的衣服,大得小儿女们可以到他衫下去捉迷藏。到了夏天,他喜欢光着胳膊,系上很厚很宽的腰带,光着脚丫在屋里走,他从来没想过要营造一个德高望重、气度威严的形象。
第3节:
据与白石老人有过多年交往的黄苗子回忆,20世纪50年代初有人宴请齐白石及徐悲鸿、艾青、吴祖光夫妇及黄苗子夫妇,饭后大家兴致很高,有的高歌一曲,有的说一段笑话。徐悲鸿坐在老人身边,缠着老人为大家唱个歌。已经年近九旬的老人欣然应命,开口唱道:“一个姑娘七十七,再过四年八十一,手拉弦子咕噜咕噜的响,樱桃小口吹横笛”一边唱,还一边表演,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白石老人很喜欢跟熟悉的朋友开玩笑。黄苗子有一次同夫人郁风去拜访老人,郁风乘他聚精会神作画时拿出炭条为他作了一幅画像。白石老人很喜欢这幅画,但他知道郁风无意把这幅画送给他,就主动拿毛笔在画上题字:“郁风女士艺精,为白石画像甚似,然非白石所有。”∮米∮花∮书∮库∮ ;http://www。7mihua。com
对此,黄苗子评价说:“他晚年不多说话,幽默感常表现在题记中。”的确,晚年齐白石画中题记那种老顽童般的幽默精神容易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譬如“老眼昏花看作鸡,等到天明汝不啼。”(题《鸡冠花》)“网干酒罢,洗脚上床,休管他门外有斜阳。”(题《山水》)“乌纱白扇俨然官,不倒原来泥半团。将汝忽然来打破,通身何处有心肝。”(题《不倒翁》)“能供儿戏此翁乖,打倒休扶快起来。头上齐眉纱帽黑,虽无肝胆有官阶。”(又题《不倒翁》)“越咬越香,劝君勿忘。”(题《白菜》)“人笑我,我也笑人。”(题《葫芦》)同样的还有“人骂我,我也骂人”,都令人忍俊不禁,难以忘怀。
齐白石的幽默感也常来自对童年的追忆:“余五六岁时,戏于老屋星塘岸,水浅见大虾不可得,以粗麻线系棉絮为饵之,虾足钳饵,线起虾出水,犹忘其开钳,较之钓鱼,更可乐也。儿时乐事老堪夸,衰老耻知煤米价。怜君著述钓鱼趣,何苦阿芝絮钓虾。”这段话出现在《为于非闇画钓鱼图》中,画完这幅画后,老人想起童年的趣事,不能自已,竟一口气写下这么长的一段题记。
真正的幽默者往往自己被自己逗乐,在一幅鼠图中,齐白石画了一只老鼠咬着另一只老鼠的尾巴这个造型,忍不住写下了“寄萍老人八十五岁时新造样也,可一笑”这样的题记,我们可以想象他一边画一边偷着笑的情景。
1937年,齐白石找人算命,算命先生说这一年他流年不利,有大灾难,若想回避,可用瞒天过海法把七十五岁改为七十七岁。这本是术士哄骗人的,但齐白石深信不疑,此后他的年纪都加了两岁。不过尽管齐白石嘴里的年纪比实际的年纪还大,他心里可未必这么想的,1947年,八十七岁的齐白石在所作的一幅《枫叶秋蝉》里面题记道:“霜叶丹红花不如八十七岁白石。”虽然已经是如许高龄,白石却要与风华正茂的红叶争胜,这份童心真令人莞尔。
在北京跨车胡同的家中,齐白石雇用了一个清朝的太监当自己的门房,名唤老尹。齐家的门前来拜访的各色人物络绎不绝,不过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受到老头子的待见。齐白石不会像阮籍那样做青白眼,但他也有一个绝招,老尹是他的前哨,把来人是谁先告诉他,喜欢的人来了他会高兴地出来欢迎,跟你特别亲;而如果这人是他不喜欢的人,他就会装睡觉,等老尹把这人已经走了的消息告诉他,他又要手舞足蹈了。齐白石的关门弟子许麟庐和他夫人王令文经常去老人的家里,对老头子这一套深为了解,王令文感叹道:“老头跟小孩一样。”
齐白石经常会做出一些让成人看起来匪夷所思的事情,据说有一次他看到一个乡下汉子推着一板车大白菜从自家门前经过,突发奇想,顺手操起自己画好的一幅白菜图要去跟人家换,结果乡下汉子一翻白眼,喝道:“你这个老头也太欺负人了吧,我真的白菜换你假的白菜?”白石老人一听,自讨没趣,只好逃之夭夭。
第4节:
齐白石画虾独步古今,他自己总结成功之道,说:“余画虾,未除儿时嬉弄气耳。”人到老的时候有一个奇怪的现象,那就是对眼前的事情容易忘记,而对于很久以前的事情反而历历在目。对于齐白石这样的老小孩来说,童年的回忆更是成了他暮年生活中最大的乐趣。他的笔下,捉虾、放牛、钓鱼、砍柴、斗蟋蟀,这些景象反映的都是童年经历过的真实场景。而白石老人通过手上的一只画笔,也再次穿越时光回到了那个虽然穷困却无忧无虑、无拘无束的童年。
晚年的齐白石在艺术上通向了真正的自由境界,信笔所至,满纸烂漫,俯仰自得,游心太玄。他的草虫是画作中的安徒生童话,为长大后的我们带来了久违的感动,这种历尽人世沧桑后归来“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的纯真与童趣是任何一个齐白石的模仿者所无法表达的。┘米┘花┘书┘库┘ ;http://www。7mihua。com
小孩子身上最可贵的品质正是他们的那种好奇心,好奇心是创造力的源头。老舍与齐白石是好友,老舍夫人、著名女国画家胡絜青更是齐白石的入门弟子,因此老舍之子舒乙便常有机会去齐家看老人作画。据舒乙回忆,有一次胡絜青给齐白石带了几只活的小河虾,老头子就把小虾放进干净的笔洗里,把脸贴在笔洗上去看:“其实我估计他对小虾米已经看过一千一万遍了,可是还要看,看小虾米在水里怎么游动,虾足怎么动,身体怎么弯曲,看了很久很久。”看过千万遍的东西还能兴致不减,没有孩子般的好奇心是做不到的。
常保童心,还使得白石老人对天地,对人生充满敬畏之心,永远可以看到最真实的自己,即使在他声名赫赫的时节,也从来没有忘乎所以。
据齐白石的幼子齐良末先生讲,在齐白石晚年声望很高的时候,很多人认为他随便抹一笔都很好。到处是赞誉声,却听不到批评。一个夜晚,齐良末和父亲睡在同一张床上,半夜醒来发现父亲正趴在桌上画着什么,便说:“爸爸,这么晚了,你怎么不睡觉啊?”良末走过去一看,吓了一跳,原来父亲正拿着笔在那认真地描着红摹子呢,这是一个儿童启蒙学写字才会干的事情。
齐白石对儿子说:“我老了,名声在外,耳朵里都是夸奖的声音,我画得到底好不好,弄不好我自己都会搞糊涂。我应该使我的东西形神俱似。有名望的画家画东西到最后都不像这个东西了,太放开,自己收不回来。我要自己管住自己,我要有格局约束我自己,我还要描一描红摹子,使我的笔法有放也有收。描红摹子需要时间和耐力,我描红摹子的立意是想在思想上管住自己,要有个规范。”
已经功成名就的齐白石丝毫不减对于生平所崇拜的前辈画家之敬意:“青藤、雪个、大涤子之画,能横涂纵抹,余心极服之,恨不生前三百年,为诸君磨墨理纸。诸君不纳,余于门之外,饿而不去,亦快事故。”青藤即徐渭,雪个是八大山人朱耷,大涤子乃石涛,“诸君不纳,余于门之外,饿而不去”,于是,我们又看到了乡村中那个边放牛边读书的少年齐阿芝。
著名评剧演员新凤霞曾经拜齐白石为师,她亲眼看到了老头子创作出自己得意之画时常常开心地对着画做鬼脸,感叹师傅“真是老小孩”。“老小孩”三个字,不正是齐白石将近百岁仍然充满创造力的最重要原因吗?
吝啬与慷慨的两端(上)
齐白石是很会过日子的人,俭而近乎吝,并给后人留下了许多趣味横生的话柄。
汪曾祺在《老舍先生》中提到了齐白石的一点逸事:
有一次要拍齐白石的画的电影,想要他拿出几张得意的画来,老人说:“没有!”后来由他的学生再三说服动员,他才从画案的隙缝中取出一卷(他是木匠出身,他的画案有他自制的“消息”),外面裹着好几层报纸,写着四个大字:“此是废纸。”打开一看,都是惊人的杰作——就是后来纪录片里所拍摄的。白石老人家里人口很多,每天煮饭的米都是老人亲自量,用一个香烟罐头。“一下、两下、三下行了!”——“再添一点,再添一点!”——“吃那么多呀!”
第5节:
这简直有点漫画的色彩了。很多人认为齐白石这么大岁数了,不应该再让他操心这样的家庭琐事。倒是老舍不愧为齐白石的知音,说:“他这么着惯了,不叫他干这些,他就活不成了。”白石老人忙的还远不止量米这事儿,齐家的访客络绎不绝,有的客人带了卤肉来,卤肉外面包着大白菜的叶子。老头子不舍得扔掉这些白菜叶,把它们抖干净,吩咐家里人将它们切好后码上盐,加点秋油,中午他要吃。
齐白石自己打造了一个大柜子,吃的用的全都锁在里面,钥匙随身带着。黄永玉在自述《比我老的老头》里,谈到自己经李可染引荐、第一次拜见齐白石的情景:
老人见到生客,照例亲自开了柜门的锁,取出两碟待客的点心,一碟月饼,一碟带壳的花生。路上,可染已关照过我,老人将有两碟这样的东西搬出来。月饼剩下四分之三,花生是浅浅的一碟,“都是坏了的,吃不得!”寒暄就座之后我远远注视这久已闻名的点心,发现剖开的月饼内有细微的小东西在活动;剥开的花生也隐约见到闪动着的蛛网。ō米ō花ō书ō库ō ;http://www。7mihua。com
黄永玉很厚道,认为:“这是老人的规矩,礼数上的过程,倒并不希望冒失的客人真正动起手来。”不过,很多人未必像黄永玉这样了解老人的心思,他们初来乍到,或许觉得却之不恭,只好勉为其难尝一尝。张大千就说过包括自己在内不少人在齐家吃到过“发霉的点心”,徐悲鸿夫人廖静文也咀嚼过一块,感叹其历史之悠久!只有新凤霞宅心仁厚,一边吃还一边想:“显然这些吃的东西他是轻易不给人吃的。”
白石老人的嫡孙齐可来也回忆当年一大家子人同住一个大院的时候,老人偶尔高兴起来会把正在玩耍的孙辈叫过去,打开那个宝贝大柜子,从里面取出发霉的糕点给孩子们吃,为了不让祖父难过,懂事的孙子不得不勉强下咽,白石的儿孙们大概是最理解什么叫“受宠若惊”的。
齐白石跟张大千都是毕生勤奋的画家,张大千每到一个地方都要留下笔冢,下面埋下众多自己写废之画笔。而齐白石却不像张大千这么风雅,他认为一支笔写废就扔实在是太浪费,他如果一只毛笔头写秃了,会换一只新的笔头又接着用。
画家用的画纸主要是宣纸,买回来的宣纸外边包着一张纸,叫做“纸皮”。一般的人撕开纸皮都当垃圾处理掉,但据齐良末回忆,父亲对纸皮也决不浪费,他在纸皮上勾了许多画样子,很多纸皮画都成了很珍贵的东西。其中有一张用纸皮创作而成的《麻姑献寿图》,是白石老人的得意之作,弥足珍贵,老人还在这张纸皮画上写下几个字:“有能力者得之是好稿。”除了纸皮外,老头甚至连买东西的包装纸,比如包鞋、包书、包糖食的纸都分大小留着,作为起画稿之用。
在穿的方面,齐白石一直“从一而终”,一件衣服除非不能再穿了,否则决不将之抛弃。他晚年经常受邀参加各种大型宴会,每次都穿着一件蓝布袍子。这是他唯一的“礼服”,多少年未曾变过。后来在九十五岁寿辰时,学生们实在看不下去了,大家凑份子,给他买了一件新大卦。
第6节:
最令人称叹的是,齐白石就连作画时的每一笔墨都要用到淋漓尽致,真是惜墨如金。据老舍之子舒乙现场观察,白石老人“非常注重墨色的运用。他用墨非常精细,总是把每一笔的墨全部用光,才会去洗笔。当画完一幅画的时候,他笔洗里的水还是清澈的。能够把墨用得如此巧妙、精致、节约,真是太神奇了”!
舒乙的话并非夸张,齐白石一幅画完成之后,旁边洗笔的水依然清澈见底,这不仅来自舒乙的回忆,在齐白石许多友人与学生的回忆中都可以见到。
齐白石的篆刻同样非常有名,特立独行,自成一体。他自谈刻印的方法说:“我刻印,同写字一样。写字,写笔不重描,刻印,一刀下去,决不回刀。我的刻法,纵横各一刀,只有两个方向,不同一般人所刻的,去一刀,回一刀,纵横来回各一刀,要有四个方向。”这样的刻法节俭之至!凝练之至!痛快之至!难怪他人难以企及。
齐白石卖画的时候也有很多趣事。有时候遇到赖皮一点的顾客,钱没给够,却想着“买一送一”,缠着老头子添条虾加条鱼啥的。遇到这样的主儿,老头子也不多说话,提笔就给加上去,但是这鱼、这虾怎么看都没有生气,像是缺氧了一样。客人正纳闷:“这虾怎么看着像死虾?”老头子白眼一翻,说:“活虾子市面上多贵啊!”
就连一向精明过人的张大千也佩服齐白石是“最懂得生意经的画家”,1971年,画家周士心到美国拜访张大千,听其摆龙门阵,将听到的一段白石卖画的逸事写在了《环荜盦访张大千》文中。
话说来客到齐家买画,坐定恭维数语之后,说:“齐老先生的草虫,最出名,可否割爱一册?”齐白石答:“年纪老了,眼光不好,工笔草虫不画了。真是对不起,没有了。”来客再请,老头子见其确有诚意,半晌才说:“有是有一部,不过是太太藏起的,不知她肯不肯出卖。”来客求之尤急,老头就拉直了嗓门:“太太,有位贵客要看看你那部草虫册页哩。”齐夫人在房中回说:“嗳,这部册页不卖的!”老头又大声说:“贵客看得中意,能出大价哩。”于是就在一问一答中,高价成交了。
吝啬与慷慨的两端(下)
如果你看了上面的故事,就武断地认为齐白石是一个锱铢必较、抠门绝顶的人,那么下面的事实却又告诉我们一个截然相反的齐白石。
20世纪50年代初,黄苗子第一次跟着李可染去见齐白石,临分别时白石老人颤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掏出二元人民币,一人一元。黄苗子正要推辞,李可染悄悄地对他说:“这是老师的规矩,如果不要,他会生气的。”黄苗子只好恭敬不如从命,此后他去齐家经常获赐车钱。当年的一元人民币可不比当今,50年代国内一克黄金的收购价也不过三四元钱。
齐白石偶尔也会到学生的家中去走走。据他的关门弟子许麟庐回忆,有一次老师到他家了,那天正好他的妻子生下了儿子小九,老人知道了很开心,马上拿出十块钱给刚出生的小孩子当见面礼,另外还拿出五块钱给保姆,许麟庐感叹:“那时候十块可不得了啊。”
第7节:
齐白石尽管卖画的时候很“鸡贼”,但是他对于自己的学生和朋友却从来不吝惜自己的画,常常慨然相送。1935年,日本发动华北事变,齐白石所任教的国立北平艺术专科学校被迫于5月停办,临别时齐白石让弟子们各自说出所喜爱的花鸟虫鱼,赠每人一幅画作纪念。胡翘然喜欢荷花,白石老人立即很高兴地为他画了一幅中堂荷花,画面题“出淤泥而不染”,上款书“翘然弟子嘱”,下款具名后加盖了双章——“白石”、“齐璜”。几十年之后,胡翘然回忆起当年的场景,仍然激动不已。
另据黄苗子所述,有一次他去拜访白石老人,在齐家门口碰到一位邮递员,他知道黄苗子是来见老人的,便托他将信捎带进去。这是一封老家的来信,老人坐在他的破长藤椅上将信读完,样子十分高兴,起来后盯着黄苗子看了一会儿,颤颤巍巍地从腰间摸出大柜的钥匙,打开柜门,拿出很多卷画,对黄说:“你挑吧,挑一张你最喜欢的,我送给你。”黄苗子选了一幅“虾”,齐白石在上面写了两行跋语:“八十九岁之白石老人,久客京华,梦也思家。时值苗子弟携予亲人书至,此谢之。”写完,不容分说就将画交给了黄苗子。Ж米Ж花Ж书Ж库Ж ;__
白石老人的温暖,有时候会爱屋及乌。他去许麟庐家里,看见许麟庐的大儿子,问他:“你喜欢画吗?”许家老大说喜欢,老人又问他喜欢什么呢,答说青蛙,老人当场就用许麟庐的笔墨画了一张青蛙送给许家老大。
对于自己的朋友和学生,齐白石不仅不吝惜自己的画,也从来不遮掩自己的“看家本领”。张大千的老师曾熙平时写字都躲到楼上去,非得意门生不准随侍旁观,因此即使是他的学生也没有几个能够得其真传。而白石老人作画却从不避人,对于求学的后生更是倾囊相授、毫无保留。如果说画技是齐白石最值钱的东西,那么他对于这最值钱的东西恰恰是最慷慨的。
最值得我们景仰的是,白石老人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从来不因为钱财而出卖自己的人格,这份情操至今仍然熠熠生光。
1917年,五十五岁的白石老人曾在北京自写一作画刻印告白(□代指原稿缺去的字):
余年来神倦,目力尤衰,作画刻印,只能任意所之,不敢应人示□□教。余所不为者,诸君子□□□难。
作画不为者:像不画,工细不画,着色不画,非其人不画,促迫不画。
刻印不为者:水晶玉石牙骨不刻,字小不刻,石小字多不刻,印语俗不刻,不合用印之人不刻,石丑不刻,偶然戏索者不刻,贪画者不归纸,贪印者不归石。明语奉闻!
那个年头齐白石刚到北京,由于他画风走的是青藤、八大冷逸一路,在京城乏人问津,连温饱都成了问题。几年后,在后来成为白石弟子的李苦禅眼里老师还只是“一位不太出名,却很有创新精神的老画师”。直到六十岁,受陈师曾启发,齐白石自创“红花墨叶”的一派,“衰年变法”的成功才使得他在京城声名鹊起。
然而,即使在困境中,齐白石也不肯放宽自己的人格标准。在那样一个年代,艺术家往往是权贵眼里的玩物,艺术从属于权力与金钱,为了生计没有几个人能不折腰。但是齐白石却摆出一副“布衣傲王侯”的姿态,你有权有钱,但是如果不合老子之意,出价再高老子也不伺候了!这不由得让我们对齐白石刮目相看。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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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7年全面抗战爆发后,白石老人困居被敌伪统治的北平,此后敌伪的大小头子时不时来拉拢老人,送东西、请吃饭、拉交情,甚至要求老人跟他们一起照相,或是参加什么盛典,这些都遭到了齐白石的严词拒绝。为了不跟他们纠缠不清,也懒得跟他们多说废话,齐白石在家门口贴了一张纸条,上写十二个大字:“白石老人心病复发,停止见客。”
迫于生计,齐白石还要继续卖画,但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他又在大门口贴出了这样一张告白:
画不卖与官家,窃恐不祥
中外长官要买白石之画者,用代表人可矣,不必亲驾到门。从来官不入民家,官入民家,主人不利。谨此告知,恕不接见。
黄苗子说:“在当时的北平,这张告白传遍了全城,大家把老人这份告白和程砚秋息影在西郊留须种田,坚决不给敌伪演戏的事,同样传为艺林的千秋佳话。”
另外齐白石还特地声明:“绝止减画价,绝止吃饭馆,绝止照相。”自卢沟桥事变之后,直至抗战胜利,齐白石几乎不出家门一步,只有在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陈师曾之父陈三立逝世时出门拜奠一次。
到了1943年,为了远离敌伪人员不断的纠缠与骚扰,齐白石索性挂出了“停止卖画”的告示,他在信中告诉朋友自己宁可饿死,也决不做贼。为了表示自己视死如归的决心,他甚至在北房前面的廊子里摆放了一具棺材。战时物资紧缺,失去生活来源的齐白石一家日子更是苦不堪言,这一年齐白石任职过的艺专叫他去领配给煤,老人知道这是日本人的意思,当即谢绝。齐白石虽老,却没有骨质疏松,骨头反而越来越硬。
在《齐白石自传》中,齐白石老人讲到自己童年时的情形,那时他还叫齐阿芝。八岁时齐阿芝跟着在外设馆的外祖父读了不到一年的私塾,这是齐白石唯一的读书生涯。然而这年秋天收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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