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筑北王府(抽烟的兔子)-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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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郡主与她这位姑姑早有间隙,现下听她话里说什么随根儿,这便是把母亲也绕了进去,顿时火起,冷笑道:“说起随根儿,母亲素来深简出,静雅贤淑,我这火爆脾气看着倒是像姑姑的地方多。”
  姑奶奶也笑了,“是啊,可惜我没福气有你这么一个好女儿。”忽然一扭头看着静言,“素闻章姑娘家教甚严,不知你家人知道你深夜与男子相会同桌而食又会怎么想?真是罪过,好好一个姑娘进了王府,偏被带得如此轻浮不知羞耻,传出去岂不是要被人耻笑?”
  说罢突然面色一变,“今夜都是谁跟着章姑娘过来的!”
  夏菱和夏荷立刻被门口的王厨娘向前推了一把,那厨娘得意洋洋的说:“回姑奶奶,就是这两个小浪货。平日姑娘还未说什么,她们倒先说嘴!章姑娘秉性温和,都是让这些小丫头挑唆的!”
  静言看着姑奶奶眼中阴狠之色一闪而过,立刻上前挡在已被按着跪在地上的夏菱和夏荷面前,“请姑奶奶不要轻信旁言,我的所作所为从未受任何人挑唆。”
  姑奶奶上下打量了静言一眼道:“请姑娘入府是帮着王妃打理西院琐事,我们王府惩治不听话的丫头还轮不到你管。来人!把这两个小丫头给我拖出去打二十板子!也让那些专爱挑拨生事的婢女婆子看看,再敢仗着有人撑腰兴风作浪会是什么下场!”
  仗着有人撑腰兴风作浪?
  这话里套着的话直直的甩在静言脸上,不啻于当众抽了她一耳光。明着是骂夏菱和夏荷,其实还不是拐个弯子说她是仗着王妃撑腰么?
  但她如今还能说什么?姑奶奶的话说得很清楚,她不过是个请进来帮着打理西院琐事的,只怕她再求情姑奶奶更是要拿夏菱和夏荷撒气。
  恨恨的扫一眼一脸得意的王厨娘。今日是她大意了,让西院准备酒菜等同直接告诉姑奶奶晚间在涤心斋有把柄给她抓。
  先说男女共处一室,又说私下盗用西院的东西,再后来把大郡主也牵扯上了。看来今日姑奶奶是不会善罢甘休,非要痛快的出口气才算数。
  有几个虎背熊腰的婆子进来拖夏菱和夏荷,吓得夏荷哭喊道:“大郡主救我!”
  姑奶奶闻声怒斥:“我看今天谁敢拦着!”
  就在此时,只听一把软绵绵的声音说:“堂姐这是发的什么火儿?”
  屋里屋外的婢女们齐齐行礼,抓着夏菱和夏荷的婆子们也都松了手。
  夏菱已经吓得面色苍白,听见这声音宛如看见了救星,手脚并用跪着爬向门口哭道:“王妃!奴婢该死,今儿看大总管和郡主高兴便撺掇章姑娘一起过来凑趣儿,一时忘了规矩,请王妃责罚!”
  王妃身边的四个小丫头恭恭敬敬的站在门口,其中一个示意夏菱回避,然后只见春巧扶着王妃慢悠悠走了进来。
  王妃看都没看夏菱和夏荷一眼,径直走到姑奶奶面前,“天色已晚,不知这几个小丫头犯了什么错儿竟让堂姐如此动怒?”
  姑奶奶冷冷的盯着王妃却不答话。一时间室内之人均是屏气凝神,筑北王府两个最有权势的女人面对面站定在涤心斋厅堂之上。
  一个笑意妍妍,一个怒目相向。
  40
  看着面对面站在涤心斋厅内的王妃和姑奶奶,静言觉得这场面就好似两军对垒。
  然而,自从王妃来了之后,厅堂中压抑的气氛缓解了许多。明明应该是针锋相对,但无论是这两人的神色还是姿态,都只给人一种感觉——小心翼翼,僵持不下。
  也许,在王府中,这两名女人就好似西院的两座山峰,自许久之前便是遥遥相望,谁也别想轻易压过谁。
  短暂的静默后,王妃嫣然一笑,“天儿晚了,别打扰李公子歇息。堂姐若不嫌弃,不如去我的容华斋坐坐,咱们也许久未曾好好的谈谈心了。如何?”
  姑奶奶此时已收敛了情绪,亦是一笑,“也好,李公子毕竟是,咱们这些家丑也不应在外人面前料理。”
  姑奶奶刻意在“外人”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说罢还扫了静言一眼,而后一转身,自有小丫头殷勤的上来扶着,留给众人一个挺直的背影。
  李崇烈和卫玄均是躬身相送。
  王妃不以为意,只吩咐道:“将夏菱夏荷王厨娘一并带去容华斋。”
  跟着大郡主的冬晴和一直垂手伺候在王妃身边的春巧立刻亲自挽起依然跪在地上的夏菱和夏荷,春巧冷笑着看了看王厨娘道:“那就劳烦王大娘走一趟吧!”冲跟着的小丫头一使眼色,立刻有容华斋的两个丫头虎着脸架起王厨娘。
  王妃点手招呼大郡主,示意她过来一起走,大郡主却回头看着静言:“你就别去了。”
  王妃见了便笑着说:“静言怎能不去,今儿是夏菱这两个丫头惹了你姑姑不高兴,静言难免其责。我懒散惯了,总被你姑姑和父王说不担事儿,今夜正好也学学怎么惩办丫鬟。”
  说罢冲卫玄点了点头,“我听王爷说李公子如今在你府中供职,按理他不应再住在王府。但我也知道,你府中只你一人,上下的事儿都是依仗着老长史张罗着。李公子既然任职司马,想必是军务上的事儿多,府中全是些日常杂物,所以回府也有不妥。要不这么的吧,你明日与王爷商议商议,怎么妥当安排李公子的食宿,免得旁人总惦记拿这个说事儿,平白惹了闲话牢骚,于你和李公子都是很不利的。”
  卫玄恭敬一揖,“多谢王妃提点。”
  王爷的内眷突然出现让李崇烈尴尬万分。
  自从姑奶奶和王妃进来,他留也不是,避也不是,一直僵僵的站在一旁。后来听姑奶奶说的那句“外人”,更是揭开了心中一道疤。
  外人,外人,他和母亲在肇亲王府便一直被百般排挤,肇亲王王妃就曾明着暗着说过多次他们娘儿俩是外人,是隔了一层肚皮,存了贼心的外人!
  此时李崇烈强压心中的凄苦往事,木然的随着卫玄冲王妃行礼,却听王妃温温柔柔的说:“今日之事让李公子看笑话了。我说你住在涤心斋不妥也是怕那些别有用心的人背后编派是非,你如今是卫将军麾下从属,将军一族与王府渊源深厚,你自然不能算作外人。我们女人说话有时难免没见识,请李公子不要介怀那一两句的无心之失。”
  李崇烈一揖到地,“不敢,王妃言重了。”
  王妃微微一笑点头回礼,便拖着大郡主步出厅堂。
  静言跟在人后,心中七上八下的,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果然卫玄也抬头看着她。
  卫玄做了个抿紧嘴唇的动作,然后微微摇头。
  静言明白他这是嘱咐自己少说话,别冲动。又看到卫玄灼灼的目光里全是关怀,那眼神就好似在跟她说:别怕,有我。静言顿时觉得心中那十五个水桶也平稳了大半。
  容华斋。
  室内熏香袅袅温暖如春。姑奶奶和王妃坐在上首,大郡主和静言站在一侧,地上并排跪着夏菱夏荷以及王厨娘。
  若说夏菱和夏荷这两个丫头是遭受了无妄之灾,那王厨娘便是被王妃三两句话扣上了“挑拨是非”的大帽子,罪有应得。
  自来到容华斋,姑奶奶便不再收敛她那彪悍泼辣的做派,把大郡主和静言身为年轻姑娘却不知自爱又轻浮的行径数落了一遍。
  又说大郡主,“虽然我们嘴上不说,但谁不知道你心里已有中意的男子?既然情有所归,更是要时刻注意避嫌,不然传出去,你那意中人又会怎么想?”
  大郡主怒极,扬着声音答道:“穆丹若是那般猜疑之人我也不会中意于他!”

  还要再说却被王妃笑骂了一句:“文笙怎能跟姑姑这么没礼貌?”
  说罢又看着姑奶奶一笑,“想必他们这些年轻人平日里都是关系极亲厚的。卫玄从小长在王府,便是王爷也让文笙他们称他为兄长。李公子身份尊贵,如今又是左将军府司马,王爷也对他非常器重,只怕假以时日便将成为王爷的好帮手。那他更是咱们王府的贵,和言先生等人一样。”
  看姑奶奶似要反驳,王妃便拉着她的手说:“我深知堂姐素来一心为着王府为着北疆。记得当年言重山初初投奔王爷之时,您是很喜欢的。我见识浅薄,男人们办的事儿知之甚少,幸亏有堂姐了解那些公务以及朝堂上的掌故,在王爷少年之时便一直尽心辅佐。所以啊,看着这一个一个的孩儿们长起来,咱们真是老了。文笙泼辣爽直,王爷曾说,她似足了堂姐当年的英姿。有时我就想,这以后的北疆,就指望他们这些小一辈的了。文笙也好,文符和文筳也罢,看着都是能担起事儿的,所以对他们都结交了些什么朋友,我便很少过问。想当年老王爷去的急,王府上下突然间只剩您和王爷姐弟两人苦苦支撑,若不是有年纪相仿的那些朋友一力帮衬,又怎会有今日的风光?”
  这还是静言头一次听到这段历史。悄悄去看姑奶奶,只见她眉眼间的怒气去了大半,眼神也不那么锐利了,似是在回忆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姑奶奶才长长的叹了口气,“话这么说是没错,但现下他们这些孩子怎能与我和弟弟当年的情况相提并论?我是真心喜欢这些孩子们,哪一个不是疼到心坎儿里?就是因为喜爱,所以才严格。文笙也不小了,我当年虽也年少,但情况所迫,不得不在外面周旋应酬。你也应有所耳闻,当年巴雅城里可没少有人背后编派我孟浪泼辣,便是如今,老一辈的人里也不会说我什么好。”
  王妃一笑,拍了拍姑奶奶的手道:“身正不怕影子斜。”
  姑奶奶摇头,“人言可畏,正的也有被歪曲成斜的。”
  就是因为姑奶奶这句人言可畏,王妃淡淡一笑,揪住话茬提起,“不知是谁将今夜郡主他们小聚的事儿告诉了堂姐?想必那嘴里也说不出什么好的,才惹了堂姐生气。”
  于是王厨娘便被推出去与夏菱和夏荷一同跪在堂下。
  王妃点头道:“约莫猜到是你了。”
  又问姑奶奶,“堂姐可知为何这次我能猜到是王厨娘么?”
  姑奶奶冷冷一笑,先不答话,反而提起:“章姑娘虽不爱说话骨头里的性子倒很硬气。才来王府就立项改制,只怕是得罪了一圈儿的人还不自知。王厨娘是府中的老人了,这新老之间起了别扭也是正常。章姑娘是否为难了他们这些下人我不知道,但能惹得旁人盯紧了不放,想必也开罪得不轻罢?”
  静言垂着头不言语。
  王妃说道:“正是。我也觉得静言这丫头有时候呆呆的像根木头,只把差事放在心里,却不懂旁的那些人情世故,到底还是年纪小。不如,堂姐有空时提点她几句?咱们也都是为了王府好,虽这丫头笨了些,好在是肯为王府尽心尽力。”
  姑奶奶轻蔑的哼了一声:“不敢不敢,章姑娘是王妃的远亲,若论提点也轮不到我。”
  王妃轻叹,“堂姐这是笑话我呢。您也知道我是最懒散愚笨的,还谈什么提点?”
  说罢就招呼静言,“真是个笨丫头,还不快些给姑奶奶磕头?你这年少无知的得罪了人都不知道,日后可怎么帮我管好西院呢?西院这么多女人,寻常赌个气啊,斗个闷子啊都是少不了的,你应多听姑奶奶说说掌故,免得再犯错儿还得劳烦长辈提醒。”
  静言赶忙走出来给姑奶奶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姑奶奶虽未给什么好脸色,但也受了,还亲自伸手将她扶起,“你有个好表姑,可别负了你表姑今日一片苦心。”
  静言起身后又躬身行了礼才退至一旁。
  原以为在涤心斋姑奶奶发了那么大的火儿,到了容华斋会和王妃吵嚷起来,却不想这两个女人只是各自拿言语试探。
  无论是王妃东拉西扯的避重就轻,还是姑奶奶给足了面子就借坡下驴,只让静言有一种感觉,绵里藏针。
  看着二人手着挽手,面上亲亲热热,到底是因为什么让她们结了怨?
  后来王妃叹息着又提起丫头婆子们喜欢挑拨一事,眉头微皱眼含不忍,“夏菱夏荷,你们俩在王府伺候了这么多年,我原以为是很妥当的,不想却连规矩都忘了。静言推搪不过郡主的撺掇去胡闹,你们俩怎么也不拦着些?今日必要给你们一个教训,你们可服气么?”
  夏菱和夏荷齐齐磕头,“请王妃责罚!”
  王妃点头道:“春巧,把人带到厢房面壁思过。”
  夏菱和夏荷又磕了头,均是想不到仅仅去跪一宿就能了事,心中无不暗喜。能不被掌嘴打板子就是保存了颜面,跪一宿又何妨?
  而且明眼人一看便知,王妃处置了章姑娘的丫头等于做了个样子给姑奶奶看。地上跪着三个人,两个是王妃指派给“远亲”姑娘的贴身丫鬟,另一个是姑奶奶一直宠信的西院厨房管事,王妃来了这么一手,就是逼着姑奶奶处置那厨娘了。
  而这位姑奶奶也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如果她此时护短便是输了王妃一招,且王妃向来被认为是宽厚之人,她罚了面壁思过,那姑奶奶这位历来以做派犀利强硬著称的必然不会从轻,只能更上一层楼。
  于是这一层楼上去了,就让王厨娘挨了十个嘴巴。
  挑唆生事乃是犯了口舌,王府西院有专门惩治这一项的“慎言板子”,那巴掌大的木板拍在脸上是什么感觉只有领过罚的才知道。
  旁人还好,静言却是头一次听说王府还有这种东西。听着院里噼噼啪啪的声音,后来又看到嘴上脸上都红肿一片的王厨娘进来磕头,静言突然觉得后脊梁冰寒一片。
  罚也罚了,能扯的闲篇儿也扯完了,最终以大郡主和静言行为“轻浮”闹起来的事端就在下人们被责罚的结局中落幕。
  姑奶奶带着人,就像来时一般趾高气昂的走了。时辰已晚,王妃让大郡主早些回房歇息,却是留下了静言。
  “你们因为什么事儿跑到涤心斋小聚?”
  静言早已判定王妃是个表面敦厚内心玲珑的女人,而且她也想通了,在王府必然要依附姑奶奶或王妃中的一方,那对着她已选定追随的王妃,静言决定有一说一,没有丝毫隐瞒。
  还是这个熏香袅袅温暖如春的房间,没有外人。所有丫头,包括春巧在内都被遣了出去。王妃斜斜的倚在榻上,似笑非笑的听着静言把由廖清婉的信引起的小聚说了一遍。
  等静言说完,王妃微微一笑,“这又是个注定要伤心的姑娘了。”
  看静言眼中带着疑惑,又说:“凡是跟二公子沾边儿的事,以后你千万不要跟着参合。你是个姑娘,是女人。你在西院,不是东院。我知道你是好意,不忍看自己的好姐妹伤心,那我就告诉你一些话,你自己斟酌着怎么说给你那姐妹听。”
  于是,在这个冬夜,容华斋内,北疆某些静言不知道的往事被王妃慢慢道来。
  举国上下,筑北王府历来在所有亲王府和外姓藩王王府中都是最特别的存在。不提那些挂名的亲王,只说了同样是藩王王府的庆南王府。
  南域富庶,庆南王一力发展经济,早就将兵权交付,南域的王府便只剩荣氏一族的亲兵而已。北疆地处边关,相邻的琉国人异常剽悍,所以筑北王府一直兵权在握。更相传曾经还有特定的某个皇族持有一份密诏,可以随时调遣北疆军平定“内乱”云云。
  所以这筑北王府真是上位者心头一把双刃剑,又要笼络又要防。
  是以,北疆军镇守边关却又处处为人制肘,只有自力更生。
  以前的北疆是苦寒之地,又被防范猜忌,后来有英明神武的世宗即位,才在老王爷兄弟俩手中终结了连年的边关征战,总算太平了这二十多年。但老王爷的双生弟弟却在最后一场赫赫有名的帝泉关之战中战死沙场,也就是姑奶奶的父亲。
  姑奶奶的母亲在她幼时就去世了,姑奶奶便被老王妃一直带在身边视如己出,老王爷夫妇对她的宠爱远远多过对自己亲子的数倍。
  因为……
  “姑奶奶的母亲和老王妃是亲姊妹,都是蒙州草原上最强悍的莫伊族中尊贵的公主。你必然在想我为什么要跟你提这些北疆往事罢?我就是要告诉你,因为王府的‘特别’,所以大世子和二公子乃至两位郡主,身为筑北王的子女,他们的婚配必须要仔细斟酌。北疆才安稳了几十年,莫伊族的公主能带来草原上最强一族的支持,能带来大笔财富,廖家的小姐能带来什么?”
  静言一震,直愣愣的看着王妃。
  王妃淡淡一笑,似是自嘲,又似感慨,“所以我作为巴雅城中一个普通氏族的女儿能嫁给王爷,真是福星高照。”
  41
  经过那一晚王妃的一席话,静言更加为难该怎么对清婉说才好。
  在她看来,肯定是不能把大郡主说的“二公子风流成性”告诉她,而换种说辞,无论是中意之人另有所爱或是因为她的家世“不配”嫁给有情郎都很伤人。而且,清婉的信到底要不要交给二公子亦是让静言犹豫再三。
  这一耽搁就是好几天。
  自从在涤心斋闹腾了那一次之后,静言每日早起便又多了一项——去给姑奶奶请安。
  她不傻,虽然王妃未曾直接吩咐,但就从那晚王妃让她给姑奶奶磕头认错,话里带着一句多跟姑奶奶学些王府掌故,她就知这是点醒她平日里应酬功夫做得不够。
  以前静言只求做好自己那一摊子事儿,打定了主意要少交际多干活儿,现下却发现这都是痴心妄想。身在王府,人人都悉心钻营,只她闷头闷脑的,即使不犯错,在别人眼里也是不识抬举,无礼傲慢。
  于是在一番小心打探旁敲侧击之后,静言摸清了姑作息和喜好,又因为先前王妃说过的话,每日一早便第一个去给姑奶奶请安。
  一连去了三天。
  第一天人都没见着,只出来个小丫头说姑奶奶早间倦怠不想见人便把她打发走了。第二天足足让她站在廊子里等了一刻才进去,对着她的大礼人家也只是哼了一声算是应了。第三天才说上一句话,“这么早王妃起了么?”
  静言答说不知王妃起没起,她都是先来给姑奶奶请安的。
  于是因为这句话得了个假笑,外加一句:“章姑娘有心了。”
  这件事王妃是知道的,而且还夸了静言,“你先去给姑奶奶请安很对。”然后又轻飘飘的点了她一句,“反正早起走了两个院子了,从容华斋的西角门出去就是连着夫人们院子的小夹道。你这么年轻天天闷在屋里对身体不好,再多走几处就当活动筋骨了。”
  姑漱石居,王妃的容华斋,再加上三位夫人的院落。如今静言每天起床再没有从前那般好心情,最可恨的便是还要仔细打扮。她爱的素衣裳,简单轻巧的发髻全都不合时宜了。
  昨夜一场大雪,早间又冷又潮。
  静言穿着雪青绫子袄出去,回来时身上多了一件八成新的大红羽纱斗篷。
  夏菱帮着脱下来时笑着说:“这又是哪一位送的?”
  跟着出去请安的夏荷一边帮静言脱软靴一边说,“你说夫人中哪一位最会来事儿?”
  孔夫人呗。
  夏菱想了一会儿便借着给静言拿手炉的机会小声对她说:“姑娘可得留心这位夫人。您还没进来时,我瞧着她四处活动,在王妃面前卖乖也比平日勤了许多。”
  静言看了她一眼,笑道:“糟了,我挡了人家的路又收了人家的东西,真是不识好歹了。快帮我看看,可有没有那个院子里近日递上来的条子咱们压着没批的,麻利儿的给人送过去罢。”
  夏荷也凑过来说:“姑娘心里明镜儿似的还要问别人?而且您的手也太松了,她要那么多人参难道是要做萝卜汤么?您是人情还上了,也容我们落个好儿呗~”
  静言抬手就掐住夏荷圆润的脸蛋子,“行,看你这么鬼精鬼精的,这一包人参就由你送过去好了。说我想给三支,另两支是你和夏菱撺掇的。”
  夏荷娇憨的笑起来,“姑娘最疼人了!”
  夏菱白了她一眼啐道:“赶紧去库里提了东西送过去罢!谁用你来奉承?”
  然而夏荷出去了一会儿便又回来,气哼哼的道:“秋嫂子说咱们这边库里的不够使,把我搪回来了!”在外间低低的咒骂,声音越来越高,再有小丫头拱火儿便梗着脖子嚷嚷,“这玩意儿又不是果子干,谁敢大把的吃是怎么的?一会儿等她来了瞧我要问出好的来呢!”
  静言才把头上那些珠钗换下又让夏菱给重新梳了个轻便的发髻,此时听了便叫夏荷进来,“你少说两句罢,回头等早会过了去东院大库上支了就是了。”
  然而夏荷还是不甘,“这个数目对不上,肯定有花头!咱们这边儿贵重药材用的少,上次盘库我还看见登着有十来支,现下连五支都凑不上,必然有鬼!”
  静言想了想,西院确实是很少有人使这些人参灵芝之类的贵重药材,所以是一月一盘。但这些东西一小包就值很多银钱,若是真出亏空确实算个事儿了。
  “你先别嚷嚷,想查什么也得悄悄的,不知道打草会惊蛇么?”
  夏荷这才偃旗息鼓,夏菱却若有所思。
  静言从镜子里看着夏菱问:“想什么呢?”
  夏菱先是一笑,然后才慢慢的说:“也许是我多想了。孔夫人向来最会为人,和上下的关系都打点得极妥当,很多时候她想使什么并不需经过咱们,自有下面的人孝敬。姑且不论她为何突然要这些人参,只是这时候凑的真巧,偏库上看着似有些花头她又正好要这个。”
  静言略一寻思便说:“猜来猜去也没个头儿,西院的药材都是由东院大库上送过来的。等今儿早会完了你跟我去一趟大库,两下里一合自然清楚。咱们也不别声张,只把孔夫人要的给她,然后再私下里慢慢查。”
  不管因为什么,按静言的脾气,不抓住实质绝不会轻易把事儿闹出来。就算抓到了,也是先由丫头们去旁敲侧击,若是识趣儿的,补上便作罢,不识趣儿的,等静言开口时就绝对没有好果子吃了。
  早间的支兑登领结束,去盘库时静言仔细留神了秋嫂子的脸色,一切如常,还是那么冷口冷面的。
  后至东院大库,许管事历来对静言很照顾,怜惜她一个小姑娘天天应对西院那些成了精的女人们,有时还留她闲谈几句,字里行间亦是对她诸多提点。
  今日一看静言要查药材的支兑账便问:“这是又差了东西了吧?是什么?人参么?”
  静言很惊讶,“许伯伯怎么知道是人参?”旋即恍然,“唔,估计不是第一次了罢?”
  许管事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提,温和的笑着说:“你是个聪明姑娘,有些事当放则放。那些女人十几二十年耗在一个院子里,闭着眼睛都比你认路。若是真想敲山震虎,你便敲一次狠的,闹的轻易别伸手,给她们骂得皮实了反而更不好管。”
  静言思索了一下,将许管事的话牢牢记在心里,恭敬的行了礼,“多谢许伯伯。”
  从大库出来静言偏头问夏菱,“六七支上好的人参是什么价钱?”
  夏菱虽从小就伺候在内府不太清楚外头的行市,但以前是跟在王妃身边的,多少还是有些见识,“据我所知人参这样药材很难定行市。搁着南边或是内地很名贵,但咱们巴雅山里就产这个,价钱自然要低一些。而且咱们府中用的好些药材都是各处庄子送上来的,又要分年份成色,真要估价恐怕还得买办上那些老先生才行。”
  静言点点头便不再言语。
  这件事牵扯秋嫂子,而秋嫂子又是姑亲信。有了适才许管事的提醒,要不要查,怎么查,怎么办,还是先放一放仔细斟酌过才好。
  走在廊下,大雪刚过的上午,太阳被还未散尽的薄云遮着,只剩一团模模糊糊的橘色。
  各处庭院里都有扫雪的小厮或丫头,静言又想起小时候哥哥带她堆雪人,脚步就慢了下来,眯着眼看那还未来得及清扫的庭院,一片洁白。
  “不要盯着雪地看!”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静言眨眨眼回过头,是卫玄。
  “我当然知道不能在晴天盯着雪地,不然会患眼盲,但今天太阳不足,无妨。”
  自从被姑奶奶闹过一场,这些天还是卫玄第一次再见到静言。仔细端详她的眉眼,直白的注视中丝毫不隐瞒他的情感,“听说你终于肯去给各处的女人请安了?”
  静言笑道:“怎能说‘终于肯去’?是我先前太过鲁钝,没想到这一层罢了。”
  卫玄顿了一下侧头示意跟着的老虎们退后,这才压低声音说:“一下起得比平日早了许多,累不累?晚间早些躺下,便是睡不着也歇着,等以后惯了就好了。”
  静言心中一甜,但面上却难免羞涩,微微垂下头答应:“好,知道了。”
  现下虽她对卫玄已是芳心暗许,但出了先前的事儿,他们见面的机会就少多了。静言觉得卫玄就似她在王府里的一颗定心丸,多大的事儿只要看见他就好像没有过不去的难关。
  心思一动,正好今天遇见了,赶忙把廖清婉的事又提起,简单说了她的想法后就跟卫玄讨主意,“这些话说出去只怕我那姐妹要伤心欲绝,她是个极温柔的姑娘,我不忍心。”
  卫玄皱眉想了想说:“我不太明白一段情对姑娘们有多重要,毕竟人活一世也不是只有男女之情。但这件事我和王妃的意见相同,你不要再参与为好。你若是肯听我的话,便只管把那封信送给二公子,然后这事便与你再无干系。以后无论你那好姐妹再怎么央求也别答应,只需说你也要避嫌。”
  静言想了想,觉得卫玄这主意已算现下最可行的,便点头应了。
  卫玄又说:“我知道是谁托付你传代信笺。如果她也当你是好姐妹,就不该给你找这种麻烦。你记住,如果她下次不顾你的推辞仍旧让你带信,她便是利用你而已,这种人不结交也罢。”
  静言明白他是为她好,但心中却是想着:这些男人不会懂,对于女人来说,能嫁给一个中意的男子便是这辈子最重要的事了。
  先前夏菱看到卫玄示意侍卫们退后便也识趣的退开了几步,偷眼去看,满地素白中,长廊之下,大总管和章姑娘站在一起是多么美好的景色啊!
  即使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只要看着这两人如此情投意合就觉得很幸福,心里暖洋洋的。
  不由暗暗感慨:看看,还是我们姑娘会选人,卫大总管比所有男人都靠谱。看他如今对姑娘的体贴和那些默默的关照,以后若是把姑娘娶回家肯定是万般宠爱不在话下,比王爷对王妃还好,比穆公子和大郡主还甜!
  真羡慕啊~
  小姑娘沉浸在自己美好的想象中,偶然一抬头就扫见四虎正直眉瞪眼的盯着她。
  夏菱立刻冷下脸子,却见四虎冲他挤了一下眼睛。
  夏菱一愣,结果四虎又冲她挤了一下眼睛。
  静言知道不好跟卫玄在一起待得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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